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親事
長樂侯府
「楓兒,快到祖母這里來。」老夫人窩在軟榻上,手里拿著許多女子的畫像,正與一個四十歲上下穿紅戴綠的婦人說著什麼。見到長孫進了屋子,便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君霓楓穿著一襲黑色底紋金絲繡邊的衣裳,襯托的本人愈發的玉樹臨風。本就是生了一張好看的臉,再配上不俗的氣質,冷漠中帶些憂郁,顯得格外的與眾不同,第一眼就能讓人記住。
「祖母…」君霓楓並不是個擅長花言巧語的,態度恭敬卻少了一份親昵。
老夫人笑眯眯的跟旁邊在座的婦人說道︰「這就是我那嫡長孫霓楓,楓兒,這是京城里有名的官媒齊夫人。」
齊夫人微微有些愣神,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侯府的公子,果然是俊逸不凡,一表人才。」
君霓楓在得知這婦人的身份時,眉頭不自覺的蹙起。想著近幾日母親三番五次的試探,他心里隱隱有些煩躁。
自由自在慣了,他從未想過成家。霓裳出嫁之後,長輩們便把目標轉移到了他的身上,當真是令人叫苦不迭。
「齊夫人。」礙于禮節,君霓楓還是拱了拱手,叫了人。
「老夫人真是好福氣,不但有個做王妃的好孫女,孫子也是人中龍鳳。」齊夫人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在京城無數的高門大戶走動,也見過不少的名門少爺,可是見到君霓楓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贊嘆了一番。
對于這些贊美,老夫人很是受用,笑得眼楮都看不見縫兒了。「夫人贊譽,實在是愧不敢當。不過,孫子輩里,老身倒是最心疼這個長孫的…」
關于君霓楓的身世,外面或多或少都有些傳聞。只知道他年少時與親人失散,直到前不久才認祖歸宗。至于這麼些年來,他都在做些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侯爺對老夫人的一套說辭,是說君霓楓被一個普通的農戶養大,後來機緣巧合之下結識了麒麟王,便一直跟著他的身邊。老夫人自然是深信不疑,對于常年漂泊在外的長孫充滿了憐惜。
「祖母…孫兒還有些事要去處理,還行告退了。」在明白了她的意圖之後,君霓楓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等到他一走,老夫人就又與齊夫人寒暄起來。「我這孫兒,面皮薄,沒什麼不良嗜好,就是不善言辭。」
「老夫人過謙了!」齊夫人客氣的回道。「大少爺這樣的風采,怕是京城里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這些閨秀的畫像,看著都還不錯…就是不知道真人是個什麼模樣了…」老夫人反復的翻看著手里的幾幅畫像,似乎很滿意的樣子。
「說句厚顏的話,老身做媒這麼些年,還真沒有看走眼的時候。這些閨秀,都是端莊賢淑的,嫁過來,必定是個賢妻良母!」齊夫人的話半真半假,炫耀的說道。
她做的媒的確不少,但有幾對能幸福的就不得而知了。
老夫人笑著應和,留下幾個最滿意的,這才讓人將齊夫人送出了府。
君霓楓心煩意亂的離開福安堂,滿月復心事漫無目的的在院子里晃蕩著,不知不覺就來到了霓裳的閨房梨香院。
丫鬟見到他的身影,匆忙的放下手里的活兒,上前行禮問安。「大少爺安好!」
住在隔壁的楚柔姈听到動靜,心微微動搖。這些日子,侯夫人和老夫人在忙活什麼,她豈會不知道?想著她心心念念的人,就要迎娶別的女人為妻,她的心就痛的厲害。她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他就已經住進了她的心里。有時候,就算只是遠遠地看著他,連句話都說不上,她也覺得開心不已。
作為有教養的女兒家,她不能放下矜持,不顧一切的去追尋自己想要的,這也是她的悲哀。
君霓楓對她的態度,始終客氣而疏遠,好像一個陌生人一般,她心里很是難過。可是就算如此,她還是想要默默地守在他的身邊,就算是看著他也好。可惜,這麼卑微的心願,也成了痴心妄想。,
他就要娶妻,他的身邊會有一個另一個女人陪伴。從此以後,她就只能是他的表妹。想到這里,她的眼眶又忍不住泛紅了。
如煙和如雲互望了一眼,默默地嘆氣。小姐的心思,她們不是不知道。可是表少爺的性子很是冷淡,整日冷著一張臉,尋常人很難接近。這侯府里,也就是表小姐能夠親昵的叫著哥哥,近的了他的身。
「小姐…表少爺在外面,要不要奴婢將他請進來?」如煙看著小姐愈發憔悴的臉,咬了咬牙,說道。
楚柔姈搖了搖頭,阻止道︰「若他真的有意于我,我也不會這般痛苦了…就算見了面又如何?他的心里沒有我,怕是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吧?」
「小姐何必這般妄自菲薄,在奴婢的心里,小姐是這世上最好的女子!」如煙如雲听她這般自怨自艾,心疼的眼都紅了。
君霓楓在梨香院轉了一圈,正打算離去,忽然見到一個丫鬟急匆匆的向他跑了過來。「表少爺,我家小姐不知怎的,忽然暈倒了…」
君霓楓愣了很久,才想起表小姐所為何人。想起那個貞靜嫻雅的女子,君霓楓的眉頭微微蹙起。「先派人去請大夫,然後命人去攏翠園通知夫人。」
說著,他便提起腳步,朝著隔壁的風荷園而去。
丫鬟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好半晌才回過神來,臉上也滿是驚喜。看來,表少爺也不全是對小姐無心呢!听說小姐暈倒了,還是十分關心的。
因為男女之防的關系,君霓楓不能踏進楚柔姈的屋子,只是吩咐了丫鬟幾句,便匆匆離去了。可是這番舉動在如煙如雲看來,卻是充滿了希望。
「小姐…小姐…表少爺心里還是有你的…」如煙興奮的跑進里屋。
楚柔姈悠悠轉醒,听見丫頭們的話,嘴角泛起一絲苦笑。他哪里是心里有她,他不過是盡地主之儀,不想讓人說侯府苛待她罷了。
這個男子是真的冷心冷情之人,除了面對霓裳的時候。想起那個巧笑倩兮智慧異常的表妹,楚柔姈眼底既有欣賞也有嫉妒。
「不用勸了,我心里有數。」楚柔姈低垂著眼簾,將眼里的苦楚壓在心底。「來京城的時日也不短了,是時候離開了…」
她幽幽的說著,心里充滿著不舍。
在長樂侯府,她真正體會到了骨肉親情的含義。看著舅父一家上下和睦相處,她心里無比羨慕。父慈母孝的畫面,在她心里刻下了深深的痕跡,讓人羨慕的同時也隱隱含著憧憬。若是能夠嫁給君霓楓,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甩了甩頭,將這些不切實際的想法甩開,楚柔姈不再開口,沉默的閉上雙眼,在心里哀悼那即將逝去的希望。
「表小姐身子好些了沒?」處理完了手頭上的事情,君霓楓踱步到風荷園附近,忽然想起那個端莊靜柔的女子來。
陪在一旁的隨從先是一愣,繼而支支吾吾起來。「這個…小的不知…」
「罷了…」君霓楓見他答不上來,心想著反正也要去老夫人的福安堂請安,會路過風荷園,便舉步走出了房。
長隨看著大少爺的背影,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立馬跟了上去。
當君霓楓走到風荷園院子外的時候,見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拿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正往外搬,眉頭不自覺的蹙起。「你們這是做什麼?」
「表少爺…」丫鬟婆子見到他,立馬放下手頭的活兒,福身請安。
君霓楓抬了抬手,示意她們起身。
一個機靈的丫鬟見他很是疑惑,于是主動站出來解釋道︰「啟稟表少爺…我家小姐在侯府打擾多時,今日要與老夫人和侯夫人辭行,打算回陽城了。」
君霓楓听了這話,腦海里忽然浮現出一個瘦弱的身影。還記得初次相見,她一個嬌弱的千金小姐被窮瘋了的亂民圍攻,被嚇得雙目含淚的情景。可是她卻始終沒有掉一滴眼淚,兀自堅強著。
他本不是個喜歡管閑事的,可是卻在看到她堅強的帶著兩個丫鬟與那些亂民周旋,頭一次他的行動先于理智,沒怎麼多想就沖上去幫著解決掉了那些麻煩。
看著她像受驚的小兔子般紅著眼,在他面前福身答謝淚流滿面的模樣,他便動了惻隱之心,一路將她平安的護送到了京城。直到望見那巍峨的皇城之時,他才意識到了自己做了什麼蠢事。連個姓名都不曾留下,他便狼狽的離開了。
再一次相見,是在霓裳約他去飄香樓相聚的時候。相對于霓裳的眉飛色舞,她一直安靜地坐在一旁,唇角帶著淡淡的笑意,舉止得體,靜得幾乎讓人察覺不到她的存在。他依稀可以感覺到她眼里的一絲異樣,可是具體是什麼,他說不上來。直到後來,他回了侯府,成了霓裳的哥哥,他才發現那酸澀的痛楚是什麼滋味。
而他,偶爾也能在楚家表妹的眼里看到這樣的異色。難道…他似懂非懂的看向屋子里那抹翠綠色的身影,心跳忽然失去了節奏。
「如煙,東西都收拾好了嗎?」楚柔姈放下手里的針線,淡淡的問道。
如煙巡視四周一番,這才答道︰「小姐,都收拾好了。小姐要去跟老夫人和侯夫人請辭嗎?」
楚柔姈不舍的望了望屋子,站起身來。「這就去吧。」
如煙如雲對這里也很是不舍,但小姐一意孤行,她們只是做奴婢的,只能尊照主子的吩咐做事。
踏出門檻的那一瞬,他與她的目光不期而遇。兩個人同時愣在了那里,卻遲遲未開口。還是如煙機靈,扯了扯楚柔姈的衣袖,這才讓她從失禮中回過神來。
「表哥怎麼過來了?」她垂下頭去,諾諾的說道。
君霓楓神色閃爍了一下,破天荒的接話道︰「听說表妹要回陽城了,可是府里招待不周?」
楚柔姈驚愕的抬起頭來,有些不敢置信。這個沉默是金的表哥,除了對霓裳很溫和客氣之外,其他人想要得到他的關懷可是比登天還難!
「表哥多慮了…打擾多時,也該回去了…」她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逝,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平淡起來。
既然打算了要離開,她就不能再抱有任何的幻想。
君霓楓張了張嘴,一時之間很不是個滋味。衣袖下的拳頭緊握,隔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說道︰「我陪表妹一起過去吧…」
楚柔姈輕輕的應了一聲,便在丫鬟的攙扶下出了屋子。兩個人一前一後,沉默著朝著福安堂而去,誰都沒有再開口。
福安堂
「姈丫頭怎麼忽然想著要回去?」老夫人對外孫女的請辭感到有些疑惑,還以為是府里的下人招待不周,讓她住著不舒服呢。
「柔姈感激外祖母的憐惜,但侯府畢竟不是柔姈的家,總歸是要回去的。這些日子,外祖母和舅母對柔姈多有關照,柔姈感恩涕零。」楚柔姈溫柔的福了福身,臉上神色坦然。
老夫人與侯夫人互望了一眼,半晌說不出話來。
按理說,楚柔姈呆在侯府,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也不差那點兒支出。但君霓楓就要娶妻了,這原本空曠的宅子,忽然變得擁擠起來,有些問題也該考慮考慮了。畢竟一個未嫁的女兒家,瓜田李下,傳出去對她的名聲也不好。
老夫人剛要開口,君霓楓忽然開口道︰「表妹一個女兒家,一個人上路總是不大方便。孫兒近來閑著無事,便由我送表妹回去吧,一路上也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