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給太子妃治病的那幾個太醫,現在還在天牢關著呢,皇上,血崩之事乃不治之癥,與那些太醫卻是沒有太大的關聯,不若皇上。」
「這個不行,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們診斷不力,導致太子妃常氏不治身亡,這是他們的過錯,豈能輕易饒過,否則以後誰還為皇家看病呢?」
朱元璋斷然拒絕,開什麼玩笑,那幾個太醫死就死了,要是不殺太醫,就等于說承認天意,剛剛祭天大典、接受玉璽之後皇室就死人,那是不吉之兆。
而殺了太醫,就是太醫們醫治不利,是一群庸醫,那就和天意兆頭無關了。馬皇後怎麼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心里嘆了一口氣,心想,自己以後要是萬一不治,那是萬萬不可再讓太醫醫療,否則豈不是害人害己,到時候死也不會死的安心的。
殊不知朱元璋習慣性的藐視螻蟻的生命,卻為今後馬皇後的早逝埋下了禍根,而現在,身為皇帝的他,當然覺得自己的決斷是最英明的。
明明知道就是這個結果,馬皇後還是最後做了一次努力,看到丈夫那不容置辯的神情,便知道自己絕對動搖皇帝的心思,遂決定作罷,只是暗自有些傷感,如此以來,誰還敢給皇家中人認真醫治呢?
不由善意的又提了一句,道說︰「好倒是好,就是我這身子恐怕……。」
朱元璋連忙伸手制止了馬皇後繼續說下去,不悅的道︰「你馬秀英福大命大,長命百歲。和朕一定能白頭偕老……。」
看著丈夫著急之下,竟然開始不容置疑的直呼自己名字。便知道其心意必定是真的,不由一陣感動。但是白頭偕老談何容易,日子過得越順暢,馬皇後心中的危機感越重,沒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丈夫。
丈夫是一個殺伐果斷的人,最近因為傳國玉璽回歸大明,自信心正是爆滿之時,恐怕有原來顧忌之事,現在的顧慮也會少上很多,現在看渾然不把兒媳婦的亡故放在心上。恐怕早已經失去了平常之心。
而這些正是他所擔心的,于是繼續說道︰「謝皇上恩眷,實在是誠惶誠恐。唉,夫婦白頭偕老倒是容易,但是君臣之間真誠相待確是困難啊!皇上能時時不忘臣妾共患難同貧賤日子,更希願皇上不要忘記與功臣宿將們打江山創大業的時光。」
朱元璋听了之後,再沒有說什麼。
坤寧宮內陷入了一片沉默,估計是馬皇後說的話朕觸動了朱元璋的心事,又不好直接反駁病中的馬皇後。所以索性不說。
過了好一會,朱元璋才說道︰「最近宮內諸事不順,朕問過欽天監,宜婚嫁以沖喜。去年朕和你商議寧國的親事,如今寧國已滿十四,該是談婚論嫁的時候了。不知道皇後可有選擇。」
古人成婚早,而訂親更早。去年寧國公主十三歲時,朱元璋和馬皇後就曾經談過寧國公主的親事。當時定下了幾個候選之人,李善長的長子李祺、梅思祖的佷子梅殷兩人,就在備選的駙馬都尉名單里面。
時值李祺二十八歲、梅殷十九歲,兩者年紀相差甚多,而寧國公主到今年為止,也只有十四歲,所以兩人有些意見相佐。
朱元璋出于朝堂之上的考慮,覺得寧國公主嫁給李善長之子李祺比較好一些,因為某些原因,可能朝堂之上要有一番風暴,必須以安穩人心為主要目的。
李善長雖然被自己閑置多年,但是在朝野之間的人望還是很高,不比胡惟庸等人之流,好像是無根浮萍一般,而李善長是當年首批跟著自己打江山的老人,幾乎有半數以上的官員升遷問題,都是經過李善長經手,所以朝堂之上若有大動作,還是要給這個老頭吃個定心丸比較好。
但是馬皇後卻嫌李祺的年紀比較大,整整比寧國公主大了一輪的生肖,所以心里有些不願意,寧國公主可是自己嫡親的女兒,心里怎麼想也有些不甘。
反而比較之下,傾向于梅思祖的佷兒梅殷,至少從年紀上接近一些,而且馬皇後也打听過梅殷其人,覺得文武兼備,的確是個人才,所以更加中意了。
作為皇帝、皇後的夫婦二人,因為目的的不一致,所以自從去年談了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提及過。
現在猛然提及,馬皇後不禁又是心里一陣難過,因為丈夫既然在這個時候把事情提出來,那肯定就是心里有所決斷了。
而丈夫做事情的方式,那自然是目的性極強,所以沒有等朱元璋說出來,馬皇後就已經知道了其中的結果,不由有些暗自傷神。
看到自己的心思被妻子識破,朱元璋也不由有些訕然,言不由衷的解釋道︰「那梅殷自然是極好的人選,而且背景不深,適合寧國下嫁,但是朕听說李祺在鳳陽諸地也是很有才名,而且現在至今未婚,還不是當年朕說過那句話,以至于耽擱了那孩子到如今,朕也不好食言啊。」
原來,李善長曾經就李祺的親事,在洪武初期就提及過,朱元璋為了安撫這個貌似被自己比喻成蕭何的老臣子,許諾過李祺的婚事。
本來定的是臨安公主,卻未曾想到橫空出現的龐煌,憑空搶走了這份殊榮,但是卻真正耽擱了李祺的最佳成婚年紀,二十多歲了尚未成婚,在大明很不多見。
所以有時候朱元璋也抱有一定的不安,這次李善長又上奏請求賜婚,但是皇室之中,夠婚嫁年紀的,唯有寧國公主一人而已,朱元璋有時候也是無奈。
皇帝當初許婚的諾言已經說出去了,總不能耽擱了一個公主,讓李祺再等老三崇寧吧。崇寧現在才八歲,那要叫李祺怎麼等下去。難道等到胡子發白嗎?
而且,李善長既然向皇帝求婚。那麼李祺就不能納妾,也不能擅自再行媒娶,要不然就是對皇室的不敬,所以朱元璋看到馬皇後現在的黯然,心里也不由後悔當時答應的太痛快了。
由于龐煌的穿越和造化,讓他搶了李祺的駙馬頭餃,李善長的不安,讓李祺再次搶了梅殷的駙馬頭餃,也不知道這蝴蝶翅膀扇動到底還要改變什麼。但是此事已經定局,容不得再改變了。
「那就不要再耽擱梅殷那孩子了!」嘆了口氣,本來就性情溫良的馬皇後遂不再和丈夫爭論,只是有擔心梅殷到時候落個李祺那樣的下場,于是說道︰「既然崇寧還小,梅殷不如皇上找個門當戶對的公侯之女賜婚,也免得到時候梅思祖難以決斷。」
「皇後說的不錯,朕听說宋濂還有幼女,現在已經十七歲了。還待字閨中,朕準備撮合這段姻緣,以宋濂的文名,倒也不辱沒差點沒有成為駙馬的梅殷了。」
「就依照皇上的旨意吧。」馬皇後低頭順目。當下不再糾纏此事。但是卻因此而想起了遠在北平的臨安公主來,想到即將臨盆的臨安公主,想起了孫妹妹的囑托。不由道︰「臨安即將生產,皇上為何在駙馬回京之時。召臨安回來呢?」
「駙馬都尉龐煌還不是長居京師的時候,所以朕不想他們長久分居。故此未曾召臨安回來。」
朱元璋言不由衷的說道,雖然身為皇帝,面對馬皇後質疑的眼光,那也是目光閃爍,果然馬皇後繼續追問道︰「難道明年春天就是駙馬長居京師的日子嗎?否則皇上又怎麼會召見他們夫婦二人攜帶幼子長途跋涉的回轉京師呢?」
「這個嗎?」朱元璋不由一陣的語塞,今年底和明年初,相差沒有太久的時間,至于為什麼,估計只有朱元璋自己知道,但是對不對面前的這個妻子說呢?
「皇上既然覺得為難,臣妾也無心干涉政事,但是皇上考慮事情時,還盼皇上能顧及九泉之下孫妹妹的感受。」
馬皇後並不知道現在流行在朝堂上層的那些謠言,畢竟是久居深宮,而她本人也沒有干涉朝政的**,所以並不熱衷于打听別的事情,只是有些奇怪皇上的舉止而已。
「朕自然記得的,目前北方缺少皇家宗室之人坐鎮,所以朕才想著讓駙馬暫時在北平,待到棣兒就藩,朕就打算召駙馬回京,現在大宗正院無人署理,朕的意思,就是會讓駙馬都尉暫時代替,不知道皇後意下如何?」
「這些事情,臣妾倒是不敢多言,唯求他們一世平安,至于富貴榮華,對于他們卻是奢侈了一些。」
龐煌沒有想到,在自己苦思這怎麼討好皇帝的同時,皇帝和皇後也將他今後的道路給定了下來。
只要朱棣就藩,就會將其召回京師中,署理大宗正院的事務,這件職司,要說合理,以駙馬都尉的身份署理,倒是很合乎情理,而且看上去是個肥差,因為大宗正院管理的全部都是皇親國戚,在尋常的百姓眼里,可謂是權勢滔天了。
但真正意義上,卻是沒有什麼實權,說一句實在話,朱元璋把自己的兒子都封藩出去各地,讓大宗正院去管理誰,無非也就是一些婚嫁生子的雜務,還是吃力不討好的雜務。
由這件事情上看,似乎朱元璋真的對于「褪去身上衣、變成龍中皇」這十個大字有了忌憚之意,要把龐煌閑置起來。
龐煌更沒有想到,由于自己的穿越,破壞了李善長和皇帝的聯姻之事,變成了李祺又搶了梅殷的風頭,代替梅殷成了寧國公主的駙馬。
而梅殷這個可憐人卻被內定下來要迎娶宋濂子女宋妍兒,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很大的變數,宋濂隨著胡惟庸的倒台,會被其子宋遂和其孫宋慎牽連進胡惟庸的案子里,為此會不會牽連到梅殷的前程,這些事都是後話,都不好亂猜測了。
但是宋妍兒的確是一個變數,就算是身為皇帝,也不能了解到全大明所有的事情。朱元璋只是知道宋濂有個女兒待字閨中,但是沒有想到這個女兒。根本就沒有在宋濂身邊。
本來宋濂前兩年告老致仕,回到浙江浦江老家修養。因為祭天大典的緣故,又被召來京師主持大典,但是宋妍兒卻沒有跟著來京師,也不在浦江老家,而是在杭州城外的葛嶺,也就是臨安公主所被賜予的莊園之內。
宋妍兒去那里做什麼,不言而喻,那是去找玩伴柳蘇去了。
當初話嘮加惹事精的宋妍兒,別的人沒有看中。就和沉默寡言的柳蘇比較投緣,兩人一個欺負人,一個被人欺負,正所謂的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久而久之,竟然有了說不出的依賴之情。
後來宋濂致仕回鄉,宋妍兒沒有辦法,只好從北平趕回京師。陪伴父親一起回老家浦江,以為再也難以回到北平和柳蘇見面,但是未曾想到,柳蘇竟然被龐煌趕到了杭州。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宋妍兒哪里還能按捺的住,不顧父親的反對。帶著兩個丫鬟就奔往了杭州找柳蘇去了。
朱元璋做出這個決定的同時,宋妍兒正在和柳蘇兩人一起研究怎麼教導那些蒙古人的小孩呢。這不能不說是一種巧合,也不能不說可能是一種潛藏的危機。
但是除了朱元璋和馬皇後之外。包括當事人的宋濂、宋妍兒、柳蘇或者是龐煌都不知道這件事情,要是知道了,龐煌說不定會想辦法阻止,但是自古以來,特別是女孩家的親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到宣布的那一天,恐怕連宋濂也會被蒙在鼓里。
朱元璋最多是找個機會,試探一下宋濂其女有沒有定親,宋濂如果沒有,朱元璋就是下個聖旨昭告天下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覺得其中有什麼麻煩。
但是麻煩偏偏就慢慢的找過來了。
龐煌現在自然也不知道,自己的嫡系兄弟柳蘇正要面臨著失去青梅竹馬的宋妍兒,而他此刻在北平,也是忙得疲于奔命。
手搖發電機很快的就做出來了,這個技術含量本來就是不是太高,就是一個纏繞線圈造成磁場的功夫,多嘗試幾遍總結出最佳的纏繞辦法就好了,而且有了代替橡膠的樹脂,產量雖然不高,但是做一些密封和絕緣還是沒有問題的。
用手搖動,可以讓人產生一種抽搐感覺,但是不致命,龐煌也知道,以現在的工藝造出的手搖發電機,所產生最大功率不會超過100瓦,這點能量,似乎在造出電燈泡之前,幾乎就沒有什麼用,龐煌的初衷也就是通過手搖發電機讓學生們了解什麼叫做電,以及以後的儲存辦法,所以並不重視。
最麻煩的是第一台蒸汽機的制造,讓龐煌感到了有一種有心無力的感覺。
大明現在的冶煉和鍛造工藝,實在是不敢恭維啊!
龐煌設計蒸汽機的時候,是直接跳過了紐科門蒸汽機,往瓦特蒸汽機上去靠攏的,在完善圖紙的過程中又減少了很多工序,但無疑也是跨時代的產品。
紐科門蒸汽機以驅動獨立的提水泵,被稱為紐科門大氣式蒸汽機,不過熱效率很低,這主要是由于蒸汽進入汽缸時,在剛被水冷卻過的汽缸壁上冷凝而損失掉大量熱量,而龐煌所參照瓦特蒸汽機的原理,設有與汽缸壁分開的凝汽器,不過仍用平衡杠桿和拉桿機構來驅動提水泵,為了從凝汽器中抽除凝結水和空氣,龐煌裝設了抽氣泵。還在汽缸外壁加裝夾層,用蒸汽加熱汽缸壁,以減少冷凝損失。
這樣的蒸汽機雖然沒有達到利用其巔峰時期的技術標準,但使蒸汽機的熱效率成倍提高,煤耗大大下降。
但也就是這樣的決定,使龐煌陷入到了一個誤區里面,很多零件,根本不是現在的鍛造工藝所能達到的。
至少氣缸的承壓能力,在當今的大明怎麼也達不到那個工藝水平,更不要說調速機構和飛輪等這些精密部件,更是讓龐煌難以把握,三十名工匠日以繼夜的開工,頭發都白了,依舊達不到標準。
而此時洪武十一年也即將結束了,春節的到來,讓眾人松了口氣,因為駙馬都尉終于放過了他們,給了假期讓回家過年。
而且臨安公主的陣痛從十二月底就已經開始產生了,但不知道是月份不夠,還是胎兒太大,一直羊水不破,讓一群接生婆無可奈何,龐煌也收了繼續科研的心思,把注意力轉回了妻子的身上。
按照醫官們的診斷,還有夏志遠的親自診斷,臨安公主應該是三月份開始有喜,那麼推斷出應該是在來年的正月分娩,這也是龐煌放心搞科研的原因之一。
但是沒有想到,進入了十二月中旬,臨安公主就感到肚子疼,慌得龐煌親自帶領了一群醫生和接生婆直接在公主府內等著。
這痛來痛去的,一晃眼已經十多天了,但是就是沒有生產的跡象,倒是臨安公主的臉色越來越蒼白了,無論是誰,就這麼每天痛的撕心裂肺的,都堅持不了多久時間,何況臨安公主已經痛了十幾天了。
龐煌一陣陣的擔心,完全沒有了過年的心思,而自己的屬下,好友,都紛紛來公主府探望,有時候還帶著名醫,帶著北平附近出名的接生婆,但卻一籌莫展,龐煌有一種不祥的感覺,難道傳說中的難產,真的讓自己給踫上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