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澤羽出來的時候,驛館的伙計已經睡下了,為了不驚動伙計,張澤羽沒走前門,直接翻牆出了跨院,來到街上。
這時候沒有路燈,街邊的買賣商鋪也都打烊熄燈了,除了星月之光,到處是漆黑一片。
張澤羽熱了熱身之後,一路向南,慢跑到了陶然亭,這時候全身上下都活動開了,他把沙袋摘了,開始練功。
張澤羽練的是中國功夫,可又和其他的功夫不太一樣。別的中國功夫都有個門派,他練這個沒有門派,只有師傅。他師從于鋼都的武術家史堅注1,史師傅是太極門的傳人,是清末著名武術家孫堂祿注2的隔(三)代弟子,史師傅會的不止是摔跤,但是他只教了張澤羽摔跤。太極門的其他功夫,張澤羽是一概不會,所以,學了近十年的武,可還是連套拳都不會打。听起來好像很好笑,實則不然。史師傅六十大壽的時候,張澤羽也曾經和師兄們(他是史師傅的關門弟子)切磋過,雖然他不會拳法,但是他的師兄們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用拳法擊倒他,反而是他在招架師兄們的攻擊的時候,可以很輕松的摔倒他的師兄們。就連史師傅也很驚詫這個事,于是讓張澤羽練了兩下基本功看看。
張澤羽就把師傅教的踢抽盤跪過、小纂子、大崴樁、跳蹦子等摔跤的基本功練了一遍,看的眾師兄弟們是無不汗顏。正所謂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張澤羽的師兄們可不是外行,一眼就能看出來,張澤羽這基本功那可不是一般的扎實,那叫一個行雲流水啊,一點拖泥帶水之處都沒有。速度,力道和準確x ng方面都近乎完美,能把基本功練的這麼漂亮的,就連史師傅也沒見過。
當初只史師父只是教了張澤羽幾個月基本功,目的是先看看這孩子能不能耐得住寂寞,吃得了苦。等到基本功練的差不多了,再教拳法、擒拿等實戰能用得著的功夫。很多徒弟吃不了苦就不練了。可老先生萬萬沒想到的是,在離開自己之後,張澤羽能把這些基本功堅持練下來,而且還練的如此扎實。
本想繼續教張澤羽太極門的全套功夫,可張澤羽這時候不在老家生活,給師父拜完壽之後就要走,史師父在欣慰之余,多少還帶著點遺憾,心里感嘆,可惜了這麼一個練武的人才了。
今天呢,張澤羽在陶然亭附近,練的依然是踢抽盤跪過、小纂子、大崴樁、跳蹦子等等這些基本功。他在這練著呢,從打北邊晃晃悠悠走過來倆人,這兩位互相扶著,其中一位手里提著一盞燈籠。人晃,燈籠自然也跟著晃,亮光搖來搖去的,離著老遠張澤羽看見了。這二位都披著大氅,里邊穿的什麼衣服看不清楚,但是頭上戴的卻是官帽。為了不招惹這兩位,張澤羽停了下來,拿上沙背心和沙綁腿準備換個地方繼續練,他剛要走,奔著他來的這兩位其中一個的沖著他喊了一聲︰「站住!干什麼的?」
張澤羽沒搭理這二位,踫上喝多了酒的人,最好是離遠點,不然麻煩事太多。他一邊走,一邊穿上了沙背心,後邊那兩位急了︰「說你呢,沒听見是怎麼著?」
張澤羽還是沒有言語,一彎腰,把沙袋綁在腿上。這功夫,後邊那兩位已經走到他身後了。
「我說,你是聾子還是啞巴?問你話呢!」沒提燈籠的那位,說著說著話,突然向前一探手,準備拿住張澤羽的一條胳膊,動作之快,根本不像是喝多了酒的人。
這位原本以為他能把張澤羽拿住,可是張澤羽只是身子輕輕一抖,他這下落空了。
「哎嘿,還是練家子?」
正所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穿黃馬褂的這兩位,這時候酒醒了一多半了,前邊這位扭頭給後邊那位一個眼神,後邊那位馬上就明白了,燈籠也不要了,往地上一扔,一個箭步上來,就把張澤羽給圍住了。
也許是張澤羽這身手讓兩個人感到很意外,反正兩人的酒是都醒了一多半,原本提著燈籠的這位這時候抱拳拱手問到︰「哪條道上的好漢,道個腕吧。」
張澤羽一听,這話說的吐字清晰,不像剛才說話的那位那麼含糊不清,也抱拳拱手回答︰「在下奉天張澤羽,封召進京面聖。打擾了二位,還請海涵。」
「張澤羽,難道說是今兒在天上飛的內位?」
張澤羽也傻了,怎麼這才多大功夫,這事就滿城皆知了?有些不好意思的說,「不才,正是在下。」他也不想想,他那麼招搖的在天上飛,那是何等的視覺沖擊力啊。看見的肯定打听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啊,打听明白了之後自然也會再去告訴那些不知道這個事的人。更何況,這二位還都是穿黃馬褂的,獲取消息的渠道自然是比普通的平民百姓更多,所以不但知道這個事,還能記住他的名字也就不足為奇了。
倆人一听,互相看了一眼,把架子也收了,站到了一起。「原來是張先生,得罪得罪。只是不知道張先生為何在這時候到這兒練功?」
「在下剛到京城,暫時住在驛館,怕在驛館練功打擾了其他客人,故而到了此處。請問二位是?」
「哎呀,忘了說了,母(b ij ng方言「我們」的意思)倆是善撲營的,我叫萬永順注3,他叫瑞方注4。將將兒瞧張先生練功,母善撲營平時也練這個,難不成,張先生也是練跤的?」
善撲營?這也太巧了吧,人家可是職業摔跤的。在人家面前練摔跤,那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麼。不過轉念一想,關羽還真不是使大刀的(正史里關羽用槊),在關羽面前耍大刀或許還真的沒什麼,可人家善撲營可是專業摔跤的,就靠這個吃飯的,在人家面前練摔跤,這讓人家情何以堪啊。張澤羽臉紅了,「練的不好,讓二位見笑了。」
「有句話叫相逢不如偶遇,這也是趕上母哥倆和您有緣。向張先生討教一下,不知道您能不能賞個臉?」瑞方想和張澤羽切磋一下,看看張澤羽的功夫如何。
張澤羽一听,心也癢癢了。踫到高手了,誰不想跟著學學啊,他天天二五更的功夫,也練了十幾年了,可跟人切磋的機會卻是不多。不求贏人家,只求知道自己身上哪方面不足就行,所以,當下也答應了。
萬永順幫忙給倆人拿著衣服,瑞方月兌光了上衣,張澤羽最開始只月兌掉了沙衣和綁腿,但是萬永順示意他,也和瑞方一樣月兌光。張澤羽不明就里,以為這是摔跤切磋的規矩,也沒多問,就按照萬永順說的,把上衣月兌光了。實際上,這是萬永順為了讓張澤羽不吃虧。因為穿衣服的和光膀子的摔跤,光膀子的那方是佔很大便宜的。穿衣服的,除了對方的中帶,也就是要帶能抓以外,沒有什麼太好的把位,而光膀子的一方,卻憑空多出來,大領、偏門,直門,小袖等幾個把位,這便宜可佔大了。
瑞方剛開始見張澤羽不月兌上衣,還以為對方看不起他呢,這不明顯是讓著他麼,但是萬永順是真看出來張澤羽不懂了,瑞方不好意思說的話,萬永順替瑞方說了,這時候瑞方才明白過來,對方原來是個棒槌。
兩人稍微熱了熱身,就拉開了架子。瑞方是傳統的右架,張澤羽的架子就有點讓人看不明白了,樣子介乎于左架和z y u架中間。
瑞方也沒多想,近身想找張澤羽的把位,他的手剛一踫到張澤羽的胳膊,張澤羽一抖胳膊就將瑞方的手崩開,瑞方不由心中一驚︰「好大的力氣!」心中驚歸驚,手上可沒閑著,繼續找對方的把位。
張澤羽呢,平時一直練基本功,可是實戰經驗太少,和內行交手的經驗就更少了,除了師傅過壽的時候,和師兄弟們切磋了一次之外就沒和內行交手過。所以,他剛上來,還是按照摔外行的那種摔法去找把位,可是瑞方能給他麼,就這樣倆人揣了半天胳膊,瑞方是因為張澤羽的體重和力氣太大了,正所謂一力降十會;張澤羽是因為瑞方的技術和經驗太豐富了,正所謂一巧破千斤;倆人半斤八兩,,誰也奈何不了誰。
張澤羽比瑞方年輕了十幾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倆人這麼纏斗下,明顯是瑞方吃虧,這時候,瑞方偷偷看了看萬永順一眼。
萬永順看似不經意的左腳向前邁了一小步,像是站的時間長了調整一下,張澤羽看不出來什麼意思,瑞方可是心領神會。和張澤羽又揣了一會胳膊以後,突然間一變架,右架變左架,這可就和張澤羽的架子對上了,倆人的身子離的就更近了,張澤羽本身重心就放的很高,這下瑞方的機會就來了。
正所謂,手是兩扇門,全靠腳打人,倆人離的太近了,張澤羽又不是練詠ch n的,會用寸拳那種極端距離的爆發力,他的力氣使不上了,腳下的步伐也開始慌亂起來,瑞方找準了一個機會,上邊虛晃一下,看起來好像是要夾頸的意思,張澤羽連忙一端肩膀,身子向後一直,瑞方是一點也沒猶豫,直接給張澤羽來個別子,漂漂亮亮的把張澤羽放倒在地。
張澤羽起身拍打了一上的泥土,繼續走近圈內,想找補回來一跤,可是沒想到一直讓瑞方摔了個十比零他也沒開胡。最氣人的是,瑞方每次摔他都用的別子,什麼搓窩別,鉤子續別,麻花別,哪怕是別的摔法有了合適的把位,只要一變臉就能摔倒張澤羽的時候,也要換成各種別子來摔倒他。這要是換了別人,早就沒臉繼續摔下去了。可是張澤羽是真心的想和瑞方多學學,被摔倒了以後,反而很高興,開始的時候他還抵抗,從第二跤開始,他基本上就放棄抵抗了,瑞方想要什麼他給什麼,要胳膊給胳膊,要腰給腰,要腿給腿。他是高興了,可是瑞方不干了,就在張澤羽再一次拉開架勢準備摔的時候,瑞方示意不摔了,「您這是什麼意思?倒是摔我啊?」
「不瞞您說,我以前都是自己一個人瞎練,沒摔過人,也沒被別人摔過,想趁這機會多跟您學學。」張澤羽有些不好意思回答說。
一听這話,瑞方感覺沒意思了,在善撲營內,也就萬永順和他水平接近,其他人都不是他的對手,這讓他多少有了點獨孤求敗的感覺,早就沒了喜歡虐菜那種惡趣味。一看張澤羽這態度,他不干了,「今天太晚了,如果張先生有時間,可以到西四來找我們哥倆。」
一見瑞方不像摔了,張澤羽也不好勉強,只好穿上衣服,三人一起往北走,邊走邊聊。
三個人聊了一會,張澤羽才知道,原來這個時代的晚上是不允許老百姓隨便在大街上走的。這倆人都是吃皇糧的,大半夜的見到個練家子出來溜達,難免心生疑慮。
張澤羽喜歡摔跤,這兩位是知無不答,同時也對飛上天感興趣,張澤羽也答應了他們倆,在方便的時候,可以載著他們倆上天玩玩。
等走到菜市口的時候,三人得分手了,張澤羽往東走,萬永順和瑞方繼續向北走。因為外出走的匆忙沒帶帖子,三人約好了第二天白天互相送拜帖。
回到驛館後,張澤羽在天井中間,用涼水擦了擦身子,進屋看了看手機,已經是凌晨兩點半了。他倒在床上後,他想了一會剩下的幾千萬兩銀子的問題,怎麼想也沒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干脆不想,直接睡了。
注解1史師傅,名諱上建下福,鋼都著名武術家,筆者的恩師。
注解2孫師傅,名諱上祿下堂,清末民國時期著名武術家。
注解3宛永順。善撲營右翼鋼兒噠。
注解4瑞鋼達。善撲營頭等撲戶,相當于科研機構里的總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