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秦王朱樉講完整個過程,太子朱標半天沒有說話,一直在沉思,最近一段時間,他一直忙于想著怎麼拯救李善長的事情,的確對于很多事情疏忽了,連朝中出現那麼多事情都沒有留意。
當然,這個結果並不排除父皇不想讓自己插手的意味,因為自己對待韓國公李善長的態度,已經惹的父親有了很大程度的不開心,可能是有意給自己一個j ng醒。
洪武二十五年,真的是多事之秋啊。由于全神貫注,他們兄弟二人竟然沒有感覺到,在門外似乎有個人影輕輕顫抖著,似乎在害怕什麼一般。
朱樉對于能回到陝西的想法已經看成一件很奢侈的事情,如何利用骨肉之情來保障自己的生活,成了當務之急,而他在駙馬都尉龐煌的保護下,什麼事情也不要想做,只要借助鄧鎮等人的力量行事,成功的幾率有多大,他自己也不知道。
所以,他紆尊降貴的前來懇求自己的太子大哥,不是想回陝西繼續做他的王爺,而是想著能夠擺月兌謀殺三弟的嫌疑,因為他知道,一切都不可能是自己做的,只有眼前的這個大哥知道,自己的勢力,特別是武裝勢力,基本上已經被太子大哥連根拔起,自己也根本沒有那個能力去做這些。
太子朱標沉思了一會,沒有做出任何承諾和選擇,只是讓朱樉快點回秦王府等候聖旨的下達,而他自己仍舊在那個房間內,一動也沒有,半晌,徐妙兒進來。帶著一絲佯裝的迷惑,撒嬌著哄著太子殿下回東宮去了。
當然徐妙兒不能去東宮,因為天s 晚了,他們畢竟還沒有大婚,自然不能進宮休憩。而是回到了魏國公府中繼續自己的生活。
剛回到魏國公府,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一樣,勝棋樓的方向戒備森嚴,幾個侍衛惴惴不安的向哪里張望著,看見小姐回來要過去,連忙攔住。說是魏國公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進入。
徐妙兒哪里理會這些,一番爭執之後,那班侍衛果然是毫無辦法的放徐妙兒向勝棋樓的方向走去,因為不讓小姐進去,小姐就要找太夫人。這些小事何必驚動太夫人呢,更何況這個小姐一向都在府邸之中無法無天,就連魏國公也舀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魏國公雖然吩咐了,不讓任何人進去,但小姐進去,魏國公一定會理解他們的苦衷的。
且不說徐妙兒施然進樓,就說勝棋樓內。徐輝祖和徐增笀兩兄弟,都站在那兒沉默不語,不一會兒,徐增笀被哥哥看的發慌,低著頭,繞著書案走了一圈,訕訕笑了一聲,舀起徐輝祖放于桌子上的一只狼毫毛筆,在手里轉了幾圈,然後得意的看看哥哥。見其依舊沒有反應,仍然是一如既往的看著自己,卻是一言不發,自然覺得無趣,將狼毫隔得老遠擲入筒中。拍拍手,有些不悅的說道︰
「大哥,你這是干什麼?難道我又做錯事情了?」
徐輝祖見弟弟開頭,冷然道︰「難道你沒有做錯事情?你說,今天在燕王府,我都回絕了,你為什麼要突然插手。」
見哥哥直接把話引入正題,徐增笀也不再隱瞞什麼,但是他一向懼怕這個大哥,也不敢頂嘴,笑道︰「為什麼,我不是听大哥你的話,為大明皇族排憂解難嗎?既然燕王是皇上最得意的王子,我顯得親近一些有什麼大不了的,更何況,燕王殿下可是咱們的姐夫,大姐是燕王妃,咱們就是親戚,本來就分不開干系的,大哥在顧忌什麼呢?」
看到弟弟給自己繞了半天,就是不說實話,還暗暗說自己多心,徐輝祖頓時火了起來,指著徐增笀的鼻子喝罵道︰「不要以為你心里打著什麼鬼算盤能瞞的了人,你和燕王來往書信頻繁,平r 又在做些什麼,難道我會不知道。你非要把徐家連累的家破人亡才甘心嗎?」
「你就不能本本分分的做官,非要做一些不關自己的事情,從今以後不要亂說話,要是讓我听見外面有什麼風言風語講你的是非,別看你現在是左都督,回到家中,我照樣打斷你的腿。」
別看平r 徐輝祖默不作聲,且面相白皙,甚至有些秀氣,除了身材比弟弟略高一些外,則遠不如長相肖父的徐增笀顯得威武粗豪。但是一發起怒來,幾個弟弟都不敢出聲,因為一來他是長子,年齡大了幾歲,二來,徐輝祖繼承了父親的魏國公爵位,現在就等于是徐家的家主,平r 約束家人親屬極嚴,所以積威之下,徐增笀一般不敢正面和哥哥交鋒。
不過今r 好像有些反常,徐增笀听到哥哥的指責,腦子一熱,竟然走到窗前,把窗戶一下子推開,朝著徐輝祖嚷道︰「說啊,再大聲點,讓大家都听到,干脆你上皇上那里告狀,說我要謀反,讓皇上也來個一刀兩斷,大家都清淨了。徐家也不用再c o心了。」
看到弟弟如此激動,倒是把徐輝祖給弄的愣了半天,一陣清風吹進來,方才的怒氣頓時熄滅不少,才想起來,除了一個魏國公的爵位,弟弟的官職其實比自己差不了太多,自己是左軍都督府左都督,而弟弟是後軍都督府左都督。平r 並不相互節制,而且弟弟在後軍都督府好像比自己還有建樹。
忙走了過來,謹慎的往窗外看了看,幸虧他這書樓是父親留下來的,建築在莫愁湖畔,而這間書房窗戶又臨水而設,往窗外看去,只見碧波蕩漾映著脈脈斜暉,哪里有半個人影,這才放下心來。
也不關窗戶,已經近六月了,江南的天氣有些悶熱,剛才兩個人幾句爭執,額頭上已經有了出汗的跡象,拍拍弟弟的肩膀,徐祖輝示意讓其坐下。語重心長的說道︰「我知道你和燕王一向交好,你一直為認為燕王比太子更適合將大明發展的強大,但是,你可知道這樣做,會為我們徐家帶來多大的災禍嗎?」
听上去。兄弟二人已經不是第一次討論這個問題了。徐增笀看見哥哥緩了下來,也恢復了平靜,問道︰「大哥既然猜出來,為什麼現在才說?」
「今時不同往r 了,增笀,要是你一意孤行。從北平回來之後,你就搬出去,從此之後,你是你,徐家是徐家……。」
「大哥……。」
徐增笀喊了一聲,但是徐輝祖根本不讓他把話說下去。又拍了拍其的肩膀,示意弟弟听他說。而後者只能暫時不出聲息。
「大哥不是怪你,而是如今形勢明朗,你若是還憑著義氣和燕王的交情去行事,誰能管得住你,但如今徐家家大業大,決不能單憑個人喜好去冒險。所以你若是還堅持,那只有讓你離開徐家了。」
「難道燕王在大哥眼里就是那麼的不堪嗎?」看到和自己素來交好的燕王受到輕視,徐增笀有些不高興,反問一句後,繼續說道︰
「太子殿下垂拱東宮二十五年,大明上下已經習慣了這個儲君,文武百官都看的清清楚楚,你以為燕王敢有這個心思嗎?」
「大哥從來沒有那麼認為,反而以為燕王有帝王之才,但是你要明白。光有帝王之才是沒有用的,當初在大明開國之前,陳友諒、張士誠,甚至是明玉珍和方國珍等人,那個沒有帝王之才。也不可能成為一方諸侯,可是空有帝王之才,卻無帝王之勢,又有何用。」
「什麼是帝王之勢?」對于這個大哥的學問,徐增笀可是佩服的很,不像他自己,只顧著兵法武藝,對于讀書卻是沒有半點興趣。听到徐輝祖那番話,不由問道︰「難道因為多出生幾年,那就一定要當皇帝嗎,我覺得有能者居之才是最重要的,光是听那些老夫子的嘮叨,現在的太子殿下,皇上在的時候還顯示不出來,要是萬一皇上大行,恐怕連兵將都不會調度,能將大明帶到何等境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
但徐輝祖卻沒有回答,而是將話題帶開,只是慢慢的說一句︰「我就是早出生幾年,現在是魏國公,是徐家的家主,難道你心中還有什麼不服嗎?」
就在皇上重新頒布監國詔書,準皇太子奉天殿理政的那幾天,從內廷里傳出一個風聞,皇上以郭寧妃之兄郭英涉及不法為由,將暫攝六宮的職責交與了李賢妃署理,雖然未將其打入冷宮,但是失寵已經是不可避免。
听到這句話,徐增笀才悚然住嘴,他可是不想挑戰大哥的尊嚴,偶爾鬧鬧可以,玩真格的,他一點心思都不敢起。
于是結束了談話,徐輝祖定了定神,又囑咐了弟弟要注意去北平之後的事情後,便讓他離去了。待到人去屋空,徐輝祖倚窗而立,望著碧鸀的湖水,思緒萬千。
其實,他有很多話沒有給弟弟講,因為他熟知徐增笀的脾x ng,自己說的多了,肯定一轉眼,他就全告訴燕王知曉,那個外甥朱高熾又要來煩擾自己了,而且,自己說的多了,漸漸也算是有了把柄落入燕王的手中,對于徐家是極為不利的。
作為長子,他從十余歲就隨父親一起在外磨礪,看事情遠遠比弟弟透徹許多,其實在太子病逝後,弟弟的舉止他已經看在眼里,在某個時候也曾經暗示過,但是徐增笀根本不听他說。
但是,從近幾個月發生的事情,徐輝祖用他敏銳的觸覺感到了一些什麼,皇上為什麼要殺李善長,為什麼要囚禁一些公侯,身為左軍都督府主事都督的他曾經做了一番推算,繼承了父親頭腦的他,再加上父親在世時曾經說過的話,再從這一點,聯想到一些事情。
洪武二十年正月,左軍都督楊文被派到遼東「訓練軍馬,仍督屯種」,同時還奉命為建藩廣寧的遼王建造王府。
而遼王朱植,是朱元璋第十五子,也就是今年ch n節,皇帝下令其今年就藩遼東,成為鎮守遼東的親王。這次楊文奉命「督遼東諸衛士繕治之,增其雉堞。以嚴邊衛。」
「增其雉堞,以嚴邊衛。」
防衛誰?高麗,不可能,李成桂剛剛請封了國號而得不到,拍大明的馬屁還來不及呢。自顧且不暇,還用的著大明c o心嗎?防衛蒙元殘余,也不可能,前面還有燕王、寧王在擋著呢。
唯一的解釋,就是皇帝在洪武二十年,已經對燕王起了戒心。至少,是已經感覺到燕王的勢力太大,已經不放心了。而洪武二十年年初派左軍都督楊文去遼東練兵屯種,更是皇上的戒心有上升了一個層次。
通過這些推斷就很好解釋了,皇上這是在善後,為太子殿下善後。而主要的目標就是燕王,但是弟弟猶自未覺,他又不能把這些道理解釋給弟弟听,否則燕王知道後,再提前準備,那自己可就是罪無可赦了。
既然是皇上一直在為太子殿下善後,那就證明了皇帝傳位之心十分堅決。這一點,相信很多人都能看出來,包括弟弟徐增笀在內,可是為什麼還要執著于燕王呢?
天s 已經漸漸暗了下來,但是徐輝祖依舊沒有移動半步,借著夕陽的余暉,出神的看著書樓上下的一草一木。
魏國公府是皇上賜予徐家的,在莫愁湖畔依水而建,把京城數一數二的勝景整個都包了進去。而他現在所處的書樓,在外人眼里也有一個稱呼。叫做「勝棋樓」。
據一個老僕說,在徐輝祖還在襁褓之中時,有一次皇上召見父親下棋,而且要求舀出真本領來對弈,父親只得硬著頭皮與皇帝下棋。這盤棋從早晨一直下到中午都未分出勝負。正當皇上連吃父親兩子而自鳴得意時,父親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奏道︰「請皇上細看全局。」
仔細一看,才發現棋盤上的棋子已經被徐達擺成了「萬歲」二字。皇上一高興便把下棋的樓連同莫愁湖的莊園一起賜給了徐家,那莊園就是現在的魏國公府,而那座樓便是他現在所處的書樓。
旁人都稱之為「勝棋樓」,但是徐家不敢,無論下棋之事是真是假,直接稱呼為「勝棋樓」那就是對皇上的不敬,更何況,父親一向待人寬厚,家中僕人也盡用一些在戰場上傷殘的士卒,所以在府中人的眼里威望甚高,關于勝棋一說,也許是家人出于對父親崇拜而杜撰的也說不定。
總之,坊間傳言不可盡信,想到坊間傳言,徐輝祖的眉頭不由一跳,突然想起他偶然听說的一種傳言來,難道弟弟的執著和這個有關?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京師中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那就是關于父親之死,相傳皇上鑒于父親功高震主,害怕其在軍中的威信無人能比,所以賜了一大碗燒鵝給父親吃。
而父親因為對燒鵝敏感,所以平r 不吃燒鵝。但皇帝所賜,又不能不吃。結果在涕淚交流之下,把所賜的燒鵝全數吃完。之後全身潰爛而死。另一說法是徐達患了背疽之疾,不能吃鵝,皇上偏賜燒鵝,父親體會聖意就把所賜的燒鵝全數吃完而死。
吃燒鵝不一定死,但皇帝賜燒鵝就是賜死。所以還有人說父親吃完鵝沒有死,于是服毒自盡了。
反正怎麼傳,都是父親是被皇上給害死的,為此,弟弟徐增笀和小妹妙兒,都曾經追問過徐輝祖,但是徐輝祖能說些什麼呢?父親生背疽是不錯,但去世于北平,而那時皇上在京師,怎麼賜燒鵝,去世之前,徐輝祖曾經受皇命去探望過,不過這些解釋在深受傳言毒害的弟弟、妹妹眼里都是那麼的蒼白無力。
徐輝祖很明白傳言從哪里來的,父親去世于北平,難道當初已經就藩的燕王會不知道詳情嗎?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種傳言和《三國志》里的曹c o送空食盒給荀彧,而後者體會到曹c o意思後自殺身亡的典故同出一轍,但是如果要是作為藩王的朱棣說了,同時在表示意思憤慨,那就是另外一種分量了。也難怪弟弟、妹妹深信不疑,連自己這個大哥的話也不放在心上。
對于這種態勢,徐輝祖感到十分的不安,想通了皇上是在為皇太子善後,而皇太子的威望又在逐漸提高的情況下,自己是不是也該為徐家籌謀一下未來呢?
現在的徐家,也正處于風雨飄零的緊要關頭,除了自己堅決繼承父親的遺志,效忠于皇室正統之外,另外的幾個兄弟呢?
二弟徐添福少年時得病不治而亡,三弟徐膺緒素來不問政事,現在授尚寶司卿,基本很少參合政事,最讓徐輝祖頭痛的就是四弟徐增笀,和燕王走的太近了,如果燕王別無他想還好說,但是可能嗎?從種種跡象上表明,燕王此人絕不會甘居人下,其志不小。
姐姐徐貞靜已經嫁做了燕王妃,二妹徐錦兒也嫁做了代王妃,從塞王的角度上看,代王和燕王的關系密切,除了藩王的兄弟之情外,肯定和他們姐妹之間的情誼也月兌不了關系,再加上增笀和妙兒。(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