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公公倒是提供了不少值得注意的線索,但是案件依然撲朔迷離。
送走了黃公公,就看到王朝和馬漢跑了過來,與他們一起跑來的,還有黑影和白影。
王朝馬漢之前被包大人派去瑤香閣查案子了,畢竟從老板到三個女工都無緣無故死在了巷子里,而且死狀實在太過慘烈,這案子因為司佟在驚嚇過度的時候大喊「屈仲遠」的名字,而被和鬼面人的案子聯系了起來。
而黑影和白影則是被趙普派去盯著那個可疑的刑部侍郎司佟,看看他背地里究竟在搞什麼。
這四人急著趕過來,估計是發現了什麼了。
眾人讓王朝馬漢先說。
案發後,兩人帶著衙役第一時間趕到了瑤香閣,閣內並沒有人,房間里十分的凌亂,似乎是被人翻找過,但值錢的金銀玉器並沒有拿走,應該不是謀財。
「他們找什麼?」展昭好奇。
馬漢道,「所有的賬本都不見了。」
「賬本?」眾人微微皺眉。
「嗯。」王朝也點頭,「還有很多的藥材和做菜的原材料,以及菜譜之類的。」
「連菜譜都拿走?」公孫好奇,心說莫非是被同行搶走了?
「很奇怪!」馬漢道,「瑤香閣做的是高檔食材的生意,其實像她們這樣的買賣開封就一家,而且一天最多一桌,說實話沒搶走多少客人,應該沒什麼同行需要競爭到殺人的程度。」
「那種殺人方法是帶著恨的。」白玉堂淡淡道,「會這樣殺人的,除了報仇沒第二種理由。」
展昭和霖夜火都點頭,這是江湖人的手法,血債血償的典型,要不然就是行凶的人腦筋有問題。
「對方將所有紙張都拿走了。」馬漢和王朝道,「可我們懷疑他們並沒找到真正想找的東西,因為,我們在牆角和房內的布匹上,發現了不少火油。」
「火油?」歐陽皺眉,「是想一把火燒了,一了百了?」
「沒錯。」馬漢點頭,「但是可能我們趕去的及時,大批的官差衙役動靜也較大,所以火沒來得及點起來。」
「哦?!」展昭雙眼一亮,模著下巴開始想心思。
趙普又看黑影和白影,「你倆盯著司佟怎麼樣了?有沒有線索?」
「有!」黑影從懷里拿出一封信來,道,「司佟回去之後就跟坐針氈上了似的,坐立不安唉聲嘆氣,一看就是大難臨頭的樣子。
後來我們看到他在書房里寫了一封信,但裝進信封之後,又猶豫了起來,最後左右轉了轉,將信封塞進了床底下。
我們等了好久,他起夜的時候我們將信偷出來了。
趙普接過來看信封,微微皺眉,「寫給包大人的?」
影衛點頭。
趙普順勢遞給展昭。
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也不一定要等到包大人過來,直接打開看吧,萬一有什麼重要線索耽擱了呢?
于是,展昭將信抽出來,展開,眾人一看之後,微微皺眉——原來,這是一封司佟的自首信。
信上的內容大致如下。
司佟說自己念書的時候成績不突出,原本仕途暗淡,但是多得伯樂王峰大人提拔,如今才能做到三品大元,光耀門楣。
科室司佟一直很疑惑,王峰為什麼會舉薦他這麼一個才智平庸的人做刑部的侍郎?直到後來,王峰交代他辦事,他才明白,就是因為他才智平庸,王峰才用他。司佟坐上刑部侍郎後沒多久,王峰身邊的寧公公就來找他,讓他替駙馬爺辦兩件事。
第一件,刑部的重犯,特別是死刑犯,在行刑前調包。
而至于如何調包,王峰根本不需要擔心,只要在行刑前將準確的時間告訴給寧公公派去的人,然而行刑當天用白布圍住行刑台,等之後,派人收尸體就可以了。而至于尸體是不是原本那個死刑犯的,根本沒人知道。反正都穿著囚衣、血淋淋的,而且死刑犯都是當時下葬,不交給家人。
第二件,刑部經常有發配邊關的重犯,寧公公要司佟將發配的人數、時間、所行的路徑告訴他,並且安排他派來的官差押運。
司佟滿月復疑惑,王峰這樣的人物,要死刑犯干什麼?起先,司佟以為是王峰與那些重犯有私仇或者私交,但是對方經常性地要這樣的重犯,實在是可疑。
人無論聰不聰明,但都是有好奇心的,司佟就曾派心月復跟蹤那些押送的犯人,發現他們並沒有被發配去邊關,而是走到半道無人之處時,被打暈裝進了箱子,之後神不知鬼不覺地,被運走消失了。
司佟在信中寫,那天他本來因為家父八十大壽,而跑去瑤香閣,想挑個日子訂一桌酒席,卻發現瑤香閣里亂糟糟的,老板娘和廚娘們都不在,只有幾個黑衣人在翻箱倒櫃找東西,其中一個人的背影……雖然只遠遠看了一眼,但他認得出來,是昊天樓的寧公公。
司佟當時腦子很亂,他膽子又小,搞不清楚是瑤香閣鬧賊了,還是有什麼另外的事情。他悄悄就跑了,回去的路上,這麼巧又看到瑤香閣的劉瑤香帶著三個廚娘著急忙慌的,背著包袱跟逃命似的跑進了一個巷子。
司佟當時也是好奇,而且回家正好要經過那巷子,他鬼使神差地走到巷子口一看,正看到一個廚娘的人頭滾了出來,尸體栽倒,滿地的血。
在那血腥的巷子里,尸體旁邊站著個人,那背影……司佟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人回過頭,司佟看到了一張帶著血的白色鬼面,他當時就嚇暈了過去,等再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在尸體堆里,被開封府的人找到了。
司佟說,那個背影是屈仲遠的,仲遠化作鬼回來報仇了,當年屈仲遠的事情,只有天知地知、神知鬼知。司佟並不太清楚其中的細節,但他曾經偶然听到寧公公跟王峰說起過屈仲遠什麼的,同時,還有一句話讓他印象深刻——二十年,人一輩子才幾個二十年?這是最後的機會。
信的最後,司佟說自己這輩子雖然沒真正參與過什麼壞事,但有些事情是明知而不報,等于閉著眼楮昧著良心在坐這個官位,想來想去覺得于心不安,但是自己勢單力薄,又沒有才智,不敢去告發去查探,只求包大人查明真相,他若還有命活著,會辭官回鄉,多積德行善,這次無論殺人的是否是當年仲遠的鬼魂,他畢竟饒了自己一命,從而讓自己覺得十分內疚不安。
眾人看完信,都良久不語,當年屈仲遠究竟是為什麼而失蹤,如今的石葉也是……什麼人一輩子幾個二十年?季長天和屈仲遠相差二十年,屈仲遠和石葉又相差二十年,王峰為什麼要那麼多死刑犯?這些人和那個所謂的二十年究竟有什麼關系?
展昭將信交給王朝馬漢,讓他們帶去給包大人,趙普讓影衛們繼續盯著司佟,同時,讓鄒良去暗中聯系一下司佟。最好是能查到王峰要那些將死的重犯干什麼,找個機會跟蹤他們。
眾人分頭行事,展昭則是戳戳公孫,指了指正準備去洗洗睡了的小四子,「公孫,小四子借我用一下。」
公孫有些不解,不過還是把小四子交給了展昭。
展昭抱著小四子,一拽白玉堂,「走,咱麼去瑤香閣。」
白玉堂明白,展昭大概是想去找一找那些人沒找到,想要放火燒掉卻沒來得及的東西,而找一樣眾人怎麼都找不到的東西,最好的方法,就是小四子的狗屎運了。
公孫和趙普很好奇,所以也跟著去了,而至于小良子,自然是小四子到哪兒他到哪兒,反正他功夫好人又機靈,帶著也不礙事。
路上無話,眾人最快的速度趕到了瑤香閣,就發現好多衙役駐守,密不透風。
展昭抱著小四子進入了瑤香閣內,一進門,公孫就揉了揉鼻子,「好大一股子藥材味道,是不是打翻了什麼?」
「地上有些黃色的藥粉。」白玉堂指了指。
公孫皺眉,湊過去挑起一點看了看,放下,「是硫磺粉。」
「硫磺粉?」趙普皺眉,「這玩意兒能用來做菜?」
公孫干笑,又看到一些黑色的粉末,順著找過去,發現一個櫃子旁邊散落了不少,就湊到櫃子前邊看了看……
「這里可能曾經放了很多瓶瓶罐罐。」公孫靠著鼻子鑒別了一下味道,皺眉,「除了硫磺還有硝石、朱砂、雄黃、黃木、明礬……」
「這里頭有一樣是吃了不會死的麼?」趙普忍不住開口,展昭和白玉堂也走過去看。
「這不是做吃的東西的。」公孫盯著櫃子發了一會兒呆,道,「這是煉丹用的。」
「煉丹?」展昭驚訝,「瑤香閣除了做菜還煉丹啊?」
公孫從腰包里掏出一張黃色的紙來,在木質的櫃子上擦了一把,抬手,就見黃紙上一層綠色。
眾人嘴角抽了抽——通常公孫給的無論是紙還是針,只要踫一下變顏色的基本都不是好東西,綠色、紫色、黑色、紅色,都有毒。
公孫收起紙,站了起來,「這幾個不是廚娘,是妖女。」
「妖女?!」眾人驚訝。
「她們煉的是毒藥,還是那種劇毒的。」公孫皺眉,「煉藥的同時還開館子,在這兒吃飯的心還真寬。」
眾人都皺眉,傳說中的花錢買罪受?
「可沒听過有人在瑤香閣吃了飯之後死了的啊。」趙普好奇。
展昭也點頭。
公孫皺了搖頭,「劇毒未必是毒死人那種,有很多能產生幻覺、有的能上癮、還有的能控制人,這是煉丹之術里很邪門的一種,這幾個女人絕對不是普通的廚娘。」
「可惜啊。」公孫嘆氣,「藥材、藥方、賬本,所有都被拿走了,不然的話,一定能查到點什麼,起碼知道她們具體在做什麼藥。」
「說不定還有希望的。」展昭說著,將小四子抱起來,放在了一張空桌子上,道,「小四子。」
小四子眨眨眼瞧著展昭。
「嗯。」展昭看著他,「這宅子里還有沒有什麼地方藏著什麼東西?」
小四子一歪頭,「藏什麼?私房錢?」
公孫掐了掐他腮幫子,你還知道私房錢啊?
「什麼都行。」展昭道,「你仔細看看,哪兒可疑。」
「嗯……」小四子模著下巴,仰著臉就看了起來,四周圍看了一圈之後,小四子歪著頭,指著牆上的一扇窗戶,「那里。」
眾人也都仰起臉,看那扇窗戶,搞不清楚窗戶有什麼可疑的。
不過白玉堂還是一躍上去,看了看那窗戶之後,笑了笑,伸手輕輕一拽……將窗戶拽了下來。
眾人再看,發現那窗戶後邊竟然是凹進去的牆壁,並不通向外邊。
「原來是一閃假的窗戶。」公孫也驚訝,「做得好像真的一樣。
白玉堂將那扇窗戶放到了桌上,看了看,發現是個匣子,于是……打開。
等匣子打開之後,就見里邊除了幾張上千兩的大額銀票之外,還有一本本子。
將本子取出來打開,就見只是一本普通的賬本,詳細地記錄了何年何月、做了哪家的生意、準備了哪些菜、成本多少,收入多少。
不過,這普通的賬本有一個不普通的地方,就是在某幾個買賣旁邊,用紅色的朱砂筆標注了一些字。比如說一份普通的桂花糕後邊,用朱砂筆標注,加香料一、又或者燕窩羹旁標注,加香料二。
香料的總類大概有十來種之多,每一道菜加了什麼香料都特別標出,同時,在最後收入那里,也加一筆,加收多少銀子。眾人發現香料的價格各有不同,但都貴的離譜!最低一百兩起價。
「什麼香料要幾百兩甚至幾千兩這麼貴?」展昭覺得不解,「這一桌酒席才多少錢。」
眾人接著往下翻,最後發現在賬本的最後,夾著幾張藥方,分別寫著,香料一、香料二……
公孫拿起那幾張藥方看著,最後張大了嘴,「原來這些香料是不同等級的迷幻藥物,各種功效不同,輕量的可以讓人上癮,產生美好的幻覺。量漸漸加重,會產生越來越強烈的幻覺,可能是恐怖的,也可以讓人失去記憶,最重的量可以讓人變成瘋子。雖然這幾種藥材不能讓人死,但能讓人發瘋直接變成廢人。」
「這還真是住的妖女啊。」展昭突然覺得作為一個吃貨也是很危險的。
公孫將賬本和賬冊都收了,「需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
眾人正決定離去,但是展昭要伸手去將小四子抱下來的時候,小四子突然指了指不遠處的牆壁,「那里。」
眾人都微微一愣。
白玉堂望著那面平整的白色牆壁,有些不解地看小四子,「那里什麼?」
小四子模了模下巴,「好像也有東西。」
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
小良子跑過去模了模牆壁,「平的哦。」隨後敲了敲……蕭良的手指頭敲著四周圍的牆板,聲音都很實,但敲到小四子指著的那一塊的時候,聲音突然就空了。
眾人都皺眉。
白玉堂過去,從側面看了看,發現牆上有一條非常非常細微的翹起,像是牆皮翹起,但是……他伸手輕輕此扯了一下,發現很平滑,基本扯不下來。
蕭良抽出隨身帶的小匕首給他,白玉堂接過來撬了一下,撬起了一整張牆皮,原來是粘上去的一張白色的紙,紙上抹了牆灰,所以根本分辨不出。
而撕下那張假的牆皮之後,發現下邊還有一個暗格,推開暗格的門,里邊有個空洞,洞里藏著一個匣子。
白玉堂將匣子取出來,放到了桌上。
眾人打開匣子,就見里頭有一卷羊皮。
將羊皮打開,發現還挺大的,上邊詳細繪制著一幅圖,畫面十分的恐怖,正中間一個丹爐,有幾個人排著隊,捧著一盤一盤的東西往丹爐里邊倒,盤子里的東西仔細看,竟然是人的髒器,不遠處還有不少人正從幾個被綁起來的人身體里取出內髒……
展昭下意識捂住小四子的眼楮。
公孫詳細地看了這幅圖之後,皺眉,「這莫非就是當年淮南王劉安留下來的那一卷煉丹圖?可能是臨摹的!」
「煉丹圖?」白玉堂不解,「在煉制什麼丹藥需要用活人?」
「傳說中淮南王熱衷于煉丹之術,為了保持青春不老延年益壽,大肆招攬煉丹的術士來煉制丹藥。其中有幾個比較極端的,用人來煉丹……這幫女人在研究些什麼?」
眾人听了公孫的話之後,對視了一眼,莫名想到了王峰通過司佟,弄來的那些死囚犯人。
「會不會,那些死囚就是用來做煉丹的原料的?」展昭問。
白玉堂覺得他這幾天又不用吃飯了。
趙普也皺眉,「誰要煉丹?王峰?他想長生不老?」
「不清楚。」公孫搖了搖頭,仔細研究那張圖,發現細節好多需要琢磨。
眾人收起東西,又看了看小四子,那意思——還有沒有了?
小四子說沒有了,就跺跺腳準備走了,他的小羊皮靴子一跺桌面,眾人就听到「啪嗒」一聲,再看……桌子下邊掉了一樣東西下來。
蕭良伸手撿了起來,給眾人看。
展昭接過來,是一卷用油紙包著的東西。
將紙包打開,就見里頭有一些甘草。
公孫看了看,道,「這是十分罕見的草藥,磨成粉之後,無論在食材里下什麼毒,只要配上這個粉末,銀針就試不出來了。」
眾人驚駭——這世界是有多危險!
小四子伸手要展昭抱,那意思——這回徹底沒有了。
展昭跟捧寶貝似的捧起來,這娃真是——比金子做的還值錢啊!
白玉堂拿著賬簿正翻閱,他似乎是比較在意一件事……等他翻到了最後一頁的時候,微微皺了皺眉,對眾人招了招手,「看這里。」
眾人都湊過去看,就見最後一比買賣,記錄的時間正好是明天的,地點是昊天樓,要的菜是醬蹄,需要的腌制時間是兩天。而後邊又著名了,加上香料六和金甘草。
公孫晃了晃手里那把甘草,「這個俗稱金甘草,因為比金子還貴。」
「醬蹄……」展昭嘴角抽了抽,「明天昊天樓除了我們,還招呼別人麼?」
眾人默默地皺起了眉頭——難道王峰想請他們吃香料六?
趙普有些好奇,問正看藥方的公孫,「香料六是什麼藥效?」
公孫看了一眼藥方,道,「應該是會記憶喪失,吃的多了甚至會出現記憶混亂。」
眾人沉默,白玉堂突然問,「誰愛吃醬蹄?」
又沉默了一會兒,展昭默默舉手,小四子和蕭良也跟著舉手,趙普一撇嘴,「老子也愛吃。」
公孫沉下臉,「那東西屬于主菜,而且瑤香閣的醬蹄貌似特別出名,除了和尚誰都會去吃一下的吧?!」
于是,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明天的確定不是鴻門宴?難道去了干坐著什麼都不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