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這是林至文寫給楚郡王的信!」阿山將一封信交給顧卓寒。
顧卓寒打開信,看了片刻,臉色凝重起來。
「爺,怎麼啦?事情不對嗎?」阿山擔憂地問道。
顧卓寒搖搖頭︰「林至文將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都寫在信上了,我們果然沒有猜錯,一切都是他策劃的,而且,楚郡王給了他不少人,所以他才那樣肆無忌憚。」
「是!」方無名退了出去。
以前的胡縣令膽子比較小,忌憚楚郡王,不敢得罪他,想著靠上楚郡王這個靠山,因此委曲求全,默默地配合了林師爺的要求,那些年,林師爺總是以這種手段搜刮到大量的錢財,而這次,林師爺無數次旁敲側擊,顧卓寒就是裝听不懂,不願意配合,後來楚郡王親自派了李管事前來,顧卓寒還是油鹽不進,因此才有了後面呂家集回城途中那次事故。
「老爺?」門子不相信,還待再踢一腳,卻見魯縣丞掀開了覆在臉上的亂發,露出一張臉來,那樣子不是他家老爺還是誰?
小廝示意下,魯縣丞有些戰戰兢兢地進了門,門內有一束亮光,隱約辯得清里面的人,案後椅子上靠著一個男人,長相粗獷,看不清他的表情,卻分明感覺到一道冷厲的光芒朝自己射來,後背一陣涼意。
看來,外界傳言的楚郡王的謠言不很詳盡,殘暴不仁,喜怒無常,若他只是那樣膚淺的一個人,怎麼可能多年來蟄伏于此,秘密地修煉兵力呢?這楚郡王可真不是一個好對付的敵人。
那藏獒見人不動了,卻沒有了撲上去的興致,哼哼了幾聲自己回了籠子。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一溜煙地往里跑。
郡王府的門子一瞧,是個看上去有些粗魯的中年人,穿著很是一般,懶懶地道︰「哪個府上的下人?咱們郡王爺可不是誰都能見的!」
「王爺,至文修書一封,請王爺過目!」魯縣丞其實也不知道具體的實施計劃和步驟,因此說起來也不清楚,于是遞上林至文親筆手書的書信,交給方無名。
方無名見了,有些不忍地偏過頭,吩咐道︰「扔出去吧,郡王爺說不讓他見到明天的太陽,也算數了!」
「你是魯運?林至文的異母兄長,林至文呢?他為何不來見本王?」後面的聲音拔高,顯然有些憤怒。
「不難看出,林師爺對付我這招,以前也是這樣對付胡縣令的。難怪那些衙差不少都看他臉色,當年他們算計胡縣令成功,如今又故技重施!」
「原來是魯大人,在下是郡王爺身邊的謀士方無名,請隨我來!」方無名將他引進了郡王府,魯運跟著走了好久,才到了楚郡王的書房,也就是他平日里議事的地方。
糟糕,魯縣丞心里一個咯 ,莫非是此次的事情敗露郡王爺已經知道了?
魯縣丞沒想到,就算他亮出了身份,依然進不去,不過這門房里好歹有個坐的地方,郡王府哪里是他這等芝麻官可以隨意進出的,于是也不再生氣,耐心地候著。
楚郡王氣呼呼的,懶得答他,只將那張紙扔到地上,方無名撿過來一看,也懵了。
「郡王爺請過目!」方無名打開那封信,雙手奉上。
「郡王爺息怒,到底怎麼回事啊?」方無名看他如此反應,忙問了一句。
「郡王爺?」方無名不知道他為何發怒,就見楚郡王大步走到魯縣丞面前,抬起一腳踢去︰「你算什麼東西,竟然如此糊弄于本王?來人,將此人拖出去喂狗!」
顧卓寒挺有些佩服林師爺高深的偽裝功力,比起魯縣丞來,他要內斂高明得多了。這麼多年來,他面上打著仁義的旗幟對百姓們多番「照拂」,大家竟然默許他代替縣太爺升堂辦案,方便了他行事,這次的事件,以前每年都發生過,尤其是生意興隆的鋪子,事情就鬧得越大,賠錢的忍痛出血,被搶被偷的自然是找不回來了,可是,林師爺每每都有辦法安撫那些百姓們,那些錢財,自然就進了他的腰包,當然很大一部分貢給了楚郡王。
顧卓寒道︰「你忘記了,不久前探到楚郡王在山中秘密練兵,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可以解釋了。」楚郡王府有一支依靠朝廷供給的軍隊,給郡王府做看家護院之用,但是前不久探子發現了一處秘密的場地,在蜀地和楚地交界處的大山里,正是楚郡王訓練私兵的地方。
「‘江上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黃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這這這,怎麼回事?」一向沉穩的方無名此刻也有些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疑惑地看著楚郡王。
「王爺,那顧卓寒十分可惡,竟然使詐讓至文損失了那麼多銀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這里是您的地方,竟然有人如此膽大包天,這口氣不服啊!」魯縣丞想起獄中的弟弟,用力給顧卓寒上眼藥。
「又是顧卓寒?你們不是說他回不來嗎?」楚郡王眼神犀利地看向他,迫人的視線讓魯縣丞倍感壓力。
「爺,您說這楚郡王要這麼多錢財干什麼?」阿山有些不明白,良王已經是富貴逼人了,楚郡王有封地,光是收賦稅,加上他做生意的收益,已經不少了吧,為何就人心不足蛇吞象呢?
方無名也懊惱,那魯運怎麼回事啊?看著一臉急切的樣子,竟然如此莽撞,那首像詩不是詩的東西,竟敢拿到郡王爺面前來,真是膽大包天!
魯縣丞已經被人帶到園子里,那邊鐵籠子里養著一只凶猛的藏獒,是楚郡王最喜愛的寵物之一,它的食物十分精致,但是,為了不讓其失了野性,楚郡王總是讓人扔給它活物,讓它自己捕食,其中包括活雞活兔,當然,有時候做錯事被罰的人也難逃此厄運。
魯縣丞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得了這麼一個見面禮,被楚郡王一腳踢到了門外,懵懂了片刻,連忙爬起來,忍住胸口的劇痛往里爬。
兩個小廝應了,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將魯縣丞拖出郡王府的大門扔了出去,次日一早,魯縣丞醒過來的時候,眼楮痛得厲害,什麼也看不見了,隨手抓住一個路人哀求了半天,那人才好心地送了他一點盤纏,過了好幾日,魯縣丞終于輾轉回到了吉安縣魯府。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沉寂,楚郡王並未答他的話,也未叫他起身。
楚郡王一臉的絡腮胡氣得掀起,指著門外道︰「滅了此賊,竟敢拿本王比作……氣煞我也!」那個「狗」字他怎麼也說不出,有誰願意承認自己是畜生呢?
魯縣丞被帶到籠子跟前,看守藏獒的小廝打開鐵籠子,那只藏獒就像離弦之箭一般沖了出來,說來也怪,它不咬別人,徑直就往魯縣丞撲去,嗷嗷地吠著。
他又稟報了一聲,楚郡王這才出聲了,聲音有些凜冽。
「啊……」魯縣丞不成想,他送一次信而已,沒得到救他弟弟的消息,卻被這惡狗咬了,他身材也算高大的了,連忙奮力一擊,卻是更激起藏獒的野性,更加凶猛地向他撲來,一雙前爪胡亂地抓撓。
魯縣丞額上冷汗涔涔,忙道︰「回王爺,至文被那顧卓寒打入了大獄之中,派下官前來向王爺報信。」
一路上,魯運低著頭不敢多看,一直到方無名在一間屋子前停下,對他道︰「魯大人稍後,在下進去通報一聲。」
他口里稱呼的「王爺」二字,讓楚郡王心里還算舒坦,因此沒有做聲,只靜靜地看他。
「啪!」「什麼誤會?」楚郡王再一擊掌,那張桌案嘩啦一聲轟塌,楚郡王吹著胡子道︰「林至文最近辦事不力,本王不養廢人!你速速傳本王的令,讓人頂替林至文,至于他們,不要讓他們見到明日的太陽!」
「啊……」門子驚嚇之余,慌忙跑進去,一直跑到二門處,才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央了守門的媽媽進去、報給夫人劉氏知道。
魯縣丞听到熟悉的聲音,心里一喜,卻听那門子這般對自己說話,不由怒道︰「作死的奴才,看看清楚,我是你家老爺!」
「吉安縣來的?」門子打量了他一番,問道︰「可有信物?」
他心下一驚,這就是太久居于上位者與生俱來的霸氣,魯縣丞暗想,提著心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撩起袍子跪了下去,大聲道︰「下官吉安縣縣丞魯運見過郡王爺!」
「啊——」又是一聲驚叫,魯縣丞覺得眼楮一陣劇烈的痛楚傳來,整個人就沒有知覺了。
劉氏听說魯縣丞回來了,打扮了好一番才去了大門,一顆雀躍激動的心瞬間碎了一地,她瑟瑟地抖著手去模他的臉,不可置信地喚了聲︰「老爺?!」
魯縣丞從來沒有覺得劉氏的聲音如此好听,連日來受的苦楚一涌而上,頓時委屈不已,抱著劉氏嚎啕大哭起來。
如果不是此次事情敗露,他或許又控制吉安縣數年之久,每個商鋪每年上繳的賦稅不算,這樣敲詐得來的錢財更多,他們的胃口也太大了。
林至文沒有想到的是,顧卓寒居然福大命大,那麼周密的計劃他都能化險為夷,看來,他們還是太低估了他的實力了,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他們做了多重的準備,卻還是讓他卷土重來。
楚郡王接過去,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雙目圓瞪,眼里燃燒著熊熊怒火,霍然起身,一掌擊向桌案,紫檀木桌案應聲而裂。
「爺,這林師爺也太霸道了,虧吉安縣的百姓把他當成活菩薩似的!」阿山義憤填膺道。
魯運在外面靜候了一陣,才有個小廝開門來道︰「進去吧。」態度很是倨傲。
魯縣丞從腰上解下一個玉佩,門子定楮一看,立即將他迎進了門房,道︰「你在此等候,我這就進去通報!」
阿山接過信一看,原來林師爺將他最近所作的事情全都寫在了信里面,並向楚郡王求救。其中包括蘭桂坊的事情,還有錦繡坊以次充好的布料,不僅僅如此,城里許多商鋪都出了問題,全部都是林師爺做的手腳,那些苦主都是林師爺的人,其根本目的就在于敲詐勒索,好獲取高額錢財以供楚郡王所用。zVXC。
門子一早起來打開門,就見門口躺了個衣衫不整的人,以為是乞丐,一腳向他踢去,嘴里道︰「要飯的,還不滾遠些?小心爺將你打出去!」
不過,看那魯縣丞的樣子,定然是馬虎搞錯了吧,方無名想了想道︰「郡王爺,此事或許是誤會……」
魯縣丞一路快馬加鞭,終于到了楚郡王府。麼我果情。
魯縣丞很不高興,可是人家是郡王爺身邊伺候的人,他不敢表現出來,低著頭跟著他進了屋子,只覺眼前一陣黑暗,心里突然慌慌的,走了一會兒,才勉強能適應,那小廝在牆上敲了敲,出現一道厚重的石門。
「我是林師爺的大哥魯運,不知閣下如何稱呼?」魯縣丞見出來一個看著還算體面的人,覺得面上好看了些,客氣地回了一個拱手禮。
魯縣丞哪里受過這等奚落,氣不打一處來,粗聲道︰「你這門子好生無禮,我是奉吉安縣林師爺的托付來的,有要緊事面見郡王爺,還不快開門?」過了半柱香時間,才有一名三十出頭的青衫文士出來,雙手抱拳道︰「敢問可是吉安縣林師爺?」
他這邊無形無狀的哭訴,次日一早,就像長了翅膀似的傳遍了吉安縣這座小小的縣城,大家奔走相告,都知道魯縣丞去楚郡王府送信,卻被郡王府的惡犬給咬了,眼楮抓瞎了!
這個消息太勁爆了,就是獄中的林師爺林至文也听說了,能不听嗎?獄卒們從街上听來消息,忙不迭地傳來傳去,生怕自己比別人知道得晚了。
他不相信,魯縣丞是替他送信去的,若是他被郡王爺罰了,那他不是沒希望了嗎?他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