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權 335 洪武二十三年(上)

作者 ︰ 受傷的害蟲

看著王順叫來一個親兵,吩咐道︰「你去回府上說一聲,說本官近幾日要出城公干,就不回去了。注意,務必不能讓老夫人知曉衙門的動靜,也不能讓老夫人看出一絲破綻。」

「是。」那親兵應諾,轉身正要離去,卻被王順叫住。然後轉過頭來問太子朱標道︰「老母親年事已高,下官每日都要請安的,乍幾天不回去,恐老母親擔憂,不知下官這般做,太子殿下可允許嗎?若是不許,那就不去了。」

太子殿下擺擺手,示意他便宜行事,于是王順放下心來,又向那親衛叮囑一番,所說也不避諱太子殿下,以表示自己的清白。

陝西都司召集了三百人,由三個百戶帶領著,王順吩咐,一切听從太子殿下宿衛差遣後,命關閉都司衙門大門,傳諭不準一人擅離衙門,待賊首被捕帶到之後,方能自由行動。吩咐之後,笑著對太子殿下說道︰「法網已張,陷阱掘就,獵物插翅難逃了。」

「王愛卿辦事干淨利落,乃是國之棟梁,令人敬佩。」

「大人過獎了,本官一定竭力報效朝廷知遇之恩,大人的提攜之情。」王順把手一拱,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不若本官陪太子殿下後堂敘話,靜候稟報如何。」

他們離開大堂,並行繞過屏風,經回廊,走進後院,來到衙門的指揮使書房,寒暄之後,各自落座。有衛士送上茶水,在一旁侍立。

太子殿下在那里坐著沉默不語。心里知道這次的捕捉肯定是無疾而終,王順裝著誤解自己話意的樣子。只是遣人去,本人卻陪在欽差身邊,那就已經說明想要置身于事外,而派遣回府稟報母親的那個親兵,估計早就將信息透露出去,更也許在王順的府中就有白蓮余孽的黨羽。

如此安排,要是能抓住人那才叫一個怪事呢?

不過何妙順是否能在西安城被捉,根本太子朱標沒有將其放在心上,他有皇上派出的錦衣衛。對于陝西所發生的事情基本是了若指掌,而皇上的意思,要動陝西,那就要傷筋動骨,否則錦衣衛收集情報多年,也不會隱忍至今,這許多年來的放松,就是為了攥緊拳頭出擊,現在遼東除了高麗之外大定。下一步皇上就要趁勢再動藩王以及官員的根基,自己既然是大明儲君,只能盡量的配合父皇。

「太子殿下上體聖意,下達民情!」看到太子殿下半天不語。王順也把握不住其心中的想法,只好沒話找話,同時也暗示自己京師之中的信息還是有渠道的。

「指揮使大人消息真是靈通。只是皇上的一句勉勵而已,此話不可當真。千萬不可輕傳,一面貽笑大方。」

「哈哈哈哈……」他們相視而笑。

太子朱標看著氣氛有些沉悶。便站起在博古架旁仔細端詳,見格中有一只雙環耳壺,取出翻轉撫玩,此壺上質細潤,胎釉俱薄如紙,粉青顏色,表面多碎紋裂痕,世所罕見,于是問道︰

「王愛卿,此壺當為百圾碎,應是哥窯所出吧?」

「太子殿下果然好眼力,不愧博古方家。此物確是哥窯之物,現時已不多見,十年前我在淮西老家時,一位族兄所贈。」王順這句話,無意中又點明了自己的派系。

心中不覺暗笑,王順一介武夫假充內行,不辨真偽,實際上這只雙耳壺乃是蒙元末年所仿,照前宋哥窯式樣,貌似而神非,太子朱標不過是沒話找話而已,但听王順所說,也不便戳穿,笑道︰「孤王十分喜歡,不知王愛卿是否能夠割愛否?」

「太子殿下既是見愛,臣下十分惶恐。」

「這這這……嘖……這多不好意思。」太子朱標做驚喜萬狀,卻故作推辭道︰「君子不奪人之所愛嘛。」

=======================分界線============================

此時已經是洪武二十三年初,朱元璋以應天、開封為南京、北京,以臨濠為中都。有監察御史胡子祺上書,以為「據百二河山之險,可以聳諸侯之望,舉天下形勝所在,莫如關中。」元璋為之心動,但不形言表。

便以這個名譽命太子朱標巡撫陝西。在朝堂之上告諭道︰「天下山川,惟秦中號為險固,向命汝弟分封其地,已十余年,汝可一游,以省觀風俗,慰勞秦民。」于是擇文武之臣扈從,皆給道里費。既行,元璋復諭;比來一旬,久陰不雨,佔有陰謀,宜慎舉動,嚴宿衛,施仁布惠,以回天意。」仍申諭從行諸臣以行止報聞。

這個是朱元璋當著天下人給朱標明面上的差事,但實際上呢?

卻只有有限的幾個人知道太子朱標此行的真正目的,錦衣衛發展的不錯,再加上龐煌刻意的針對遼東和西北,所以在這兩個方向發展的尤其不錯,有好事,那就是關于蒙元殘余的一舉一動都報了上來,讓京師中皇城內,對于北方的一舉一動都有了了解。

但是,負面的東西,隨即就布滿了朱元璋的案頭,並不是每個人都對皇族有敬畏之心的,為了自己的功名,為了自己的功勞,以小搏大者大有人在,暫時放下燕王方向的動靜不說,因為大家的矛頭還沒有針對朱棣。

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身在西北的秦王朱樉說吸引住了。于是一樁樁關于秦王的諸多逾制的事情,違背大明律的事情,紛紛傳進了朱元璋的耳朵里。

開始朱元璋不做理會,但是這並不代表作為一個皇帝沒有往心里面去,因為那時候連著幾年有大事發生。包括千頭萬緒的朝政需要朱元璋前去整頓,再加上馬皇後的病故又影響了朱元璋的一些心情。所以一直引而未發。

一直到了去年的洪武二十二年,朱元璋借故。說念列侯年老,悉遣還鄉。

其中有魏國公徐輝祖、開國公常升、曹國公李景隆、宋國公馮勝、申國公鄧鎮、潁國公傅友德六公,各賜黃金三百兩,白金二千兩、鈔三千錠,文綺三十匹,水平侯謝成、甫雄侯趙庸、崇山侯李新、懷遠侯曹興、鳳翔侯張龍、定遠侯王弼、安慶侯仇正、武定侯郭英、鞏昌侯郭子興、鶴慶侯張翼十侯,賜黃金二百兩,白金二千兩,鈔千錠。綺三十匹。

這看上去是天大的恩賜,卻昭示這淮西一系將領的徹底的被打壓,這不能不說是一個信號,樂觀者將其看成皇帝杯酒釋兵權的信號,暗自慶幸本朝可能不會出現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舉。

但是悲觀者,卻是看到了皇帝的野心,至此為止,皇帝的心願基本上都算是達成了。開始利用浙西系大臣牽制淮西系大臣,然後再用淮西系大臣為首的胡惟庸打壓浙西系的臣子,達到了兩敗俱傷的目的之後。

現在浙西系大臣,不得入戶部。領兵者甚少,基本上已經失去了威脅,而淮西系大臣自從胡惟庸死後。也算是失去了主心骨,雖然又李善長在哪里站著。但是卻是被皇帝打壓的不敢抬頭。

這次這麼多淮西系將領的回鄉,表示著淮西一系官員的完全落敗。被皇帝已經完全控制住了,現在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處置的結果就看皇帝的心情怎麼樣了,誰知道呢。

所以,作為一個緩沖,朱元璋開始注意到了在西北的秦王朱樉,而且明顯朱元璋也沒有安什麼好心思,此時把太子朱標調到西北巡視,表面上是把很重要的事情交給太子朱標,在明里有繪制陝西地形圖,暗里有調查自己親弟弟的不法行為,為了方便朱標辦事,特別還將朱樉調回了京師會宗人府上任。

但朱元璋知道這些任務根本就牽絆不住太子朱標,繪制西安地形圖,哪里用得著朱標插手,地方官員和隨駕的官員就會辦好了。

而找自己弟弟秦王朱樉的錯,朱元璋是下了嚴格的命令,但是一向視兄弟情分很重的朱標,能查出什麼呢?把秦王朱樉調開,就是不想給朱標找麻煩,好讓朱標騰出手來,找出對自己弟弟最有利的證據,替自己的弟弟開月兌而已。

果然,朱標是這樣干的,在龐大的證據面前,朱標特別將很多證據引導到了別的地方,而眼前的這個王順,可能是朱標為自己二弟找的最好的替罪羊而已。

但是這一切又有什麼呢,朱元璋從來沒有在乎過要有什麼結果,他要的是,在自己做某些事情的時候,不要有個人在身邊制肘。

特別是作為大明的儲君,自己的年紀在一天天變大著,而將這個江山交給朱標,是早晚的事情,所以只要朱標在京師里面,萬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太子又哭啼著求情,自己該怎麼辦,太子這麼大了,已經三十好幾的人了,總要給太子一些情面。

如此以來,就不符合朱元璋既定的利益了。所以,借助這個機會,朱元璋將朱標調到了西北諸地巡視,還安插了一個秘密任務,讓朱標不得不全心全意的關注下去,如此以來,在京師里面的動蕩,就不足于引起太大的動蕩了。

太子朱標前幾日收到的密信,當然不是他展示給王順看的那一封,而是一個噩耗,不得不讓太子朱標加快自己的進程了,他想要快點回到京師,阻止一些事情的發生。

所謂的噩耗,就是朱元璋終于開始對于淮西系官員下手了,這次牽連的很廣,牽連的理由只有一個,這些人牽涉到胡惟庸的謀反案之中了。

最大的原因,就是朱元璋看到了自己已經實際控制了朝野之間的輿論,而有些所謂功勛人物,的確成了自己建設理想國度的絆腳石,而其中最大的絆腳石,無疑就是韓國公李善長了。

當初由于剛剛廢除了中書省,廢除了丞相制度,朱元璋下決心乘這個機會將權利收回到自己手中。著手對中央統治機構進行了改革。他廢除了中書省及丞相制,分中書省及丞相權力歸屬六部。相對提高六部職權和地位,由六部尚書直接對皇帝負責;改大都督府為中、左、右、前、後五軍都督府。事皆由朝廷總之;兵制上實行衛所制,使武將與兵權分離。這一系列的措施都使皇權得到大大的加強。

這樣朱元璋就廢除了有一千多年歷史的丞相制度和有七百多年歷史的中書、門下、尚書三省制度,將軍政大權攬于一身。這是自秦漢以來,**和中央集權發展的極至。

經過從洪武十三年到如今將近十年的運作,朱元璋覺得所有的條件都已經成熟了,他也可以開始展開行動,于是錦衣衛這個機構,開始瘋狂的動了起來。

因為皇帝說過︰「惟庸既死,其反狀猶未盡露。」就是說。胡惟庸被處死的時候,他謀反的罪行還不清楚。胡惟庸的罪狀像故事傳說一樣,逐步經過錦衣衛慢慢的收集並添枝加葉,越到後來越顯得完整。

胡惟庸的罪狀包括︰謀刺徐達;毒死劉基;與李善長勾結往來謀逆;通倭(其實這一罪名是到了洪武十九年才發現的),甚至派遣明州衛指揮林賢下海勾結日本,欲借兵為助;通蒙古,派遣元故臣封績致書元嗣君稱臣,並約為外應,等等。

在短時間內。胡惟庸成了一個大奸大惡之人,誰也沒有想到,皇帝會用一個死去多年的過時丞相來說事情,而且所說的事情。都是叛逆的大罪,偏偏當事人已經死去多年,剩下的。還不是錦衣衛點到誰的名字,誰就有罪了嗎?

逐步走向成熟的錦衣衛們。就這樣把龐大的錯綜復雜的「胡黨」輪廓展現到朱元璋面前。他們夜以繼日的忙碌和奔波,就是為了替朱元璋把胡惟庸的「人脈構成圖」完美無缺的展現出來。是的。完美無缺,放牛娃出生的朱元璋對「美」有一種幾乎偏執的追求,甚至有些病態,當然,朱元璋自己並不這麼認為,他把這個作為指導錦衣衛加緊工作的原動力。

外廷官員的一舉一動,幾乎就是在一夜之間就會化身為貼在朱元璋屏風上的小紙條,這樣的辦事效率在那個科技並不發達的時候似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即使明知道這樣的事情已經確實存在,恐怕很多外廷的臣子們一時還是無法相信。

在「胡惟庸案」逐漸被清理清楚的時候,錦衣衛這個大明特殊的部門終于開始正式的出現在中國歷史舞台上了。

自從洪武十四年,朱元璋親自頒布了錦衣衛成立的詔書,當天,內廷拱衛司的儀鸞司終于月兌去了用以偽裝的朝服,而換上了專為他們所制作的服裝。《獨錦衣衛堂上官,大紅蟒衣,飛魚,烏紗帽,鸞帶,佩繡春刀。祭太廟、社稷,則大紅便服。

凡是被錦衣衛懷疑並且掌握到「證據」成為了危及明朝政權的人物,那麼就難逃錦衣衛的「詔令」,「詔令」是專屬于錦衣衛的用以執行任務的令旨,除了是錦衣衛身份的證明,也是皇權的集中體現。

此時的錦衣衛已經不再是暗衛或者拱衛司那麼偷偷模模的檢校了,他們已經成長為成熟的秘密特務組織,在穿著大紅蟒衣的錦衣衛們手握著「詔令」耀武揚威的同時,更多的錦衣衛在不為人知的角落里更加繁忙的運轉著。

如果說大明王朝是朱元璋親手栽種的參天大樹的話,朱元璋就是需要錦衣衛成為他手里用來修建這棵大樹的剪子——他必須把影響這棵樹生長的多余枝葉都剪掉,用最冷酷、殘忍的方法也在所不惜。

所以,配以錦衣衛們維持國家政權的刑法也比其他刑獄要嚴酷得多。

錦衣衛的「詔獄」里總共有十八套常用刑具,幾乎每一種都是可以讓人魂飛魄散的酷刑。在這十八套刑具里,最講究的莫過于「杖刑」,「杖刑」分三種執行手法︰第一種叫做「打著問」,是針對一般案情不是很嚴重的犯人而言,一般都是無傷大雅;第二種叫做「好生打著問」,意思就是要打著重點兒,但是不要打太重,留個活口就成;第三種叫做「好生著實打著問」,就是別管那麼多,往死里吧!最後這一種其實最虛偽,因為打死了還能怎麼「問」啊!多半都是打死了然後強拖著尸體的手畫個押就算了事。

在「杖刑」里,還有一種刑法是最特別的,那就是「廷杖」。「廷杖」就是說在殿廷上直接進行,遇到進諫觸怒皇帝或者犯了過失的大臣,皇帝為了顯示自己的威嚴就會命令錦衣衛當廷直接對犯錯的大臣執行「杖刑」。

可能有不少皇帝都覺得「推出午門,秋後問斬」比較好,因為讓自己的皇宮大殿里見上血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可是朱元璋不在乎這些,洪武時的公侯朱文正、朱亮祖以及重臣工部尚書薛祥等就是直接被「廷杖」打死在了朱元璋大帝的眼皮底下。

雖然「杖刑」出名在外,但是真正讓人不寒而栗的卻不是「杖刑」,下面的幾樣才真正反映出錦衣衛刑法之殘忍︰

刷洗︰就是在「詔獄」里設置一張鐵床,將犯人月兌光衣服押上去,不斷往犯人身上澆滾燙的開水,趁熱再用釘滿鐵釘的鐵刷子在燙過的身體上用力刷洗,一直刷到皮開肉綻露出白骨,只要犯人在疼痛中昏過去就用涼水潑醒,讓犯人一直在煎熬中死去。

油煎︰錦衣衛的「詔獄」里專門制作有一平米的大鐵盤,在燒熱以後,會將犯人放在上面,一直到將犯人活活燒焦。

灌毒藥︰這是一種無恥而又殘酷的刑法,錦衣衛們專門收集毒藥灌到犯人嘴里,然後會再喂一次解毒藥,就這樣毒藥和解毒藥不斷地灌給犯人,直到將犯人在無數毒性的折磨中被毒死,整個過程讓犯人在死之前感覺到地獄般的恐怖。

站重枷︰枷是古代比較常見的一種刑具,但是明朝錦衣衛所用來施刑的枷卻完全與眾不同,他們的枷比普通枷要重很多,當然也要大很多,據史料記載,明朝錦衣衛的重枷里最重的有三百斤的大枷。錦衣衛會讓戴枷的犯人站立著,不得坐臥,就這樣將犯人壓死在重枷之下。(未完待續……)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臣權最新章節 | 臣權全文閱讀 | 臣權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