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如易 第六百九十章 是你無恥

作者 ︰ 三月果

曹左令對余舒沒什麼意見,作為司天監的三把手,他幾乎從不和大提點作對。

「余大人上任以來,奉公守紀,更是在水陸大會上維護了我們司天監的威嚴,她年紀雖有不足,但重在為人勤勉,又有上進心,我以為她可以勝任坤翎局女御一職,這次考評,我給她一個甲等。」

今天在場的六個人,每個人都能給余舒一個評判,甲為優異,乙為合格,丙為失職,丁則是瀆職。

凡六人皆是甲等或乙等,則考評通過,余舒獲取上朝的資格,凡有兩人或以上評判她失職,則此次考評不通過,留用一個月,再做處置,凡有一人或以上評判她瀆職,則同樣考評不予通過,並且所有舉發的瀆職行為一經查實,必會革職查辦,從嚴發落。

曹左令說完話,對余舒笑一笑,余舒會意,頷首表謝。

有曹左令開了個好頭,後面的人便主動起來,先是景塵給了她一個甲等,謝蘭給了一個甲等,再來會記司的錄史給了一個乙等,崔秀一給了一個甲等。

這麼一來,余舒就有四甲一乙的評判,只剩下水筠沒有開口,就算她給上一個丙等,也無礙于余舒通過此次考評。

余舒盤算了一下,沖著水筠挑眉一笑,頗有些挑釁的意味。

像是回應她的挑釁,水筠清了下嗓子,她綿軟的嗓音摻雜著一股病態的嬌弱︰「我來司天監的時日不長,可是我對余大人確有了解。因此。今日判她為丁等,我要檢舉她瀆職。」

本來一團和氣的畫面,被她一句話就破壞干淨。

余舒本來坐在椅子上的,等她話音落下,便自覺地站了起來。

在座幾人面面相覷,顯然十分驚訝,作為水筠的上司,曹左令也沒想到她會一聲不響地和他唱反調,神情不悅地喊了一聲︰

「水少卿?」

水筠壓根不理會他,徑自對上座的大提點稟報︰「我要檢舉坤翎局女御官五條瀆職罪狀。第一。她處事越權;第二,她玩忽職守;第三,她收受賄賂,第四。她勾結奸商斂財。第五。她行為不檢,有辱官聲。」

這五條加起來,果真落實了。余舒別說烏紗不保,萬許還要吃上牢飯。

景塵大皺眉頭,面對這樣無理取鬧的水筠,他的容忍早就消耗一空,因而不等大提點開口詢問,便冷聲質問水筠︰

「余舒是我屬下官員,她有沒有瀆職,我比你更清楚,你不要隨口污蔑她。」

水筠看向他,為他袒護余舒指責自己的舉止心中酸楚,便也對他板起臉,道︰「據我所知,右令大人每個月有一多半的時間都不在司天監里,你作何保證她沒有瀆職的行為,你存心包庇她,當然容不得我說實話。」

她倔強地看著景塵,咄咄逼人道︰「你雖是暫代右令官一職,但並不約束下屬,坤翎局諸事你不聞不問,余大人行為越權,你以為你就沒有責任了嗎?」。

論口舌,景塵哪里是她的對手,幾句話就被她一塊抹黑了,敗下陣來。

「少卿大人,」謝蘭站起來,他雖官職不高,但是年長水筠一輩,是以不怵她這個小姑娘,神情不滿道︰

「下官在坤翎局做了八年的小官,每日點卯從不曾遲到,總該有資格保證我說的是實話,我們余大人不曾玩忽職守,至于你所說她越權,更是子虛烏有,每月官事,需得右令大人定奪的大事小事,余大人從沒有過獨斷專行的時候,不知你從哪里知道她有越權之舉。」

余舒在坤翎局為人不賴,既不刁難下屬,又不推卸責任,該她做的事一件沒少干,不該她干的她能攬也都攬了,她不是世家出身,又和主事官相安無事,兩人不分派系,底下人不必跟著勾心斗角,是以比之之前坤翎局烏煙瘴氣的局面,現在井井有條的日子,在謝蘭看來,都要歸功余舒的到來。

余舒意外地看了看謝蘭,沒想到他會這麼幫著她說話。

「是嗎?那我就列些實證讓你心服口服,」水筠側了下頭,身後扶持輪椅的侍從便取出一份帛冊平攤在她腿上,她看著上頭的記錄,詳詳細細地說出某月某日,余舒在白日點卯之後躲于內室睡覺,又某月某日,早退了一刻時,又某月某日,在司天監花園游逛。

芝麻大點的小事,她都記錄在案,讓人听了咋舌。

「以上都是余大人玩忽職守之處,除此之外,在我來之前,太承司關于余大人另有一則記錄——九月中,女御官派人持印到太承司借用僕役,清掃坤翎局書庫。」

說著,不看余舒,就沖著謝蘭試問︰「你在司天監做了八年官,該不會不記得,三個月一輪的掃除,要盤點各司各局的書庫與機密案卷,該由主事官親自主持,而據我所查,那幾日右令大人並不在監內,所以是余大人擅作主張,主持了那次掃除,你來告訴我,有沒有這回事。」

謝蘭沒想到她如此刁鑽,一時啞口無言。

水筠冷笑︰「你沒話說了吧,這分明就是越權。」

「少卿大人強詞奪理,下官無話可說。」謝蘭鐵著臉坐了回去,轉頭歉意地看了余舒一眼。

「是我沒有盡責,如何怪到她頭上去,你不要胡攪蠻纏。」景塵再次出聲,用眼神警告水筠不要太過分。

水筠看見了只當沒有看見,一味說道︰「今日是考評余女御,右令大人的失職,另當別論。」

在座幾人就為余舒是否瀆職起了爭執,余舒看著他們雙方你來我往,水筠以一敵三。大提點巋然不動,這畫面讓她聯想到後世的法庭,她就是那個被告,大提點就是裁定一切的大法官,景塵和謝蘭是她的辯方律師,而水筠則勇猛地一人兼任了原告、控方、檢察官等數個角色,戰斗在打倒她的第一線。

「呵呵呵。」

余舒這一笑,眾人才發現忽略了她半天,一雙雙眼楮注視向她。

她尷尬地模了下鼻尖,表情無辜地對著水筠道︰「水大人看著我做什麼。你不是羅列了我五條罪名嗎。我听著呢,這才說了兩條,剩下的呢?」

水筠斜視她一眼,轉向大提點︰「我幾次路過余大人官邸。都見到門外排著隊等著送禮的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余大人故意不批八字婚貼,唯有給她送上一份厚禮,她才發放官婚文書。此乃收賄。」

「乾元大街上有間聚寶齋,販賣奇珍異寶,當中出售一種名叫水晶的寶石,其原石不過是一種價格低廉的水精石,只因打著余大人的旗號,就抬高了幾十倍的價錢,此事不少人都有耳聞,為了探听虛實,我特意去了那里問價,結果花費了七千兩白銀,只買到兩件小東西,各位大人可以看看真假,我這里有收訖。」

她說著,身後侍從又取出了一只盒子,打開來,里面裝著一白一黃兩條手串,另有一張字據,是為收訖。

她讓人把這些呈到大提點面前,眼珠子轉向余舒,嘴角扯動,不無嘲諷地說道︰

「至于最後一則,我舉告她行為不檢,同樣不是空穴來風,這幾日司天監內到處都是有關余大人的流言,說她曾在別人家中赤身**地勾引男子,被好些人撞見,這一點我確沒有查實,所以我想當面問問余大人,如此不知廉恥的事情,到底你有沒有做過呢?」

若說前面四條,水筠都是「有憑有據」地指認,那這最後一條,就是赤luoluo地在打臉了。

這里除了余舒和水筠,都是成年男子,听到她的描述,一個個尷尬到了極點,搖頭的搖頭,皺眉地皺眉。

盡管余舒早有準備水筠會借題發揮,但是听到她惡意尖酸地提起那件事,還是忍不住動了真火。

如果今天不是她的考評,如果在場沒有這些人,她難保自己不會動粗,做出毆打殘疾人的事情。

「水筠!」景塵沉聲喝斥,他萬萬沒想到水筠會以這種卑鄙的方式給余舒難堪。

水筠好像沒听到景塵叫她,直勾勾盯著余舒,臉上浮起一層病態的紅暈,細聲細氣地逼問︰

「你到底有沒有做過這麼不知廉恥的事情,有沒有呢?」

余舒忍怒不發,但她滿臉陰霾,緊抿雙唇的樣子,讓人看了都以為她快要受不了羞辱,當場發作出來。

然而余舒只是冷冽地盯著水筠看了片刻,便回頭對座上的大提點揖禮,放聲道︰「請大提點容下官辯解。」

大提點听了這半晌,心中有數,但仍是一副不偏不倚的姿態,點頭示意她︰「你說,不要急,是真是假,我自有判斷。」

余舒放下手,環顧左右,寒著一張臉,有條不紊地為自己辯解︰「九月份的掃除,右令大人雖沒有親自主持,但是他事先已經安排好了具體事宜,我只是照做而已,因為坤翎局人手不足,我才派人到太承司去借人,水少卿為此說我越權,實在是牽強附會,難道非要主事官親眼盯著我們才能干活嗎?那他恐怕要多長幾雙眼楮才行。」

「身為副官,本來佐助主事官就是分內之事,我有何不對?」

大提點掃一眼水筠,當即評判說︰「越權一說,言過其實。」

水筠過了剛才那一陣興奮的勁頭,現在冷靜下來,自然不會沖動到去和大提點爭辯。

余舒發覺大提點偏向她,便放心大膽地說了下去︰「再說我玩忽職守,簡直無稽之談,三司兩局各有其職,我擔任女御官以來,嚴守《坤翎局規錄》,至于水少卿所列舉的那些雞毛蒜皮的瑣事,真要每犯一條都算玩忽職守,那整個司天監就沒有一個盡忠職守的人,大提點可以問問在座幾位大人,有誰不曾遇到急事早退過,有誰不曾在監內閑逛過?」

聞言,大提點居然笑了,他擺了一下手掌,道︰「別說他們,就是我也有過,這個可以不算。」

底下曹左令等人松了口氣,暗罵水筠沒事找事,咱們是來當官的,又不是來坐牢的,誰要你拿把尺子量人。

真叫余舒坐實了這個玩忽職守的罪名,那他們往後的日子也別想好過了。

余舒斜睨水筠,看她雙手緊握,抿唇不語的樣子,心里笑她女敕,才在官場混了幾天,哪里看得見這里頭的水深。

「再說舉發我收受賄賂,那就更是冤枉了,水少卿只道那些人上門來給我送禮,卻不問我收沒收禮,就偏听偏信。我只能說,腿長在他們身上,我管不住他們來送禮,手長在我身上,我管得住我自己不伸手便是。」

這幾句話,余舒說的底氣十足,水筠大概也想不到,她上任以來,還真就沒有收過別人一個銅板的賄賂。

曹左令忍了水筠好半天,這會兒總算找著機會插話,沒好氣地對著坐在他一側的水筠道︰「你新官上任,不通流程,你要舉告余大人收賄,不是空口白話就行,需得收齊人證物證,有行賄之人當場指證,這些你都有嗎?」。

水筠當然沒有,她也試圖說服那幾家往余舒府上送禮的人出面作證,但人家哪里肯,不過在她面前抱怨幾句,發發牢騷而已。

「正如左令之言,沒有人證,不能作數。」大提點再一次駁回了水筠。

余舒朝曹左令躬身道謝︰「多謝曹大人仗義執言。」

然後就她「勾結奸商」一事,感慨道︰「聚寶齋的總管乃是我自家娘舅,我與他合伙做些營生,都是正經的買賣,你情我願,怎麼能用‘勾結’形容,水少卿總往壞處看人,我也無可奈何。不過照你這樣說,舉凡在外頭與商人做買賣的都以‘勾結奸商’概論,那安陵城的十二府世家,豈不是家家都有奸商?」

余舒毫不客氣地將開大易館斂財的十二府世家拉下水。

果然,曹左令和崔秀一一起臉黑,兩人不約而同地起身,向大提點作揖︰「太書明鑒。」

大提點笑得無奈,安撫地抬手往下虛壓,道︰「水筠出自道門,不通京中禮俗與規制,你們不要同她計較。」

听上去是在幫水筠開解,實際上卻又解除了余舒一條罪名。

水筠終于沉不住氣,高聲道︰「你們人人都在幫她開月兌,我縱有真憑實據,卻視而不見。」

她所指的是那盒子里的兩條水晶手串,和七千兩銀子的收據。

余舒大方一笑,對她道︰「你若覺得不值,我做主還你七千兩銀子就是,又不是強買強賣,談得上什麼證據?」

水筠十指絞得生疼,看著余舒小人得志的神情,只恨自己不如她狡猾,冷聲一哼,微揚起下巴,嗓音陡然尖利起來︰

「那你倒說說看,你赤身**勾引男子一說,是怎麼傳出來的。」

聞言,余舒看了看周圍,視線落在曹左令旁邊的茶幾,邁步上前,一手抄起他手邊尚存余溫的茶水,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下,冷不丁地潑到水筠臉上,居高臨下地看著雙腿殘廢,心理也跟著扭曲起來的小師妹,譏誚道︰

「就是有你這種不積口德的無恥小人,才有那些害人命的流言刀劍。」(未完待續……)

PS︰(這章多寫點,堅持日更一個星期了,親們看在我表現誠懇的份上,能不能把前面跳過的章節都訂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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