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事如易 第二百五十三章 一把扇

作者 ︰ 三月果

話說紀懷山听了紀星璇猜測,並不以為然,只當薛睿今日前.是巧合,然而來到花園中茶廳門前,看到和薛睿一起坐在室內喝茶的余舒,才知道自己小看了這丫頭的氣性。

紀星璇雖說是有懷疑,但見余舒真找了薛睿一同上門,還是有些意外,不免多看了余舒兩眼。

紀懷山畢竟年長,又官在四品,薛睿起身問候,因是過年,雙方最先道了「恭喜」,相互見禮,都坐下後,紀懷山掃了一眼余舒,卻像沒見到她這個人,對薛睿和顏悅色道:

「不知薛公子今日登門,所為何事?」

薛睿不著急提余舒的事,說道:「日前我因偶然觀到夜星異象,不解其意,所以夜不能寐。昨天去了司天監星樓請問,未得答解,今天才冒昧前來,想請右判大人為我解惑。」

「哦?」紀懷山面露好奇,「是何異象?你且說明。」

薛睿便向他描述,一如他今日前來,就只是為了求解一般。

余舒看著正色聆听的紀懷山,腦中浮現出昨天他那副仗勢欺人的嘴臉,嘴角不禁流露了一絲嘲忽覺一道視線,扭頭便見了坐在她對面的紀星璇,對方只是淡淡地看了她幾眼,就將目光轉開了。

每回見到她臉上的面紗,余舒都要犯嘀咕,美人遮顏不輕見是可以理解的,然而她總覺得紀星璇這麼時時刻刻地遮著半張臉,是有別的緣故。

夏江盈死那會兒,她見過紀星璇的真容,漂亮是漂亮,可是沒到了美絕人寰的地步,余舒認識的人里,夏明明便不輸給`她,也沒見明明整天拿個帕子遮臉,生怕見人。

想來想去•紀星璇遮掩的可能不是容貌,而是面相。

這就更讓人奇怪了,傳聞紀星璇生在繁星夏夜,蟬鳴百里•生伴異象是大吉,那面相自然也是極好,為何還要遮遮掩掩呢?

想不通,余舒收回神,這時薛睿和紀懷山已經交流到了最後,余舒只听到個話尾。

「.‥原來如此,這竟是個吉兆•多謝右判大人為我解惑,」薛睿面含微笑,半點不像是帶余舒來尋釁的。

余舒是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只等看他下文。

紀懷山原本以為薛睿是被余舒挑唆來質問昨日之事,興師問罪的,心中已經存好了應對之法,但見薛睿這半天和和氣氣的,話里沒有一個釘子•不由得狐疑起他今日的來意。

難道他不是來幫這丫頭出頭的?

正在猜忌,就听薛睿道:「年節中不好空手登門,我這里有今早剛剛得來一樣珍品•代做薄禮答謝右判大人解我心事,還望你笑納。」

接著,紀懷山就見薛睿身後走出一名隨從,取了懷中一只細長錦盒奉上,他口中道了一聲「客氣」,將錦盒接去,本想轉交給身後管家,卻听薛睿說:

「大人不妨打開細看,是否合得心意。」

紀懷山微微覺得他話里不妥,但是不好駁了他面子•便當著他的面,將那錦盒打開。

余舒和紀星璇兩人都看著紀懷山動作,只見他從那錦盒中取了一把折扇出來,慢慢撥開,露出扇背上的丹青圖繪,青紅彩綠十分漂亮。

然而紀懷山看著那把扇子•有一瞬竟像是見了鬼一樣。

余舒這下是好奇死了,很想知道那扇子到底有什麼,能讓紀家這老東西變臉。

紀懷山臉色變幻,須臾之後,他「唰」地一聲合上扇面,放進盒中,抬頭對薛睿,僵聲道:

「薛公子這份禮太厚重,老夫恐怕受不起。」

薛睿氣定神閑道:「有何受不起,我這里還有一件事要請右判大人多關照。」

「薛公子請講。」

薛睿保持著一張笑臉,說:

「半年前我曾到南方去,因緣巧合識得一友,後來一別無話,誰想數月之前又在京城重逢,相談十分投緣,便自以年長,認下了一個妹子。正待帶回家中稟明長輩,卻听她忽說,受邀到別府上小住一段時日,不能同我前往,只好將此事暫且按下,今天帶她來,就是想請右判大人尋個方便,我這妹子將在府上叨擾,還望大人替我好生照看著,若她頑皮闖禍,不要責怪才好。」

這一段,才是今日來意。

听了薛睿表述,知那半年前正指的是薛紀兩家議婚時,紀懷山冷眼看了正沖他咧嘴的余舒,忽然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往家里招了個麻煩。

因氣悶,他胸前猛地起伏了兩下,方開口道:

「我當是什麼要緊事,薛公子不必擔心,老夫請了余姑娘來府上暫住,是為同我孫女交流學問,必當以客待她,不會怠慢。」

「有右判大人這句話,我便放心了。」薛睿一扭頭,對著正咧著嘴逗紀懷山生氣的余舒道:「阿舒,你可听見了,還不謝過紀大人關照。」

余舒立馬听話地站起來,對著紀懷山行了個禮,口中戲謔:「多謝太老爺關照。」

她是看出來了,因那把不知哪兒來的扇子,紀懷山現在是吃花椒大憋氣,不敢吭,才會受薛睿軟語威脅,好像她昨日一樣,正憋屈著。

盡管不是自己出的氣,但見這老東西吃癟,余舒心中是舒坦了許多,臉上笑的不假。

「薛公子若無事,就請吧,老夫身體不適,不便相陪,星璇,你代我送一送薛公子。」

「是。」

紀懷山緊接著就下了逐客令,紀星璇擔憂地看了他祖父一眼,起身送客。

薛睿卻婉拒了:「不勞紀小姐,右判大人,改日我再登門拜訪。」

說著他看向余舒,後者會意地站起來,乖聲道:「大哥,我送你出去。」

薛睿點點頭,便同她兩個人出了茶廳,紀星璇緩步走到門口,看他們身影消失在廊下,才轉身走到紀懷山身邊,滿是不解地問道:

「租父,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送的那把扇子有什麼蹊蹺嗎?」

紀懷山沉著臉,從膝上錦盒里再模了那把折扇出來,遞與了紀星璇,她打開一看,正面是一幅丹青,再翻過去,看到那反面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滿面愕然。

「這、這不是——」紀星璇面露了一絲慌色,低頭對座椅上的紀懷山道:「祖父,這上頭怎麼會寫有我今年易理一科的答題?」

紀懷山一手按著隱隱作痛的太陽穴,他也想不通薛睿是通過什麼渠道,一夜之間就抄了紀星璇的卷子出來,但是他知道,對方必是知了昨日之事,才會如此。

「祖父?」

「沒事,他只是借此相挾,不敢真的如何,不然老夫就算舍了這張臉面也不會同他善罷甘休,」紀懷山冷聲道。

紀星璇看著手中折扇,緊緊蹙起了眉頭,只覺當日所感不錯,那余舒,確實與她不善。

走在紀家園中,余舒貓爪撓心一般,不時地扭頭看一眼薛睿,直到下了長廊,才忍不住湊到他身邊,避開後面的管家,小聲問道:

「怎麼回事啊,你快和我說說,紀懷山為何看了那扇子就變了一張臉?」

薛睿沒有存心看她著急,平聲道:「不過是以彼之道,還彼之身罷了。」

余舒稍想一下,就解了意,驚訝道:「你說那扇子上是——嗯?」

中間省了幾個字,她拿眼神詢問薛睿,見他輕輕點頭,她臉色一陣古怪,一手掩了嘴,悄聲問他:「你打哪兒弄來的?」

薛睿笑著搖搖頭,伸出一根手指在唇上輕比了一下,示意她不可說。

余舒這下看他的眼神兒可變了,老實說她原先是將薛睿歸成紈褲子弟一類,最多就是一個知道上進的紈褲,可今天見了他手段,方知道以前小瞧了他。

紀懷山身為司天監右判,能從密不透風的考場抄了她的卷子出來,她不奇怪,可是薛睿能在一夜之間讓人抄了紀星璇的卷子,這又豈是一個紈褲能夠做到的事情。

余舒想到了「深藏不露」四個字,此時拿來形容薛睿,再貼切不

余舒沒有再追問,將他送到了紀府門外,薛睿上了馬車,撩開車窗,余舒見他朝自己招招手,便走過去,兩旁無人,就听他輕聲對她道:

「紀懷山能夠憑借地方上小小一個世家,坐到今時位置,並不好惹,今日他能忍我,一半是那把扇子,一半是為了不傷和氣,我暫且替你出一口氣,你住在紀家這段時日,大可無虞,不必擔心他為難你,但也不要故意去招惹他,知道嗎?」

余舒如何不懂人情世故,那紀懷山忌的是薛睿,卻不是她,于是點頭道:「我知道了。」

「至于你要將奇術教給旁人,我不好插言,但勸你一句,」薛睿正色道:「那紀星璇確實是少見的奇才,又心計頗深,你同她來往,切記提防,當心著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

余舒也知道紀星璇不簡單,面對薛睿提醒,並未掉以輕心,同樣點頭記下。

薛睿這才放了心,看她這會兒模樣乖巧,他說什麼她應什麼,只覺得不枉費他昨日勞神,又欠下人情。

「好了,我走了,你進去吧,明天下午記得去忘機樓。」

「嗯。」

余舒朝他擺擺手,退回到台階上,看薛睿馬車走遠了,才轉過身,看一眼頭頂上「紀府」兩個大字,一身輕松地走了進去。

她得好好想想,怎麼「教」那紀星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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