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難的神情,喬維剛全看在眼底,也明白她終于懂了為何這一回他選擇了放棄,但那答案她不肯說出口,就由他來說吧。
「每一次你短暫的逃離,再回到我身旁,我總是只能對你發發脾氣,可我從沒說出的是,在你每一次從我身旁離開,我便有一股深深被遺棄的感覺,那感覺一次比一次還重地壓在我的胸口,我是這麼地需要你,但你呢?隨意的離開再回來,有沒有我陪在你身旁,似乎並不是那麼重要,我的存在之于你可有可無……」
「不……」他的字字句句讓伍語夜心慌意亂,只能不斷地搖著頭。
「每當你不在身旁,我心底能想的是,你一個人有沒有好好地吃飯?會不會踫上了什麼麻煩?
會讓你自己處在危險之中嗎?我能想的只剩你的一切,唯有你!許多時候,尤其是當我們開心在一塊的那當下,幸福感覺離我好近,但事實上,我離所謂的幸福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每當我向前跨出一步,試著將彼此間的距離縮短,可你一察覺,便是立即轉身逃跑,這樣我追你跑的結果,將我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了,為何總是追不上你呢?我總是這麼問著自己,但現在我可以不必再這麼做了。」
不管她為何不想結婚,可他愛她,這一點,他從未吝嗇表現,而她也接受了他的愛,這讓他相信不論她有什麼拒婚的理由,他愛她的那份心思總是能夠慢慢地化去她的心結。
但事實再次證明他的錯誤,他過分理想化,是他的錯。
「不,不是這樣的,事實絕對不是你說的這樣。」伍語夜幾乎是用吼的說。
喬維剛收起負面的神態,面無表情的說︰「好吧,就當你是對的,事情不是這樣的,不過現在都無所謂了,我們分手了。」
「分手?不,你別再說氣話了,你看見這個了嗎?」伍語夜抬起她的手,要他看見他親手為她戴上的戒指。
這是他倆相愛的證明。
「我知道我逃開的理由現在听來顯得相當莫名其妙,我自己也認為這相當莫名其妙,但是這戒指從戴上的那一天起,我從不曾拿下過。這一次又讓人擔心,是我的不對,可這真的是最後一次,我們說好等你回來,要開始討論婚事的,我只是想要再多給自己一點勇氣……」
「你的每一分勇氣就等同于是對我的愛多一分質疑,我給了完全的愛,卻收不到相等的信任,這讓人很疲累,不斷向上累積的挫折感,你更是不能了解,不過讓我再說一次,這一些都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為你根本不懂。」是的,至今仍是不懂。
伍語夜很想朝著他大吼,要他別再說出「已經不再重要了」這句話,她不相信他真的可以完全不在乎這一切,更不可能真心打算分手。
「不懂?那你說,你說了,我就懂了呀!」不能分手,絕對不能。
有些話語,喬維剛原是不想說出口的,因為一旦說出了口,絕對會再次深深傷害彼此,而他現在已經不想繼續這段感情,他不知道日後自己會不會有後悔的那一天,但是如今的情況似乎已顧及不了一切,都走到這地步了。
喬維剛低下頭,重重的嘆了口氣,當他再抬起頭面對著伍語夜時,他決定不再顧忌了,即便日後他真的後悔了。
「這一次會讓我決定分手的原因就出在這戒指上,你戴上了它,卻又從我身旁逃離一次,這比你拒絕我的求婚更傷人,我現在倒是很希望你當時拒絕戴上這枚戒指,這麼一來,就算你再從我身旁逃離,我都還有忍受的力氣……但你戴著它逃離了我身旁,這表示它的存在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了。」
對他而言,進入婚姻便是進入下一個更親密的階段,這是人生當中一個重要的改變,可這一切對她而言卻不。
戴著戒指,答應了求婚,願意與他一同步入更親密的下一個階段,但這一切對她而言並不是改變,一切仍是如同以往,她可以隨時再逃離。
她嘴里總是說著愛他,卻像個自由人一樣隨時從他身旁逃離,他以為這一切將會在她戴上戒指的那刻結束,原來全是他個人美好的自以為是。
每一次她的離開,都會抽離了他的自信及再次等待的力氣,但自信與等待的力氣會在兩人甜蜜時光里再次被補充,可這一回不同。
在她戴上了象征他唯有的真心再次短暫逃離,這教他同時明白自己再也無法繼續忍受這一切。
「我、我……」伍語夜想找些話來否認,來試著說服他再給自己一次機會,但她發現此時此刻什麼字眼都無法使用,因為他是對的。
她真的不懂,不懂自己竟是傷了他這麼深。
「況且,你也沒做到你上回對我做出的承諾。」喬維剛再一次朝著伍語夜做出了請她離開的手勢。
伍語夜的雙腳像是被人綁上了鉛,十分的沉重,但喬維剛一反剛才退步的舉動,他舉步上前,卻不是像以往那樣,為的是將她擁入懷里,而是為了逼著她隨著他的動作,每當他進一步,她便得退一步。
所以,再沉重的雙腳隨著他的動作,也只能逼著舉起向後退去。
他只走了兩步,而她只退了兩步,但這簡單的兩步卻讓她退離了他的屋子,更退離了他的心房。
「就這樣了,我們沒有再見面的必要,祝你能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語畢,喬維剛就這麼緩緩的關上了大門,讓彼此消失在對方的視線之中。
伍語夜不斷地猛眨著眼,但眼前的景物卻仍是迷蒙不清,教淚水佔據了一切。
是啊,是她違背承諾在先,他說過要她別再一聲不響的無故從他身旁消失,她親口答應他過的……
原來,在她開口說出自己做不到的承諾時,他們之間的結局便已經定下,是她親手毀了她自己的愛情,是她自己親手推開了深愛著她的男人,是她活該!
上天並沒有對她不公平,她的幸福一直握在手里,是她笨得自己松開了手……
「天啊,你怎麼回事?快進來。」一打開大門,伍曉雙便被滿臉淚水的伍語夜給嚇著,只能趕緊拉著她進屋子里。
進到了屋子里,伍語夜就問︰「你老公呢?」
「跟客戶應酬去了。」
一听見妹婿不在家,伍語夜立即不再壓抑情緒,將臉埋入自己的雙手里,開始用力痛哭著。
這是伍曉雙第一次見到自家姊姊嚎啕大哭,她的第一直覺是安撫,但下一刻她思緒一轉,決定任由伍語夜哭下去。
發泄,先盡情的發泄吧,等發泄到了一定的程度,再來談談她哭泣的原因吧,不過原因是什麼,不難猜,真的不難猜。
「用完再補給你。」伍曉雙將整盒的面紙推到伍語夜面前,接著轉身進廚房里弄點能夠補充水份的飲品。
在廚房里,伍曉雙並未立即動作,反倒坐在小餐桌前等待著。
她沒有刻意的計算時間,而是豎著耳朵仔細聆听著客廳里傳來的哭泣聲響,直到那聲響開始有了收斂的傾向,她這才從冰箱里拿出新鮮水果,開始動手榨果汁。
當她拿著兩杯新鮮果汁回到伍語夜身邊,她的淚水並未停止過,但已收起了那近乎崩潰的情緒。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他對你發了大火?」若喬維剛真的這麼做,她完全可以理解,因為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眼前使用過的面紙堆得像座小山,在听見了伍曉雙的提問,伍語夜一口氣再抽了兩張面紙,用力抹去臉上的淚水,然後搖著頭。
見她搖著頭,伍曉雙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願意去想象還有什麼比發大火還要嚴重的狀況,但見她淚水沒停過,即使不想問,也非得將問題問出口。
「到底怎麼回事?你把話說清楚。」
「他、他說……要分手。」伍語夜抽抽噎噎的說著,最後三個字讓她才抹去的淚水又涌了上來。
「你這回真把他氣瘋了,但他不可能是真心的,誰都知道他有多麼愛你,那只是氣話,你倒是得想辦法如何安撫他的怒氣才是。」情侶吵架司空見慣,生氣口不擇言更是常態,重點是伍語夜該如何道歉才能取得原諒。
伍曉雙那一句「誰都知道他有多麼愛你」狠狠地刺痛了伍語夜,讓她明白她真是個切切實實的大笨蛋,擁有一個這麼愛她的男人,她還有什麼好遲疑、害怕?
「是啊,誰都知道他有多愛我,連我自己都知道他愛我,一切是我活該……」
「分手……他玩真的?」看著伍語夜那異常難過的神情,伍曉雙不得不將原已緊繃的神經再繃緊一些,擔心事情真有她說的那麼糟糕。
伍語夜點著頭,同時伸手搗著自己的嘴,不想再讓哭泣的聲音逸出。
她拚命的想要忍住淚水,但這一點從喬維剛消失在她眼前的那一刻到現在,她一直辦不到,她痛恨自己的辦不到,因為她沒有哭泣的資格,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是她活該。
「不,不可能。」伍曉雙仍是不相信喬維剛會真心想要分手,對一個人的愛並不是想收回便能立即收回的,「你們都打算要結婚了,他不可能真心決定分手,他只是太生氣了,過些日子待他心情平靜,他會收回這句話的。」
「不,他不會……我已經將我為何總是短暫逃離的理由告訴了他,但他仍是不肯原諒我,還說祝我能找到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還有哪個男人能比他更好?在她心底,他已經是最好的那一個了,沒有人能夠比他還更愛她,更包容她,但她笨得弄丟了他……
「那你將你的理由告訴我,我才好明白他為何不肯原諒你。」是啊,所有人都知道她會莫名的突然逃離再出現,可她從沒向任何人提及理由,即便向她提問,她的嘴就像蚌殼一樣閉得死緊,什麼口風也不肯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