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才落下,武修文的面色更冷,他的關心是多余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些什麼,蘭凌夜要做的事,他不能違背,更不能阻擾。
靳蘭馨听完他的話,人已經走到書房門前,右手搭上門把。那上面還留有淡淡的余溫,是武修文的……
記憶中這個男人,一直都沉穩寡言的人,都是一副看起來拒別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可是,她卻知道,他是一個外冷內熱的男人。因為平時,他總能感受到他對她的關心。雖然那種關心,極淡極淺。
兩人的目光在他們臉上一陣搜索,然後便掃向靳蘭馨。那種目光,就像是要立刻殺了她一樣!
最終,她還是說了出來。
一聲異樣的聲音傳進自己的耳里。她有些慌亂掙扎雙眸,卻將他收好那把槍。沒錯,他剛才確實開了槍,只不過槍里沒有子彈。
他的身上,整整被人開了六槍!加上在之前在月復部的那一槍,一共七槍!這筆帳,他該找誰算,他就會該找誰算!
她還真是有本事!明明在那種情況下,加上林豹自己的身手,手上又有槍,怎麼也不會落得這個結局?
剛才,他只是想試探她,而不是想殺她!
他們到的時候,半山腰起了大霧,加上天氣又陰沉,所以整條路更是一片灰蒙蒙。
葬禮也就設在墓地這里,蘭凌夜在兩天前就買下半山腰的一塊地,專門作為林豹的墓地。這一處更加清靜幽雅,遠離本來的墓地群。
蘭凌夜下了車,便沒有再顧著她,連一眼沒有看她。這一次,他真的不需要在別人面前演戲了。
「如果你不能查出誰是凶手,我就算是死也會拉她為豹子陪葬!」雙飛鳳說得很激動,手指越過蘭凌夜,指著身後的靳蘭馨。能把還阻。
害怕又怎樣?就算遭逢家庭巨變,可是她面對,只能強裝不害怕,然後在心里拼命告訴自己,再害怕的事情,自己都遇見過了,現在又有什麼可害怕的?
蘭凌夜專注的目光放在那塊墓碑上,像是沒有听見他的話一樣。zVXC。
她身子有些抖,走進幾步,便看到書桌上那整整的六顆子彈。
靳蘭馨堅定的說︰「我想去。」
她的步伐,也凝住,沒有再往前一步。
然後同武修文一起,深深鞠了三個躬。
蘭凌夜眉心一蹙,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雙飛鳳還是林豹,擦著雙飛鳳的肩而過。沒有拿起白桔花放在他墓前,而是朝著墓碑,深深鞠躬。
再接著是,雙飛鳳,今天的她也是穿著黑色修身勁裝,眉目依舊冷艷逼人。她將手中一束白桔花放下,然後也鞠躬。
這時,連雙飛鳳也靜下來,看著那寬厚沉穩的背影,是如此堅定肅穆,又是那麼嚴謹落寞……
深淵山長年都是霧氣濕重濃厚,樹木繁密茂盛,確實是一個好的死後之地。
靳蘭馨從車里出來,不遠處是黑壓壓的一片人。氣氛莊嚴肅穆,幾乎听不到其他聲響。
葬禮,快要接近尾聲……
但礙于蘭凌夜在這里,也不好做什麼,說什麼。
那他們是……
耳畔,傳來扳機輕緩扣動的聲音,到最後,一直按下……
葬禮,繼續進行——
*****
看來,葬禮已經開始了。
水眸半眯,她倒抽一口冷氣,然後,告訴自己穩下來,冷靜下來。雙反對峙,誰先慌張,誰就輸了一半。
一個、兩個、三個……
最後,她抬起身子,身子一轉,走到蘭凌夜面前,冷冷的質問︰「凶手是誰?」
「這把槍,是豹子隨身配戴的手槍。這槍,殺傷力極強。只要朝著心口,還是腦門,只要一槍,就能斃命。」
當武修文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她輕輕說了一句。手心轉動著門把,深吸一口氣,才走了進去。
蘭凌夜沒有再說什麼,站起身,拿起一旁的純手工黑色西裝外套穿上,再扣上兩顆扣子。嘴角倒是揚起一抹不明深意的詭笑。
靳蘭馨只是想笑,卻笑不出。如果林豹的死確實不是她自導自演的,那也不是會遭受這樣的對待?林豹為保護她而死,她就那麼罪不可贖?
他們紛紛轉過身,蘭凌夜依舊看著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神情專注嚴肅。
這是蘭凌夜第二次問她這個問題。
當他們到的時候,葬禮已經舉行了一半。
今天來的幾乎全都是幫里的人,他們見到蘭凌夜出現,正打算齊聲說「少主」時,便讓他揮揮手停下。
如果眼神真的能殺人的話,靳蘭馨現在應該是千瘡百孔。站在蘭凌夜高大背影的身後,她依舊覺得那些目光充滿了怨懟憤恨。
害怕?!
林豹應該會喜歡這種地方。
兩人氣勢洶洶就要走到她面前,原本在她面前的雙飛鳳像看好戲一樣,讓開了路。她面對他們的步步緊逼,也只能一步步退後……
他的語氣極其平靜,她沒有听出異樣。
她的手,輕輕帶上了書房門。而後,她就站好,等著他開口說話。
當他們的車子在往上開的時候,已經陸續有車子從半山腰下來。
武學文這次專程從美國飛回來參加葬禮,等下得搭乘飛機回美國,繼續出差之旅。他臉上,也沒有平時的玩世不恭,只有的也是嚴肅認真。
所以今天,他就讓她——有去無回!
蘭凌夜說這話時,臉色不再是剛才的沉寂冷漠,嘴角而是帶著一抹如沐春風般的笑容。那樣的笑容,在這樣陰霾的天氣里是更是顯得突兀。
現在,他這副陰晴不定的樣子,確實讓她有些害怕。但是,最多不也就是一死嗎?
一陣由遠及近的剎車聲,從不遠處傳來。
腳步,有些遲緩,但是她還是走了上去,跟在蘭凌夜身後,就站在墓碑的旁邊。
而她現在,不是害怕他手中的槍,而是害怕自己流露出自己的真正情緒。緩緩地,她閉上了眼眸,身子慢慢放松,就算是他現在要開槍,要她的命抵林豹的命,她也認了。
「謝謝。」
確實不同于外熱內冷的蘭凌夜。
這樣子安慰下來,心里倒是覺得寬慰。
這里也只剩下幾個人。
林豹的葬禮,她于情于理,她都不能不去。林豹這條命,是她欠他的,如果連他的葬禮她都不出席,她又怎麼過得去?
靳蘭馨不會看錯,他們也憎恨她。那他們是林豹的什麼人?
蘭凌夜只是隨口一說,他就是模清這一點——無論靳蘭馨是不是出賣林豹,她出于難過愧疚或是良心不安,都必定會去參加葬禮。
一進去,最先看到的是,那坐在書桌後面的高貴男人手中那把指向她眉心的槍。
她坐在後座,霧氣從車窗吹進,連著自己的瞳眸也起了一層水霧,看著層巒疊起,山清水秀,都是另有一番朦朧的美。
而且還要算得清清楚楚。
而那疤痕,同林豹臉上的疤痕,位置大致一樣。
「林豹身上一共中了六槍,六這個數字,會讓我以為他是被人奪過槍,然後別人拿著他的槍朝著他開槍。可惜不是……他這把手槍,里面整整剩下六顆子彈。這就說明,靳蘭馨,他保護你,竟然都不舍得讓自己開槍!」
「你為什麼要……」她想要問出口的話,被他打斷,「今天的葬禮你最好不要去,我不能保證不會發生什麼事。等下,道上的人都會來。」
每個人手上都拿著一支白桔花,走到墓碑前,放下白桔花,然後再深深的一鞠躬。
其中,不免有些人知道林豹死的死因,也認出了蘭凌夜身後的女人,也便露出凶狠的目光瞪了幾眼。
「靳蘭馨,難道你就真的就不害怕嗎?我只要一槍下去,你就沒命。」
從那輛越野車下來的是兩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男人,一個高瘦,一個矮胖。兩人長得有幾分相像,但同樣面露凶狠,同樣有著一道丑陋的疤痕。
再說,作為慕瞳,是不允許說害怕的。特別是在冷皓然面前,她絕對不能表現出害怕。
道路濕漉泥濘,又是上坡路,蘭凌夜的車子開得極慢。這對靳蘭馨來說,是一種等待的煎熬。
海棠說過,在一個男人面前懦弱,不是一件壞事。更何況,她現在不是慕瞳,而是靳蘭馨。
蘭凌夜拿槍的姿勢依舊優雅,沒有半分凌亂,就算是他下一秒要按下扳機,殺了她,也能不眨眼。
林豹的墓地葬在南城郊外的一處深淵山的半山腰處。此處山被名為深淵山,是因為在山頂有一處懸崖,懸崖下則是萬丈深淵。
「我……害怕……」
生平見慣了打打殺殺,日子沒一天過得安穩。若是人死後有靈魂的話,靈魂能寄居在這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是一種致遠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