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權 254 意外的朝會

作者 ︰ 受傷的害蟲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而每個皇帝更有每個皇帝的看法,當然,皇帝也只是一個人而已,並不是所謂的天命之子,也不是所謂的真龍大帝。

拋去朱元璋在蒙元末年,從一個乞丐拼搏成帝王的光環,從根源中說,朱元璋也有凡人的考慮,因為他本身就是一個凡人,最多只算是一個比較有野心的凡人而已。

所以有時候他會憤怒,有時候他也會出于多方面的利益進行考慮,其實就如「人之初、性本善」所說的一樣,朱元璋其實原本是一個重感情的人,也是一個講義氣的江湖人,並不像是龐煌所看的《倚天屠龍記》中的朱元璋一樣,出場就是狡詐,一副奸雄的做派。

相反,經過龐煌穿越八年的觀察,朱元璋為人處世,從根源上,透露著很大的人性一面,最多也就是一個仇富的憤青而已,一旦自己當家做了主人,未免有些危機感,未免稍微有些自卑,但是這種自卑並沒有讓他覺得畏首畏尾,而是由于仇富的心態,讓朱元璋開始有些變本加厲的殺戮起來。

對于胡惟庸,朱元璋始終認為胡惟庸是個干實事的人,辦事能力很強。朱元璋當年啟用他,的確是做到了不拘一格的使用人才,想當年朱元璋當皇帝以前,胡惟庸的官職一直不高,最高才做到正三品太常卿。這個官也沒什麼大權,就是負責祭祀啊、禮儀啊等事情。先前他還擔任過縣令、通判等職務。

到了洪武三年左右,胡惟庸才做了中書省參知政事。大家知道,明朝是延續元朝的舊制。這中書省就是國家的最高部門,下管六部和各地行政機構。參知政事是從二品的官兒。但是也算是一步登天了,一再被聖上寵信。胡惟庸有點兒忘乎所以,漸漸變得驕橫而狂妄。

根據朱元璋的接到的密報,胡惟庸的越軌行為可歸結為三方面。第一,辦事不稟報皇帝,自個兒獨斷專行。第二,私拆朝廷各部上奏皇帝的奏疏,有對自己不利的就私藏。第三,收受賄賂,要升官的。犯錯了想逃避處罰的,都給其送禮。禮物五花八門,有珠寶有名馬有古玩。胡惟庸從來就不拒絕,你要舍得死,我就敢收。

那麼,權力欲高速膨脹的胡惟庸,才引起了朱元璋的深深不滿,有時候皇帝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是對自己關心的事情。知道的更加清楚明白。

朱元璋想要讓胡惟庸下台,心目中給胡惟庸最初定的罪名,並不是謀反,而是「擅權植黨」。這些都是有根有據的。在洪武十二年,當時佔城國來進貢,可是禮部沒上報給皇帝。反而這事讓一個宦官知道了。就私下通報給皇帝。朱元璋龍顏大怒,立即責問胡惟庸和汪廣洋。這兩人磕頭請罪。申明說這個事情應當由禮部負責,所以過錯在于禮部。

皇帝又質詢禮部。禮部又推向中書省。說這事兒應該由中書省負責。

那次的事情雖然不了了之,但是卻將朱元璋給氣壞了,你推我,我推你,踢球呢?說來這只不過是一次辦事人員的疏忽大意。可朱元璋不這麼想,他感覺受了一伙大臣的蒙騙,自個兒被架空了。這朝廷上還有誰可以信任呢?必須查,查清楚。可查來查去,沒個結果。

御史中丞涂節胡惟庸曾經毒殺誠意伯劉伯溫,而且懷疑胡惟庸意圖造反。前御史中丞商嵩也彈劾胡惟庸,說他擅權。這些本來就在朱元璋的控制之下,所以,「擅權植黨」的罪名是絕對跑不掉的。

但是,洪武十三年初,朱元璋曾經向動手時,卻由于洪武十二年傳國玉璽的失而復得,還有遼東戰事的即將爆發,讓朱元璋暫緩了對胡惟庸的行動,因為他覺得,在這些前提下,似乎淡淡的「擅權植黨」已經不足以致一個中書省首相的下台了。

朱元璋想,如果沒有去年的傳國玉璽回歸,沒有今年的遼東戰事,以自己的個人威望,以自己的九五之尊,只用找一個小小的借口就可以讓胡惟庸人頭落地,但是現在這種情況,只能在這里看下面這些大臣像是小丑般的唱著獨角戲。

但是最近一段日子以來,朱元璋心里卻是有著隱隱的不安,當年打天下時的手下的武將大多是開國功臣。所以現在有些居功自傲,驕縱枉法。遭到朱元璋訓斥、貶官後,懷恨在心。這就給胡惟庸提供了一個空間。他將這些人拉攏,作為自己的黨羽。

這里頭有兩個關鍵的人物,一個是吉安侯陸仲享,一個是平涼侯費聚。他們很快和胡惟庸結成死黨。

但是朱元璋知道,胡惟庸並不是要造反,而是為應付變局所作的準備。而且朱元璋還得到一個消息,胡惟庸還把李善長拉下水,當年他把自己的女兒嫁給李善長的佷子李佑為妻。然後利用李佑去游說李善長。李善長卻是有些模稜兩可,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說什麼我年紀老了,你們等我死了再胡作非為吧。

所以,朱元璋扶起來一個涂節,在皇帝的暗中支持和暗示下,和胡惟庸開始針鋒相對,開始牽制胡惟庸的注意力,但是現在看到涂節突然出了這麼一個昏招,朱元璋不由氣不打一處出,有些恨其不爭的意思。

看來涂節遠遠不是胡惟庸的對手,看胡惟庸在感覺到皇帝要對付他的時候,是多麼的能隱忍,多麼的低調和沉著。但是涂節呢,在皇帝做的這麼明顯的情況下,竟然找了這麼一個理由去騷擾胡惟庸。

看來此人不堪大用,真的是不堪大用啊。朱元璋長嘆著,根據蔣瓛最近的稟報,就連朱亮祖最近一段時間,都和胡惟庸暗中見過幾面。雖然可能他們自己覺得十分隱蔽,但是怎麼能瞞得過蔣瓛那無孔不入的眼線。

這也是朱元璋最為擔心的。因為吉安侯陸仲享和平涼侯費聚,現在不過是閑置的侯爵。手里並沒有實際的兵權,但是朱亮祖不同,現在朱亮祖依舊沒有被卸去職司,廣東的五萬大軍,可名譽上還是听從永嘉侯的調遣的。

涂節的這次彈劾,希望不要打草驚蛇才好,而且,要麼動胡惟庸,要麼動朱亮祖。絕對不能讓他們連成一片,否則說不定會引起什麼麻煩。

想著,想著,朱元璋不由想起駙馬都尉龐煌給他出的那個折中的建議起來,說起來,倒是一個兵不刃血的好辦法。

但是兵不刃血真的好嗎?是不是少了些許震懾力呢?朝中上下都是一些從腥風血雨中過來的人,不見到一點點真格的,恐怕很難收的住場面,而且雖然說不定能奏效。但是以後再有類似的事情,恐怕就不行了。

到底該怎麼辦,本來殺伐果斷的朱元璋,在早朝的前一夜。竟然有些猶豫起來了,這不像是朱元璋的個性啊。

東方微明,乾清宮大殿前靜候著朝見的群臣。前兩天就有風聲傳出。御史台將會在今日的早朝上有所動作,文武百官便有種種猜測。所以在朝會上。就算是有本上奏的大臣,也暫時沉默起來。等待著御史台的爆發。

而今日,中書省首相胡惟庸的破例上朝,更是引起了很多大臣的無端猜測,到底會發生什麼事呢,會不會是中書省和御史台的角逐呢?

涂節站在行列中顯得異常亢奮。範純仁霸佔田畝一案,經御史台查核審訊,順利具結。監察御史邱潔可、江寧知縣余無聞毀證之後,此案便成定局,處死範純仁只是早晚的事情了。

他們等待著這件事上奏,如果胡惟庸眼睜睜的看著範純仁死,那誰也沒有辦法,但凡胡惟庸有所舉動,後面的證據指控,御史台的御史大夫們,將會滔滔不絕的拿出來,一直到胡惟庸理虧詞窮為止。

而胡惟庸也是面帶微笑,江寧知縣余無聞和御史台的人,萬萬沒有想到,王一興病危之時除與範純仁簽立兩份合約之外,又暗里做了手腳,將拜托範純仁代管家業一事詳細寫了遺囑,叫來遠在采石礬作魚行老板的胞弟王宜人,以防萬一。

胡嵐直接暗中通知了大理寺的人,在接觸劉氏後很快暗訪了王宜人,取了遺囑,這樣,加之對王武德的嚴審露出了馬腳,在外經商一年多的契約證人珠寶商陶同琰又恰在此時回到江寧。這樣,案情真相大白,範純仁得以昭雪。

御史台的人只要敢彈劾,胡惟庸只會和他們糾纏在這個案子上,不會再有其他的說法,但是結果雖然不一定能夠拿下涂節,但是御史台屬下的幾個幫凶,是一定不會再留下的。隨後的日子里,胡惟庸雖然不會再有動作,但是中書省畢竟積威這麼多年,御史台有了被人詬病的弱點,恐怕以後不會消停了……。

當鴻臚寺官鳴響靜鞭,宣示上殿後,群臣魚貫而入。朝覲大禮一畢,涂節就急不可耐地想走出朝班。但朱元璋卻首先開了口,說是各位臣工奏折,太子一一覽閱批復,未決之疏已由朕御覽。

黃河水患要嚴防決口,務須加固堤防;漢、沔流寇又有抬頭之勢,著秦王朱樉密切注視賊寇動態,準備討伐蕩平……。

涂節想道,皇上這些聖諭,也不知听了多少遍,大臣們幾乎都爛熟于胸了。皇上今日上朝,怎麼今日臨朝又說起這些來了?一個時辰過去了,為什麼等于什麼事情都沒有說。心里未免有些著急,但是準備了幾天的功夫,他又有些不甘心就此放下。于是在涂節眼神的逼迫下,監察御史邱潔可趁著一個空隙,疾步走出朝班趨步御前,奏道︰「啟奏上位,臣御史台監察御史邱潔可——」

朱元璋打斷他的話,問道︰「邱潔可,你有什麼奏本?」

邱潔可說︰「聖上容稟,臣身為監察御史,奉命監察應天府一道,最近有朝廷致仕官員侵佔民田一案,在附近頗有非議——。」

朱元璋沉下臉來,說道︰「邱潔可。朕看你慷慨激昂,巧舌如簧。似與此案干系十分重大,你們御史台有監察之責。卻無查案職權,可將這件事通報大理寺嗎?」

邱潔可不由一愣,急辯道︰「皇上容稟。」

朱元璋問道︰「邱潔可,你是哪里人?」

邱潔可回答︰「臣是廬州府六安州人。」

皇帝突然厲聲叱道︰「好個廬州府六安州!朕問你,範純仁為何得罪你了?」

邱潔可支吾著說︰「臣與範純仁並無私仇。」

朱元璋冷笑道︰「既然你與範純仁沒有私仇,因何勾結江寧縣余無聞陷害範純仁?」

邱潔可跪在地上顫抖起來︰「皇上,臣接到原告王武德狀紙,範純仁霸佔他家田產……」

「一派胡言!」朱元璋把斜倚龍椅的身體坐直,指著邱潔可厲聲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大理寺已經查明,此案純屬奸人誣告。邱潔可、余無聞意在自己獨佔田產,狼狽為奸,

胡惟庸出班應道︰「臣在!」

「立即拘審邱潔可、余無聞,交予你們中書省按法處置!」

「臣遵旨。」

邱潔可被推出大殿之後,殿內一片肅靜。所有的朝臣像釘子一樣釘在那里一動不動,躬身鶴立,不敢出聲。不敢仰視。

就連平白無故得到一個差事的胡惟庸也不由目瞪口呆,就不用說事情始作俑者的涂節了,被這個變化更是弄得不知所措,看著皇帝這麼嫻熟的手法。顯然對于事情的經過早已經一清二楚。

這個時候,涂節才想起大明朝令人聞風喪膽的檢校起來,再想想最近新近成立的錦衣衛。更是大汗淋灕不能鎮靜下來。

讓胡惟庸和涂節兩人都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皇帝偏偏撇開涂節。明明是涂節想要霸佔田產,現在莫名其妙的被按在邱潔可的身上。看來皇帝對于涂節的寵信還是依舊啊,已經不想用這些小事情牽連到自己的寵臣身上。

但是胡惟庸卻是越想越是心驚,不住的偷瞄皇帝的神色,卻是看不出任何的端倪,他啊已經感覺到深深的危機感,皇上不問責涂節,並迅速的將此事化解到最小傷害的程度,明顯的也是不給自己發難的機會。

不給自己發難的機會,也就是不給自己和涂節之間創造你死我活之局面,從表面上是平衡,但從事情實際意義上來說,皇帝這樣做,已經屬于明顯偏袒涂節了。

著背後到底隱藏著什麼呢?胡惟庸正在胡思亂想,這個時候,通政司通政使曾秉正也走出朝班,這個時候,胡惟庸才想起了一件事,覺得有些不妙起來。

曾秉正所奏,正是關于永嘉侯朱亮祖和道同之間的糾紛,兩封相互彈劾的奏折,已經在朝會上都已經議論過了,現在老調重彈,看來皇帝是要對朱亮祖下手了。

朱亮祖屬于外臣,並不是朝臣,今天沒有接到召見的諭旨,所以並沒有上朝參政的資格,現在京師的永嘉侯府中閑居,難道皇上準備不問青紅皂白的先拿下朱亮祖再說嗎?

想想前幾天還和自己暗中稱兄道弟的朱亮祖,胡惟庸連曾秉正說的什麼都沒有听清楚,只是覺得只過了一會兒。皇帝往龍椅背上仰靠,平靜地低沉地說道︰「宣旨吧。」

隨侍的傳旨太監面色沉重地展開聖旨,朗聲宣讀起來︰

奉天承宣,皇帝昭日︰永嘉侯朱亮祖,在廣州巡守期間,不思忠君報國,反而勾結當地豪強,並收受賄賂,觸犯大明刑律,論罪當誅,然罪狀敗露之後,又誣陷賢良,當地番禺縣知縣道同,欺蒙君心,有大不敬的欺君之嫌。敕令大理寺收監查明罪責,永嘉侯府暫時查封。另,廣東承宣布政使徐立、提刑按察使霍林並論同罪。番禺縣知縣道同,精忠可嘉,敕諭廣州府通知,昭告天下,命有司尋覓蹤跡。責賞勞之,如敕施行。勿怠。欽此。

大明洪武十三年六月己酉

旨意宣畢,大殿中的文武百官十分震驚,面面相覷,不由得偷偷地窺視皇帝一眼。今天的事情處處透露出詭異的景象,皇上總是在大家措不及防下,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決定。

讓人不知道皇帝的拳頭到底打向那個地方,如此以來,卻是引起了一些老臣子的不滿,皇帝這種不按照常理出牌的手段,明顯的是要架空某些機構的權力,特別是那種不容置疑的口氣,讓人隱隱覺得可能會有些風暴發生了。

很多大臣都是偷偷將眼光看向站在最前面的胡惟庸,這位中書省唯一的首相面色如常,不由很多大臣佩服其的鎮靜功夫,但是細心的人仿佛看見,胡惟庸恭順攏在袖中的雙手,在悄然的顫抖著。

朱元璋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辦一樣,看見無話可說,于是宣布退朝,卻宣召了兩個駙馬都尉龐煌和李祺御書房覲見,想起錦衣衛,大臣們領悟過來,估計是不放心大理寺去朱亮祖處拘捕人犯,看來皇上要派遣自己的親兵隊伍去,才能完全放心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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