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一聲「林淼」,讓展昭稍稍放松點的心情又緊張了起來。
他邊問「在哪兒?」,邊四外尋找。
白玉堂皺眉,剛才混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人群密集的地方,可是他拿茶杯的時候一個走神,余光瞥見一個人影一閃而過……那身影他和展昭前兩天剛剛看到過,可不就是林淼麼!
不過林淼一閃到了山後,這戰場有不少可以隱藏的位置,白玉堂此時也模不準他在哪兒,不過……林淼混入了戰場里,這是肯定的。
霖夜火就坐在他倆身後,本來火鳳的雙眼就沒離開過伊伊……就怕她一個不小心受傷或者叫人踫著,那叫提心吊膽。
鄒良在一旁給他吃定心丸,「這里頭沒一個打得過你妹子的,再說誰敢踫他,你不都放出話去手踫剁手腳踫剁腳了麼!」
霖夜火剛走個神就听到白玉—無—錯—小說堂和展昭說什麼?林淼進去啦?
這下火鳳可坐不住了,「林淼他混進去想干嘛?」
鄒良和小良子兩人趕忙按住要沖下去的霖夜火。
龍喬廣也皺眉,今天他師父沒來,為什麼林淼反而來了?
與此同時,戰場上的情勢也發生了變化。
伊伊攪亂了中部的戰局,後方乾坤書院和文成書院的援軍沒一個敢離開軍營,生怕對方來偷襲,而挑撥成功了的林霄、歐陽淳華還有龐煜繞過混亂的戰局,直沖有令旗所在的山坡。
半山腰上群臣看得清楚,可戰局中的乾坤書院和文成書院並不知道。
他們只發現中部地區的戰斗似乎到了僵持的狀態,文成和乾坤被困在了陣法之中,當然了,這也要拜進去搗亂的霖月伊所賜。
見久攻不下,雙方在大營之中坐鎮的學生們也打起了對方營盤的主意……前方一旦奪令旗失敗,那搶到對方的軍營意義重大。
于是,乾坤書院和文成書院的學生,開始搶奪彼此的陣營。
趙普點了點頭,「嗯……差不多戰局已定了啊。」
「當局者迷麼?」歐陽少征疑惑,「他們怎麼不想想,殺個回馬槍去抄太學的軍營?」
「因為之前的兩次騙局騙了他們麼?」公孫問。
趙普卻是搖了搖頭,「是利益之爭而已,說簡單點,就是利欲燻心!」
小四子模著下巴點頭,「小胖胖也這樣說,他說乾坤書院和文成書院是輸定的,因為最開始的方向就錯啦!這個世界上,利益燻心的對手最好對付,不管他們聰不聰明。」
公孫想了想,問趙普,「此話何解啊?什麼叫一開始方向就錯了?他們不都是想得第一麼?」
趙普手指頭輕輕晃了晃,道,「第一是目的,怎麼得第一?就要看行動!」
眾人都點頭。
「打仗這種事,目的要明確,不管你使用什麼戰術戰略,方向一定要正確!」
公孫眨了眨眼,「講詳細些!」
「首先,這場戰局,乾坤書院和文成書院實力佔優,是可以贏的!對麼?」
眾人接著點頭。
「如果是你!」趙普問公孫,「在這種實力佔優的情況下,怎麼打這場仗?」
「嗯……」公孫道,「太學和元慶的實力相對較弱,所以,突襲他們是最好的選擇,守住自己的營盤、偷襲一個弱的營盤、然後搶令旗?」
趙普點頭,「沒錯!」
「他們一開始的確也是這個戰術啊!」歐陽道。
「可他們沒有貫徹到底哦!」包延道,「半途而廢了!」
「說簡單點,他們設計了理所當然的戰術!但是他們心里想要的卻太多!」趙普道,「偷襲弱者為什麼不能成功?」
眾人仰起臉,「因為對方有準備?」
「打仗這種事情,一百萬打十萬,如果你老老實實地打的話,想輸都難!」趙普道,「問題就出在,文成書院和乾坤書院要對付的對手,並非是太學或者元慶書院一家,而是三家!」
眾人都模下巴,這個麼……
「乾坤書院單比太學實力是強!但是他如果對上文成加元慶加太學呢?」趙普道,「實力的強弱,除了看你自身的兵力之外,還要看你樹了多少敵人!打仗的大前提就是,無論你多強,永遠不要跟所有人為敵!那是必死無疑!」
眾人都挑眉——這倒是……
「乾坤和文成的計謀會半途而廢是因為,第一次突襲太學不得手,立刻轉攻元慶,而攻打元慶又不得手,還要提防著對方偷營!」趙普笑道,「稍微動動腦子想一想,如果你是文成書院,你會去偷襲乾坤書院麼?」
眾人都搖頭,偷襲當然選弱的了,哪兒有選強手的?
「文成和乾坤過早地將太學和元慶排除在勝局之外,而太學和元慶又很好地擺出我只求和保本不求勝的假象,因此乾坤和文成就沒有貫徹最開始那個一定要偷取太學營盤的戰術,半途而廢了!」趙普道,「相反的,太師教給他們的方法則是將戰術貫徹始終!聯合弱者,對抗強者,挑起強者之間的內耗,看準時機鑽空子!元慶書院如果不配合太學,那麼最多只能得個第三,配合太學,則可以得到第二!還能交到個好朋友,這麼好的事情,何樂不為?」
眾人听了趙普分析,都恍然大悟,的確,其實雙方都沒有太多的戰術可以選擇,一方是強對弱,一方弱對強,誰能將自己的戰術貫徹始終,誰就贏!
趙普淡淡一笑,「我帶兵這麼久,實力再強也從來沒同時跟西夏、遼他們幾家開過戰!目標太大戰線太長是兵家大忌。聯合弱者、挑撥強者,引發強者之間的內耗,趁機鑽空子,以最小的付出得到最大的利益,然後得手了也別忘記你以前的弱者朋友,敵人未必是一輩子的敵人、朋友卻盡量做一輩子的朋友,這是亙古不變的平衡之術。這仗贏得漂亮,太學眾人的實施也很好!可以說是用人得當!伊伊雖然功夫高但是心眼直,這種人適合防守不適合進攻。龐煜小滑頭、林霄聰明人、歐陽淳華機靈鬼,這三人挑撥離間然後乘亂撿便宜是最好的!那一群大才女加上趙蘭更是點楮之筆!一來趙蘭是公主,那四個大才女又是這里一大群書呆子的夢中情人,退一萬步講,真有個什麼閃失,我就不信公主帶著幾位才女往門口一堵,那幫書生敢打倒她們往軍營里沖。」
眾人哭笑不得。
公孫問,「這個……有點卑鄙的感覺……」
「兵不厭詐麼。」歐陽一笑,「招不怕賤,能贏就行!
這時,打得正厲害的乾坤和文成兩大書院似乎察覺了異樣,因為林霄他們三個都殺到山下了,于是剩下那點殘兵敗將都往山下沖。
林霄和歐陽淳華加上伊伊阻擋眾人,龐煜一個人往山上爬。
與此同時,兩家的探子都急匆匆跑回本方大營,說了前方戰局,眾人才發現被太學擺了一道,趕忙就傾巢而出沖去山下搶令旗。
趙普搖頭,「最後的機會也舍去了!蠢材!」
「最後機會?」公孫看趙普。
「乾坤書院和文成書院應該趁此時機去偷太學的營盤才是。」趙普無奈。
小四子點頭,「小胖胖說,他們不會的!因為那什麼……」
眾人都點頭——利欲燻心麼!
乾坤和文成兩家前腳剛剛沖出軍營,就有埋伏的探子去元慶書院報告……于是元慶書院留下兩人守住大營,其余眾人殺出,佔了乾坤和文成兩家書院的大本營……同時,這會兒龐煜已經爬到了山頂,一把拽下令旗,抬手一枚響箭上天。外圍觀戰的太學學生都開始慶祝了,意外得了個第二的元慶書院也開始慶祝,功敗垂成的文成和乾坤兩家蔫頭耷腦,氣得直跺腳。
趙禎點頭,讓陳公公宣布,武試太學獲勝、元慶第二、文成和乾坤並列第三。
這場比試,太學那群書呆子可謂揚眉吐氣,再不會被人笑百無一用是書生了。
林夫子見一群學生歡呼雀躍,就潑了盆冷水打擊了一下他們,「你們還是謝謝太師和小四子吧!記住,從今往後好好研習兵法,另外也要鍛煉身體學習武藝,這一招投機取巧贏得了一次贏不了一世,估計這種四院比試明年還會有,到時候,可要贏得光明正大啊!
太學眾學生乖乖答應,不過畢竟小孩兒心性,都議論著一會兒怎麼去慶祝。
正說話間,突然就听有人說話,「什麼味道啊?」
「我也聞到了,是不是火油味兒?」
林夫子微微皺眉,四外看……的確是有一股濃重的火油味道。
「呀啊!」
正這時,不知道誰喊了一聲,就見山下,圍場里邊突然「 」一聲,燃起了一圈熊熊烈火。
那一圈火畫了個圓圈,燃燒得極高極旺,將那幾個參加比試的學生都圍在了圈內。
圍觀群臣都站了起來,遠處看熱鬧的百姓也喧嘩,都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比賽不是結束了麼?還有余興節目?
眾臣都下意識地回頭看趙禎。
趙禎眉頭也皺起來了,他連擺陣法設陷阱都最多用點迷宮網兜之類的,怎麼可能用火?傷到學生怎麼辦?
「哇!什麼情況?」站在小山坡上的龐煜問眾人。
其他學院的參賽學生也不解。
林霄道,「不對勁!」
展昭等人都站了起來,霖夜火第一個往下沖……可是還沒等他沖到下邊,就被鄒良一把拽住了。
只見山兩邊,又燃燒起了好幾個火圈。
四大書院的學生基本也是傾巢而出,在山兩邊觀戰,兩邊至少有四五百學生,此時一道一道的火牆燃起,將那些學生都圈在了里邊,這下……群臣嘩然,歐陽少征竄了起來讓皇城軍趕緊救火。
卻听天尊和殷候阻止,「不要輕舉妄動!」
眾人都一愣,回頭看二老。
天尊道,「外圍一圈火油,地底應該還埋了火油,一澆水,火油都浮上來,那些學生瞬間會陷入火海!」
眾人倒抽了一口冷氣——誰這麼惡毒?
「凶手應該是他吧。」
這時,展昭伸手一指……只見就在正中央、龐煜他們一群學生被困的火圈里,出現了一個白衣灰發的老者,他緩緩走到了火圈邊,抬頭望上來。
趙禎轉過臉,看了看包拯,「包卿。」
「呃……」包大人也著急,誰也沒料到林淼會拿那麼多學生的命來做威脅。
「林淼……」展昭早已到了火場前,跟林淼隔著一道火牆,「你想干嘛?」
林淼看了看展昭。
此時,白玉堂和霖夜火也已經到了附近,歐陽少征帶著影衛們讓四大書院被火圍困的學生稍安勿躁。
那些學生基本都是文生公子,還有不少女生,都嚇壞了,聚在中間不敢動。
龐太師低聲問天尊和殷候,「以二位的功力,不能滅火麼?」
殷候微微皺眉,「林淼不傻,他知道我和天尊在這兒。」
天尊也點頭,「範圍太大,無論怎麼滅火,用寒冰還是霜降,遇熱都會變成水,火油一旦一浮,我不敢保證每個學生都安全。」
「用內力也會傷到學生。」殷候皺眉。
「那就談條件吧。」趙禎也听到了眾人的對話,抬起頭,吩咐南宮安排人去準備沙袋,鋪沙滅火比較穩妥,這邊盡量拖時間!
殷候和天尊一人走到一邊……瞬間,眾人就感覺耳鳴了幾聲,拍了拍耳朵才好,而四周圍則是一點風都沒有了。
眾人都看天尊和殷候,看來,他倆是先穩住附近的環境……也對,萬一一陣風過,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林淼看了看眼前幾個在火場外圍的年輕人,淡淡道,「我不是來跟你們談的……」
說著,林淼抬起頭,看向半山腰上的趙禎。
趙禎微微皺眉,對南宮點了點頭,南宮就用內力傳話,「你有什麼條件?」
林淼看了看四周圍,道,「用幽蓮的命,換這些學生的命!我要他跪在我面前自盡,不然我就燒死所有的學生……」
說著,林淼眼光掃過在場所有的高手,「就算你們高手再多!將我粉身碎骨,我也敢保證,今天至少會有上百個無辜的學生給我陪葬。」
展昭皺眉,看林淼,「這就是你想了百年,想出來的解決仇恨的方法麼?」
林淼臉上只有淡而無生氣的笑容,看著展昭,「這是我與幽蓮的仇恨,我時日無多,一個人下去怎麼行?恩怨還沒了呢!他想獨活,娶妻成親?沒那麼容易……我要帶他一起走,到下邊,再做個了斷。」
林淼正說話,突然,他身後人影一閃。
霖夜火一驚,喊了一聲,「伊伊!」
……
此時,霖月伊已經到了林淼身後,那架勢,似乎是準備擒住林淼。
但是林淼一擺手。
幸好霖夜火一掌送了過去,幫伊伊擋住大概一半的內力,這樣伊伊還是被林淼的內力掃到,她就覺得內力一震,往後飛出。
後頭一幫子男生都飛撲過去給她做肉墊。
不過伊伊在空中翻了個身喊了一聲,「閃開!」
那群男生「刷拉」一聲閃開。
伊伊單膝著地,一手抓住地面退出老遠,地上出現了深深的五道抓痕,伊伊抬起頭,眼中帶著殺氣。
霖夜火示意她不要硬來!
趙蘭她們跑過來將伊伊拉到一旁,都知道眼前這個老頭功夫不是鬧著玩的。
展昭和白玉堂則是皺眉……林淼剛才釋放出來的內力非同一般。
趙普也覺得不妙,「看來……他是打算死在這里了啊。」
歐陽少征問,「他將所有的內力都用到了今天,這是他保命的內力,一旦用盡,他就會油盡燈枯而死。」
龍喬廣也皺眉,看著火焰里的林淼。
遠處,趙禎問包拯,「吳一禍呢?」
「微臣這就派人去找他。」南宮紀話沒說完,卻被趙禎攔住,「不用。」
南宮一愣。
趙禎則是擺了擺手,道,「一旦找到他,先派人拖住他!」
太師也點頭,「只要他見不到吳一禍,他就不會下殺手,不然他死了也見不到吳一禍死。」
包大人皺眉,「拖一會兒是一會兒,皇城軍準備好泥沙先滅了兩邊的火,中圈展護衛他們能想法子對付」
「呵呵……」
這時,林淼卻是笑了,他從懷里拿出了一樣東西來,對著天上一扔……
隨著他手中的那一枚響箭上天,眾人都仰起臉看……
就听到「啪」一聲響後,天空中盛放開了一朵幽蘭色的蓮花。
展昭皺眉,殷候和天尊也對視了一眼,這是當年吳一禍帶兵打仗時候的聯絡響箭,那東西早就沒了,誰料到林淼還帶著一枚。說實話,吳一禍今天特地不來,沒準就是因為知道林淼大概這幾天會找他麻煩,所以他遠離人多的地方,以免到時候傷及無辜,可惜……林淼似乎並不打算如他所願。
就在眾人考慮下一步怎麼辦的時候,龍喬廣走了上去,走到展昭前面,站在林淼前方。
眾人都看著右將軍。
龍喬廣打量了一下林淼,問,「你非要我師父的命才肯放人啊?」
林淼面無表情看著龍喬廣。
右將軍突然一歪頭,笑眯眯跟他打商量,「不如這樣?不是一命抵一命麼?我替他賠命給你吧?」
趙普差點一口血噴出來,歐陽和鄒良也扶額。
趙禎直搖頭,那意思——使不得使不得,不要亂來啊!
眾臣也面面相覷——龍喬廣是使詐?開玩笑?拖時間?還是來真的?
不過此時,右將軍笑嘻嘻看著林淼的眼神可不像是說笑,而是十分認真,「怎麼樣?一命換一命,我陪你下去,你跟我師父的恩怨一筆勾銷?」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龍喬廣是說真的……
林淼盯著眼前的年輕人看了良久,冷笑,「他是會**術麼?你才認了他當師父幾天,就肯為他死?那麼年輕有為前途無量的一條命換,他個一百多歲的,值得麼?」
「你也是個糊涂的。」龍喬眨了眨眼,「你帶他下去干嘛呢?他下去了林大還理你麼?不如帶我下去?我比較好玩還能給你們逗個悶子。」
說著,右將軍微微一笑,「如果情況反一反,今天是有人要林大的命,你替他死麼?」
林淼微微一愣,皺眉看著龍喬廣,似乎在想什麼。
這時,卻听他身後有人說話,「那朵蓮花……」
眾人循聲看去,就見說話的是林霄。
林霄上前兩步,問林淼,「你剛才放上天的那枚響箭,那個蓮花標志,我見過。」
林淼皺眉,打量著林霄。
「我爹手里有一些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林霄說著,從身背後抽出那根他一直隨身帶的竹簫給林淼看。
林淼雙眼盯著那根竹簫,隨後伸手過去,接過了那根簫,拿到眼前看。
竹簫上,有一個刀刻的蓮花圖案,和剛才他放到天上的那枚響箭的形狀相似。
林淼微微皺眉,抬頭打量林霄,最後開口,「林氏兄弟都沒有子嗣,你是林家旁親的後代?」
「你口中的林大……是不是叫林晉?」林霄問。
林淼有些疑惑,不過還是輕輕點了點頭,「沒錯……」
「他有遺言留下來。」林霄道。
「什麼?」林淼驚訝。
「我家祖傳有家訓的。」林霄道,「我太爺爺是林晉的表親。」
林淼不確定地看著林霄。
此時,周遭眾人也都看著里邊的情況。
而殷候和天尊此時卻是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林子……吳一禍應該在那里。
兩人微微地愣了愣,突然對視了一眼,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神情也有些復雜。
「什麼遺言……」林淼雖然不確定是真是假,但還是想知道,就問,「他留了什麼話下來?」
「他說,他在最後一次出征前,妖王突然問了他一個問題。」林霄道。
「妖王……」林淼盯著林霄,「問他什麼?」
「妖王跟他說,一百年後的今天,小三水想跟幽蓮同歸于盡,你要跟他說些什麼麼?」林霄道。
林淼張了張嘴,此時他專注地看著林霄,問,「那他說了什麼?」
「他說……」林霄一字一句地道,「小三水,你來就可以了,我不想見他,咱倆一起走,讓他去見林二那混賬東西吧。」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
霖夜火也皺眉——真的假的?
林淼站在原地,傻傻地看著林霄。
此時,所有人都只有一個想法——真的?還是假的?
正這時,外圍一陣騷動……
就見幾千皇城軍包圍了圍場外圍,手里都扛著沙袋,沙袋口子一扯……大片的沙子被灑在了包圍山坡上學生的那些火牆上。
火焰熄滅,士兵們快速轉移學生。
見外圍的學生被救走了,眾人才松了口氣。
再看……場內之有一個林淼所在的大火圈還在燃燒。
而林淼此時心不在焉的樣子,盯著地面呆呆走神。
在場眾人沉默。
展昭等人目測了一下火圈的距離,應該可以用內力將火弄滅,而不傷到無辜,或者用泥沙……
正想著,就見林淼突然一轉身,緩緩地,往後放走。
展昭等人就見他越走越遠,被困在場內的眾學生也眼看他從身邊經過,一直走到了另一側的火圈前邊,一拂袖,火焰滅了一處,林淼從那里走了出去,走向遠處的樹林,越走越遠……頭也不回。
眾人面面相覷。
南宮想讓人追,但趙禎卻擺了擺手。
展昭等人將火弄滅,那一幫被困的學生都傻在原地——林淼就這麼放棄啦?只因為林大傳下來的一句遺言?
趙禎突然笑了笑,搖頭,示意群臣散去,擺駕回宮了。
山坡上的學生和群臣還有圍觀百姓揣著一肚子的糊涂,最後無奈,也都紛紛散去。
而場中眾人都圍著林霄問,「你真是那個誰的親戚啊?真有遺言傳下來?」
「嗯……」林霄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林子,也沒回答,回頭,看展昭和白玉堂。
展昭微微皺眉,順著林霄望的方向看過去。
就見半山坡的林子里,吳一禍靠著一棵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此時,他正轉過身,離開,看不到表情。吳一禍和林淼離開的方向並不一樣,林淼的方向應該是回那座小廟,而吳一禍……是回開封府的方向。
……
武試的結束,帶著一點混亂,有驚無險地完結了,眾人大多覺得——林淼,可能是個瘋子吧
回開封的路上,展昭問林霄,「這真的是你家傳下來的祖上遺言麼?」
林霄卻是搖了搖頭,「不是。」
白玉堂想了想,「該不會……」
「嗯!」林霄點頭,「我參加武試之前,小禍叔跟我說,如果遇到危險,無論林淼想干什麼,只要跟他說這段話就可以了。」
眾人驚訝地張大了嘴。
林霄說得無奈,「小禍叔說,這個世界上,沒人可以阻止林淼,除了林大。」
當夜,展昭和白玉堂趕到了林淼一直落腳的那座小廟,進門就听到和尚念經超度的聲音,那兩個小和尚邊哭鼻子邊收拾空屋子。
展昭過去一問,小和尚跟他倆說,林淼回去之後,就一直坐在後山望著遠處,沒多久就去世了,不過他死的時候帶著笑意,很安詳。小和尚們準備在後山那塊石頭旁邊,給他造一座墳,那塊石頭下邊本來就埋著一個骨灰盒子,是林淼帶來的,說是要葬在一起的。
展昭和白玉堂突然無言以對,這是最荒唐的結局,卻是林淼所要的結局……病書生這個林淼最恨的人,卻給了他最想要的結局……原來,長達百年的恨意,一句話就可以化解,對林淼來說,重要的是讓吳一禍死呢?還是林大的一聲召喚呢?顯然……是後者!
白玉堂站在後山,望著遠處的良田,說,「其實小禍叔一直都知道的吧,對付林淼的辦法。」
展昭嘆了口氣,走到了那塊石頭邊坐下,望著遠方,長嘆了一口氣。
白玉堂伸手輕輕模了模他頭。
展昭伸了伸手,「你師父好了、小禍叔也好了、其實林淼也算病好了吧?」
白玉堂點了點頭,在展昭身邊坐下,「他們那一輩的恩怨算是終結了吧,到今天為止。」
「好累!」展昭打了個哈欠,往白玉堂肩膀上一靠,「你說咱倆這是操的哪門子心啊……」
白玉堂也覺得有些累,靠著展昭,「林淼是就此終結、我師父是繼續走下去、小禍叔是重新開始……」
說話間,天空又飄起了白色的雪花……
展昭仰起臉看大片大片往下落的白雪,問白玉堂,「你弄噠?」
白玉堂索性靠著展昭閉上眼楮,慢悠悠地說,「下雪了。」
「嗯。」展昭也閉上眼楮點頭,「下雪了……」
「你猜。」白玉堂低聲問展昭,「如果當年妖王真的這麼問林大,他會怎麼說?」
展昭卻是沒有回答。
白玉堂睜開眼看了看。
就見展昭此時呼吸均勻平順,閉著眼楮,睡著了……
五爺看著他的睡臉,微微地笑了笑,轉過臉,望向前方……漫天大雪下,遠山朦朧,良田農舍也許會變,但百年前,這雪景山景,應該是和現在一樣的。
再轉眼看,就見熟睡中的展昭,嘴角微微地動了動,似乎是在微笑。五爺挑了挑眉——這貓,夢到什麼好的事情了麼?
而睡夢中的展昭,此時看到的景象,是大雪漫天的夜晚,飛虹橋上曇花台,花台里,披著白色裘袍的吳一禍,抱著個暖爐,正靠著軟榻,看著夜雪,樣貌是前所未有的年輕,不可一世的貴公子打扮。
這時,傳來「啪嗒啪嗒」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小孩兒沖上了花台,跑到吳一禍眼前,指著他說,「你個睜眼瞎!林大人那麼好,林二是個王八蛋!」
吳一禍含笑瞧那小孩兒,慢悠悠說,「那又怎麼樣呢?」
小孩兒跺腳,「你以後會後悔的!」
吳一禍用一支竹簫「啪啪」兩聲,敲了敲那小孩兒的腦門,略冷淡的口氣說,「他倆是好是壞,跟我有什麼關系?我若是不喜歡,好壞我無所謂,我若是喜歡,好壞我不在乎。」
「你……」小孩兒氣得一張臉通紅。
吳一禍緩緩閉上眼楮,說,「小三水,妖王說咱倆命都長。」
小孩兒瞪他,「妖王瞎說的!」
吳一禍用簫指了指他,「咱倆其實半斤八兩。」
「哈?」小孩兒不解。
吳一禍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最想要的是什麼,你要是哪天死在我前頭,我替你實現願望好了。」
小孩兒跳著腳罵了吳一禍兩句,撒腿跑了。
吳一禍突然回過頭,問另一邊,「妖王說這娃百年後要找我拼命同歸于盡呢,你有什麼想說的沒有?」
這時,從另一邊的虹橋上,一個人緩緩走了上來,靠著門廊對吳一禍一笑,道,「讓他自己來,千萬別帶你,我帶著他一起走就行了,你去找那小王八蛋死磕吧。」
吳一禍和那人對視了一會兒,隨後二人笑得開懷。
展昭也笑了,睜開眼楮,就看到白玉堂望著遠山的側臉……
展昭閉上眼楮,含笑決定再睡一會兒,他家耗子側顏美啊,夠下三碗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