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大作之下是劇烈的變天,烏雲壓頂,此時的天氣就好像當下的氣氛一樣,沉重異常。
空鶴淡淡一笑,「小子,真有膽,不知天高地厚。」
白玉堂回他一句,「你有我師父高?」
空鶴一愣,好笑,「拿你師父壓我,他可不在。」
「廢話。」白玉堂再送他一句,「他在你敢來?」
「那我今天就幫他教教徒弟!」空鶴雙眉一立,身形忽然一晃,隨風而動……
「嗖」一聲,人影不見了。
小四子揉眼楮,摟住紫影搖啊搖,「呀,人不見了!」
紫影就覺得手心出汗,這老頭內力驚人!
此時伴著狂風大作,白玉堂站在風中一動不動,發絲隨著微風輕輕揚起,伴著一縷發絲忽然一變方向,他一閃身繞到某個方位後,橫向一刀掃出,就听到重重的「鐋」一聲,金屬相撞的響聲。
風中,根本看不到空鶴的身影,但是白玉堂每次調轉身位一刀掃過去,總是能擋住對方偷襲而來的權杖。
趙普嘴角微微挑起,「論聰明,白玉堂真是頂級……」
說話間,他看到了展昭的表情。
此時的展昭有些奇怪,他的表情很特別,說他是緊張吧?又好像不是,很安靜。
趙普模了模下巴——展昭和白玉堂還有他雖然差不多是同時認識的,但顯然身為江湖人的他倆更加投緣一點。白玉堂這種半死不活的性子還肯跟著展昭偶爾胡鬧個,甚至說個笑話,不能不說他倆真心是合得來的。
這里別人不說,他們三個都是高手,白玉堂的內力的確應該和空鶴有些差距,這次打這一戰可以說是白玉堂的性格使然,也可以說是為了保住天尊的名聲誓死一戰,危險重重。
白玉堂討了個天氣的巧勁,借用風雨之力來打敗空鶴的隱遁之術,但成敗還是對半開而已,而展昭不開心、不興奮,只是默默看……神色之中,帶出一絲疑惑,讓趙普不太能理解這種反應,究竟代表什麼。
遠處的山門之上,藍狐狸托著下巴看白玉堂和空鶴打了個勢均力敵,忍不住贊嘆,「哎呀,這小子真是了不起的啊!」
說了一句,身邊殷侯沒反應。
藍狐狸仰起臉看。
殷侯站在山門的高企一角上,神色平靜,看著遠處的鏖戰,眉梢微微揚起,似乎是帶出了一絲苦笑。
「宮主?」藍狐狸不太明白殷侯這個表情的含義。
殷侯只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出來,「天尊只收他一個,是有理由的。」
「是喔,他的確天分很高,跟小主人有一拼了!」藍狐狸點頭。
殷侯搖了搖頭,「天分高的多了去的,他是不同的,白玉堂連骨頭里的東西,都像天尊。」
「骨頭里是什麼?」藍狐狸听不懂。
殷侯沉默片刻,開口,「是寂寞。」
……
藍狐狸捧著臉發呆,「寂寞?天尊很寂寞麼?怎麼不跟您似多收些人馬來熱鬧熱鬧?」
殷侯哈哈笑起來,沒回話。
「天山派那麼多人,夠熱鬧了吧,他非要住在連只鳥都飛不上去的天山,當然寂寞啦!」藍狐狸搖頭。
「不是有人陪就不寂寞了的。」殷侯抱著胳膊微笑,「我五歲認識他,一百多年後,他還是一個人。」
「哇……」藍狐狸皺眉,「那白玉堂跟他很像,豈不是要孤獨終老?可惜了這麼個帥胚子。」
「這倒不一定。」殷侯看了看背著手靜靜站在戰局邊沿看得專注的展昭,「有人懂就不寂寞了。」
藍狐狸望天,「听不懂。」
殷侯微笑,「但是光懂這些,還不能打敗空鶴。」說著,仰起臉看著越來越濃密的烏雲,「接下來怎麼做?」
隨著幾輪電光火石的對戰,空鶴根本佔不到上風,也有些惱怒。
天山派幾個徒弟看得目瞪口呆——白玉堂是怎麼判斷出空鶴的位置的?
空鶴一見不能輕易得手,神色一冷,暗道一聲——天尊,那就不好意思了,今日你這寶貝徒弟,性命看來要斷送在我手中了。
想罷,空鶴突然縱身一躍到了半空,隨後身形一晃,消失不見。
現場立刻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轟隆隆的悶雷聲音,以及呼嘯的風聲。
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白玉堂的身上。
就見白玉堂站在正中間的空地上,平視前方的雙眼忽然往上一看,橫刀在手,突然一躬身邁出一步,以一種巨大的弧度揮出了手中長刀……
展昭就是微微一皺眉,隨著白玉堂的動作,傳來了尖銳的響聲,刺耳非常。
小四子趕緊捂住耳朵,在場不少人也捂耳朵。
而白玉堂的刀在空中畫出的弧度有一條清晰的火線,火星四射……
空鶴一躍落到了地上,再一看自己手中的權杖,氣得他牙齒咬得咯吱響,怒視著白玉堂,似乎很有不甘心,「鬼小子,投機取巧,果然有些小聰明。」
白玉堂嘴角輕微地動了一下,也不知是否是冷笑了一聲,「是你蠢。」
歐陽少征忍不住就問趙普,「這老頭會隱身麼?怎麼突然不見了,白玉堂還能找到他在哪兒?」
「因為風。」趙普微微一笑。
「風?」歐陽不太明白。
「空鶴擅長隱遁之術,利用的是他的身法快速,以及障眼之法,是內力到達很高境界才能練出來的武功。」在一旁的展昭開口解釋,「風和日麗的日子,他一旦隱遁,連氣息都可以隱藏,根本不知道他在何處出現,簡直防不勝防,與他交手,可能在完全看不到他的情況□首異處。」
歐陽點點頭,「大風中還是可以隱身……哦!」
說到這里,歐陽一下子明白了過來,「難怪說就今天是天時地利人和了!」
小四子沒听懂,歪個頭問紫影,「什麼啊?」
紫影和赭影包括在場大多數會武的人都懂了,雖然隱遁之術可以將身形藏匿于無形,不被肉眼發現,但是隱遁並非消失,障眼法終究是障眼法,不等于真的不見了。
一旦狂風大作,有什麼人靠近,無論是否看得見,有一件事情不會變,就是風會被他擋住!
狂風中,感受不到風,或者風由強轉弱,都可以判斷對手的位置,以及襲擊到來的時間,判斷回招的時機。一切都只在瞬間,判斷、反擊……驚人的感受外界變化的能力,都能看出白玉堂無限的天分。
然而天山派眾人看了半天也沒看出白玉堂用的究竟是什麼功夫,因為太快了……感覺上似乎就是他們平時在用的天山派最基本的功夫。
「空鶴不止會隱遁那麼簡單,他的拿手活還沒使出來呢。」殷侯似乎替白玉堂捏把汗。
趙普看著戰局,就感覺有涼冰冰的雨水滴在臉上。
展昭仰起臉,看著越來越大,像簾幕一樣密密麻麻往下掉的雨滴——白玉堂想要的機會來了,但是他會怎麼用?
俄頃,天雷滾滾大雨傾盆。
藍狐狸趕緊拉著還在山門上站著的殷侯下去,躲到樹林子里,以免不小心被雷劈。
天山派的不少弟子似乎也預測到今日會下雨,帶著傘,都撐起來擋雨。
紫影他們先遮住小四子,其他就不管了,而展昭和趙普站在雨中……大雨這種砸法,兩人身上卻是不濕,看來有意用內力阻擋。
前方白玉堂和對峙的空鶴也是直接站在了越來越大的雨水里。
空鶴顯然內力強勁,他周身干燥,似乎大雨對他完全沒影響,倒是白玉堂……衣服和頭發,都已經開始濕潤。
趙普看到此情景,有些不解,挑起雙眉看展昭。
展昭單手輕輕模著下巴,似乎也一時不太搞得明白白玉堂要干嘛。
「宮主,白玉堂淋濕了喔!」藍狐狸捧著臉問殷侯,「哎呀,雖說水當當的美男子我看得是很開心,不過以他的內力不用淋雨的吧?」
殷侯微微皺眉,似乎也在考慮這個問題。
空鶴心中隱隱覺得不對——這小子,打算做什麼?
司馬空低聲問薛長東,「這小子……為什麼要淋雨?」
「大概自知內力不夠,想全力用來對付空鶴吧?」薛長東猜測。
眾人面面相覷。
空鶴突然笑了,「小鬼,勇氣可嘉,天分也不錯,不過可惜,天尊要是能多教你幾年就好了,今日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隨著他話音落下,眾人就見他將被白玉堂的刀劃出了大大一個口子的權杖丟在了一邊。
「不用兵器?」藍狐狸驚訝。
「空鶴最強的兵器並不是什麼權杖,而是他的空鶴掌。」殷侯低聲說,「空鶴掌和隔空掌非常像,都是隔空無形,就算白玉堂能識穿空鶴的隱遁之術,也避不開隱遁之術加上空鶴掌……」
「兩樣加起來?」藍狐狸皺眉,「就是人不見掌也不見?」
「沒錯,但是人不見可能有難度……」
「因為下雨是不是啊?」藍狐狸一拍手,「難怪白玉堂說今天是打敗空鶴最好的機會,隱遁之法已經破了,那就剩下空鶴掌了。」
「不是那麼簡單的……」殷侯皺眉。
殷侯的話剛說完,就見空鶴突然一閃……沒了蹤影。
「這招還用?」紫影皺眉,「不是已經破了麼,現在那麼大雨,我都能看懂他人在哪兒……」
「不對。」趙普微微一皺眉,「雨和風是不同的。」
展昭也點頭,「的確。」
……
就見與眾人想象中的不同,大雨中隱遁的空鶴,並沒有留下一個明顯的人形,而是留下了很多個,很多個……
「哇。」小四子驚叫。
赭影了然,「空鶴的隱遁本來就是虛幻的東西,因為他本身是實的,所以才能虛。風是無形的,可以利用,但雨還是實的,雨和空鶴的隱遁之術加在一起,威力不但沒減半,反而加倍了。」
紫影擔心,「那不是白玉堂計算錯誤?」
赭影皺眉不語,此時眾人都屏住呼吸看白玉堂。而這時候的白玉堂,依然靜靜地站在大雨之中,雨水已經打濕了他那一身白衣和黑發。還是那張萬年不變冰山臉,只是此時他靜靜地看著砸向地面的雨滴,似乎是在發呆。
趙普忍不住皺眉,問展昭,「他想干嘛?」
展昭不確定地看著白玉堂的背影,一個念頭閃過腦海……該不會?
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突然,就听到了兩聲尖銳的聲音傳來……這聲音很奇怪,類似于鶴鳴。可是空鶴那兩只白鶴還乖乖站在山石旁邊的樹下梳毛躲雨,完全沒叫。
「來了。」展昭心中一緊,這是空鶴掌的特點,雖然無影無蹤無形無體,內力雜亂不堪威力驚人,但是空鶴掌有聲音。就是因為這鶴鳴一般的聲響,才會得名。
此時的雨已經變成了滂沱大雨,雨水突然受到內勁的干擾變得雜亂不堪,原本朝向同一個方向的雨滴開始四外飛濺,這是受到內力的影響……
「小心!」展昭一驚,他目力驚人,就在雜亂的內力四外縱橫的時候,白玉堂的背後卻是明顯的雨水一滯,恍惚一個人影停住。空鶴突然現身白玉堂身後,抬手一掌,對著他天靈狠拍下去……
展昭叫出小聲的時候,巨闕已經準備出鞘了,卻看到背對著空鶴的白玉堂忽然一側臉……
此時雨水太大,他的發濕透,幾乎遮擋去了眉眼,側面只有高挺的鼻梁和弧度美好的下巴……以及,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容。
展昭一驚——白玉堂等的就是這招?
「置之死地而後生」幾個字,猛地冒了出來。
展昭微微張大了嘴,趙普忍不住就暗贊了一聲,「原來只是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