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切發生的時候,龐煌在做什麼?難道他什麼都不知道嗎?
也許是的,龐煌雖然是穿越人物,但絕對不是神仙,縱然有著穿越光環的籠罩,但他的根基實在是太淺了。
而且這一切都有個大前提,那就是朱元璋可是一個開國皇帝,而華夏這片土地上剛剛遭受到蒙元的欺凌百余年,如今揚眉吐氣,對于朱元璋這個領袖人物正是感恩戴德的時候,朱元璋的個人威望空前高漲,無論是在朝廷官場,或者是在民間鄉野,對于朱皇帝的擁戴,不能用語言來形容的熱切。
這也是朱元璋一直有恃無恐的原因之一,他不怕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而且如今只有洪武十三年,皇帝還正值壯年,太子還在身強體壯,皇太孫朱允炆剛剛出生。所以朱元璋也沒有必要那麼急著為後代斬草除根。
所以,在這個年代,敢于和皇帝偷偷模模搞些小動作的,都不是一般人,比如胡惟庸,比如涂節,比如一些地方大員、封疆大吏。
但是這些人,都豈能是可以度量的,說不定為了皇帝的一句話,轉眼就把你賣掉了,龐煌被人吃了,估計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了什麼。
而且,現在能位極人臣者,基本上都是和朱元璋當初一起打天下的伙伴,大家一起建功立業,都在等著分享勝利的果實呢,誰和自己的前途,甚至是自己子孫的前途過不去呢?
相信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就拿劉伯溫來說,被皇帝害成那個模樣。已經算是人間蒸發的人物了,但是提及了要和皇帝作對。也是害怕的要命,要是放在一個別的時代。早就以推翻皇帝為己任了,但是如今呢?
寧願不再見自己的兒子,寧願守著自己的老妻默默無聞,也不願意為龐煌出謀劃策,那怕就是潛意識中感覺到對大明王朝,對高高在上的那個皇帝有稍微的不利,劉伯溫也不願意去做。
這一點,讓龐煌感到十分的無奈,最後沒有辦法。只有將劉伯溫用來牽制姚廣孝,讓他們一起到杭州去經營,劉伯溫才算是勉強同意。
因為龐煌稍微夸大了關于姚廣孝的野心,因為龐煌表明了自己經營杭州,只是為了皇帝籌謀將來以後對付倭寇。
真的想不明白,劉伯溫心中的那一縷愚忠到底從何而來,朱元璋真的厚待過劉伯溫嗎?龐煌想不出來,對于一個自己塑造的神棍,朱元璋根本就沒有下決心去相信。想辦法去封賞和拉攏,因為劉伯溫是半路跟隨朱元璋的,根本不算朱元璋的嫡系。
以至于最後封賞功臣的時候,劉伯溫只是被封了一個誠意伯爵。遠遠不如其他文官武將,而且最後還讓胡惟庸和汪廣洋一起給劉伯溫送藥,那明顯是為了鏟除這個自己塑造的神棍。一方面避免走漏了消息,一方面為今後嫁禍給胡惟庸打下基礎。
關于這一點。是劉伯溫自己分析出來的,但是依然不能動搖劉伯溫對于朱元璋的忠心。也許劉伯溫忠于的只是大明,而不是朱元璋本人,但是在如今大明這個家天下的時代,又有什麼分別呢?
龐煌想,這也許就是封建社會能夠迅速集中並穩固人心的所在吧,特別是開國初期,大家都能眾志成城,萬眾一心的為了共同目標奔下去,很少會過多的生出太多直接的原因吧。
記得當初龐煌想要說服劉伯溫的時候,劉伯溫為龐煌講了幾個關于大明建國之前的幾個故事,當時龐煌記得很清楚,也很驚訝,原來朱元璋也並不是一帆風順的登上帝位,也曾經有過很多人想要取而代之,但是無一成功,基本上全部都被一心一意建立新大明的人所打破了。
朱元璋這個皇帝,原本也是個比較義氣和豪爽的人,他的猜忌之心和狠毒,也不是憑空而生出來的,早在還在南征北戰的期間,他就嚴密防範部下將領,為防止他們叛變,凡是將領出征,就把他們的妻子留在京城做人質。
就這樣仍不放心,還派心月復去監軍。即便如此,也是防不勝防,在嚴酷的戰爭中朱元璋也確實沒少經歷部將謀叛的事件。
劉伯溫主要講了其中的兩個事件,第一個——邵榮謀叛事件。
之前說過,邵榮是與朱元璋一同起事的戰友,驍勇善戰。蒙元至正十八年,邵榮和徐達一起攻克宜興,蒙元至正十九年敗張士誠軍于余杭。因為屢立戰功,邵榮被擢升為中書平章政事,地位在常遇春之上。
可是,蒙元至正二十二年的時候,紹榮自處州平定苗軍叛亂回應天,與參政趙繼祖密謀擊殺朱元璋,被宋國興告發。
朱元璋立即派兵搜捕了邵榮、趙繼祖二人,用鐵鏈鎖著,備下酒食,然後和二人一起喝酒,朱元璋問︰「我與爾等同期濠梁,望事業成,共享富貴,為一代之君臣,爾如何要謀害我?」
邵榮回答說︰「我等連年出外,取討城池,多受勞苦,不能在家與妻子相守同樂,所以舉此謀。」
趙繼祖接著說︰「若早為之,不見今日,獵狗在床下死,事已如此,泣何益,惟痛飲。」
朱元璋听了以後,就把他們二人縊殺了。
第二個——謝再興謀叛事件。謝再興也是朱元璋的舊將。而且,他還是朱元璋佷兒朱文正的岳父。也就是所謂的「親家」。
蒙元至正二十二年,謝再興守衛諸暨。當時,金華、處州的苗軍反叛朱元璋,張士誠乘機派張士信率軍進攻諸暨。謝再興苦戰二十多天,打敗張士誠軍。這次戰斗後,謝再興派自己的心月復左總管、糜萬戶兩人私往張士誠的佔領區杭州販賣物品,結果被朱元璋查獲。朱元璋怕泄露軍機,就殺了這兩個人。並且把兩人的頭顱懸掛到謝再興的辦事廳里,這對謝再興來說。是一種侮辱性的警告。
這之後,朱元璋又擅自做主把謝再興的次女嫁給徐達。又派參軍李夢庚去節制諸暨兵馬,降謝再興為副將。這讓謝再興憤怒至極,連續受辱,明擺著拿人不當人,得,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謝再興捉了李夢庚,到紹興去投降了張士誠的部將呂珍。
這兩起反叛事件。對朱元璋的影響是十分深刻的。他在當皇帝之前,就考慮到如何對待功臣宿將的問題。大明王朝建立後,為了使王侯將相忠于他的朱明王朝,為了預防臣僚的反叛,朱元璋采取了種種手段和措施,可是他總是不放心。
也就是部下的反叛,讓朱元璋一點點步入了多疑的境地,劉伯溫說起這件事時,龐煌很奇怪。那個亂世紛爭的後遺癥,真的讓朱元璋記憶那麼清晰嗎?
懷著這樣疑惑不解的思緒,龐煌一次又一次受到了皇帝的召見,開始是和李祺、蔣瓛等人一起。但是到了最後,龐煌單獨覲見的機會越來越多,以至于朝中的一些大臣甚至開始眼紅起來。
甚至有的官員。對于皇帝的專寵一人,有了很深的意見。準備上奏折彈劾此事,說皇上信重外戚。乃是國之亂象之開始。
可能因為龐煌手里把握著錦衣衛的北鎮撫司,手下有著過萬的密探和緹騎吧,引起了大臣們的深深忌憚,誰也不知道,那一天駙馬都尉會揮舞著繡春刀,率領著緹騎闖入了誰的府中,從此他們就要與榮華富貴絕緣了。
雖然這樣的情景還沒有露出一點點端倪,但是飽讀詩書的那些儒家文人們,卻是從歷史的發展軌跡中發現了一點點的苗頭,這種苗頭是不能讓他出現的,那怕是冤枉駙馬都尉,都不能讓他出現,因為一旦出現那樣的情況,事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了。
但其實這些文官武將的思想,確實是實實在在的冤枉了龐煌,之所以被屢屢頻繁召見的原因,並不是皇帝想要利用錦衣衛去做什麼,相反,在錦衣衛成立之初,在沒有像是胡惟庸那樣的假想敵出現的情況下產生的錦衣衛,倒是讓朱元璋產生一種無可是從的感覺。
他畢竟是放牛娃出聲,最豐富而最初的涉世經歷,卻又是在皇覺寺當和尚,哪里有那麼多的治國經驗,他最大的治國經驗,都是從蒙元哪里學過來的,地位穩固之後,雖然突擊看了很多書,從很多人哪里了解了一些治國之道,但那些只是一些皮毛而已,更深層的東西,他遠遠不如殺戮戰場上的謀劃懂得多。
朱元璋想仿造唐宗宋祖開闢一個繁華而又盛世的大明,他苦讀史書的同時,在琢磨著怎麼怎麼才能制定一個更好的制度,于是,仿造唐、宋時期節度使制度應運而生的布政司、按察司和都司三權分立的框架慢慢的搭建了起來。
那是他吸取節度使兵權在手而不安定的因素,索性又提高了按察司的職責,讓你布政司連一府的捕快,也就是巡城力量都不能掌握,只能老老實實的對待行政事務。
而按察司只能查案,都司只能練兵卻沒有兵權,經過幾年的試驗,朱元璋覺得布政司和按察使的品級太高,于是又將他們的品級各降了一級,達到了平衡。
對于這一點朱元璋比較滿意,于是轉過頭,想要按照自己的意願收拾中書省的這一個最大的爛攤子,地方上的行省被朱元璋分權和撤銷了,那麼大明權力最大的行省,也就是中書省,在朱元璋的眼里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當初,他不用李善長,不用汪廣洋,不用劉伯溫,甚至殺了楊憲,最後選中了胡惟庸,和所有人的猜測一樣,就是看中了胡惟庸沒有什麼根基,胡惟庸的根基就是基于淮西派系官員首領的李善長,他只要和李善長達成一致,就可以輕易的把胡惟庸替代下去,那樣也不會引起太大的朝堂動蕩。
但是事情總要發展,總不會發展的一切皆如朱元璋的意思,總要有些變化的。
現在別的變化倒是沒有,胡惟庸的忍讓和退縮並不能讓朱元璋軟下心腸來。不過有一件事情卻是讓朱元璋猶豫了。
那就是他一直堅定要裁撤在華夏這片土地上實行了上千年的宰相制度之決心,有些動搖了。也不是因為困難而動搖,而是被值不值得而動搖。
換而言之。就是誰不想當富家翁,誰不想戎馬一生之後,安逸一會,但是如果按照自己的思路執行的話,恐怕自己安逸不下來了。
這些分析,正是駙馬都尉龐煌給朱元璋說的,龐煌向朱元璋描述了一副景象,正所謂「諸臣未起帝先起,諸臣已睡帝未睡。何以江南富足翁。日高三丈猶披被。」
這首本來是朱元璋原創的詩句,如今也被龐煌剽竊過來,本來是「諸臣未起朕先起,諸臣已睡朕未睡。何以江南富足翁,日高三丈猶披被。」
龐煌將其中的「朕」改成了「帝」,就成了自己所做的一首詩,一首描寫帝王辛勞的詩,讓朱元璋感受頗受,幾次就這個問題。和龐煌談論了起來。
今日,又談到了這個問題,談到了胡惟庸的事情,因為龐煌是錦衣衛主事之人的關系。所以有些事情,朱元璋第一並未隱瞞龐煌,第二有很多情報是經過龐煌傳遞過來的。就是想隱瞞也隱瞞不了。
就比如青華的事情,胡惟庸以為隱蔽。但是在朱元璋和龐煌這些錦衣衛的頭目眼里,卻是像是燈火那麼透亮。
青華此人。乃是胡嵐在年少蘇州一次游學時偶爾收留的藝妓,說是藝妓也不能太算,只能說是一個跑江湖的藝人吧,不過關系盤根錯節,在江浙一帶很有一些薄名氣,青華之所以被胡嵐看中,據分析,估計除了是青華的容貌之外,其中還有青華在所謂下九流江湖中的一些關系。
青華有一個哥哥,當初是鹽幫之人,基本上出身和當初朱元璋所做過的私鹽買賣差不多,不過青華的哥哥更加危險一些,是幫助各個鹽幫消除對手的一群人中的頭目,青華有兩個妹妹,分別叫年華和流花,分別在蘇州和南京的青樓里面,打著賣藝不賣身的旗號,其實身體不是不賣,而是賣的不是價錢,而是合適的人而已。
昨天在秦淮河畫舫內青華所見的那個精壯漢子,就是青華妹妹的一個姘頭,叫做焦凱,是長江上比較有名氣的一個慣匪,但是絕不做大買賣,若是做了,就絕不留活口,所以在民間並沒有什麼惡名,這個焦凱雖然和年華長年姘居,卻是對青華也垂涎欲滴,幾次佔便宜都沒有佔住。
但是要掄起,焦凱的確,但是辦事能力卻是一流的,因為有些緣故,在四年之前,涂節剛剛還是御史大夫的時候,胡惟庸就讓焦凱進了涂節府邸之中,覺得早晚有用,這個焦凱倒是也有些手段,這四年期間,一直為涂節謀劃,竟然混到了一個頭目的地位,深的涂節的信任,這也是涂節的一舉一動基本上都瞞不過胡惟庸的原因之一。
要說這些事,在官場之間只是小事而已,就算是朱元璋知道,也懶得伸手管上一管,因為草莽出身的朱元璋知道,水至清則無魚,像是這些朝廷大員,誰家里沒有一些齷齪事,自己都往人家府邸之中派檢校,而胡惟庸要扶植起來一個官員,往里面摻些沙子,那是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這些事情,在錦衣衛成立之前,就由暗衛進行了備案記錄,現在調出來只是偶然一查,就發現了很多不清不楚的因素,朱元璋前日在朝堂之上,草率的下了拘捕朱亮祖,和封賞道同的決定,就是基于這個原因。
因為朱元璋已經知道道同死了,其實對于朱亮祖已經起了殺心,不但對道同起了殺心,而且對于中書省丞相胡惟庸,也起了清除的念頭,之所以不當時下手,就是想逼急了眾人,再引出多些人出來,達到一勞永逸的作用。
但是到了收網的時候,龐煌的勸諫而來,讓朱元璋十分的生氣,他不明白,龐煌到底是要保住胡惟庸,還是要保住中書省丞相的位置。
而到如今,李善長絕對不敢出山,要是殺了胡惟庸、涂節等人之後,縱觀大明天下,誰還有資格做這個中書省的丞相呢?難道要請宋濂出山做這個丞相嗎?
其他人,朱元璋也看不在眼里,何況就算是李善長和宋濂,朱元璋也未必會讓他們做這個中書省丞相,因為這二人的威信太高,扶上去容易,要是他們真的要和當朝的皇帝對著干,可是沒有胡惟庸這麼好消滅的了。
朱元璋十分惱火,但就在這是,龐煌在這一次的覲見中,遞呈上來一個奏折,上面提出了一個想法,那就會在朱元璋意動的「任期制」基礎上,龐煌建議,盡快、盡量多的設立大明中書省副丞相。
龐煌在奏折中提出,中書省以後就再也沒有左右丞相了,只有一個丞相,不分左右,為了制衡這個丞相,至少要設六個所謂的副丞相,甚至更多,用來分管六部和其他職司衙門,而中書省丞相,只有教導和制衡副丞相的權力,卻沒有任免權力,任免權力集中在起初要集中在皇帝手中,最後演變成為選舉制度。
朱元璋並不以為這種制度的可行性,但是卻被這種新穎的思路稍微的打動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