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在信上還說了一件大事,沈明月已經得了通知,會在選秀的名單中,明年春天就要開始了。以沈家的家世和沈明月的才貌,入選是板上釘釘的。只是到時候發配到哪家皇親就不得而知了。
顧卓寒說了一句︰「這沈家越來越厲害了!」
「明月妹妹才貌雙全,沒被選上才是遺憾呢。」采青道。在她們看來,這大概是極致的榮譽吧,只是他們可知道,那樣繁華的表面下,通常不是那麼光鮮。
采青連忙對大家笑笑道︰「我去給他找要換的衣裳。」就扶著顧卓寒回了房。
翻出一個綠色的小瓷瓶,顧卓寒已經除去夾襖,大概是扯掉了沾著皮肉的衣裳,又開始冒血珠,顧卓寒臉上滲出了汗,應該是疼的。
「好了,我錯了還不行麼?」顧卓煙撅起小嘴巴,「反正你們有了嫂子就不喜歡我了,哼!」
「不冷嗎?把簾子放下來吧!」顧卓寒放下了簾子,又將手爐給她握住,讓她溫暖了些。
采青有些失神,楚郡王這棵大樹,不是那麼好拔的,往後還有數不清的麻煩,她心里隱隱地擔憂,抬起頭望著他道︰「卓寒,我們不做這勞什子縣令,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平平安安地生活好不好?要不我們回顧家村啊?在那里種桃養魚養鴨,不愁吃穿,該有多愜意!」
喜鵲一臉擔憂喚︰「女乃女乃?」
「你嫂子是雙身子,哪能跟著你一起瘋!」王翠蓮道,又對采青點頭,「去吧,我家孫子也累了,可得讓他休息好了。」
「對不起,我沒想到那楚郡王那麼狡猾!」顧卓寒有些愧疚,這段日子,楚郡王損失不少,他和沈逍遙聯合,擋了他不少財路,沒想到這次會這麼狡猾,虛晃一槍,讓他們掉進了陷阱。若不是他功夫還不錯,估計回不回得來都不知道。zVXC。
她幽幽嘆了聲︰「一入宮門深似海,也不知道是該為她慶幸還是擔心。」
采青欲喚她,王媽媽卻走得很快,沒有看見她們,直接就進了屋。
「那你呢?要跟我說什麼?」采青想讓他先說。
「怎麼搞的?連過年都不讓人省心,你是怎麼跟我保證的?」采青哽咽著,金豆豆掉個沒完沒了。
「青青,有些事我想告訴你,又怕你擔心,所以一直拖到了現在。」頓了頓,他小心地看了眼她的臉色,「今天我都跟你說了,你能不能別生我的氣了?」
「女乃女乃,那不是王媽媽?」話還沒說完,采青一下子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噤聲,將她一把拉到旁邊的灌木叢中。
眼神冷冽了些,握了采青的手道︰「對不起,青青,你給我點時間,現在,有些事是必須要去做的,雖然有些艱辛,但我不想半途而廢。」
采青對沈府的人一直很親近,這讓他時不時還是有些吃味,這一切都是因為沈逍遙引起的,他能坦然地接受嗎?
顧家只留了兩個看家的下人,其余人全部來了,可謂是傾巢出動,因此,主子不多,卻用了五輛馬車,才將要裝的東西裝完。
「青青,別哭!」顧卓寒抬起沒有受傷的左手替她擦干淚水。
采青沒有再堅持,這樣的晚上多一個人也不那麼孤單,隨他吧。
傷口倒不是很長,但卻深,紅色的女敕肉翻了出來,看著有些觸目驚心。
「青青,我們去那邊亭子里坐坐吧!」走了很久了,她該累了。
「你受傷了?」采青敏感地注意到,他的眉頭緊蹙,悶哼了一聲,似乎很疼的樣子。
「哼,你有事瞞著我,不就是有外心了麼?顧卓寒,你心里有我我知道,但是,這還不夠,我辛辛苦苦為你生兒育女,你對我卻不是全心全意,這不公平!」
顧卓寒欲言又止,揮手遣退阿山和喜鵲,兩人懂事地站到十尺之外,看得見听不見,又能隨時听候差遣。
顧卓寒神色變得有些凝重起來,采青心里打了個突,靜靜地等著他開口。
道理雖然明白,但是,听到他如此說,心里還是沒來由的不舒服。他口口聲聲說喜歡她,但是,他心里除了她,還有許多人,許多事!
「我還道見不到你這個女兒了呢,這麼久才來,你嫂嫂懷著孩子,老早就在外面等著了,可見你這孩子,心里根本沒有爹娘。」王翠蓮佯怒,不理上前來撒嬌的女兒。
王翠蓮很是心疼,听采青為了來接他們這麼著急,心里更是甜甜的。誰說養子不親,這兒子媳婦都跟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似的,貼心著呢,跟自己肚子里爬出來的沒什麼兩樣臉上的笑容就越濃了。
她近乎祈求的話語讓顧卓寒有些軟軟的,但是,不是他說放棄就能放棄的,他自己的抱負先不說,有些事不知道還好,知道了,他就不能淡定下來。
采青沒有異議,肚子越來越顯,她也跟容易累了。這幾日心情不好,她也沒讓顧卓寒揉腿了,已經開始有點腫了。阿山一直跟著顧卓寒,自然也在場,听到采青的話,也順口道︰「女乃女乃,你不知道,昨天我還瞧見阿力跟她說悄悄話呢。」
「喲,我家喜鵲姑娘連這個也知道了,莫非,惷心萌動了?」
氣氛松快了不少,顧卓寒含笑看著采青的笑顏,這幾天,她都沒這麼開心地笑過了。
避開眾人,采青就急了,手腳飛快地除去他的衣裳,就看見紅艷艷的鮮血透過厚厚的夾襖滲出來,眼圈就紅了。
還能怎樣呢?就這樣吧!采青默默地收拾他帶血的衣裳,換上干淨的,也不等他,自己先出了門。
「好了,沒那麼嚴重,媳婦兒,你去將金創藥拿過來!」
采青意味深長地看她︰「哦,這樣啊,看來我忽略了,喜鵲你也快十四了吧,要不我替你問問?」
采青吩咐人上了炭盆,是上好的銀絲炭,燒起來一點煙都沒有,屋子里暖和極了,王翠蓮夫妻眉開眼笑。
顧卓寒正了正色,才道︰「我自小在顧家村長大,你就沒有好奇過,我為什麼會武功嗎?」
食不言寢不語,一頓飯吃得有些壓抑,但終究沒有誰發現不對。下人們收拾規矩了,采青陪大家坐了一會兒,起身道︰「爹娘,我有些累了,先睡了。」
喜鵲在一旁艷羨不已,勸她︰「女乃女乃,爺這是把你當眼珠子疼呢,別人想都想不來的。」
阿力是沈府送來的兩個護院其中之一,雖然話不多,人才卻不錯,倒是配得上喜鵲。
本來該是熱熱鬧鬧新年,在小兩口別別扭扭中淡而無味地過去了。不過,別人並未覺察到有何不妥,顧卓寒對采青一如既往地體貼,那眼神就貼在她身上了,只要她動作稍微大一點,他就緊張得不得了,換來采青十分地不耐煩。
這幾日采青忙碌了些,年節下,各府都要互送年禮,即使不動手,總是要吩咐下去,而且要注意輕重,不能厚此薄彼,因此這禮就十分講究了,不能比人家的薄,也不能過厚,還要人家看著舒服。
顧卓寒拗不過她,只好將她整個人都攬過來,替她驅寒。
顧卓煙便去逗弄小卓安,卓安在女乃娘懷里,听到熱鬧的說笑聲,似乎感到了大人們重逢的喜悅,手舞足蹈地動起來,引來眾人哈哈大笑。
采青眼神暗了下去,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楚郡王橫行鄉里,在吉安住的時間長了,他的惡行不時都能听到。前些日子,他的手下強搶民女,女子不從,在家里上吊自盡,楚郡王的人惱羞成怒,當場殺了女子的爹娘。
過年就是圖個喜慶,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一起,大概是最幸福的事情吧。
「小聲點!」顧卓寒低叫,「爹娘他們在看著呢。」
過了幾天,顧鋒夫妻就到了吉安,天氣已經很冷了,還帶著個小卓安,因此走了整整一天,到吉安縣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
兩個人同時開口,還挺默契地,又同時一笑。
「爹,娘,你們來了?」顧卓煙歡快地跑進來,一邊去看女乃娘懷里的顧卓安,興奮極了。
唉!她幽幽地看著他,也真難為他了,難道真的是自己鑽牛角尖了嗎?
「到底怎麼回事?你不是答應過我,要好好的麼?」采青替他上完藥,感覺全身的力氣都使盡了一般,才有功夫來問他。
「別亂說話,王媽媽和娘是舊識,這時候過來敘敘舊也是有的。」也許如此,她怎麼會懷疑她呢?
「天地良心,青青,我對你絕對是全心全意,要不要我把心掏出來給你看?」
很快,顧家的馬車終于到了,夫妻二人迎上最前頭的一輛,就見顧鋒扶著王翠蓮下來,王翠蓮懷里抱著卓安,小身子裹得嚴嚴實實,頭臉都蓋著,只露了小眼楮和小鼻子,看到采青和顧卓寒,一雙眼楮滴溜溜直轉。
「我……」「你……」
采青轉身,顧卓寒也起身站起來,跟在她後面,采青沒有言語,直到回了屋,才丟開他的手︰「你去廳里陪爹娘和卓煙一起吧。」
除夕夜,顧卓寒回到家,正好趕上筵席,采青站起身來迎他,手剛觸到胳膊,就被他巧妙地躲開了。
吃過晚飯,采青陪王翠蓮說了會兒話,就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忽然瞧見一個人影往這邊走來,似乎是王媽媽。
顧卓寒在一旁幸災樂禍地笑︰「看吧,這下挨訓了?」和這來入。
于是慢條斯理地尚了床,閉上眼楮。
她一直挺信任她的,此刻竟有了一絲疏離感。
說著一邊朝喜鵲擠眉弄眼,看著她紅著臉的樣子,更是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
「在這里守著也是一樣,你睡吧,我不打擾你!」
「胡說什麼啊?都受傷了還貧嘴!」采青伸手想捶他,卻想到他的傷,半空中忽然改了力道,輕輕撫上他夾襖的領口,顫抖著替他解開扣子,金豆子簌簌地下落。
「也是啊,我多想了。」采青很快想開了,展開了笑顏。這個時代的女子畢竟觀念不一樣,那麼多人掙破了頭都要去呢。而且,從沈家的信里看來,他們是很高興的,她又何苦去瞎操心呢。
說著,見王媽媽進了王翠蓮的屋子,喜梅從里屋出來,搬了個小杌子打起絡子來,一雙小手凍得通紅,去沒有離開,擺明了二人在進行密探,不允任何人靠近。
「先說什麼事,你在外面有相好的了?」采青挑眉看他,語氣還是有點沖。他有事瞞她呢,一點都不老實。
采青吐吐舌頭,去攙王翠蓮的胳膊︰「不冷,穿得厚厚的呢。」
大晚上的,至于如此麼?采青心里升起一絲狐疑,她跟婆婆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呢?看著關系真的挺不錯呢。而且,有話說就好,為何要選在這樣晚的時間來。
「瞧瞧這個活寶。」顧鋒笑道。
采青回頭看他,他總是這般體貼,這些事都是下人做的,他倒好,一手包辦了,害得喜鵲經常戰戰兢兢的,生怕沒事做被趕出去。
采青和顧卓寒站在門口迎接,雖然沒有下雪,天氣還是冷得出奇,采青不時搓著手,哈一哈氣。
回到席上,采青笑容勉強了,顧卓寒見了十分心疼,不住地往她碗里夾菜,王翠蓮看得笑米米的,顧卓煙皺著眉頭,有點不高興,顧鋒像是沒有看見,低頭吃自己的飯。
王媽媽正從里面匆匆出來,手里提了個手爐,遞給采青,向王翠蓮見了禮,道︰「可不是嗎,听說老爺夫人到了,女乃女乃就往外跑,哪里還記得手爐呢?」
「女乃女乃!我哪有?」喜鵲紅著臉辯解,狠狠瞪了眼阿山,惱羞成怒。
「說什麼呢?」顧卓寒皺了皺眉,「我對你的心還不知道嗎?故意揪我的心!」
顧卓寒扶著她在鋪了厚厚褥子的石凳上坐下,自己在她對面坐了,笑著看她︰「青青,你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采青一有些納悶了,她這會兒不是該在院里忙活麼?這會兒竟然鬼鬼祟祟地來了王翠蓮的院子,有事情的話,剛才吃飯前為何沒有說,要等到這個時候?
「爹娘!」夫妻倆喚道,又看著卓安可愛的小模樣,就想伸手去抱。
以前听說清官為民請命,造福百姓,她最為崇拜了,如今,自己的丈夫做了官,她才深深地感受到,那幾個字的分量有多重,往後,這樣的事情還會陸續發生,她既然認定了他,只好慢慢調整心態接受,不然,整日提心吊膽的,這日子就沒法過了。
采青小心翼翼地將藥粉灑在傷口上,瞬間就被血水浸濕了,順著皮膚往下滲,過了一會兒,終于沒有血水往外冒了,采青找了塊棉布做繃帶,纏好。
亭子建在得比較高,四處沒有遮擋,整座院子都盡收眼底,雖然樹枝大多光禿禿的,但是心情卻舒爽了很多,采青不由得深深吸了口氣。
忙了幾天,就真的到了除夕了。
顧卓寒見她消沉下來,便道︰「青青,你別擔心,我知道分寸!」
「不了,爹娘他們很快就到了,我再等等。」外面有不少下人,手被他握住,采青有些不好意思,卻沒有抽出來。
「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呢,快些進去吧。」一番寒暄後,王翠蓮催促著,後面女乃娘抱著孩子,顧卓寒領著顧鋒,熱熱鬧鬧地進去了。
顧卓寒打趣她︰「媳婦兒,想不到你這麼著急啊,可是外面一桌子人等著,恐怕是不能如你所願了,要不,晚點再補上好不好?」
「呸,快說正事!」采青瞪他,別又把話題岔開了。
顧卓寒拖過她的小手揣在自己懷里,讓她冰冷的小手一點一點回暖,不知道第幾次嗔怪道︰「說了不要出來,看吧,冷著了吧。手都僵了,快回去!」
「嫂子,今天是除夕耶,你不守睡嗎?」按照風俗,除夕這一夜是要守睡的,一家人聚在一起,直到子時,迎接新一年的來臨。
王翠一看見采青,連忙將卓安遞給女乃娘嚴德家的,將她拉到一旁︰「你身子不便,可不能隨便抱孩子。」模著她的手有些涼,又嗔怪起來︰「你出來干什麼?這麼冷的天,這手都凍著了,也不知道拿個手爐暖暖。」
采青听話地去拿藥,顧卓寒有一個小藥箱,里面裝了不少好藥,據說是他師父給他的。因為這一點,她覺得他師父一定十分厲害,不然怎麼會武功那麼高,還會配制這麼好的藥。
顧卓寒看她瞎操心,也嘆了一聲︰「你就別替別人擔憂了,甲之砒霜乙之蜜糖,你怎麼知道人家就一定不好?更何況,沈家需要這樣一門親事支撐門面。」
這樣殘暴無良的人,已經嚴重地禍害到百姓的生存。這些日子以來,似乎愈演愈烈,顧卓寒作為父母官,想來心里定是極為難受的吧。
顧卓安已經半歲了,長得胖乎乎的,皮膚白淨,眉眼跟顧卓煙有兩三分相似,臂呀腿兒的像藕節似的,可愛極了。眾人逗弄了一陣,廚房里就來報,晚飯做好了。
顧卓寒深深地看著她,眉間愁緒不展,輕嘆了聲,撥了撥燈芯讓光線暗了些,也月兌了鞋鑽進被窩里,陪她躺下。
采青愕然,他的神色少有的凝重,這與他現在做的事有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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