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喜氣洋洋的肇慶知府和守將親自迎出城來了,雖然一直沒有什麼事情,但是海盜此次勢強,竟然將官府都圍在了城中,長此以往下去,就算是城不被海盜們攻破,他們的政績和職責也將會被踐踏的一無是處,等待他們的肯定是來自朝廷的怒火。
而一切,隨著援軍的到來,一切都不存在了。他們又看到了光輝的前程和希望。肇慶守將朱待用原是朱亮祖的手下,是朱亮祖的親兵出身,現在做到了這個位置上,雖然自己之前的主人已經被賜死,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但是他卻沒有失望,此時,他好像又看到了自己未來的一些光明。
朱待用一見五短身材、虎虎有生氣的張強,喜不自禁地說︰「你們來得不容易呀,我只當你們是從天上飛來的。」
張強見守城主將親自出迎,十分感動,高聲說道︰「朱大人,末將張強和張順,先後前來,是奉南雄侯趙侯爺指令從清遠順流殺過來的。」
「嘖嘖,叛軍在這一百多里水路中層層設卡,布下了天羅地網,你們這一路過五關斬六將,硬是用血拼過來的呀!朱待用等人就在一旁這麼贊嘆。
朱待用掃視四周後,奇怪地問︰「張僉事,怎不見張順將軍?」
張強听說朱待用提起了張順,遂低頭不語仿佛有心事。
朱待用看到這個情形,心里已經明白,口里安慰說︰「張將軍。你對張順兄弟的感情令人感動,不過現在著急、傷心都沒用。我想。張將軍沒有跟上船,據士兵說。這一路殿後船隊三面受敵,殺得天昏地暗,張將軍又身先卒下水破壞敵船,士兵們只顧對敵,沒有注意他以後上船沒有。不過據說他的水性極好,想不用多久,他會自己回來的。」
張強听呂大人說得在情在理,也就不再擔心,忙安排士兵們協助城內駐軍搬運船上的貨物。他這才明白趙庸大人考慮得何等周密。不僅給城里送來大批糧食、鹽類、布匹……還收回大量叛軍「贈送」的箭矢。
趙庸從北面對叛軍的突破,無疑是成功的。叛軍封鎖是可以打破的這一事實,不僅增強了朱待用守城的信心,也大大鼓舞了守城將士們的斗志。張強入城之後,僅僅讓士兵們休息了一天,就恢復了趙庸所要求的嚴格訓練。他對士兵們說︰趙侯爺交給我們的任務還只完成一半,還有南邊的封鎖等待我們去突破。好戲還在後頭,我們得把殺敵本領練得更過硬,才不會辜負趙侯爺的對朝廷的一片忠心!
朱待用對這支訓練刻苦。治軍嚴整的軍隊很感興趣,特別對這支軍隊的僉事張強更是喜愛有加。他從這位其貌不揚的僉事身上,看到許多將士不曾具備的好品格。他不喜張揚,不屑逢迎。更沒有奢侈糜爛的生活作風。他只是身先士卒地扎扎實實干。朱待用想︰像張強這樣的將軍,是真正不怕死的將軍,怎能不打勝仗?他很想把他留下來幫助自己守城。
這天傍晚時分。朱待用著家廚備了幾樣下酒好菜,準備在府內的小花園涼亭里宴請張強。跟他好好商量商量抗元守城之策。剛過中秋,早早升起的圓月將小花園照成一片銀白。涼亭是杉木皮蓋的。雖簡陋,卻很別致。亭內四處點著紅燭,那紅紅的光焰與銀色的月光相輝映,顯出一種高雅的堂皇。加之清風徐徐,金桂送香,更給人一種似仙似幻的感覺。
與朱待用對坐在一張石棋桌邊的張強,面對石桌上小碟里的菜,小杯里的酒,和在月色中搖曳的燭光,渾身都不自在了。他本是村野間人,過慣了樸素的日子。他也是鐘愛杯中之物的。平素三朋四友相聚,高興時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是常有的事。像這般弄出個仙境幻域來,反倒使他無所措手足了。他很感謝朱大人對他的厚愛。心里卻免不了暗自嘀咕︰這官場上就有這壞毛病,喜歡窮講究,飲酒便飲酒,卻要鬧個排場,這種小杯小盞,能喝出個什麼滋味來?
張強的拘束表情,早看在朱待用的眼里。他對這個憨厚的漢子更是鐘愛了,心里不由佩服起趙庸來了,佩服他的有膽有識,慧眼識珠,居然能從眾多將士之中,選出這等優秀的將領。他明白,像張強這樣的直性子人,這種拘束只是一時的,一當觸及自己熱心的話題,就會放松起來,就會談笑風生的。
果然,當朱待用談到他們近日的操練時,張強高興了。他說︰
「朱大人,這珠江之上真是練水兵的好地方,水深江寬,無論練水性,練船技,都張羅得開。」
朱待用滿意地說︰「這幾天,本府站在城頭觀賞將軍練兵,很佩服將軍操練得法。為了慰問將軍,才備幾杯薄酒,讓將軍散散心。請將軍先干了吧!」
張強忙舉杯喝了杯中之酒。那一小杯酒連嘴唇都沒打濕就消失在口腔里了。這時才說︰「大人過獎了。末將不過一個粗人,不是趙侯爺的提攜、栽培,我哪曉打什麼仗,只會砍柴、跟牛罷了!」
朱待用大笑道︰「將軍過謙了!本府今天要定個規矩,只許痛快地喝酒,不許講客氣。」
張強粗拉拉地說︰「大人,這規矩我做得到,我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會講客氣。」
朱待用笑道︰「那就請將軍喝酒吧。」
張強正要舉杯,突然眉頭一皺,停住了。
「怎麼,是不是嫌酒味淡了?」朱待用這麼問。
「頂好的酒。」張強看著石桌上的小杯說︰「恕末將說話不得體,只是杯太小,不過癮。」
朱待用恍然大悟,說︰「對呀。這種小杯怎麼能讓張將軍喝個痛快呢?是本府疏忽了。來人,趕快給張將軍換大碗來。」大碗換來後。張強有滋有味干了一碗,將空碗一放。向呂大人說了一聲請,便提過壺來,自己給自己滿滿斟了一大碗。朱待用看在眼里,贊在心里︰好個爽快的張強,真是一條好漢。便道︰
「張將軍,本府不止喜歡你的練兵之策,連你喝酒的痛快也喜歡。只是你練兵中的有一點我不懂,倒要討教。」
張強停下端到嘴邊的碗,忙說︰「請大人指教。」
朱待用說︰「將軍每天都要專門對兩個水兵進行潛水訓練。本府不解是何用意?」
張強莞爾一笑,一口干了滿碗酒,然後說︰「回稟大人,那兩人是末將專門挑來傳達信息的。」
朱待用從張強的神態看出此中有深層的謀慮,便問︰「傳達信息要如此高深的潛水本領,定有特殊的使命。將軍有何謀略,本府願聞其詳。」
這一動問,使張強忍不住想起了張順。他的聲音突然低沉下來,說道︰「一連幾天。不見張順的一點消息,想來是凶多吉少了。這次突破元軍北面的封鎖,我等能成功地到達肇慶,首功當屬張順。此仇不報。我張強有何臉面坐在這里陪大人喝酒?更何況臨行之前,趙侯爺有明確交代︰打通北面,只是第一步;接著是要打通南面。這是趙侯爺的全面軍事計劃。末將必須早早著手南邊的軍事行動。否則。既愧對趙侯爺的恩遇,也對不起張順的一片忠心。我和張順也算是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張順既已為國捐軀。末將苟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呢?」
听了這番慷慨激昂的話,朱待用深受感動,他說︰「將軍一片忠義之心,本府深為欽佩。不過將軍也不能操之過急。現在正是不過是小小毛賊騷擾而已,本府最近听說,雲南那里才有大事情的發生,將軍有的是機會,盡忠有日,講義有時。若你一片忠義之心在,與本府共守肇慶,戮力保城抗擊叛軍,以解廣州府之危,這就忠義俱在了。」
張強听罷,為難得酒都喝不下去了。他是個忠厚人,受不了人家的一點兒恩寵,對于朱待用的美意,他是不拒絕不行,而拒絕又難以為情。囁嚅好一會,才說︰「大人的美意末將十分感謝,與大人一道守城御敵,也是末將應盡之責。只是趙侯爺有令在先,而打通南邊的封鎖,也是關乎保衛廣州府的大事。何況不重創叛軍的實力,這肇慶恐怕也是難于守住的。待末將按趙侯爺的計劃擊破叛軍南面的封鎖後,再進肇慶不遲。」
朱待用一听張強說得有理,也就無話可說了,便舉杯敬酒道︰「本府很佩服將軍的深謀遠慮。權將這酒當做送將軍出征的餞行酒,祝將軍大功告成之後,與本府一道來守肇慶。」
「謝大人!末將此行,不成功,則成仁,決不會給大人丟臉!」張強說罷,仰脖干掉滿碗酒,起身告辭了。
送走了張強之後,無限感嘆的朱待用回到侍妾房里,在品著剛剛納的寵妾獻上的龍井香茶時,心里仍想著剛才張強的話,不由重重嘆了一聲。
那妾室忙問︰「老爺為何興嘆?」
朱待用說︰「想起張將軍剛才在酒桌上講的成功成仁的話,覺得大不吉利,恐他此去確也凶多吉少。多好的一員虎將,我真是舍不得他呀,故而興嘆。」
那妾室嬌柔地倚在朱待用的懷里,埋怨地說︰「不嘛,不讓你還惦記著公事嘛!」
朱待用疼愛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逗趣地說︰「好、好,我不想公事,只想你這個小狐狸還不行?」
那妾室撒嬌地賴在他的懷里,嬌聲說︰「假的假的,騙我的。我都在你身邊,還要你想?」
朱待用緊緊摟抱著那妾室,如同摟抱著滿世界的馨香,難于言傳的甜蜜感沁入骨髓,使他遍體都有一種軟酥酥的舒坦。他很自得地想︰這才是真的會做人。既講忠,又講情;不怠慢皇上,也不清苦自個,這才叫兩全其美哩。他又免不了想到張強,又免不了感嘆︰是個好將才呀,只是太直。直得沒一點彎兒。剛易折呀……
就在朱待用摟著那妾室發著他有關人生的感慨的時候,張強正借著月色在給兩位信使送行。兩個精瘦、黝黑的年輕人。帶著張強交給他們的蠟書,將要使出可以數日入水不食用的絕技。泅水去送密信給另外一個主將範虎。這是一封請求範虎出兵支持夾擊叛軍的信。
張強對這封信寄予極大的希望。他想,只要範虎同意發兵,趙庸大人的計劃就可順利實現。幾天之後,兩位信使居然順利地回來了,而且還帶回範虎的回信。回信中居然慷慨同意發兵五千,並約定將這五千人駐扎在靠近肇慶的三水,只待張強一發起進攻,即出擊夾攻。這回信好叫張強高興,以為可以更沉重地給叛軍以打擊。連朱待用也激動了好一陣。覺得有範虎出兵夾擊,勝利或可在望,這場仗就可以提前結束了,省得整天提心吊膽的。
在朱待用的同意下,張強準備出兵了。這天,他集合自己的部眾,作出發前的檢驗。待部眾一一登舟後,發現缺少一個人,而這個人正是前幾天觸犯軍規遭到杖笞處罰的。
雖說張強平時粗拉拉的。但常常粗中有細。這個突然失蹤的部屬,引起了他的疑惑。他想,此人莫非是對杖笞不滿而逃走的?這決不是一般的逃走。朝廷軍紀森嚴,豈能是說不見就不見的。而且現在已經不是想十幾年前各路大軍混戰的時候,大明統一了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能跑到哪里。
如若是為投敵,那必然是以他這次的軍事行動去告密邀功。想到這里。他心急如焚。當機立斷作出提前發兵的決定。
幾聲炮響之後,他率領的戰船提碇開拔了。戰船一駛入江中主流。一只只如同離弦的箭,其勢洶洶地狂奔東去。張強站立船頭,緊擊戰鼓,鼓舞著士氣,一路滾滾滔滔沖將下來。時已深夜,夜幕密合,江霧茫茫。張強指揮著水兵們奮力掃除一路的水中障礙物,終于殺開了一條血路,突出了重圍。他們的戰船進入小新河的時候,叛軍沿河靠岸的戰船紛紛出動,也順激流沖將過來,企圖截擊他們。
張強勇氣百倍地指揮士兵們拼死對殺。正殺得鬼哭狼嚎之際,突見沿岸驟然燃燒起一列列蘆葦火炬,燭天的火光,將濁浪滔滔的江水照成一片渾黃。昏黃的亮光中,蒙蒙地看見遠遠有戰船駛來,隱約間還看到船上有飄忽的旗幟。「我們的友軍來了!」士兵們都興奮地歡呼起來。
張強細察四周地勢,也判定這已是三水附近,是範虎派來支援的水軍無疑。想到這正是夾擊叛軍的好時機,便督軍駛了過去。待戰船靠近的時候,那飄忽的叛軍旗幟,使他們大為驚詫。但此時他們已盡入敵圍,而且士兵們都是處在一種歡躍的和平的心理狀態。待他們猛然驚醒之時,士兵們的勇猛之氣已大受挫折了。
這時,由曹真、蘇文卿親自指揮的兩支船隊已從四周沖將過來,把張強的船隊團團包圍在中間了。氣得張強罵娘咒祖宗地痛罵範虎。他氣極生勇,面對強大的敵人並無畏懼,但自己的船隊已被強大的敵艦沖亂,各只戰船已成各自為戰的局面,他已失卻整體指揮的可能,他只有獨自抗擊凶猛殺過來的敵人。
這種局面的造成,其根源還是範虎的本地守軍。本來那五千參與夾擊的大明官兵還是如時到達了三水的,只是範虎的軍隊缺乏拼命的精神,更沒有艱苦戰斗素質。所以雖然部隊抵達預定地點,卻見當時風狂水急,擔心不利于出戰,便主動退到三十里外的地方駐軍。這恰好給了敵人以方便。當曹真、蘇文卿得到大明逃兵的告密後,即出兵三水,居然安然地守候在這里迎擊奮勇殺來的大明將士,將張強的船隊團團包圍住,使他失去了戰斗力。
盡管張強越殺越勇,但畢竟寡不敵眾。他在身中十多刀的重傷情況下,仍拼力抵抗。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多殺幾個叛軍,為張順報仇!他在連砍了幾個妄圖搶登戰船的叛軍之後,一大批叛軍,仍然搶上船了。他被包圍在船的甲板上,經過一陣刀戰,筋疲力盡的他,偶一失足,竟被敵人俘虜了。
捉住了大明水師指揮使僉事張強,使曹真、蘇文卿感到特別的高興。他恨透了這支大明的水軍。他們使他損兵折將,損壞了珠江南北兩面的封鎖布防。自然他更恨這支水軍的頭目張強,恨不得將他碎尸萬段。但一想到張強過人的勇敢和超人的指揮能力,覺得這是大明中難得的將才。既已生擒,按照蘇文卿的想法,就是看能不能勸降,讓張強進入自己的陣列之中,那麼在廣州這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他們更可以無法無天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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