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春暖。移動網
這一天,皇宮御花園西側的孔雀湖邊草叢里,蹲著三個人,一大兩小。
大的那個一身黃色龍袍,小的兩個一左一右,左邊那個小姑娘,看著也就三歲,右邊那個小男孩兒,五六歲,倆娃都是圓滾滾胖乎乎,大眼楮白皮膚。
這三人此時正躲在幾棵盆栽後頭,專注地盯著前方的湖面。
三人是誰?穿黃袍那位自然是皇帝趙禎,身邊倆小孩兒,是他家的香香,和公孫家的小四子。
這仨怎麼會湊一塊兒躲在盆栽後邊?還得從前幾天發生的一件事說起。
四月中旬是趙禎的生辰,畢竟是皇帝過生日,總是要慶祝一下的,因此從上個月開始,皇宮進行了一番修繕。
孔雀湖其實是御花園里一條小湖,因為趙禎養的那些孔雀住~在湖邊,時常能看到它們托著長長的尾巴在湖上掠來掠去,因此趙禎在湖邊的石碑上題了「孔雀湖」三個字。
修繕皇宮的時候貌似是砍了幾棵枯樹,其中一棵樹上,有一只賊鷗做了個窩。
這賊鷗平日吃魚捕鼠,十分的凶猛,全身灰黑色羽毛,個頭也挺大,一張棕褐色的喙尖銳帶勾,平日進出的宮女常常被這只鳥嚇著。
因為砍樹的時候窩被拆了,所以那賊鷗不知道是不是不滿,跑來跟孔雀們搶窩,最近還啄傷了好幾只孔雀。
趙禎挺心疼,讓南宮找人抓鳥。
之所以被成為賊鷗,就是因為這鳥賊且壞。
南宮安排了些侍衛在附近,卻逮不著它,本來想拉張網,但又怕傷了孔雀。
最後南宮想了想,跑去開封府跟展昭說了說,誰都知道展昭輕功好啊,這鳥在湖上飛來飛去,一般人抓不住它,只有請展昭出馬。
展護衛輕輕松松答應,跑來湖邊蹲點。
可這鳥不僅賊還會看人,展昭在的時候它不出來,展昭去吃個飯它立刻飛出來又啄傷了兩只孔雀。
展護衛在湖邊蹲了兩天,蹲得都快長蘑菇了,也沒逮著那鳥,最後展昭尥蹶子跑了,反正貓是抓耗子的不是抓鳥用的。
那賊鷗見沒人奈何得了它,就越發囂張了起來,每日清晨天不亮,就在屋頂上「嘎嘎嘎」叫個不停,香香被它吵醒了好幾次,太後听著鬧心。
趙禎也不干了,心說我一真龍天子還能被你只賊鳥難住?
想到「真龍天子」,趙禎倒是真想出了個主意來,、他讓南宮去一趟開封府借了樣東西……布置了個陷阱。
除了趙禎閑,小四子也很閑。
這幾天小良子跑回狼王堡,給他娘過生辰去了,要過幾天才回來,于是小四子沒人玩兒,听說趙禎設了個陷阱抓鳥,就跑來觀摩,這不……三人在樹後蹲了有快半個時辰了,蹲蹲得腿都麻了。
遠處一群影衛問抱著胳膊無奈搖頭的南宮紀,「皇上準備的什麼計?」
南宮一攤手,就沒見過這麼閑的皇帝。
正這時,展昭和白玉堂也來了,身後跟著打哈欠的趙普。
公孫給太學上課去了,趙普沒事干,來宮里接小四子一起去吃飯。
三人剛剛走到院門口南宮他們身旁,就听到「嘎嘎」兩聲鳥叫傳來,抬頭一看……只見遠處湖面上,一只灰色的大鳥正在打轉,它一叫,湖邊幾只孔雀都找地方躲,顯然是怕了它了。
展昭蹲了兩天沒見著那只鳥,今天可算看見了,隔著老遠打量,「 !體型不小啊!」
白玉堂也納悶,問南宮紀,「設了什麼陷阱……」
白玉堂話沒說完,忽然,就听到「嘩啦」一聲響,水面突然炸開一般……一個白色的巨大身影從湖里竄了出來。
帶著水花沖出來的正是どど,只見它躍上半空張開嘴對著那只賊鷗「啊嗚」一口……
隨後,「 」一聲,どど躍下竄入水面,湖面激起了巨大的水花,而那只賊鷗和「嘎嘎」聲,已經不見了。
瞬間……四周鴉雀無聲……
展昭等人張大了嘴,緊接著又是「嘩啦」一聲,どど躍出水面,展開翅膀飛到半空盤旋,身上帶出的水珠「嘩啦嘩啦」往下落。
就听到「哇」一嗓子,小香香仰著臉就開始哭。
趙禎慌手忙腳去抱閨女。
小四子也原地團團轉,「啊啊啊啊!被吃掉啦!小鳥好可憐!」
南宮紀扶額。
展昭和白玉堂無語——這場面的確是有些過于凶殘。
小香香哭著鼻子說,「父皇皇是壞人。」
趙禎一個勁搖頭,他就想著どど躲在湖底偷襲抓住那只鳥,沒想到直接一口吞了,剛才那一下也忒恐怖了,難怪嚇著香香。
一旁的孔雀嚇得四散逃竄,心說這白色的啥玩意兒啊!吃孔雀不?
どど在湖面上打了兩個盤旋,就見白玉堂走到湖邊,對它招手。
どど落到他身旁剛想蹭他,白玉堂按住它腦袋一指地面,「吐出來。」
どど眨眨眼,一張嘴……吧嗒一聲。
再看,地上一只濕噠噠的傻鳥,倒是還活著。
那賊鷗也嚇傻了,這下是囂張不起來了,跟只鵪鶉似的趴在地上打哆嗦。南宮拿了個籠子將鳥裝了,讓人帶出宮去找個林子放掉,估計它是這輩子都不敢再來皇宮搗亂了。
香香看到小鳥沒被吃掉,才不哭了。
不過現在轉回頭想想剛才どど躍出水面那一幕,不要太霸氣!
趙普抱著胳膊點頭,「這個夠刺激!」
這時,どど甩了甩頭,打了個飽嗝。
展昭瞄了一眼どど鼓鼓的肚皮,估計它剛才在湖底沒少吃魚。
白玉堂也看了どど一眼,就見它肚皮的位置鼓起了一個包,微微皺眉,「你吃什麼了?」
展昭也覺得不太對勁,怎麼鼓起來那個包有些接近方形?
小四子踮著腳,伸手模了模,又敲了敲,「硬邦邦的哦,どど你是不是吞下去磚頭了?」
どど估計也撐得慌,肚子里「咕嚕嚕」一陣翻騰之後,就見那一塊「硬邦邦」的東西不見了,隨後どど一張嘴……
眾人就听到「啪嗒」一聲,一塊長方形的東西掉了出來,摔在了河邊的草地上。
南宮拿了塊布擦了擦,將東西撿起來看……就見那是一塊墨綠色的玉石,形狀有些像是枕頭,做工精巧,兩天呈現魚尾形狀,當中雕刻著一些佛像圖案,應該是守護寺廟的伽藍神佛。
白玉堂對玉石有研究,瞧了一眼,道,「是古董。」
「好東西啊。」趙禎也點頭。
展昭抱著小四子盯著瞧,好奇問,「這是什麼?枕頭麼?」
白玉堂點點頭,「應該是玉石的枕頭。」
「拿玉做枕頭?」展昭驚訝。
南宮晃了晃,「可是玉石這麼輕……」
隨著南宮手的晃動,就听到里頭傳來了「 噠 噠」的響聲,眾人一愣……里頭有東西?!
「是空心的?」展昭問。
南宮模索了一下,也不知道怎麼打開。
白玉堂接了過來,道,「里頭通常是放冰塊的。」
「冰塊?」眾人驚訝。
「如果發燒需要冰敷,里頭放上冰當枕頭用。」白玉堂道,「普通人家不會用,多半是皇家的。」
說著,五爺找到了一個暗扣,輕輕一按,枕頭上出現了一條縫隙。
「喔……」眾人都點頭,展昭好奇問白玉堂,「你怎麼知道?」
白玉堂道,「我大嫂有一個,雖然款式不同不過基本構造差不多,貌似是她爹藥王當年醫好了一個皇族,那皇族送給他的。」
眾人又看趙禎。
趙禎搔搔頭,「朕是沒見過,どど在哪兒吃到的?」
小四子道,「剛才來的時候還沒有呢,是どど在孔雀湖里頭吃魚的時候吞下去的吧?」
眾人都下意識地去看孔雀湖。
「沒準是前朝留下的吧?」南宮紀道,「這條湖一直沒抽干過。」
趙禎也點頭,「說不定是前朝哪個妃子不掉湖里的。」說著,好奇問,「里頭什麼東西?」
打開了枕頭,就見里邊有一個小小的布卷。
展昭伸手將布卷拿出來,打開……就見是一塊白色的綢子,上邊用炭筆畫了一些線,看著像是一張地圖,在其中某一處,畫了一個圈。
眾人盯著那張圖看了良久,趙禎一拍手,「藏寶圖!」
眾人望天,這皇帝果然是閑!
「好像是皇宮的地形圖!」南宮紀接過來看了看,很快分辨出,「是皇宮西側偏殿那一帶的路線圖。」
南宮布置宮中的守衛,對皇宮的地形相當的了解,指著那個圈道,「這里應該是廢棄的韶華宮西南側偏殿的位置。」
「韶華宮?」展昭想了想,「就那個前些年被水淹掉的宮殿?」
南宮點頭,「韶華宮地勢很低,那年一場大雨積水了,木柱被浸泡過之後變形成了危房,已經廢棄有一段時間了。」
趙禎抱著香香,「里頭沒準藏了寶貝,走!隨朕去尋寶!」
說完,趙禎興致勃勃往韶華宮的方向去了。
小四子也開開心心跟上。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
白玉堂一攤手,表示無奈。
趙普打了個哈欠,「藏什麼寶貝啊,沒準就是哪個妃子埋了點私房錢。」
展昭瞧著那個枕頭,問白玉堂,「這枕頭很值錢麼?」
白玉堂看了看,道,「做工的確很不錯,值個千八百兩吧,關鍵還是得看誰用過,如果是當年楊貴妃枕過的那就值錢了。」
……
眾人來到了韶華宮。
這韶華宮原本也是金碧輝煌,只可惜廢棄太久,如今接近于半座廢墟。而且離皇宮正殿十分遠,平時這里也沒什麼人走動。
南宮找來了幾個年紀大一些的宮女問了問。
宮女們都說,韶華宮里頭好多爛泥漿子的路,石板都因為泡水損壞了,平日沒人會進去。
「鬧鬼麼?」展昭留了個心眼多問了一句。
宮女們捂嘴直樂,搖頭說「當然沒啦,韶華宮以前是蓋來賞花听戲的地方,沒什麼冤魂。」
展昭放心了。
白玉堂剛才听到滿地「爛泥漿子」就已經不想進去了,不過趙禎興致挺高,抱著閨女沖進去了。
南宮也進去了,趙普跟著小四子進去了。
而展昭最近已經養成習慣了,到哪兒都順手一拉白玉堂的袖子或者手腕子,于是五爺也只好跟著進去了。
穿過積滿了灰塵的宮殿,什麼都沒發現。
根據地圖的指使,那個「圈」,是在韶華宮宮殿正西方的一所宅院里。
眾人穿過長廊和一扇圓形石門,來到了那個偏院,很順利地,找到了那個「圈」!
什麼圈?一口枯井!
展昭等人瞧著那口井,點頭,可不就是個「圈」麼!
南宮,從井口往下望了一眼,就見的確是一口枯井,下邊挺多樹葉。
趙禎將香香放下,那樣子似乎要爬進去,南宮趕緊攔住他,睜大了眼楮瞧他。
「父皇皇,井里有寶貝麼?」小香香抓著趙禎的衣擺問。
「嗯……」趙禎模著下巴頗為高深,「根據朕的推測,□□不離十。」
眾人挑眉瞧著他。
趙禎微微一笑,道。「朕跟你們說個小時候听過的傳說!」
眾人都瞧著趙禎。
趙禎背著手,在井邊晃悠,「朕的父皇當年娶過一位姓葉的妃子,十分的寵愛。」
趙普望天想了想,姓葉?他皇兄有位「葉妃」麼?他怎麼沒听過?
「那時候父皇還是太子,葉妃是他的太子妃!」趙禎繼續溜達,「可這位葉妃,其實是一個飛賊!」
眾人一挑眉—— !
「她嫁進來的身份也的確是名門之後,可實際是冒名頂替的。」趙禎搖頭,「當年宮中發生過一起失竊案件,據說丟失的金銀財寶不計其數!」
趙普模了模下巴,「我也的確听說過一起宮廷失竊案一直懸而未破,被偷走了很多寶貝。」
南宮點頭,「皇城出入守衛森嚴,帶著那麼多寶貝很難自由出入,所以一直懷疑是宮內的人作案,失竊財物也被藏在了宮中。」
趙禎點頭,「葉妃是難產死的,她與父皇感情深厚,直到她死前,她自己向父皇坦白了自己的身份,本來她是計劃等斂足了錢財就逃之夭夭,但是最後不舍得父皇,因此一直留在宮里,直到離世。她在父皇身為太子,處境十分為難的時期一直陪著父皇,而父皇得到帝位之時她卻離開了人世,因此父皇根本不介意她什麼身份,一生都在思念她。」
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也就是說……
趙禎一指那口井,很篤定地說,「不用問,當年葉妃竊走財物之後,一定是藏在了這口井里!然後她又對我父皇情深意重,不想走了,所以留下了這張圖紙,等皇族後人來找這些財寶!」
小香香拍手,「喔!」
小四子也仰著臉,「皇皇好聰明!」
趙禎笑眯眯點頭,對南宮道,「找人搬張梯子來,朕要親自下去找!」
南宮無語,看展昭。
展昭倒是也有些興趣,問白玉堂,「去不去看看。」
白玉堂無所謂,去看看也沒什麼損失。
展昭一躍下了枯井,白玉堂也跟了下去,兩人到了下邊,發現井下還停寬敞,就對上邊眾人招招手。
趙禎抱著香香,南宮帶著趙禎跳了下去,趙普搖頭,抱著小四子也跳了下去。
眾人到了井下,看了看四周圍,井下大概有一間小屋那麼大,兩人多高的空間,四周圍長了不少藤蔓,樹葉堆積了一層。
南宮模索了一下四周的牆壁,拽開了幾棵藤蔓,就見井底的一側,出現了一個黑 的洞口,大概半人高,里頭似乎有東西。
「肯定藏在里邊了!」趙禎一指。
南宮無奈,下邊的藤蔓挺多,南宮就伸手進去模了模,隨後,就見南宮不動了。
展昭好奇問他,「怎麼了?」
南宮十分平靜地說,「模到了。」
「拿出來!」趙禎激動。
南宮看了看趙禎,嘆了口氣,手抽了出來。
眾人一看,就見南宮拿出了一個白色的,圓滾滾的東西,仔細一看——一顆骷髏頭。
眾人盯著那顆骷髏頭沉默半晌,小四子一拍手,「出現啦!」
說著,眾人「刷拉」一聲集體轉臉看展昭,「衰神附體!」
展昭張大了嘴,指著自己,「這也怪我?!」
趙禎嘆了口氣,拍著展昭的肩膀語重心長,「展護衛,太後常去的南安寺還是很靈的,有空你去拜拜!」
展昭望天。
趙禎抱著閨女就跟南宮出了枯井,趙普抱著小四子瞧著展昭和白玉堂,「今早書呆還在說,展昭好久沒撿到尸體了,你說你就不能爭氣點……」
小四子也表示同情地點頭。
展昭磨牙,看白玉堂——這尸體應該算在趙禎頭上!
白玉堂無奈——開封城里發現的所有尸體都是算你頭上的好麼……
展昭來氣。
趙禎搗了個亂就跑了,展昭卻還得查案,他扯掉藤蔓,看里頭的情況。
公孫也被從太學叫來了,拿著小藥箱扒著井口跟趙普說,「我今早說什麼來著!」
趙普和小四子鄙視地看展昭。
展昭蹲在洞口托著下巴瞧著里頭的尸體嘆氣。
白玉堂抱著胳膊站在一旁邊看那個魚尾玉枕,邊搖頭,這貓就是點兒背……
……
那個半人高的洞里,有一副骸骨,是曲著放在里頭的,感覺尸體當時是坐在那個洞里。骸骨身上還有破破爛爛的衣服,看著是布衫,爛的都七七八八了,不過依稀還是能分辨出,是一件文生的長袍。
公孫直接從井邊跳了下來,趙普將他接住,放到了地上。
走過來蹲在展昭身邊打量那具骸骨,展昭順手將那顆骷髏頭遞給了公孫。
公孫接過骷髏頭看了一會兒,又看了看尸骨的情況,「男的,大概二十多歲。」
「死了多久?」展昭問。
「這個不好說了。」公孫道,「這地方被水淹過,而且很潮濕蛇蟲鼠蟻也多,短則三四年長則六七年吧。」
「不上十年?」展昭問。
公孫搖頭,「嗯!沒那麼久。」
「能看出死因麼?」展昭問。
公孫模索了一下尸骨,揀出了一根肋骨來,就見上邊有一個明顯的缺口,就指著道,「這里被人戳了一刀或者是一劍,傷口很深,應該是失血而亡。」
「這麼年輕,怎麼會死在皇宮偏遠的枯井里?」白玉堂不解,「還有魚尾枕里的這張圖是記錄尸體的所在?」
「看衣著只是普通百姓,能進宮還死在了宮里,的確有些蹊蹺。」公孫將尸骨模了個遍,沒找到任何能證明死者身份的東西。
將趙禎送回御書房之後,南宮有折返了回來,看了一下殘存的衣物,搖頭,表示宮里應該沒人會穿這種質地的衣服,估計是宮外的人。
……
沒多久,井邊站滿了圍觀的人,包大人龐太師和八王爺正好進宮,听說發現尸體了,就都來圍觀。
龐太師抱著胳膊在井邊搖頭,「哎呀!真的如傳說中一樣帶衰!」
包大人嘆氣,「怪我啊!」
八王爺也點頭,「有空帶那孩子去拜拜!」
展昭仰起臉,就見井邊一圈人,同情地看著自己,展護衛揉揉胸口,略心塞。
……
傍晚的時候,尸骨被帶回了開封府的仵作房。
公孫驗尸之後表示——男,二十出頭,外傷穿透胸腔而死,死了大概四五年的樣子,其他就沒線索了。
看著一具無名男尸的骸骨,還有一個雕刻精巧的魚尾玉枕,眾人都犯難——這從何下手呢!
……
當晚,公孫按照骷髏的樣子,畫出了一張畫像。
展昭拿著那張畫像看了看,長相十分普通的一個書生樣子。
趙普搖頭,「這種不是滿大街都是麼,沒什麼辨識度啊。」
公孫也無奈,「臉部皮膚、痣,或者胖瘦等都沒什麼辦法推測,只能猜,我最多也就能確定到這個感覺,他的眼眶和下巴還有鼻梁都算是有一定的特色,如果是熟悉的人,沒準能認出來。」
「可如果他不是開封的人呢?」白玉堂問。
公孫一攤手,「那就真的大海撈針了,不如從玉枕上下手查查。」
次日,開封城里城外都貼上了畫影圖形,尋求線索。
可圖像貼出去轉眼就過了三天,沒有一個人來認尸的。而至于那個魚尾枕,展昭跑遍了各大玉器行,也沒找到見過的人,眾人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這案子沒準得懸。
……
這天中午,回了一趟白府的白玉堂回開封來找展昭,不過展昭沒在,說是陪包大人進宮去了,公孫去了藥房,趙普歐陽他們去了軍營,霖夜火和鄒良跟小良子一起去了西北還沒回來。
白玉堂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就找到了一個人在玩空竹的小四子,還有小四子身邊打盹的小五跟どど。
小四子撅著嘴看白玉堂,白玉堂知道他估計一個人無聊,就問,「我師父他們呢?都不陪你?」
小四子嘟囔,「尊尊和殷殷他們喝酒去了,都沒有人陪我去姚家村。」
白玉堂有些納悶,「你去姚家村干嘛?」
小四子道,「姚家村這幾天在空竹比賽呢,小翠家鄉就是姚家村,她說每年這三天可熱鬧呢!最大的空竹有一頭牛那麼大!」
姚家村就在開封西郊,出城不遠就能到,那里的確每年都有一些空竹、風箏之類的比賽,還有很多的雜技班子會來,十分熱鬧。
白玉堂見左右無事,就去馬棚將白雲帆牽了出來,拉上小四子,「走,我陪你去!」
小四子歡呼一聲,跟著白玉堂出門。
白玉堂讓辰星兒給公孫和展昭帶個話,說他帶小四子去姚家村玩了,晚上回來。
……
姚家村果真是熱鬧,白玉堂帶著小四子看完了空竹比賽又去訂做了一對小空竹,再跟他去吃了頓晚飯,然後帶著他去了趟集市買了點東西,等到晚上看完了煙花,兩人才騎著馬,慢悠悠回開封。
小四子一天玩得過癮了,也累了,抱著空竹,坐在白雲帆馬背上,靠著白玉堂直打瞌睡。
白玉堂騎馬走得不緊不慢地走進了開封城,在城門口,白玉堂一眼看到了貼在顯眼處的一張畫影圖形。
那張畫像的一個角大概被風吹掉了,在風中輕輕地晃動,畫像上,是那個不起眼的書生……加上今天,已經是第四天了,還是沒有人去開封府認尸。
白玉堂想起前天,包延和龐煜將近五年所有報失蹤人口的案卷都翻了一遍,也沒找到一個跟這死者類似的。五爺行走江湖多年,見的死人也不少,不過那書生就這麼蜷縮在枯井里好多年,卻也沒人找他,不禁讓人唏噓。
輕輕一扯白雲帆的韁繩,白玉堂想抄個近路快點回開封府,穿過一條窄巷,前方是開封一條十分僻靜的大街。
就在路口的位置,白玉堂看到一個老婦人正站在遠處一面牆前,仰著臉,看著牆上貼著的,那幅畫像。
那老太太看畫像的神情,引起了白玉堂的注意。
此時夜涼,晚上有些風,那個老太太穿著一件灰黑色外袍,披著一條粗麻布的披肩,手里拿著跟木頭拐杖。她身材干瘦,微微有些駝背,臉上皺紋堆累,一頭灰白發盤著,幾縷發絲在夜風中輕輕地飄動。那老婦人一動不動地,仰著臉,盯著那張畫像看著,看得十分專注。
白玉堂騎著馬走出來的時候,就見她伸起手,似乎是想去撕下那張畫像,但是注意到了馬蹄聲,她又不動聲色地,將手收了回來。
白玉堂微一挑眉,這老婦人別看年紀大了,不過應該是有些功夫的,可惜推測不出她的身份。
那老太太轉過身,低著頭往前走,跟白玉堂的馬擦身而過的時候,白玉堂拽住馬韁繩,回頭看她,開口問,「老人家。」
老太太腳步一停,回過頭,看白玉堂。
大概打量了一下之後,老太太微微一笑,「這位,叫老生?」
這時,小四子瞌睡也醒了,揉著眼楮看著眼前的老太太,有些不解地仰起臉看看白玉堂。
白玉堂指了指那畫像,問,「你認識畫上的人?」
老太太微微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白玉堂本來是不喜管閑事的,不過這次與其說是想幫展昭查案,倒不如說,五爺的確想要搞清楚那具無名骸骨的身份,就多問了一句,「像你見過的人?」
老太太盯著白玉堂看了看,淡淡一笑,「老生的確不認識。」
白玉堂沒,不過顯然有些懷疑。
老太太似乎是看出了白玉堂的疑慮,就道,「老生只是覺得,老天爺真是不公平,像我這樣一把老骨頭還活得好好的,畫像上的人那麼年輕,卻死了。」
白玉堂分辨不出這老婦人是說真的,還是只找個借口搪塞一下。
老太太說完,回過頭,拄著拐杖,不緊不慢地走了。
白玉堂還是回頭看著她,此時,空曠的大街上,只听得到那老太太拐杖踫地時候「 噠、 噠」的聲音,卻是听不到老太太的腳步聲。
白玉堂皺眉——功夫真的是不錯!什麼來頭呢?
「白白。」
小四子叫醒了沉思中的白玉堂。
白玉堂低頭看他。
小四子仰起臉跟白玉堂說,「那個女乃女乃和畫像上的人長得有點像。」
白玉堂微微一愣,「像麼?」
小四子點頭,「嗯!這個人就是眼眶和下巴的地方很特別,那個女乃女乃有跟他一樣的特征,可能是親戚哦。」
白玉堂趕緊一拽白雲帆的馬韁繩追了。
可是剛才那老太太已經拐進了一條巷子,白玉堂再找……早已經蹤跡不見。
白玉堂覺得事情似乎不單純,就快馬回開封府找展昭去了。
……
而此時,展昭在哪兒呢?
展護衛並不在開封府里。他剛才掌燈的時候的確回來了,想等白玉堂回來了和他一起去吃個宵夜什麼的,但就在剛才,南宮紀派了個侍衛來找他,說是宮里出了點事。
展昭和趙普趕到了皇宮,被帶到了他們發現那具骸骨的,那口枯井邊。
「什麼味道?」公孫聞到一股焦糊味。
南宮指了指井底。
展昭和趙普對視了一眼,接過一個侍衛手里的燈籠,跳進了枯井。
枯井底,跟他們幾天前來,已經不同了。
那個存放尸體的洞窟前邊,有三堆灰燼,看著像是燒過的紙錢,正中間放著一個香爐,里邊有燒盡的香,還有兩截蠟燭,洞口插了一根白色的飄帶,四周圍有黃色的紙錢。
展昭驚訝——有人來祭拜過?
趙普問南宮,「侍衛們沒發現是什麼人?」
南宮搖頭,「皇宮守衛森嚴,但是誰都沒發現有人進出,今天侍衛巡邏到這里,聞到香燭味道才發現。」
「那是什麼?」
公孫眼尖,看到落葉堆里,似乎有個什麼東西,展昭蹲下扒開落葉,就見里邊有一枚玉佩。
將那枚玉佩拿起來,眾人借著燈光一看——就見那是一枚銅錢大小的玉佩,而玉佩的樣式,跟那天どど在孔雀湖里找到的魚尾枕,一模一樣。
「上次就有麼?」趙普問。
公孫搖頭,「不可能啊,上次我將葉子都翻遍了,肯定沒這塊玉佩。」
「那是祭拜的人留下的?」
展昭模著,「為什麼不掛在藤蔓上或者放在洞里,而是埋在落葉里?」
「或者……」南宮看了看落葉堆,「像是扔下去的。」
公孫點了點頭,「有可能。」
展昭拿著那枚玉佩看著,忍不住皺眉,之前一直沒有人祭拜,突然有人來了……是否是因為那畫像被人認出來了,認識死者才會來祭祀,冒著危險闖皇宮可見關系匪淺,可既然有認識死者的人,為什麼對方不去開封府認尸,而是自己來祭奠?
……
與此同時,皇宮內。
趙禎走到花園,就見龐妃正和太後坐在桌邊喝茶,香香坐在龐妃腿上晃著小腿。
趙禎進來坐下,小香香立刻爬,「父皇皇用晚膳了沒?」
趙禎搖搖頭,龐妃就讓身邊的侍女去給趙禎拿晚膳。
那宮女剛走出院子,眾人就听到一聲尖叫聲傳來。
幾個侍衛沖了出去,趙禎也走了出去……只見在御花園那一頭,就在孔雀湖旁邊的一棵香樟樹上,掛著一個宮女。
香香也要跑出來看,龐妃截住她,就見趙禎回頭對她擺了擺手。
龐妃抱著香香回屋去了。
太後走了過來,到趙禎身邊抬頭望了一眼,皺眉。
幾個侍衛將那宮女放了下來,但是人已經沒救了。
樹上掛著一條打了個結扎成圈的麻繩,地下有個翻到的椅子……看著像是上吊自盡。
很快,展昭聞訊趕過來了。
南宮紀看了一眼那宮女,忍不住皺眉。
這宮女五十多歲了,很多人都不認識,管事的太監認了出來,說是負責洗衣之類粗重活的宮女,基本不會到前邊來。這宮女叫梁婆婆,人很開朗,平日也健談,管事的也不能理解她為什麼會跑來御花園上吊。
公孫蹲在尸體旁邊檢查了一下,道,「她的確是自殺的啊!」
展昭皺眉,還以為是被人殺了掛在這里的,竟然真是自殺?說實話,在這種地方自殺比被殺還匪夷所思。
另外,本來自殺也沒什麼可查的,自殺有很多理由,但起碼沒凶手可以抓……但偏偏前幾天又發現了無名骸骨,魚尾枕也是在孔雀湖里找到的,兩者有關聯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