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回身正要望過去,注意到身邊的年輕道人,他低聲恭敬地道︰「太後,山路崎嶇,請留心腳下!」
「這個我會注意的!」太後不放心地問道。「怎麼了?我怎麼听到身後有聲音呢?」
「沒有什麼!恐怕是太後娘娘听錯了。」年輕的道人,一語帶過,並不再提。面上不動聲色,暗中朝著身後打了一個手勢,果然不多時從後面掠過來了木葉真人。
他長笑一聲,依舊帶著超然的風度,道︰「想不到太後的鳳體的確有過人之處。」
太後微笑,「呵呵,不過是仗著真人的仙丹,哀家才能走的怎麼快?」
一邊走,一邊說著,幾人隨著太後朝著山上走去。
蘇婉遙遙地望了望身後,蹙眉想了半天,她起步得比較晚,分明听到了身後的聲音,只是身邊的道人已經有意無意地說道︰「蘇昭儀,前面就是大殿了,咱們到那里在休息吧?」
經過了這許多日子的舟車勞頓,盡管開始的時候興致不減,行至中途,她的身子已經吃不消了。看到曙光在前方,自然無暇顧及身後發生了何事。
只是,她沒有注意,身邊的齊甜兒面上帶著淡淡的愁容。她默默地跟在蘇婉的身後,心中默默想著︰方才看到了木葉真人的神情,那明明是看到蘇婉的時候的驚詫和震撼。
那眼神中帶著的心痛,分明讓她感到他的心里是還有著蘇婉的。只是,一個已經使君有婦,身為昭儀;一個已經是身為通天觀掌門,怎麼可以再如此兒女情長呢?
忍不住要回頭的時候,看到了她身邊陪侍的小道士,對她笑道︰「這位姑娘,前面就要到了。既然到了這里,塵世中的一切都要跟著遺忘,切莫到了此地,動了凡心,那是要影響功德的。」
顯然對方是不打算讓她看到什麼,無奈之下,齊甜兒也只能埋下頭跟著蘇婉走著一級一級的石階。
等到了大殿,眾人來到了正殿門口。
木葉真人含笑,笑道︰「太後娘娘,遠道是客。請將塵世的污穢去掉,焚香淨手吧,為先聖們上香吧!」
「嗯,不錯。正是要這樣呢。」太後點頭,轉身隨著接引的小道,到另一處淨室,更衣淨手去了。
蘇婉蹙眉盯著眼前的男子,心中隱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奇怪!」她回身偷偷地跟齊甜兒說道。
「什麼?」齊甜兒偷偷地問道。
「我怎麼覺得這個木葉真人跟方才的那個人不一樣呢?」蘇婉口中輕輕叨咕著。
「是麼?」齊甜兒望過去,隱隱地也發現了有一些異樣。
「嗯,昭儀,我也覺得不太一樣。」這個人不是洛珈,她可以很肯定地這樣認為。
「嗤——」蘇婉笑了。「你還真的那麼以為呀?你從來也沒有見過木葉真人,怎麼會認識他呢?更不要說什麼不對勁,不一樣的話。要知道,你還認識人家麼?」
「我——」齊甜兒欲言又止,終于搖頭笑道︰「我自然是不知道了。我不過是看到昭儀你這樣說,就順勢說了。」頓了頓,趁著四下無人,低聲問道︰「昭儀,你怎麼看出來不對的?」
蘇婉笑道︰「你呀,這個小丫頭。不要人雲亦雲好不好?我是看出一點什麼?可是那是因為我見過他呀!」
「你見過他——」齊甜兒面色一變,掩口驚呼。
「你看嘛這麼大的聲音?我不過是這麼一說。」
「昭儀,你當真見過她?」齊甜兒蹙眉問道。
「嗯,那是我上一次,跟著別人來到這里,以為他本事大,能給我看病,誰知道他卻說自己沒有那種本事!」蘇婉搖頭,不知道這話是他推月兌,或是真的。
不過,看他那絕世的豐姿,心中卻寧願相信,他並不是托詞,畢竟她不喜歡那麼一個絕代的男子說謊。
「昭儀,你確定在那之前,沒有見過他麼?」齊甜兒一連的緊張,眼楮死死地盯著她。
「沒有呀!」蘇婉搖頭。「難不成我還認識他不成?」說著,見到齊甜兒如此熱心,心中疑竇叢生,「甜兒,你為什麼這麼問?難道我該認識他麼?」
「不,不是!」齊甜兒心中一跳,暗暗放松了心情,搖頭道︰「我是發現,那個道長看你的眼神有些不對。所以我就……」
「哦……」蘇婉笑了,「你說那個,他的確是認識我的。呵呵,上一次,他在通天觀登位大典的時候,我來了。我還跟他說話來著,想不到他還記得我。當時,他還說我像他的一個朋友來著!」
說著,蹙眉托腮,「甜兒,你說他的一個朋友,那是男人,還是女人?」說著,猛然一轉身,湊到甜兒面前,倒把她嚇了一跳。
「昭儀,你——」她有些慌亂,是不是她發現了什麼?
蘇婉笑了,拍了拍她的小臉,「你看看我像不像男人?」
「不像!」哪里有男人眼楮這麼大,這麼有神的?齊甜兒慌忙搖頭。這些話她沒有說出來。
蘇婉點頭笑道︰「對呀,所以說。」她打了一個響指,做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道︰「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齊甜兒見她說的神秘,心中好奇,月兌口問道。
蘇婉正要開口,門外傳來篤篤地敲門聲,「昭儀娘娘,你可好了?」那是太後娘娘身邊的老嬤嬤。
蘇婉忙不迭地點頭,意識到對方看不到,開口答道︰「我馬上好了!就可以出去了!」
齊甜兒也著了急,手中不斷地在蘇婉的身上和頭上忙活著,經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她才點頭,悄聲道︰「昭儀,好了!」
鏡中再度出現了一個光彩照人,豐姿綽約的美人。
蘇婉朝著齊甜兒做了一個「ok」的手勢,笑著走出去了。
門口的嬤嬤見了笑道,「昭儀,你好了?」
「嗯。隨我去吧!」她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嘴角帶著冷笑,走在蘇婉的身後。
走到了正殿,蘇婉看到太後已經在那里等候了。顯然已經上完了一炷心香。
「蘇昭儀,你真是架子大呀!」正殿中沒有旁人,只有太後和她身邊的服侍嬤嬤。
「太後,我……」蘇婉正要辯解,只是實在沒有合適的理由。支支吾吾地半天,也沒有想好什麼借口。只好低頭不語。
太後見她不說話,冷笑一聲,「蘇昭儀,這里不是深宮,你換一身衣服,不用這麼久吧?」
她上下打量著蘇婉,看到她的服飾華美,心中的怒火更盛,「蘇昭儀,難道你以為我們到通天觀來上香,是要你穿著這身衣服麼?」
蘇婉這才發覺,眾人顯然已經早有準備,都是穿著粗布素衣,獨有自己一人光鮮。
她慌忙跪倒在地,「太後娘娘,我……我不知道……」
「哼!憑著一句不知道,就可以了麼?」太後冷笑,回身問道︰「來人呀,跟著蘇昭儀來的宮人是誰?難道她不知道我們來通天觀進香是要穿素服的麼?」
蘇婉心中一慌,看來太後是要責難齊甜兒了。她慌忙低頭道︰「太後!」
「怎麼?你還有什麼要說的麼?」太後冷笑。
正說話間,齊甜兒被押到了正殿。
「昭儀,救我!」齊甜兒見到蘇婉,猶如見到了親人。方才兩人閑聊的時候,誰都忘記了上香祈福的時候,要穿素服的,沒有想到居然惹下了如此的大禍。
「怎麼?蘇昭儀,這就是你的人了?」太後冷笑,望著齊甜兒身上居然也沒有換上素服,心中的怒意更盛。
「來人呀,既然是這個丫頭沒有侍奉好昭儀,那麼就該罰!」一雙鳳目凌厲如刀,「來人呀,給我掌嘴!」
身邊的嬤嬤點頭會意,舉掌就要打。
「太後娘娘!」蘇婉大叫。
「怎麼?蘇昭儀,你要親自動手?」太後冷笑。
蘇婉咬了咬嘴唇,拼命搖頭。
「昭儀,我——我對不起你!」齊甜兒見到蘇婉阻攔,深怕太後責難,心中更加難過,「昭儀,是奴才不好……沒有用心侍奉你……」
「怎麼?蘇昭儀,你是要我們動手,還是自己動手呢?」身邊的嬤嬤獰笑道。
蘇婉抿緊了嘴唇,「這件事情是我沒有做好主子的本分,太後娘娘若是要罰,就罰我一個人好了。」
說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嘖嘖!我怎麼沒有看出來蘇昭儀居然是一個如此體恤下人的主子?」太後笑道,走到蘇婉的面前,冷冷地道︰「既然你這個主子,沒有教好下人。那麼就讓這個下人看看,她的主子是怎麼受罰的?」
「太後娘娘!」齊甜兒大叫,踉蹌著撲過去,「不要,太後娘娘!不要!」
太後一腳踢開,指著她厲聲喝道︰「把她拉住!讓她看看,這個主子是怎麼為她受罰的?」
蘇婉眼楮望著甜兒,目光中帶著晶瑩的淚珠,「甜兒!甜兒!」
「嘖嘖!好一出主僕情深呀!哀家看了都不忍了!」她輕輕搖頭,面上帶著惻隱的表情,「在這大殿若是讓仙人們看了,是會怪哀家沒有仁心的。既然如此,你們兩個都犯了錯。就跪在這里,受罰吧!」
說著,將兩人留下,帶著眾人離去。
等了很久,身後沒有人了。蘇婉拉著甜兒的手,「甜兒,你沒有怎麼樣吧?」
「沒有……嗚嗚……」甜兒低聲啜泣。
「好啦!不要哭了。你看看,你的臉都花了,好像一只小花貓了。」蘇婉笑道,從懷中取出手帕,為她擦拭。
一邊擦,一邊笑道︰「你呀……還真是命苦。」
「昭儀,你說這話……」齊甜兒收住了淚水,一雙淚眼就那麼盈盈如秋水般地望著她,梨花帶雨。
「你和凌婉兩個,都跟著我吃苦了。」上一次,也是自己受罰,凌婉跟著自己跪了很久,這一次,輪到了齊甜兒。
「昭儀,不要這樣說。都是甜兒不好,方才若是我小心一些,就不會被太後責罰了,還連累了昭儀你!」甜兒說到這里,有些黯然。
「你呀,就不要擔心我了。即使太後這次不罰我,說不定下一次也會找出我的毛病的。所以,甜兒,」她拉著甜兒的手,「甜兒,我們都要小心了。這里不比深宮,我們要多加小心。免得觸怒太後。」
「嗯。」甜兒點頭。
好久,蘇婉悶哼一聲,身子晃了晃。
齊甜兒見了,慌忙攙住她的身子,問道︰「昭儀,你怎麼了?」
「我沒事!只是有些餓了!」說話間,見到大殿外面走進來一個小道士。
「喂,小道士!」蘇婉見到了來人,眼神一亮。
「蘇昭儀,有什麼事情麼?」小道士轉身。
「你們這里什麼時候開飯呢?」蘇婉問道。
「哦,回昭儀的話,已經用過了晚膳了。」小道士躬身說道。說著,繼續方才沒有昨晚的為聖人們填香燭。
蘇婉望著那巍峨而莊嚴的道家先聖,眼前一黑,身子一歪,暈了過去。
「蘇昭儀!蘇昭儀!」齊甜兒肩上一沉,見到蘇婉已經昏倒在了她的懷里,心急如焚。
小道士見了,臉上的神情更是驚慌失措。慌忙提著道袍,奔出了大門。
「不好了!蘇昭儀暈過去了!」
「蘇昭儀暈過去了!」
這麼一喊,站在門外的宮人們也慌了,轉身去找太後。
太後先是一愣,面色微變,淡淡地道︰「看來蘇昭儀的身子還真是虛弱得很,既然如此,就讓她們回去吧!」
嬤嬤領到了懿旨,轉身出門。
眾人將蘇婉抬到了一處地方,那里距離太後的修行之所甚遠,估計是太後也不喜她,命人將她的住所遠離自己。
等到眾人離開,蘇婉悄悄地睜開眼楮,小聲道︰「甜兒……甜兒……」
齊甜兒大喜,「昭儀,你醒了!」
「呵呵,告訴你,」蘇婉小聲地湊到她的耳邊,悄聲說了幾句。
甜兒臉色變了又變,「昭儀,你這樣難道不怕太後治你的罪麼?」
蘇婉笑道︰「太後方才震怒,我們已經接受了她的懲罰。而且,她不會把我們怎麼樣的。現在我暈了,她也並沒有要自己怎樣?也就知道了我們已經服軟了。沒有必要再追究下去了。」
甜兒點頭,面上的蒼白依舊不減。「昭儀,你就不怕太後生氣了,砍我們的頭麼?」
蘇婉輕輕一笑,牽動了一下她的唇角。暗暗握緊了她腰間的那塊,臨行之前皇上送給她的九龍佩。
有這個東西在,太後不會將自己怎樣的。
「甜兒,有沒有吃的。我都要餓死了。」她收回念頭,掙扎著起來,還是有些疲累,更多的是饑餓。
齊甜兒點頭。兩**快朵頤。
勞累了一天,蘇婉很快睡著了。
齊甜兒沒有睡,瞪大了眼楮,望著黑暗中的某處。她知道,他今晚一定會來。
果然,他來了。
他就是那麼靜靜地站在她的面前,她慢慢走過去,在他的面前站定。
一縷如銀的月光灑下來,如同將他的臉鍍上了一層蒼白的光芒,只是那麼一點時間,似乎就將他的全部力氣抽光了。
「哥哥,是你麼?」齊甜兒低頭,站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