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一禍和龍喬廣從靶場回來的時候,已經掌燈時分了。
右將軍提著「幽幽它兄弟」,偶像又成了師父,心情甚好。
進門,就知道案件有進展了,劉正被正法之外,還抓住了一個跟當年金家孫媳婦兒長得很像的女子,她還會無形箭,雖然是錯誤的無形箭,但這箭術肯定是源自吳一禍這邊。
展昭等人問了半天了,那丫頭就是不開口,告訴她劉正被正法了之後她倒是露出了些欣慰的表情。
包大人親自跟她說,若是她想為金家報仇,他願意重審當年的案子,但是她需要提供線索。
可那丫頭看了看眾人,只說了一句,「你們也不是好人」,之後就什麼都沒說了。
展昭問吳一禍願不願意去見見那小孩兒,沒準能問出些什麼來。
吳一禍倒是沒什麼意見,洗了把臉,就去了關押那丫頭的牢房,展昭等人都好奇地跟去,在門口听。
病書生走下大牢的台階,此時牢中並沒有其他犯人,只有那丫頭一個人,她坐在草堆上,仰著臉,透過高牆上方小小的窗戶,看著夜空中的繁星。
吳一禍走到牢房門口,打量了一下這姑娘,確定自己沒見過她,又看到了掛在牢房門口的一張弓。
吳一禍伸手將那張弓拿下來,盯著弓看了起來。那是一張木弓,看起來很有些年頭了,弓身光滑,有五個清晰的手指印子,可見是經常使用的,而在弓尾連接弓弦的地方,有一個用刀刻上去的圖案。
吳一禍看著那個三半彌陀的軍徽,手指輕輕模過那個鏤刻在弓上的印痕,雙眼透過這張弓,也不知道看向哪里。
門口眾人面面相覷——病書生進去了也不說話,怎麼自顧自發起呆來了。
良久,吳一禍才將視線從那張弓上移開,抬起頭,就見剛才看星星的姑娘正在看他。
吳一禍跟她對視了一會兒,問,「這張弓,是誰給你的?」
那丫頭看了看吳一禍,道,「師父。」
吳一禍微微皺眉,但也沒多說什麼,將弓掛了回去。
那時,就听那姑娘突然說話,「你箭術再厲害,能把星星射下來麼?」
門口,眾人對視,有些模不著頭腦。
吳一禍卻是很爽快地點了點頭,「可以。」
門口,眾人「刷拉」一聲轉過去看龍喬廣。
右將軍練了一天箭術這會兒正餓得晃,拿著個酒壇子抓著個燒雞正啃呢,見眾人都看自己,也仰起臉看了看星星,順便感慨了一下——我師父就是牛逼!
那姑娘似乎不相信,看吳一禍,「你胡說,星星怎麼可能射下來?」
吳一禍看她,問,「要不要打個賭?」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趙普點頭——哎呀,有門了!
畢竟是年輕氣盛,那姑娘點頭,「好!你想賭什麼?」
吳一禍道,「我如果射下星星來,你就要好好回答開封府問你的問題。」
姑娘想了想,點頭,「好!」
吳一禍伸手,打開了牢門,放她出來。
那姑娘跟吳一禍到了大牢外邊開闊的地帶,此時……展昭等人都在門口站著假裝看風景,眾人都不想走,因為想見識一下吳一禍究竟怎麼把星星射下來。
到了外邊,那姑娘仰起臉,問,「你能射下多少顆來?」
吳一禍伸手將扇子輕輕一晃,道,「都給你射下來。」
眾人一愣,那姑娘也一個愣神的同時,就見病書生一抬手……幽蓮神弓的弓弦隨著吳一禍的手指快速地震動了幾下……眾人就听到一陣密集的風聲……等風聲停歇之後,夜空中依然平靜,漫天星斗明亮。
那姑娘斜著眼楮看吳一禍——哪里有掉下來?
這時,就听到一聲驚呼傳來,小良子伸手一指天空,一旁小四子捧著臉張大了嘴仰著臉看。
眾人也都仰起臉。
那姑娘一抬頭……愣住……
就見天上,繁星變成了流星……墜落。
那一瞬間,開封城百姓們都仰起臉看天,以為出現了什麼奇跡,無數道光亮劃過夜空,滿天星斗在那一瞬間仿佛集體墜落了一樣。
就在眾人懷疑是某種幻象的時候,那些流星消失在了夜幕中,夜空又恢復了平靜,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明亮的星辰突然黯淡了好多,有些比較微弱的星光也消失了,仿佛是真的已經墜落。
白玉堂低頭,閉了閉眼,知道是剛才太專注盯著明亮的「流星」,以至于雙眼產生錯覺,看到的星辰雖然少了,但其實天上的星星根本沒有少。
果然,在閉眼休息了一會兒之後再看,夜空,還是那個夜空。
吳一禍將弓箭還原,對龍喬廣道,「你要不然也試一下?」
龍喬廣將剩下的半只燒雞塞給了鄒良,到水井邊將手洗得干干淨淨,把吳一禍送給他的弓拿了出來。
當龍喬廣將弓拿出來的時候,趙普他們幾個沒見過的都來圍觀——好東西啊!
白玉堂問展昭,「那張什麼弓?」
「應該是幽幽的兄弟。」展昭道,「我也只听說過,第一次看見。」
龍喬廣拿著弓仰著臉看天。
眾人都好奇——行不行啊?
吳一禍問他,「知道原理麼?」
龍喬廣點頭。
霖夜火好奇,問展昭和白玉堂,「原理?你倆知道麼?」
展昭一攤手,「需要什麼原理啊?」
火鳳不解,「哈?」
白玉堂道,「都說了這招叫流星箭。」
霖夜火張大了嘴——這樣啊……
龍喬廣抬手,因為弓箭更大,所以動作的幅度也比吳一禍的要大,但是動作跟吳一禍的基本相同……等右將軍收了弓,天空中依然是一片的平靜,而且平靜的時間似乎比剛才還要久一些。
就在眾人納悶龍喬廣是不是失敗了的時候……突然,天空中光亮一片……這次比剛才的景象還要震撼,滿天繁星集體墜落,無邊無際……
「怎麼做到的?」公孫不解。
趙普想了想,「是空中的水汽產生的光影吧?」
展昭點頭,「嗯!全部都是光影的錯覺。」
「這是誰想出來的?」白玉堂突然好奇,看吳一禍的樣子,他應該不是第一次干了……怎麼想到的呢?
天尊和殷候倒是對視了一眼,笑得帶點兒了然,顯然兩人並不是第一次看到這招。
「你自己想出來的麼?」那姑娘問吳一禍。
吳一禍搖了搖頭,「別人教我的。」
「誰啊?」
吳一禍淡淡道,「天底下最聰明的一個人。」
天尊和殷候笑而不語。
眾人隱隱覺得,這種招,可能是銀妖王想出來的,很有他的風格。
那姑娘似乎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問吳一禍,「你不是壞人麼?」
展昭微微皺眉,誰跟這丫頭說小禍書是壞人的?
吳一禍也沒計較,只是道,「願賭服輸,之後開封府的人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吧。」
說完,他似乎也有些乏了,準備去休息,龍喬廣收了弓,跑去給他師父準備睡前要吃的藥了。九娘抱著胳膊跟在後邊,點頭——小子還蠻孝順麼。
等人都走了,展昭走過去對那姑娘招招手,那意思——來,認罰吧!
那姑娘不滿,「是騙人的,星星根本沒掉下來!」
「認賭服輸啊。」展昭道,「你不是親眼看到星星掉下來了麼?」
「眼楮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姑娘不滿。
「對啊。」展昭點頭,「眼楮看到的都未必是真的,耳朵听到的就更未必是真的了。」
那姑娘看展昭。
「就跟射下星星的過程一樣。」展昭認真道,「只有了解了全部的真相,知道了前因後果,才能判斷對錯和真假。要判斷一個人的好壞,也不是听別人說,要相處過,才知道!」
那姑娘不說話了,一撇嘴,「帶路吧,說就說!」
眾人松了口氣——病書生還是有辦法啊!輕易解決!
展昭帶她去前院包大人的書房,正走著……突然……一陣風過。
展昭下意識一拽那姑娘,其他人也都覺察到有危險!
幾乎是同時,就見天尊突然往前一步,擋在了那姑娘身邊,一抬手……
隨著天尊的動作,兩根冰錐出現在了空中,「啪嗒」兩聲,掉落在地。
殷候往風來的方向看過去……夜幕中隱隱約約有個人影,正在消失。
展昭要追,殷候抓住他,道,「不用追了,這個距離追不上的,對方很小心。」
展昭皺眉,回頭看了看那個姑娘。
那女孩兒低頭看著地上兩根被凍住的細細冰錐,臉上露出了困惑的神情來。
「那個就是你師父?」白玉堂問她。
她微微皺眉,隨後說,「應該是吧……」
眾人都皺眉,是要殺這姑娘滅口麼?
繼續往書房走。
白玉堂走在後邊,轉臉望向遠處的屋頂。
展昭問他,「怎麼?」
白玉堂道,「對方真的是想滅口麼?我覺得這種偷襲多此一舉。」
展昭也點頭,「我也覺得,很明顯不可能成功,難道只是僥幸試一下?」
白玉堂搖了搖頭,示意展昭看走在前邊那個姑娘。
此時,她神情黯淡,感覺受了不小的打擊。
展昭抱著胳膊看著,想了想,道,「這一箭,反而能讓她下定決心交代案情。」
「更像是幫我們的一箭?」白玉堂問。
「其實也合理啊。」
這時,趙普湊了過來,道,「你們想,這姑娘是金家的後人,金家跟小伙叔又沒恩怨。」
展昭和白玉堂都點頭。
霖夜火也湊了過來,「我也覺得,金家人是想報仇,害死金家的真凶是劉正他們還有那個最可惡的左頭派!現在劉正已經死了,表示仇報了一半,想報另外一半,最好的辦法是靠開封府找出左頭!然後一網打盡!」
「這應該也是金家鬧鬼一系列案件的真正目的。」公孫也道,「但是半當中金家那邊好像有人礙事,橫生枝節非要找小禍叔麻煩!」
「于是……」展昭看了看眾人,「這是窩里斗起來了?」
「分歧應該是在小禍叔的身上。」公孫道,「算來算去,最有嫌疑的是那個教她射箭的師父!」
「我也覺得。」趙普點頭表示同意。
這時,就听白玉堂道,「也許,能利用這一點,把那個師父引出來!」
「你有招?」眾人都看他。
白玉堂突然笑了笑,「我沒招,但是有個人有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