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承,呃,不,皇上,他——怎麼了?」不知道為何,她的聲音居然帶著莫名的驚慌。
銀塵將她焦急的神情看在眼中,不知道怎麼,卻放松了心情。看來,在蘇昭儀的心里面,還是有皇上的。
或許,自己那日看到的還是錯覺吧。他寧願將自己看到的一切,默然省略掉。
听到銀塵說出實情,蘇婉原本一顆對楚承心灰意冷的心,不知道怎麼居然慢慢復蘇過來。
想到當日他對自己的承諾,想到當日的恩愛,更想到了他的那副畫卷的秘密。
她默默地坐在那里,不動聲色。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銀塵看到她眼中沒有任何表情,心中難免忐忑。
現今,皇上病體沉重,除非有奇跡出現,要不然,大晉的整個萬年基業,就毀了。
而今,唯一能夠力挽狂瀾的人——楚庚,卻已經遠在蠻夷之地,陷入苦戰。
現下,也只有通天觀木葉真人成為國師,蘇昭儀擔任皇後,才能夠讓事情暫時有所轉機。
看到銀塵慢慢退了出去,蘇婉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對著燭火,輕聲自言自語,又像對誰說著什麼︰「我必須要救他!」
九重宮闕,遙遙相望。
蘇婉望著這困住女子一生最美好的地方,心中卻默默想起了錢鐘書的那句話︰「圍在城里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
在這寂寞冷清,沒有半點人氣的後宮之中。沒有進來的人,想盡辦法想進來,希望能夠憑借著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成為皇上身邊最得寵的那個。等到進來了,卻發覺這宮中詭譎多變,人與人之間,難以取信,都想成為皇帝心中的那份獨寵。
呵呵,後宮佳麗三千,卻又幾人能夠得到皇上的寵愛。又有幾人能夠飛上枝頭,成就自己的鳳凰傳奇。
很多人,到頭來,好一點的收場不過是封妃立後,幽居深宮,譬如現今的太後;差一點的或是被困冷宮,或是尸骨無存,譬如景太妃,譬如當年的夜夫人。
此時的蘇婉,就如飛蛾一般,原本兜兜轉轉,卻沒有想到,最後的結局居然是又回到了這里。難道,她就這麼在沒有任何希望地留在這深宮之中,成為這金色牢籠中的有一只金絲鳥?
她狠命地搖頭,將長長的指甲死死地扣在掌心里。
你們想要我活得不痛快,我非要活得揚眉吐氣,讓你們肝腸寸斷去吧。我的到來,不是為了榮寵,卻是為了華麗的轉身。
她慢慢放下轎簾,慢慢閉上眼楮,好整以暇。接下來,她將要迎接的不是皇上的垂憐,卻是要面對暴風驟雨。
隨著太監和侍衛們的次第傳報,她回來的消息,想來已經傳到了深宮內院。
果然,不多時,早就有長長的隊伍,站在宮門之外。
在這里面,卻沒有看到她熟悉的身影。
難道這一切,真的像銀塵所說,皇上病了麼?
銀塵在轎外低聲道︰「昭儀娘娘,真人已經提前進宮覲見皇上了。請您下轎。」
她微微點頭,她當然知道了。只是,到了此時,洛珈的離去,真的能夠如願見到皇上麼?她卻並不擔心,她知道,在洛珈手上,有楚承御筆親書的一道御旨,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去置疑它的存在。更何況,還有前幾代通天觀真人留下的玉符為證。
她笑了笑,此時的洛珈該是並不擔心的,自己的處境才是有些微微的不妙。
她端莊大方地走出軟轎,受到眾位宮女的簇擁。
在迎接她的隊伍中,她沒有看到任何位高權重的宮妃,就連一向對她看不過眼的太後,此刻也不在眼前。
莫名的松了一口氣,也好,不見最好。
待她上到了軟轎之上,卻意外地在手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容——齊甜兒,不,她此刻已經恢復了記憶,她知道她的真實身份,洛碧兒。
她笑著,握住了她的手。
洛碧兒心思起伏,想不到一別數月,終于見到了蘇婉,她居然福大命大,沒有失去性命。
好容易來到了她的「雲華宮」,卻見宮人依舊。眾人帶著些許的冷漠,帶著陌生的芥蒂,期期艾艾地來到了她的面前,給她行禮。
蘇婉身子倦得很,卻難得頭腦冷靜。
她的目光在眾人的面前掃過,微微蹙眉。
眾位宮人卻只覺得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氣勢,在她們身上壓過,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蘇婉淡然道︰「你們下去吧!」
感受到了蘇婉的拒人千里之外,眾位宮人忍不住心中冷哼。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昭儀,已經是被皇上遺忘的宮妃,又何必在這里高高在上呢?
沒有說什麼,眾人面上淡淡地,慢慢退出去。
等到眾人離開,蘇婉將已經滿眼是淚的齊甜兒拉近了懷中。
「讓我好好看看你!」蘇婉笑著,連笑帶淚。原本以為此生再也不可能見到她了,卻沒有想過,會在此地重新見過。
齊甜兒何嘗不是如此想法,她上下打量著蘇婉,眼中珠淚滾落,唇角輕顫,口中喃喃道︰「昭儀娘娘,你果然沒事!真是洪福齊天了。」
手中默默合十,似乎在祈禱什麼。
笑著拉著甜兒的手,她輕輕地說道︰「我這不是回來了麼?」眼中帶著莫名的喜悅。此刻,看到齊甜兒,更多的是心中帶著歡心的喜悅,這一次,她的身邊不再孤單了,縱然洛珈沒有在自己身邊。
「甜兒,你怎麼會在這里?」蘇婉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
「回昭儀的話,是銀塵大人的手下,帶我回來的。」甜兒俏生生地立在她的身邊。
想來也是如此,也只有銀塵了。
目光落在了身邊,蹙了蹙眉頭,正在此時,甜兒也欲言又止。
「甜兒——」
「昭儀——」
她笑了笑,點頭,」有什麼事情麼?」她笑著開口,盡力摒除心中一種異樣的心情,來了這麼久,為何始終看不到容嫣的身影。
正要開口,卻听到門外傳來宮人通報的聲音。
她抬頭望去,卻感覺到門口一暗,一個帶著霸道氣焰的男子,已經站在了那里,是——楚承。
她慢慢起身,許久不見,他依舊是那種面不改色的神情,絲毫看不出銀塵所說的憔悴。
心中一跳,難道是銀塵有意欺騙?
「參見皇上!」齊甜兒見到皇上已經站到了門口,心中一慌,慌忙跪倒迎駕。
眼神卻留意到身邊昭儀的神情,為何她的神情居然是那麼冷漠?她正要開口,卻沒有想到蘇婉已經大踏步來到了皇上的面前。
她就那麼肆無忌憚地打量著他,風采依舊,冷峻依舊。
她如此打量著他,楚承卻又如何不是在死死地盯著她。她的豐姿似乎並沒有因為遠行而有任何風塵僕僕的疲憊,在那難以掩藏的姿容里面,似乎多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端莊和絕艷。
他似乎有些不認識她了,如果說當時離宮之時,她不過是不諳世事的單純百合,經歷了生死劫關,她卻如浴火鳳凰一般,涅磐重生,此刻猶如耀目的牡丹一般盛放華貴。
他上前一步,來到了她的面前。
「婉兒,你回來了!」
她的眼神難以形容地從他的臉上掠過,眼神慢慢垂下,顯示出了有些生疏的戒備,微微低頭,道︰」臣妾蘇婉,恭迎聖駕!」
莫名地從心底再次傳來往昔熟悉的驚悸,他的眉頭情不自禁地擰到了一處,這不是他的昭儀應該有的態度,這麼久不曾見面,難道她不應該像倦鳥一般,投入到他的懷抱麼?
他微微一笑,可以忽略心中難以形容的劇痛,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婉兒,讓朕看看。」
不由分說,要將她摟在懷中。
蘇婉若是還沒有恢復記憶,此刻也難免會帶上一絲感恩,皇恩浩蕩麼。
只是,她經歷了那麼多磨難,險些喪命,若不是洛珈及時用自己的真元,將自己的性命拉回,自己此刻已經是魂歸天外的人了。
此刻,見到了這薄情寡義的男子,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厭煩,又難免對銀塵心生憤懣,自己和洛珈若沒有他的來訪,會是自在神仙一般,怎麼會再次困在這牢籠一般的宮殿當中呢?
她微微向後退了半步,」皇上,蘇婉蒲柳之姿,蓬頭垢面,實在是難以侍奉君王左右,還是請您移駕別處吧。」
齊甜兒見了心中一跳,昭儀這是怎麼了?她並不知道,蘇婉為何有這樣的想法,更不了解蘇婉已經回復記憶,想到她居然敢忤逆君王,難免膽戰心驚。
「昭儀娘娘,您是不是累了?」
楚承的手在半空中伸了很久,卻看不到她如ru燕歸巢一般,卻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心中難免有氣。
冷笑道︰」怎麼,昭儀這次回來,難道是忘記了朕的寵愛麼?亦或是恃寵生嬌了呢?」
齊甜兒听在耳中,魂飛天外。慌忙跪倒在地,顫聲道︰「皇上……昭儀娘娘,太累了。」
楚承看也不看她一眼,冷聲道︰「退下去!」
「皇上……」齊甜兒伏在地上不動。
蘇婉見到齊甜兒跪倒在地,不忍心她受過,冷靜地道︰「甜兒,你快出去吧!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
齊甜兒只得起身,退了出去。
楚承冷笑道︰「想不到她對你倒是言听計從,對朕的話是置若罔聞了。」
「皇上,這件事情跟甜兒無干,是我不敬。若是你有什麼怪責的話,就讓我一人承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