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權 282 順利南下

作者 ︰ 受傷的害蟲

這道命令卻急壞了屬下的眾將。他們想著的是盡快攻下普定,不延誤戰機。憂心如焚地住在這小城外駐扎算是什麼意思,大多數人到底忍不住了,便慫恿著在這次安順之戰中立功的王弼前去試探,問︰

「左副元帥,大家讓我請示來了,究竟我們什麼時候開拔?」

正在一旁看著地形圖的藍玉,沒理沒睬,好像沒听見一樣。他雙眼凝視著自己面前的地圖,全神貫注地看著。

等了大半晌的王弼見左副元帥只顧看地圖,也不好再問,便悄悄地回去了。眾人听說了這個結果之後,也沒深思,以為是左副元帥有更高深的計策,便道︰

「看來咱們要有大動作了,左副元帥正在籌劃,沒空答復你,那就明天再去吧!」

第二天王弼一大早去見藍玉。這一回藍玉沒有看地圖,只是是在營帳外的一片樹林里散步。

王弼走近去說明來意︰「元帥,我還是來請問部隊開拔之事。」

藍玉又像沒听見似的,只顧試剛上腳的一雙鹿蹄皮靴,不停地將上翹的鞋尖抵在地上,腳根使勁朝下踩。他是試鞋里裝的棉物、鹿氈是不是暖和合腳。王弼站了好一陣他也沒有看一眼。

王弼實在沒趣,又灰溜溜地回去將這種情況告知了眾人。那大家就都有些納悶了。左副元帥是怎麼回事了?他們對藍玉元帥是了解的,那是個率直而真誠的人。這一回怎拿大架子了?這真叫他百思而不可解。

「大家伙,別叫我再受這份罪了。還是你們自己去吧。」

王弼的這番話,陡然使大家開了竅。立時,心里全明白了。原來藍玉不是心里不著急。而是別有意思,慢慢的總結他們自己前一段的要求,不難猜出藍玉心里在意的是什麼,是軍威,是紀律。

藍玉自然比不上徐達、傅有德等老將,總算是佔了常遇春的便宜,做到了現在的這個位置上,這次攻伐雲南的部屬們,大部分在之前的威望和爵位都比藍玉高。所以藍玉擔心的是這個,自己在軍中威信的問題。

第三天,眾將集合在一起趕早去求見左副元帥。

藍玉正盤腿坐在營帳里看地圖。眾將進帳的時候,他也沒抬頭,只說︰「我知道你們今天會來的。」

眾將認錯地說︰「我早該來的。」

藍玉大度地微笑著說︰「是啊,你想想,軍事行動這類大事,事先能不謹慎保密嗎?這是皇上交給我們大家的事,我豈能掉以輕心和不著急嗎?」

眾將沒有什麼意見。只是王弼等帶頭誠懇地說︰「是屬下們疏忽了!」

藍玉說︰「各位,攻城打仗之事,萬萬疏忽不得,稍有不慎。就會鑄成大錯。」

這番話,說得眾將低著腦袋默不吭聲了。藍玉見話已說得很重,便要大家都坐在他身邊。然後將地圖拉到中間的位置,放在眾將面前。轉過話題說︰「攻普定,必然有一場大的水戰。為了順利橫渡谷龍河。我以為部隊先在蔡店會合為好。蔡店離普定僅四十里,瀕臨谷龍河,交通方便,特別便于水師行動。」

認真斟酌了一番之後,眾將欣然說︰「元帥考慮得十分精細。蔡店地處要沖,沿途又沒有大的阻擋,大軍會合那里,是太恰當不過的了!只是什麼時候出發的好?」

藍玉說︰「本帥認為,可在今晚深更悄悄開拔,我督後續部隊隨後而來。」

眾將堅決地說︰「請左副元帥放心,我們會準時在蔡店迎接大軍的。」

擔負普定一帶防務的蒙元梁王所屬的伯顏,在得到明軍迫近蔡店時,他也正在緊鑼密鼓地調集軍隊,加強防務。

已經入秋了,雖然是在南方。谷龍河兩岸,也是有些寒氣逼人。這在伯顏看來,正是利于防守的好時機,更何況此時谷龍河上有大小船只近兩千余艘,軍力可謂雄大。

他將這些軍力調了攏來,讓將領們各據要害之地。與普定一河之隔的陽邏堡,是普定的橋頭堡,明軍渡江必經之地,必須固守,他特地派千戶王達率精銳番兵把守。為了防止疏漏,除要害處,還加強了中流一帶的防務。他命萬戶、普定都司朱祀孫率游擊軍扼守。將三十余里的河面,防守得鐵桶一般。伯顏以為,這樣可保萬無一失了。

明軍果然被阻在蔡店,無法前進。

藍玉立刻召諸將商量對策。部將馬福提出自己的建議。他說︰「據我知道,渡河的要道除了陽邏堡外,還有一處地方,那就是陽邏堡西面的沙蕪口。我們可以過淪河,越過一片湖區,而至沙蕪口。」

將領們都覺得這是個可以采取的好建議。紛紛說︰「左副元帥,這個主意好,我們就丟開陽邏堡這個硬釘子,從沙蕪口過江吧。」藍玉也覺得繞過陽邏堡是可以考慮的,只是對沙蕪口的情況並不了解,他不敢貿然動兵。當下他作了決定︰連夜派斥候去沙蕪口,偵察那里的動靜。

很快,派去的斥候回來了。情況是沙蕪口也有重兵把守。

王弼听罷,失望地說︰「看來沙蕪口也不可去了。」

藍玉說︰「我細問了從沙蕪口回來的人,根據他說的情況,那里雖有重兵把守,但較之陽邏堡,地形並不十分險要,防守力量也弱多了。所以,我們還只有取沙蕪口這一條路了。」

王弼猶疑地說︰「沙蕪口與陽邏堡近鄰,一旦沙蕪口守備堅固,攻之不下,陽邏堡又出兵相援,我軍就會進退兩難。」

藍玉深沉地看了眾將一眼,默然站起身來,緩慢地在營帳里漫步。腳下的那雙新鹿蹄鞋,踩出了嘰咕嘰咕的聲響。眾將明白藍玉在運心思了。也都屏聲靜氣,不敢打亂他的思路。漸漸地。他的眼楮里來神了,寬臉龐像喝多了酒似的變得更紅了。突然他回到座位上坐著,大聲地說︰

「將軍們,準備大行動吧,請回去好好組織部隊,今夜睡個好覺,明晨五更開拔,包圍陽邏堡。」

眾將听了,覺得很突然。他弄不明白為什麼要包圍陽邏堡?正要動問,藍玉卻先說話了︰

「王弼,由你率主力包圍陽邏堡。我則指揮攻取渡河口。」

「攻取陽邏堡?」這又出眾將的意料之外。

藍玉果決地說︰「對,攻取陽邏堡。」

王弼正要問攻取陽邏堡做什麼?沒待他問出,藍玉卻說了︰「把陽邏堡拿下後,從渡河口渡河。」

眾將茫然了。他知道,陽邏堡雖可渡江,但江面寬闊且水流急,這決非良策。而且這麼扯旗放炮地部署也不像是藍玉元帥的風格。是怎麼回事了?可是眾將卻十分振奮,紛紛表態說︰

「左副元帥的決策很好,只要能渡河,就可早日拿下普定。」

「這樣好。包圍陽邏堡,攻取陽邏堡,勝利渡河。」

藍玉見大家情緒很是高昂。心里很高興。他也明白眾將還心存疑慮,暫且佯裝不知。只是說︰「大家快去準備,不得稍有差錯。」

待眾將離去之後。藍玉見王弼遲遲不走,就將他拉在一旁說︰「用這聲東擊西之計,沙蕪口定然可取,你難道就沒看到?」

王弼這才恍然大悟。慚愧不已地搖了搖頭,然後高高興興回營帳去了。

當晚,明軍大動聲勢,浩浩蕩蕩地撲向了陽邏堡。攻取陽邏堡的信息,也很快傳到了梁王麾下的營中。正在陽邏堡的包圍圈形成的時候,藍玉悄悄派遣心月復張雄率領一支精銳的輕騎部隊,神出鬼沒地奔向了沙蕪口。

在普定挨近谷龍河的登高樓上,一群酒酣飯飽的男女,正圍著普定守將伯顏在嬉鬧。

這個說︰「將軍用兵如神,把個谷龍河封得鐵桶一般,他藍玉縱有天大的本領,也休想讓幾萬大軍插翅飛過河來。」

那個說︰「有伯顏將軍的鎮守,真是普定百姓的福氣!」

還有的說︰「此次普定之戰,必然會大敗漢人,我們普定的百姓,除了給伯顏將軍樹碑永頌功德外,還要向梁王上疏,請梁王給將軍升官晉爵。」

本有七八成酒意的伯顏,在這一番話的抬舉下,酒意便到了十足的十成。他昂首挺胸地說︰「都說藍玉怎麼厲害,其實也不過如此,此番他的幾萬大軍,不也就被我堵在蔡店動彈不得了嗎!」

人們立即回報以一片贊美之聲︰

「比起將軍來,藍玉算得了什麼!」

「漢人本來就很懦弱,就算有那點威風,還不是那些貪生怕死的人助長的。」

「對,我大元的將領如果都像將軍這樣精于調兵遣將,他藍玉能到得了蔡店?」

「……」

這些話听來雖然舒服至極,卻也叫伯顏有點後怕。他想,誰不貪生怕死呢?到該走的時候,誰還寧肯丟命不肯走?這麼一想,叫他多了一份心︰如果守將中有不堅守的,這鐵一般的防守不也就不牢了!這想法好叫他灰心,高昂的情緒頓時低沉了下來。恰在這時,幕僚來到他的身邊,在他耳畔輕輕說了一句︰

「將軍,快馬來報︰明軍已重兵包圍了陽邏堡,現在藍玉親自領兵攻打蔡店。」

伯顏听罷,頓時酒醒了一半,心都提起來了。他一手將幕僚拉到內室,急促地問︰

「真的去打蔡店了?」

「快馬是這麼說的,而且還說他還和藍玉的部隊擦身而過,那都是極精銳的明軍。」

伯顏重重地在自己的額頭上拍了一掌,說︰「八成藍玉是要從蔡店過河。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著棋呢?」

幕僚還有點疑惑︰「那里河闊水急,藍玉會這麼做嗎?」

伯顏確信無疑。他說︰「藍玉奪取普定心切,我軍封河嚴密,別無進路,就必然從蔡店想法子了。」

幕僚拿不出別的理由。也只能是默認了。

伯顏越想越覺問題的嚴重,說︰「伯顏這一著很厲害。他圍陽邏堡。攻蔡店,守軍出不來。無法救援,而蔡店一帶河岸又防守薄弱。當務之急是增援保住蔡店。」

這時,陽邏堡、蔡店求援的快馬也接連來到,更增強了伯顏抽兵救援的決心。于是,一場調兵遣將的軍事籌劃,連夜展開了。

听到伯顏的援軍紛紛出動的消息後,藍玉禁不住哈哈大笑。那響亮的笑聲讓眾將既感慚愧,又覺開心。他覺得跟隨藍玉,自己長了不少見識。他說︰

「左副元帥聲東擊西之計。已經成功了,現在該出兵攻打沙蕪口了。」

藍玉道︰「沒有王弼這種氣吞山河式的大包圍,伯顏也是不會上當的。我很滿意你的配合。只是攻打沙蕪口的事,早有張雄率精騎去了,估計不用幾天就會拿下的。現在該趁雲南梁王的援軍到來之時,悄悄松開包圍,避開與他們作大戰,將我軍從陽邏堡附近的小河,乘船去沙蕪口。準備渡河戰斗。」

眾將說︰「大元帥放心,包圍陽邏堡的部隊一定能順利地從那里出發。」

藍玉高興地說︰「那我一定率打蔡店的部隊隨後而至。」

就在明軍順水而下,浩浩蕩蕩的進軍途中,得到了快馬送來的捷報︰沙蕪口已順利攻下。張雄在沙蕪口迎到了王弼所率的大軍不久。藍玉率領的後續部隊和大批左路軍也陸續趕到。全部布列在谷龍河北岸。

既然攻佔了沙蕪口,下一步首攻的目標自然就是陽邏堡了。

藍玉還是皇帝預先布置的老辦法,采用先招降的策略。他先派人帶了招降的詔書、檄文。去陽邏堡城下喊話。

陽邏堡的守將是王達,這是一個很忠厚的人。面對大明軍隊的招降。他的回答沒有豪言壯語,只是一番實實在在的話。他說︰

「我們的將士。都是受了梁王的厚恩的。梁王恩待我等,是要我等在危難的時候為梁王盡力。現在你們兵臨城下,正是我等拼死報效梁王的時刻,哪有背叛投降的道理?」

藍玉派去的人說︰「我大明十數萬大軍壓境,你不投降,我軍必然攻城。一座小小的陽邏堡,還愁攻嗎?到那時候,就是生死存亡的關頭了。」

王達說︰「那你們就攻吧,我們正披甲荷戟等待著。至于誰勝誰負,就像是賭博中的孤注一樣,輸贏就在這一搏了。」話已說到這個份上,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藍玉派遣去的勸降人回營將情況一一稟報藍玉。藍玉听了很氣憤,當即作了進攻的決定。他命令出動一千艘名叫「白鷂子」的輕便靈活的戰船渡河攻打。怎奈陽邏堡地形險要,城堡堅固,再加上王達的死腦筋,一連攻了三天,也沒有攻下來。

面對這樣一塊硬骨頭,藍玉覺得不可輕易對待,便請來眾將共商對策。

王弼這一段也長了不少見識,懂得靈活機動的重要性。他說︰「對于陽邏堡,恐怕還是用左副元帥的老謀略最好。」

藍玉說︰「你所說的老謀略,是不是指暫且丟下陽邏堡不動。」

王弼肯定地點了點頭。

藍玉說︰「我也正是這個想法。伯顏以為我們必須攻下陽邏堡才能渡江。可是它堅而難攻,再攻下去,也是徒勞。為什麼我們不來個避實就虛,另尋進攻方向。」

王弼說︰「這樣很好,不知左副元帥選擇從哪里進攻?」

藍玉用手在地圖上指劃著說︰「將軍可親自率三千鐵騎,坐船順河而上,第二天從上游渡河,襲擊南岸。只要你過了河,就立即派人報告我。」

王弼听了很興奮,他是喜歡打大仗的,特別是那種要歷艱險的戰斗。他說︰「這是上策。左副元帥,如果你能將戰船的一半分出來,讓我率領沿著河岸西上,停在離普定東北面二十五里的青山磯,然後尋找戰機而出擊,這樣是一定能夠如願以償的。」

藍玉覺得王弼的建議很好,說︰「就這麼定了吧。」

于是,藍玉一方面督促進軍陽邏堡,一方面著王弼率領四支軍船逆流而上二十五里,停在青山磯。

在漢口撲了一空的伯顏,見明軍攻向陽邏堡,急忙回師援救。在他率師冒著凜冽的大風,艱難地跋涉在泥濘中時,他萬沒想到,大明的龐大軍船,會在這天的夜里,從水路向西邊的青山磯挺進。

這是一個朔風呼嘯的月夜。河上的頂頭風,刀尖似地刮得人們的手臉針刺一般痛。河上的水波洶涌,跟風一道,推著船兒朝後退,將士們在明顯地劃著頂風頂浪船。

「呼嗚———呼嗚———」

「嘩啦———嘩啦———」

「哎喲著———哎喲著———」

風聲,浪聲,和劃船的號子聲,會合成一組雄壯而淒厲的進軍交響樂,在這個喧鬧的夜里激蕩。

天,黑沉沉的,只有江面上閃著灰暗的波光。軍士們就是憑著這微弱的波光識別水勢前進的。

不知走了多遠,也不知走了多久,天空突飄起了雨絲。起初稀拉拉的,只有飄在滾熱的臉上,才感覺到。漸漸地,雨越下越大,幾乎是潑灑下來,在朔風中狂舞著,打著旋,灑在江岸和江心中。

參與洶涌的浪,在與船頂牛;而灑在江岸的,卻漸漸成了氣候,河岸呀,坡呀,山呀,全都刷成一片霧茫茫的。天水之間,也陡然增添了亮光,顯出了這支龐大船隊的剪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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