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權 284 趙庸南下剿匪

作者 ︰ 受傷的害蟲

暫且不說沐英攻打烏撒府之戰,肯定要比藍玉的任務要輕松的太多了。因為沐英是朱元璋的義子之一,所以配備的新式火器要讓沐英省去了很多心思。

而身為元帥的傅有德,卻是知道皇帝的心思,知道自己暫時不能立那麼多功勞,攻伐雲南的戰爭,只不過是皇帝在培養新鮮血液而已,自己如果露出太多的風頭,恐怕會為此遭來殺身之禍。

所以,索性在後方晃悠悠的收听著兩路大軍的消息,並不著急的前去做些什麼,而收復雲南,也不是一個短期的行為,所以可以暫時的擱置起來。

大明除了北方沒有顯現出苗頭的納哈出有不軌之心之外,在南方的廣州,也開始了如火如荼的戰斗之中。

南雄侯趙庸,也是最初跟隨朱元璋的老人之一,因為私自納妾,而對象是自己的奴婢,所以在封賞的時候,沒有被封為公爵,只是為南雄侯而已。

其實掄起功勞,絕對不比傅友德差多少。遵照詔令,趙庸移軍屯扎韶關之時,已是洪武十四年的五月間了。韶關在廣州的北方,雖也屬于廣州,卻由于是一道關隘,所以沒有被叛軍沖擊到。趙庸出于整個戰略上的考慮,將所率大軍的主要力量,據守在韶關南邊的英德、佛岡、龍門的要沖地帶。

大明在廣州府附近也布有重兵。總部設在從化境內的,是廣州指揮使僉事範虎;總部設在韶關的,是南雄侯趙庸。他們雖然都是統帥著精銳的大軍。但兩人的地位卻大不相同。

範虎心不在戰,只在保存自己的實力。只有在戰爭的危險迫在他的頭頂上了。他才出兵應付一下。平時,任憑廣州府曠日持久地困在叛軍的包圍騷擾之下。他也按兵不動,整天挾妓嬉游,沉湎在花天酒地的生活中。

而趙庸就大不一樣,他是合肥人,是跟著皇帝第一批出兵的老人,是開國功臣,他的援救廣州府的任務,可說是鎮壓之戰,保衛這一方水土。對他來說,具有更深切的使命感。何況他是抗蒙、驅逐蒙元的功勞才坐上現在的地位的,那時他才二十出點頭,可說他是從青年時代開始,就開始打仗。軍人的使命感根深蒂固于他精神中的思想,到了四十來歲年紀,就更是彌深彌堅了,所以他一心只想救廣州府于水火。自移師韶關以來,他一直在尋找戰機。在謀劃開戰的方略。

轉眼就是盛暑的六月,日思夜想,心緒不寧的趙庸,常常心如烈日下的禾苗一般焦燥難耐。每當這時。他總是輕衣簡從,悄悄離開悶熱的帥府,到周邊的營地里走走。跟一些陌生的部屬閑聊。沒有一定的對象,也沒有一定的話題。但常常談得十分輕快,十分投機。使他的煩惱淡釋,有時甚至還意外地得到某種啟迪。

這天黃昏時分,他喝了幾杯解渴的淡酒,臉上帶著微微的酒意,喚了一個貼身隨從,趁興之所至,一路穿過營地,順著一條光亮的青石板路走了去。

漸漸夜幕四合,暗藍色的天幕上,斜倚著一張彎月。這時清風悄起,將路邊的小樹搖出陣陣的涼爽。彎月的微光,將路徑照出朦朦的光亮。

趙庸的心情一時輕松下來,胸懷中隱隱搏動著一種常年公務操勞不曾有過的輕松。他覺得這月色,這清風,這小路,如畫如詩。他雖然不是個讀書人,但自從做了侯爺之後,也曾有過種種儒雅的愛好,但為著建功立業,他將自己最美好的時光,消磨在馬背之上。

如今已過不惑之年,身子骨已欠硬朗,再不趁機打幾次漂亮仗,還待何時啊!他佇立樹邊,讓網狀的亮點布滿臉上身上,仰望著蒼穹之上的月牙,在內心里發出這種人生的驚嘆。許是過分的寧靜,反倒更易顯出喧嘩。他那並不十分靈敏的听覺,卻分明地听到了水聲和人的歡笑聲。

這熱鬧的聲音吸引了他,也打動了他。他的雙腿很自然地朝那方向移動了,沒有什麼打算,只是好奇。倒是隨從慌了。因為已走得太遠,又是黑夜。他追在後面,擔心地喊︰「大人,回吧!」「別擔心,你快點走吧!」趙庸歡快地應著,雙腳走得更快了。他還從來沒有這麼輕松過。

前面不遠處是一條河,那吸引人的聲音就是從河里傳來的。這是一條小河,只是胥江的一條不出名的支流。河面不算寬,但看樣子水不淺,無疑是上面急灘下的一個大洄水灣。在淡淡的月色輝映下,河面粼粼的波光中,浮動著歡聲笑語的人影。

面對這群體月夜擊水的壯闊場面,趙庸饒有興味地想︰這是些什麼人呢?怎麼在夜里來游水?而且有這麼多人?他想,這決不是為沖涼,可那又是為了什麼呢?

「趙侯爺!」岸上有人認出他了。那人很恭敬地向他行拱手禮。

「免禮,免禮!」趙庸見向他施禮的是位氣宇軒昂的壯士,他正要尋人說話,覺得這正是談話的好對象。便隨意地點了點頭,問道︰「你們是那部分的,在做什麼?」

那人謙恭地答道︰「小的姓張名順,原本屬于駙馬都尉龐煌大人的親衛,這次隨軍前來協助大軍探听情報,駙馬大人知道廣州乃是水鄉,特地命我們在廣州期間練習水戰技巧,因此而驚擾了侯爺,還望侯爺恕罪。」

趙庸听了「駙馬都尉」四字,在腦子里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這才想起在大軍出發之前,皇帝的命令,讓駙馬都尉派遣三百親衛跟著自己前來廣州,開始還以為是監視自己,所以心里還有些不快,但沒有想到他們在這里練習什麼水戰技巧呢?忍不住沉吟有聲︰「啊,駙馬都尉的親衛!」

趙庸被張順他們的訓練方法稍微觸動了一下,便和他細談起來。他知道了這是一支被駙馬都尉龐煌訓練過的親衛們。其實一直是按照斥候的標準進行訓練的,而張順就是這支部隊中的一個頭目。此刻。他領著弟兄們在練游泳。

「弟兄們練得很起勁。都說︰都說咱們漢人是些旱鴨子,騎馬飛得起。下水就沒能耐了。我們專練水上功夫,專門打他水戰。」張順激動地這麼說。

趙庸正喜歡听這些話。朦朧中,他似乎得到某種啟示,對出兵方面的啟示。這些自然是他內心深處的細微思維活動,沒有半點顯示在他平靜的臉上。

「怎麼夜里也不休息?」他這樣問。

張順說︰「大人有所不知,我們正是挑選夜晚練膽量。一當打仗,就沒白天黑夜之分。況且水也十分嚇人,特別是踫上深水區,總覺得水底下藏著什麼鬼怪。夜里下水慣了。膽子也就大了,一打水戰,夜晚也好,深水區也罷,就不怕了!」

趙庸听得直點頭,說︰「真有學問哩。」

得到李大人的夸獎,張順感到很高興,話也就多了。他說︰「水里打仗,功夫不在于一個對一個的對殺。而在于想方設法破壞敵人的船只。對殺殺一個只一個。弄沉一只船,就可能消滅一大窩,我們想到這里,想到侯爺這次來剿匪。主要剿的就是水賊,所以對于水戰又多用些心思。」

「哈哈哈……」趙庸被這一席話逗得大笑起來,「你們有什麼本事去弄沉叛軍的船呢?他們可是你們所說的水鄉出身。自然比咱們會的要多了。」

張順說︰「練潛水,從水底下給船捅窟窿。」趙庸撫掌贊道︰「好。好辦法!不過,要在船底下捅窟窿。那潛水功夫可不兒戲呀!叛軍也不可能不會。」

張順說︰「大人說得正是。所以我們才專門練成了潛水隊。他們一個個水下功夫很深,不只潛得深,還潛得久。我們潛水隊里的人,一般都一口氣在水底鑽一餐飯時辰的功夫。有幾個功夫深的,一口氣能在水底鑽一個多時辰。而且,我們還準備刺探過軍情之後,向侯爺建議,要將叛軍引到內河里剿滅,如果是在海上,兄弟們恐怕有些吃不住。」

听得趙庸不住地點頭稱贊。而站在他身後的那位隨從,更听入了神,禁不住發出一連串「嘖嘖」之聲。

張順興猶未盡,又說︰「打水戰最踫硬的是逼近叛軍的船的近戰。這要練兩項本領︰一是劃船要快;二是游水要快。船要勇于朝敵人的船沖;人要敢于從水里搶先登船。」

趙庸听得越來越有趣,越來越入神。似乎隱隱有一個事關重要軍事行動的計劃在他腦子里形成,而且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叫他振奮。他抑制不住地對張順說︰

「你們干得很好。有你們這種同仇敵愾的精神,就不愁把叛軍剿滅。只是我是听你這麼說,還沒看到你們的真本領。」張順濃眉一揚,興致勃勃地說︰「這個容易,都是現成的。我原也想讓弟兄們演練給侯爺看看,就怕累了侯爺,才不敢提出來。」

趙庸連說︰「不妨事,不妨事!」

就這會兒,張順三兩下將衣服掀掉,一個快起步,縱身一跳,躍入水中,好大一陣不見蹤影。正在趙庸等得焦急的時候,在遠遠的人堆中,突然冒出一個人來。只听那人在高喊︰「弟兄們,李大人看我們練功夫來了,他正站在岸邊。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是騾子是馬,該牽出來遛遛了。現在,我們把自己苦練出來的硬功夫,拿點出來給趙侯爺看看,好讓趙侯爺放個心,弟兄們,好不好?」

「好呀!好呀!」

「頭,你就發口令吧!」

一片熱烈的響應聲,壓過嘩嘩的流水聲,在夜空中激蕩。這時,張順踩著水,將上半身直立著,把兩片鼓鼓的胸肌露在水面上,高揮著雙手,喊道︰「弟兄們,大伙都上岸。先由潛水隊表演,接著是游水隊,再是特攻隊。好不好?」

「好!」回應聲地動山搖。

只一會工夫,人群都上了對岸,河面恢復了平靜。張順也神速地出現在岸上了。

「潛水隊。跳!」

張順的口令剛落,一排人影應聲入水。隨著一片「乒乓」之聲的消失。水面什麼都不見了,惟有疊印著的波紋在相互擁擠地向四周蕩漾開去。

蹲在這邊岸上的趙庸。眼楮盯著水面,心里在默默數著數。直到數到五百多下了,水面仍然只有水底不時泛起的漣漪和冒出的氣泡。他心里有點擔心了︰這些人鑽到什麼地方去了?會不會有什麼意外?待數到六百多下的時候,水面開始旋出一個又一個的波涌,映著淡淡的月光,如同開出一大朵一大朵的白蓮花。接著便有一個個黑色的頭顱鑽了出來。趙庸抑制不住地鼓掌,激起對岸一片熱烈掌聲的響應。

掌聲剛落,張順又舉手發出口令︰「游水隊,跳!」

只見上百人的一列長隊。一齊起跳,那入水的一片「  」聲過後,隨著濺起水花的降落,頓時夜空中蕩起一片熱烈而雄壯的擊水聲。于是,河面被劃出上百條銀線,上百支利箭,嘩嘩地射將過來,眨眼工夫,排排浪涌。震耳地拍擊著趙庸腳下的岸邊。他還來不及細看,這上百條銀線,又劃向了對岸,而且在眨眼工夫中。他們一個個都站在岸上了。

趙庸想要鼓掌時,張順的口令又發出了︰「特攻隊,跳!」

這一次更奇了。趙庸似乎並沒听到水響。只覺得眼前有一條黑線閃了一下,二十來個人就消失在水底里了。水面平靜得如同連一點微風的漣漪也沒有。

這是最難耐的等待。不只是趙庸。就是對岸的士卒們,也都對深沉在水底的二十多名弟兄表示關切。

一切都平靜下來了。沒有魚躍。沒有蟲啼,連對岸上百的人員,也都沒有了咳喘之聲。

難耐的沉靜。趙庸真希望那特攻隊的隊員們一個個此刻能從深水處冒出來。他真不敢相信人的潛水能力會有如此之長。

這時,他身邊突然出現水的激蕩聲。他只當是特攻隊員們出水面了。可是舉目一看,從水里爬上岸來的,竟是張順。他搖晃著身子抖落一身水之後,說︰

「大人,特攻隊就快出水了。」

果然,這話剛說完,水面咕咕地相繼冒出二十多個人來。贏來岸上一陣熱烈的掌聲。

「好!有本事!」趙庸不只使勁鼓掌,還高興地吼起來了。

這一聲吼,提醒了對岸的士卒,他們的總指揮南雄侯趙侯爺正在觀賞他們的表演,都興奮地喊著「侯爺!」紛紛從水中搶游到這邊岸來,將趙庸團團圍住了。

趙庸很高興,他喜歡上這些駙馬都尉的親衛了。他含笑向大家揮手,說︰「大伙辛苦了!很感謝大伙對朝廷的一片忠心。有你們這種苦練精神,不愁打不垮叛軍。」

親衛們跟著駙馬都尉龐煌,不知道見過多少品級比較大的官員。但是現在面前站著的這個竟這麼平易近人。沒想到官越大還越和氣。他們越發覺得有意思,都激動地揮著拳頭喊︰

「剿滅叛軍!剿滅叛軍!」

趙庸不知道經歷過多少次這種場面。親衛們的戰斗熱情,令他振奮。他想,有了這等士氣,還愁不打勝仗!想到大伙都累了,便輕輕對張順說︰

「時辰不早了,讓大伙回營歇息吧!」

張順便朝大伙吩咐︰「弟兄們,趙侯爺怕累著大伙,讓先回營歇息。大伙回吧。」

目送著親衛們魚貫而行,漸漸消失在夜色中後,趙庸才準備回府。這時月牙兒已開始隱落,四處都是一片朦朧,惟留下清晰的河水的低吟。

「這種小河在廣州府一帶有多少條呢?」

正返身離去的趙庸突然這麼說了句。弄不清他是自語,還是在問為他送行的張順?

機靈的張順回話了︰「大人,我們以最快的速度去探听明白,明天再向侯爺稟報。」

「好!我等著你的消息。」

趙庸大喜,一個大的方略開始清晰地在他腦子里出現了。

第二天早餐過後,趙庸就耐不住了,便喚中軍來,要他去尋找駙馬都尉的親衛隊伍。那中軍回話︰正有一個自稱「張順」的人吵著要見侯爺。

趙庸忙說︰「正是此人,叫他快快進來。」

不一會,張順進帳來了。昨晚夜色朦朧,不曾看得清楚,只覺得他長得健壯。現在見他長得虎背熊腰、濃眉大眼的,更是鐘愛極了。張順有了昨晚與趙庸的一段相處,也沒有了局促、靦腆。他施禮畢,就說︰

「侯爺,昨晚我連夜發布了侯爺的命令,大家想了想最近探查敵情的情況,綜合了一下,這廣州一帶河流不少,單大一點的就有四五條。」

趙庸見張順這等認真,更高興了。便說︰「別的不說,你先說流入珠江的有幾條?」

張順略作思考後回道︰「兩條,一條是堵河,一條是南河。」

趙庸又問︰「哪條河的入口離廣州府近?」

張順回道︰「那是南河。」

趙庸眼內來神了,緊接著問︰「是不是從清遠流入的那條河?」

「正是這條河。」

「這南河上游有幾條河?」

「兩條。」張順漸漸覺出李大人打听這些的重要性了,所以也就盡量回答得詳細些。「其中發源于英德和佛岡之間的清泥河山多水深。我上次去探查敵情的時候路過那里,還在河里沖過涼哩。」

「好!」趙庸興奮得在紫檀木桌案上拍了一巴掌︰「這清泥河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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