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天牢里。
包延和包福兩人,一人拿著一串糖葫蘆,坐在草堆里。
這是剛才龐妃那頭叫人送過來的。
之前包延和龐煜這邊動靜挺大,龐妃就派了個丫頭來問問怎麼了,龐煜告訴她包延是包大人的兒子。于是,龐妃就讓丫環拿了兩串糖葫蘆過來給他吃,說听動靜還小呢吧,讓龐煜不準欺負他。
龐煜趴在地上笑得捶稻草,包延拿著糖葫蘆扶額,羞憤!
倒是小包福,吃得挺開心的,這酸酸甜甜的,山楂又飽滿,真好吃!
這時,外頭有個大理寺卿的隨從,引著兩個人進來。
龐煜拿著糖葫蘆一抬頭,又驚又喜,「啊!展大哥!」
進來的正是展昭和白玉堂。
小包福也樂了,蹦起來,「展大人你可來了,我們還以為要吃牢飯了呢。」
展昭看了看兩人手里的糖葫蘆,「這不是吃得挺好麼。」
包延尷尬,將糖葫蘆塞給包福,讓他索性吃個夠,邊問展昭,「展大哥,你來查龐煜的案子啊?」
展昭倒是意外,包延沒記著要放出去,而是問龐煜的案子,看來是問出了些什麼了。
一旁龐煜搔了搔頭。
展昭對他笑了笑,「小侯爺,別來無恙啊。」
龐煜嘴角抽了抽,對展昭和不遠處抱著刀靠在牢門邊看情況的白玉堂點了點頭。
展昭見他挺老實,估計也是吃了點苦頭的。
包延好奇地看一旁的白玉堂,展昭給他介紹了一下,包延連連點頭,心說……哎呀,果然展大哥的朋友都是人中龍鳳,好帥!
白玉堂用復雜的眼神看著包延,此時他只有一個疑惑——為什麼那麼白?!
小包福舉著兩串糖葫蘆都不知道該看哪個好了,哎呀,江湖人就是好風采呀!
這時,身後的那個牢房里,傳來了聲音,「展護衛,一路辛苦了。」
展昭回頭看了看,知道龐妃擔心龐煜的案子,就道,「龐妃保重身體,不用太擔心。」
龐妃松了口氣。
展昭對包延一偏頭,那意思——可以出來了。
包延回頭看了看龐煜。
龐煜也看了看他,有些無奈……倒不是說兩人多合得來,只是龐煜是個喜歡熱鬧的人,一人蹲牢房蹲得寂寞難耐,他那些豬朋狗友又不可能來看他,往日稱兄道弟的世家公子名門之後現在見他避之唯恐不及。好不容易來了個包延還挺有意思的,能陪著聊個天,這會兒又要走了。
包延見龐煜的樣子似乎有些失落,就問展昭,「我先住兩天吧,反正我爹也沒回來呢。」
展昭有些意外,龐煜也驚訝。
一旁白玉堂嘴角輕輕動了動。
對面的牢房內,龐妃微微地笑了,果然是包拯的兒子,樂意在人危難之時伸出援手。
展昭一笑,「你先幫我個忙,幫完了再回來,只需要半天。」
包延納悶,「幫什麼忙?」
「自然是幫著查案了。」展昭壓低聲音,大致將昨晚軍營發生的告訴了包延。
包延听後模著下巴,「哦,原來如此!我明白了,展大哥你要我去紙鋪幫你打探下虛實是麼?」
「對,還不能打草驚蛇。」
「這個好辦!」包延整了整衣服,「這就去?」
展昭點頭。
包延跑去拿放在草堆里的行禮,見龐煜愁眉苦臉的,就道,「我一會兒還回來呢!」
龐煜眨眨眼。
包延晃悠出去,「這大理寺伙食還不錯麼。」說完,跟那個隨從道,「晚飯我要吃醉雞!」
那侍衛望天——包大人家這位公子還挺會吃。
展昭在一旁點頭,「太白居的醉雞好啊,再配份炒面!」
侍衛無語——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展昭和白玉堂暗中跟隨包延和包福趕往姚記紙鋪。
紙鋪自然不像飯館之類的那麼熱鬧,包延跟包福假裝是來訂棺材的,挑三揀四。
這姚記紙鋪的門面並沒什麼大問題,鋪子里只有一個伙計。包延一會兒要楠木棺材,一會兒又說不好,最好要金絲楠的。
那伙計無奈,「我說小公子啊,您這不能天上一腳地上一腳啊,普通楠木棺材是有,這金絲楠木我上哪兒給您找啊。」
包延就想到院子里看看,于是就說,「你這店里最好的棺材是什麼木的?」
伙計想了想,上下打量包延。
這小公子長得倒是真不錯,細皮女敕肉看著是個好人家的孩子,不知道有多少銀子。
「這位小少爺,你能出多少銀子?」伙計問。
包延一笑,「少爺我是幫一個好友去世的父親選棺木,他出來一趟不方便,至于銀子,多少根本不是問題。」
伙計見包延這麼大口氣,就道,「我那後院,有一口老花梨的棺材。」說著,伸出一根手指,「一千兩!」
包延肚子里罵娘,心說買口棺材都要一千兩,你死了算了!只不過面上不好表現出來,就道,「老花梨?黃花梨麼?」
「對,六百年以上的樹齡了!」
「你是不是忽悠我啊?」包延還不太相信,「六百年的黃花梨就賣一千兩?你賣棺材還是賣骨灰盒子啊?」
伙計嘴角抽了抽,心說……還要少了啊!
「那,您看不看?」
「看!」包延點點頭,跟著伙計上後院。
不遠處的巷子里,展昭和白玉堂對視了一眼——別看包延平日瞅著像個書呆子,其實他也挺機靈的,就是……偶爾機靈偶爾犯愣。
這後院也不在姚府里頭,還隔著一道院牆,棺材都停在院子中間。
伙計指著不遠處放在石桌上,用一塊油布遮著的棺材,道,「您過眼!上等黃花梨!」
包延走過去看了看。
別看他年紀小,因為書讀得多,見識廣博,所以知道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之間包延伸手輕輕敲了敲木板,耳朵貼上去听聲音,點點頭,「嗯,倒是干貨,蛀眼兒都沒一個,不過有沒有六百年就要再看看里頭。」
伙計更放心了幾分,難怪人家找這少年來挑棺材,果然是行家。
伙計打開棺材板,包延往里頭一看……微微打了個愣神。
他可沒動聲色,湊過去佯裝是仔細看內部,趁著伙計不注意,悄悄滴聞了聞……就皺了眉頭。
抬起頭。
包延問,「真的一千兩就夠了?」
「夠!」伙計一個勁點頭。
包延一挑眉,「我今天就要。」
「您這就給錢麼?」伙計問。
包延上下看了看他,「這銀子是付給你,還是付給掌櫃的?」
「嘿嘿,給我就成!」伙計搓搓手,「我們這紙鋪是隔壁姚家開的,姚員外都交給我負責的。」
包延點點頭,對包福一挑眉。
包福抽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給了伙計。
「先付給你一半,你帶幾個人,送棺材到城南的蔣家胡同,里頭最大那間徐府。」包延慢條斯理地說,「到了那兒,自然有人給你另外一半,還會給你賞錢。」
「好 !」伙計連連點頭,「現在就送?」
「自然現在就要!你趕緊找人!」包延裝出挺著急。
伙計趕忙找人搬棺材。
包延和包福又對視了一眼。
包延突然一捂肚子,「哎呀……嘶。」
「少爺你怎麼啦?」包福趕緊扶他。
「哎呦,肚子痛!剛才吃的果子是不是不干淨!」包延裝出月復痛難忍的樣子。
「呦,少爺您沒事兒吧?」伙計趕忙湊過來。
「沒事沒事,你這兒有茅房沒有啊?我要出恭!」包延團團轉。
伙計就要引他去茅房。
「唉!」包福趕緊攔住,「我家少爺可金貴了,你可別領我們去下人用的茅房啊!」
「呃,這個……」
「哎呦,忍不住了,痛痛痛!」包延直跺腳。
「那,上主屋吧,那兒有沒用過的。」伙計讓下人繼續搬棺材,自己則帶著包延穿過院牆的門洞,去主屋的後院。
于是,包延和包福,成功地混進了姚家的大院里。
蹲在不遠處牆頭往里看的展昭和白玉堂都點頭——是挺機靈。
「你絕不覺得姚家過分安靜?」展昭問白玉堂。
白玉堂點了點頭,「確切說是死氣沉沉。」
……
一進院子,包延假裝肚痛,不能走太快。
伙計引著他往比較偏僻的西邊走。
包延一路眼楮可沒閑著,四處亂打量。
發現這大院死氣沉沉的,樹木花草也顯然長時間沒人澆灌,都死得差不多了。
伙計帶著包延到了後院的一個茅房前邊。
包延進去一瞧……全新的,都沒人用過,這可奇怪了!
等包延方便完了出來,還問伙計,「你們這姚府人丁夠單薄的啊?怎麼都沒人啊?」
伙計干笑了兩聲,「我家老爺出遠門了,院子基本空著,就幾個朋友在住。那幾個朋友白天也不怎麼見人,就晚上來睡一覺,都不用我們做飯。」
「喂喂!」包延突然板起臉,「你們這是正經鋪子麼?」
「是啊是啊!」伙計一個勁點頭。
「你這棺材是干淨東西吧?」包延懷疑,「听著你老板的朋友不像什麼正經人!」
「正經!他們都是木材商人!平日四處搜集好木材,我們這兒的棺木,都是他們供的貨!」伙計道,「少爺您放一百二十個心!」
包延點了點頭。
兩人也不再問了,生怕再問打草驚蛇,于是就出了紙鋪,找展昭他們去了。
伙計抬著棺材走了。
包延在拐角的巷子里找到了等待的展昭和白玉堂。
「怎麼樣?」展昭問。
「這鋪子可不靠譜呢!」說著,包延問白玉堂,「五爺,你給的五百兩銀子我都給付了定金了,這可怎麼辦?」
「棺材多少錢?」展昭問。
「一千兩呢!」
展昭張嘴,認真看白玉堂,「得拿回來!能買多少螃蟹呢!」
白玉堂哭笑不得,「沒事,他們先搬去徐府,自然有人給他們銀子,留著棺材日後還好辦事。銀子總會拿回來的,就當存著。」
「說起那口棺材!」包延突然說,「那棺材不是新棺,是用過的!」
「是麼?」展昭驚訝。
包延點點頭,「黃花梨木的棺材十分貴重,花梨木有個特點,就是本身有一種香味,尸體擺放著不臭。但是花梨木原本的香味是一種青草味,不是特別香。可如果放過尸體,並且深埋地下好多年,那麼棺材板會有一種檀香的味道。我剛才聞了一下,那棺材有香味!所以必定是地里挖出來再賣的!」
展昭皺眉,「這是刨墳掘墓拿死人棺材來賣的鋪子啊……」
「那留著那口棺材剛剛好!」白玉堂對展昭道,「到時候罪證確鑿,抄他的鋪子!」
展昭點頭,正這時,有個人落到了牆頭。
「在這兒那,真難找。」
展昭和白玉堂抬頭,是青影。
青影對兩人一使顏色,「歐陽和鄒良還有幾里地就到了,我看到紫影背著新亭侯跟著,估計王爺隨後就到。」
展昭和白玉堂一挑眉。
「說起來,你倆還真清閑,門口都打成那樣了都不管吶!」青影歪著頭問。
「誰和誰打起來了?」展昭光顧著和白玉堂查棺材鋪子了,沒留意外邊軍營。
「呼延大夫人和方霸啊!」青影道,「我看外都兩家拉開架勢連鼓都抬出來了!」
展昭張大了嘴,「這是準備在城門口大戰三百合?」
青影一攤手,「夠嗆啊,呼延大夫人那邊吃虧點貌似!畢竟都是女將。」
「去看熱鬧……不是,去幫忙!」展昭撒腿就跑,白玉堂也跟著。
包延和包福面面相覷——打起來了?兩人也不急著回大理寺蹲大牢了,趕緊跟去看熱鬧。
青影還納悶呢,這書生是什麼人啊?皮膚好白好標致的娃!
展昭趕到城門口一看,可不是熱鬧了麼!
∩是小四子矮,放在地上就看不到城樓下的情況了,又不能跟簫良似的,上城牆圍欄上站著,他也不會輕功,還跟個西瓜一樣重心不穩。
于是,白玉堂將他順手遞給了包延。
包延抱住,茫然地看眾人。
「對了,介紹下,這是包大人家的公子,叫包延,這是他的書童包福。」說完,展昭又對包延指了指小四子,道,「這是小四子,公孫先生的兒子,公孫先生是開封府的主簿,等他來了再給你介紹。」
包延一個勁點頭,他爹給他的書信中提到過新的主簿公孫策,包延對他敬仰得一塌糊涂。
「你說他是誰?」
霖夜火掏了掏耳朵,問展昭。
「包延呀。」展昭補充了一句,「包大人家的公子。」
展昭一句話,不止霖夜火,城樓上所有人,包括殷侯天尊、小四子簫良、還有幾十個兵將以及幾個早到的影衛,一起齊刷刷看包延,張大了嘴,一臉的不可思議!
包延就覺得眼皮子跳,羞憤!
「是白的……」良久,殷侯第一個開口。
「對啊,好白!」天尊也點頭,「比玉堂還白。」
白玉堂扶額。
「白啊!」
「好白!」
「怎麼那麼白?」
「為什麼是白的?」
「哎呀,白啊!」
包延就听得滿耳朵嗡嗡嗡,一直都是——白白白……
包福就看到包延情緒又激動了,趕緊捂耳朵,少爺要炸毛了!果然,包延蹦起來就吼,「白怎麼啦!白不可以啊!誰規定包拯的兒子不可以白啊!我白是像我娘!」
延這一聲吼完,原本比較嘈雜的城樓,以及兩邊數以千計看熱鬧的百姓突然刷拉一下安靜了下來……
白玉堂搖了搖頭。
展昭模下巴。
被包延抱著的小四子眨眨眼,突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包延臉上抹了一把,看了看手指頭,說,「哇,真的沒有擦粉!」
小四子那一聲打破了沉默,就听全城來看熱鬧的百姓瞬間炸開了鍋……
「哇!是包大人的兒子啊!「
「哎呀,怎麼那麼白?」
「是啊,好白啊!」
「白死了!」
「白啊!」
……
包延縮到一旁的城牆邊蹲著不開心。
小四子站在他旁邊同情地拍他肩膀表示安慰。
這會兒,全城百姓的焦點都在包延身上了,人們口耳相傳——城樓上有包大人的公子呢!長得倒是很標志,就是白啊!特別特別白!
城樓下正對峙的兩方人馬就听到城門內一片喧嘩,心說——怎麼了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