夜晚,冷宮外面是如此安靜。偶爾幾聲蟲鳴,也顯得那麼好听。
一帳帷簾,將這里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蘇婉眨著眼楮望著頭頂,道︰「容嫣,你睡著了麼?」
「睡著了。」容嫣閉上眼楮,默默地說道。
「嘻嘻!哪里有人睡著了還這麼說呢?明明就是沒睡著!」蘇婉翻身,望著她半閉的星眸,笑著說道。
容嫣睜開眼楮,半帶著笑容。「你可真是的,自己不想睡!也不讓人家睡!」
「睡不著麼!」蘇婉笑著,一頭烏黑的發絲垂下來。擋在她的額前,容嫣為她輕輕拂過耳後。
「你打算怎麼做?」容嫣睜開眼楮,一本正經地問道。
「什麼?」蘇婉蹙眉,心中雖然隱隱地知道,她想說什麼,可是卻不想去承認。
「 !你不要騙我了。難道你就不知道我要說什麼?」容嫣索性坐起來,目光瞪著她問道。「你想想,這些日子你或許也有些明白過來了吧?我不相信你這麼聰明的人還看不出皇上對你的用心。」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蘇婉躲過她的對視,悠悠地說道。將臉埋在膝間,長發散開,不想去思考。
「你還對我說謊麼?」容嫣問道。「這些日子,只要是你要的,哪樣不是及時就給你送來,別說那**在院中一時興起,說是要跟我學琴。誰知道第二日,皇上就差人給你送來了。就是你隨口說的想吃什麼,又有哪一樣落下呢?瞧瞧你日常吃的,平日里用的。我想,就算是最得寵的妃子也就不過如此吧?」
「我不知道。」蘇婉抬頭望著她,眸間露出迷惘的神情。「我不知道我該不該接受這樣的一份感情。也許是他對我用心了。以至于我跟誰好,跟誰來的親近,他都是知道的。就連我跟你們的結識不過幾日,他也知道的。若非如此,他怎麼會好好地將你們調到我的身邊?」
容嫣默默點頭,對于皇上對蘇婉的一片情意,恐怕不光她們看在眼里,就是蘇婉自己也應該有所察覺吧?
「只是,我不喜歡他這樣!難道從此之後,我的一言一行都要在他的眼皮底下進行麼?」想到自己日日夜夜就生活在窺伺的那種目光下,實在是讓人心中很不舒服。
微微一笑,容嫣面上的神情有些落寞,「或許在你看來,他的用情都被你看成了別有用心。可是這別有用心,也要看他喜歡用在誰的身上。只有他認為重要的人,才會如此吧?」
蘇婉無奈地點頭,這說明自己是他重要的人麼?可是自己只是想在這後宮之中,安靜地生活。等待三年之後,放出宮去許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容嫣冷笑道︰「蘇婉,別怪我沒有提醒你!現在如果你還是這樣得過且過地過日子,那麼皇上是沒有多少耐性的。你若這樣生活下去,那麼等待我們的恐怕是即將在這里自生自滅。那個時候,恐怕我們的尸體生了蟲蛆,也會無人問津的吧?」
「你說的讓人有些身上麻麻的!」蘇婉嗔怪地看向她。
「也許我這麼說,你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不過,你想想看,只要進了這後宮,那麼這些人就都是為了服侍皇上而存在的,都是皇上的女人。她們每日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希望皇上能夠多看自己一眼,唯一的想法,就是皇上能夠在自己身上用心。她們花盡心思的裝飾自己,費盡心思的斗法,都是為了要鞏固皇上心中的地位。」
听到容嫣這麼說,蘇婉想到了麗妃,想到了香妃,甚至想到了常昭儀,她們每日花枝招展,不就是為了能夠讓皇上的目光在自身上面停留麼?自己是早就知道這樣的事情的,只是不願去想,不願成為這深宮中的女人。
見她默不作聲,容嫣抿緊嘴唇,道︰「我不知道那日的侍寢是怎麼回事?可是我可以看得出來,你是並不情願的。可是,在這深宮之中,不是你願意不願意的事情,有很多的身不由己的。」
听到她這麼說,蘇婉慢慢抬頭,捕捉到了她眼中的一抹痛楚。
「也許,在你看來,並不稀罕皇上的聖寵。可是單就只是這份榮耀,又有幾人能夠享受得到呢?或許,你以為億已經避世,淡出妃嬪們的視線,可是你要知道,我們在這里的一舉一動,恐怕早就有人透露到皇上,太後或者妃嬪們的耳中了。我不知道,在這深宮之中,還有哪位冷宮里面的女子能夠像你這樣逍遙自在呢?」
說這話的時候,蘇婉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白發蒼蒼的女子,是——景太妃,庚的生母。
曾經身蒙聖寵,炙手可熱,權傾後宮的一個女子,在先帝離世之後,居然落得一個那樣的境地,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縱然太後再妒恨她,可是她還有兒子,即便兒子並不理她,卻有難以有人能夠動她分毫。
可是自己——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未來,難道自己的未來就要在這深宮當中待下去麼?
忽然,蘇婉猛然一個激靈,想到了什麼。握住了容嫣的手,「容嫣,三年之後,我還可以出宮麼?」
容嫣搖頭,「你已經是皇上的女人了。皇上怎麼會容許自己的女人出去呢?」
蘇婉盡管心中已經了然,听到這里,還是有些微涼。她望著容嫣,透過她,又似乎看到了齊甜兒。應該說,既然是她們兩人來服侍自己,那麼她們的命運,也就跟自己綁在了一起。自己沒有所謂,可以借助花夜的力量,離開這里。
可是,她們兩個可以麼?
她們正值韶華,正是一個女孩子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卻陪著自己,躲在這里清靜。只是,就像容嫣說的那樣,就算是自己真的不爭不搶,那麼一旦真的皇上失去了興趣的話,之前對自己有著敵意的太後,麗妃,還有那個看上去心思細密的香妃,會那麼輕易地放過自己麼?
自己之所以現在沒事,是因為她們都知道,自己縱然是被皇上趕出來,卻又每日錦衣玉食的生活在這里。
同樣是冷宮,景太妃的今日境遇,難道不是自己未來的寫照麼?更何況,容嫣和齊甜兒她們兩人既然都已經跟在自己身邊,就算是自己不為別人打算,難道不為她們兩個爭爭氣麼?難道也要她們陪著自己呆在這里。
三年之後,或許用不到三年,自己可以金蟬月兌殼從這里離開。她們可能那麼輕松地跟著自己離開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時候,讓她們兩個跟著自己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麼?
猛然間,那段血淋淋亡命天涯的日子,出現在眼前。
葉兒的背叛,雲兒,柳兒的囑托,還有琉璃臨終的遺憾都似乎出現在自己面前。
不,她不能那樣做,她不能再看到同樣的事情再度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