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央吉瑪從睡夢中醒來，感到四周氛圍很壓抑，她立即從床上起身，穿好衣服去找月尊白瑪。愨鵡曉
當央吉瑪來見月尊白瑪時，月尊白瑪正在房間里坐著看窗外的雨景。
「王妃娘娘……」央吉瑪給月尊白瑪行禮。
月尊白瑪沒有回頭，眼楮依然看著窗外紛飛的雨絲。
「你都知道了？」月尊白瑪淺淺的問，一如窗外的雨絲，帶著淡淡的惆悵。
央吉瑪愣了一下，不知道月尊白瑪說的是什麼。月尊白瑪見央吉瑪沒有吱聲，便知道她還不清楚江央已經死了的事情，于是說道︰「江央沒了。」
「她……沒了？」央吉瑪是有一點點的驚訝，但驚訝之余又感到江央這種女人死有余辜，她的王妃娘娘完全沒有必要因為江央這種女人而憂傷。
「王妃娘娘，江央這個女人犯了這麼多錯，一次次傷害你，你怎麼……」央吉瑪忍不住問出了心里的疑惑。
月尊白瑪嘆息一聲，說道︰「我沒有想過要原諒她，我只是想到從我來到這里一直到現在發生的種種，心里總是不輕松。」
央吉瑪走到月尊白瑪身後，為月尊白瑪揉捏肩膀，「王妃娘娘和法王陛下歷經了那麼多困難才走到一起，又經歷了那麼多才有了不丹的現在。王妃娘娘現在想起這些，心里覺得不輕松也是理所應當的。」
月尊白瑪輕輕的搖頭，「我說的不是這些。」
月尊白瑪想到了梅索，那個一次次想要害她性命的女人。最後，梅索死了，連跟著她一起的三個丫頭也都沒有得到好結果。之後便是璃國老婦人，她用幻藥迷惑阿旺楠杰，好在她發現得快，不然後果也不堪設想。之後便是教母，現在又是江央……
難道想要像現代社會那樣普普通通過寧靜安詳的日子真的很困難嗎？
她不想和任何人爭什麼，卻在不知不覺間被他人傷害，也傷害了他人。
她最想要的不是母儀天下，不是威風凜凜，只是和自己身邊的人快樂幸福的生活。她本不是有野心的女人，卻不得不一次次做出有野心的樣子。
江央的離開，並沒有讓月尊白瑪感到一絲的輕松。她知道，即便江央死了，還會有成百上千個江央在來的路上，她們也會有各種各樣的手段，只為了達到心里的目的。
央吉瑪不知道月尊白瑪在想什麼，她只能認真的幫月尊白瑪揉捏肩膀。
安靜的空氣透著幾分寂寞。
月尊白瑪回頭，問央吉瑪。
「我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央吉瑪很爽快的回答道︰「王妃娘娘盡管問，只要是奴婢能回答上的，奴婢一定不會推辭。」
月尊白瑪便問︰「如果顏瑪索現在站在你的面前，你會原諒他嗎？」
月尊白瑪的話一出口，央吉瑪的手便不動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月尊白瑪這個問題，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已經忘記這個名字了。
只是，當听到這個名字時，胸口位置還是有一點悸動和疼痛。
月尊白瑪見央吉瑪沒有回答，便解釋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听听你心里的話。顏瑪索原本秉性不壞，我也沒有想到他會到璃都去，接著又去了娑羅國。或許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當初放任他跟著江央和璃國老婦人去了璃都，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局面。娑羅國……怕是保不住了。」
央吉瑪忽然反應過來，她急急忙忙的走到月尊白瑪的跟前，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月尊白瑪不知道央吉瑪要做什麼，連忙伸手攙扶起央吉瑪。
「你這是做什麼？我不過是隨口問問而已，真的沒有別的什麼意思。」月尊白瑪連忙說道。
央吉瑪抬眼看著月尊白瑪，已是淚眼朦朧。
月尊白瑪的心里閃過一絲慌亂，她真有些後悔自己問了這個問題，揭了央吉瑪的痛處。
央吉瑪對月尊白瑪說道︰「王妃娘娘，我知道顏瑪索這次犯了不可饒恕的大罪，也給娑羅國無辜的子民們帶來了痛苦。可我還是想求求王妃娘娘，不要殺了他好不好？奴婢求求你了。」
月尊白瑪用力把央吉瑪攙扶起來，她嘆息一聲，對央吉瑪說道︰「傻丫頭，這件事情不是我能說了算的。你應當明白，顏瑪索現在已經控制了整個娑羅國，娑羅國的國主也被他軟禁了起來。顏瑪索現在可以說是娑羅國的國主，登基稱帝只是遲早的事情。怎麼處決他，不是我和法王陛下能夠說了算的。」
月尊白瑪接著又說道︰「他的確給娑羅國帶來了巨大的災難，很多娑羅國的子民因為顏瑪索改良過的五石散而家破人亡。有的人，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基業，毀于一旦。更有甚者，為了能夠服食五石散而拐賣親人。」
央吉瑪哭泣道︰「王妃娘娘，奴婢知道顏瑪索罪孽滔天，我只是真的不忍心看著他離開這個世界。我也不是要為他說話，我只是……只是……」
「只是心痛？」月尊白瑪幫央吉瑪補充了後面的話。
月尊白瑪說道︰「你起來吧，現在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了，我們都沒有辦法立即改變。只希望真的能想到什麼辦法阻止現在的形勢，也希望真的有人能夠讓娑羅國的子民們月兌離苦海。」
央吉瑪對月尊白瑪說道︰「王妃娘娘，奴婢懇求王妃娘娘能夠允許奴婢去娑羅國一次。奴婢或許不能改變顏瑪索什麼，但奴婢真的希望能為娑羅國那些無辜的子民們做一點事情。這……是奴婢欠他們的。」
月尊白瑪嘆息，她拉過央吉瑪的手，「你欠他們什麼？是顏瑪索欠他們的。再說了，就算真的要說除了顏瑪索之外，還有誰欠娑羅國子民的，那也是本王妃，不是你。好了，你起來，不要再說氣話了。法王陛下已經忙了這件事情有好些日子了，或許不過多久就會有法子了。」
央吉瑪還想再說什麼，月尊白瑪伸手制止了。
「不要多說了，我是不可能讓你去冒這個危險的。現在不丹的子民禁止進入娑羅國，你也一樣。」月尊白瑪的說說得堅決，她知道，唯有這樣才能保護央吉瑪。
央吉瑪的眼淚卻依然如銀線般掉落。
月尊白瑪強行把央吉瑪攙扶起來，「如果你覺得悶，就攙扶本王妃四處走走吧。我的心里也正覺得悶得慌，好久都沒有輕松過了。」
月尊白瑪的話把央吉瑪喚回了現實，她知道是自己太過任性了。
「王妃娘娘……」央吉瑪起身，攙扶著月尊白瑪往大殿外走。
正是小雨綿綿的時候，四處都是濕漉漉的。央吉瑪攙扶著月尊白瑪在閣樓上走著，不丹的建築和中原的建築有很大的區別，不過還是有些許的相似點。每當月尊白瑪看到這些相似點的時候，都會想到中原，想到大明朝，想到現代的中國……
想到種種，也想到自己當初來不丹時，怯怯的看著阿旺楠杰的模樣。
也想到之前做的那個關于離開的夢。
有時候，她真的好想離開，回到現代社會，繼續過那種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孤兒日子。想要繼續過那種沒有人算計自己的日子，雖然沒有溫暖，卻也沒有這麼多心酸。
雖然看似每一場旁人設計的陽謀陰謀最後的贏家都是她月尊白瑪，可她並不開心。是不是如果沒有她的出現，這些人就不會做那些事情，不會因為她而離開人世？
央吉瑪早已止住了哭泣，可她看到月尊白瑪的雙眼包含著憂郁，不禁心疼而自責起來。
「王妃娘娘，您是不是因為我剛才的話才這麼不開心的？如果是的話，奴婢在這里跟王妃娘娘陪不是了，奴婢真的沒有故意要為難王妃娘娘的，只是奴婢真的不忍心看到顏瑪索死掉。哪怕……哪怕讓他喪失一切能力，只留一口氣讓我照顧著他一輩子，我也心甘情願。」
央吉瑪充滿歉意的說道。
月尊白瑪淡淡的笑了笑，對央吉瑪說道︰「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央吉瑪和月尊白瑪相處了這麼久，早已把彼此都視為最親近的人之一。在央吉瑪心里，月尊白瑪就是她最親近的人，沒有之一。
月尊白瑪看著遠方漸漸暗淡下來的天空，說道︰「有個秘密一直藏在我的心里，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因為我不確定別人听了這個秘密後會相信還是會覺得我想得太多了。」
月尊白瑪的話讓央吉瑪迷糊，她更加疑惑的看著月尊白瑪。
月尊白瑪本想把自己從未來社會來到不丹現在的事情告知給央吉瑪，可看到央吉瑪還發紅的雙眼，便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其實也沒什麼秘密，就是說出來有點讓人難以置信而已。」月尊白瑪只得如此圓了一下自己的話。
央吉瑪點頭，「或許奴婢知道娘娘想說的是什麼。」
月尊白瑪愣了，她什麼時候知道的？
月尊白瑪驚疑的看著央吉瑪。
央吉瑪看向月尊白瑪，雙眼還是那樣紅紅的。
「奴婢之前就已經想到了，王妃娘娘不是墨月兌的那個醫尊。」央吉瑪說這句話的時候顯得很是淡定，而她並不知道這句話讓月尊白瑪有多吃驚。
「你是怎麼知道的？」月尊白瑪以為央吉瑪連同她現代人的身份也知道了，因此更加覺得不可思議。
央吉瑪見月尊白瑪驚訝，便對月尊白瑪說道︰「王妃娘娘不用驚慌，沒有王妃娘娘的意思，奴婢是不會告知給任何人的。而且，奴婢並不在乎王妃娘娘曾經是哪里的人，也不在乎王妃娘娘曾經是什麼。我只知道您是我們的王妃娘娘，是我們要用一生來疼愛的人。」
央吉瑪的話句句都是發自內心深處。
月尊白瑪雖然感動于央吉瑪所說的這些真心話，可她現在最著急的是要知道央吉瑪到底知道多少。于是，月尊白瑪往央吉瑪這邊靠近了一些，問道︰「你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的嗎？」
央吉瑪道︰「其實在幾個月前奴婢就已經猜到了，因為奴婢看到王妃娘娘總是在看各國的醫書。而墨月兌的那個和王妃娘娘同名的醫尊，並不識各國文字。」
「你是怎麼知道的？」月尊白瑪听央吉瑪說完後，心里忽然覺得輕松不少，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慶幸央吉瑪知道的並不多，還是在慶幸別的。
央吉瑪道︰「奴婢也是在偶然間听顏醫者說起的，顏醫者說，他從來沒有見過像王妃娘娘這樣的奇女子，沒有學過各國語言就能精通各國的文字。這句話當時奴婢並沒有在意，可是慢慢的和王妃娘娘相處的時間長了，就總覺得王妃娘娘不是出自墨月兌的醫尊。」
央吉瑪說完，又立即補充道︰「奴婢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想是不是真的，直到奴婢有意識的發現王妃娘娘平日生活中一直都沒有真正按著墨月兌人的習俗來，奴婢才敢確認娘娘不是從墨月兌來的。」
央吉瑪繼續說道︰「不過娘娘不用擔心，奴婢是一定不會說出去的。而且，在奴婢心里，娘娘就是奴婢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奴婢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價也要保護娘娘的安危，絕不會允許自己做出傷害娘娘的事情。」
月尊白瑪含笑，「沒事的，知道了也罷，不知道也罷。」
月尊白瑪話雖然這麼說，可心里卻依然沒能輕松起來。她明明想好要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央吉瑪的，她不想等到某一天她忽然離開了，這里的每一個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可是，真正要說的時候，她又格外緊張。
緊張什麼？
月尊白瑪在心里責罵自己。
天色越來越晚了，只能看到走廊隱隱約約的輪廓，走廊上的燭火和油燈都還沒有被點燃。
這時，幾名宮女匆匆跑來，說旦旦就是鬧著不吃晚飯。
「他怎麼又不乖乖吃飯了？你們先退下吧，本王妃等會兒就來。」月尊白瑪眉宇緊蹙，隨著旦旦年齡的增大，月尊白瑪發現旦旦越來越頑皮了。吃飯的時候總是心不在焉的，教他用勺子，他偏要拿筷子，好像時時刻刻在向眾人宣布他的母是從中原來的。
有時候桌子上放著兩把銀叉子，用以撿肉吃的。旦旦卻把勺子岔子叉子擺一堆，整整齊齊的，活像是在吃西餐。
月尊白瑪真的沒有想到原來帶孩子是這麼心酸的一件事情。
宮女低著頭，面色為難。
月尊白瑪看到宮女還沒有離開，便問道︰「你們怎麼了？我不是讓你們先退下嗎？」
宮女們遲疑了下，終于還是忍不住把旦旦的罪行說了出來。
「什麼？」月尊白瑪听後大驚失色，這個旦旦，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出來？他才多大點啊！
月尊白瑪無語，一面疾走一面問宮女，「他這種行為是什麼時候開始就有的？」
「太子殿下……也是近日才這麼做過，所以好多宮女們都不敢再抱太子殿下了。不管奴婢們怎麼勸說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就是不听。嘟囔著哭鬧，如果我們不順他的意，他就把我們的衣服扒了。」宮女面帶緋色。
月尊白瑪已經氣得臉都青了，旦旦實在太頑皮了，還不會說話就學著要扒女人的衣服了！
剛會笑那會兒就嘲笑他的親爹，月尊白瑪忍了。剛會走路便藏起來讓整個宮里的人都找不到，她也忍了。吃女乃的時候，故意把她咬得生疼，她也忍了。吃飯的時候裝吃西餐，該拿勺子的時候拿筷子，飯前不喝湯就不開餐，不用一張餐巾放在領口就不吃飯……這些月尊白瑪通通都忍了。
現在倒好，年齡不大，倒學會耍流氓了！
「法王陛下知道了嗎？」月尊白瑪也是一時間氣憤才會這麼問宮女，她就是想看看阿旺楠杰到底有沒有管管自己生出的好兒子。
宮女如實的說道︰「法王陛下最近忙著和列國使者們商談娑羅國的事情，所以奴婢們沒有時間告訴法王陛下。」
不是阿旺楠杰忙，是宮女們實在無法開口。若不是今日旦旦表現得實在太過分了，不吃飯，就等著扒宮女們的衣服，不然宮女們也不會告到王妃娘娘這里來。
說話間，月尊白瑪已經來到旦旦的房間外了。
這一次，月尊白瑪沒有像往常一樣，生怕把房門開重了，影響了旦旦休息。而是重重的推開房門，一臉的怒意。
不知道為何，旦旦似乎早預料到自己的母會突然到來。因此在月尊白瑪到來之前，他就把手從宮女的衣服旁收了回來，神情萌萌的。沒有人能夠從他的神情上看出，在此之前他可是個小流氓。
月尊白瑪看到旦旦乖巧的模樣，心里的怒意更重了。
帶旦旦的這些宮女都是月尊白瑪精挑細選出來的，她們不可能撒謊。
旦旦看到月尊白瑪生氣的表情後，一張小臉蛋紅彤彤的，雙眼朦朧，帶著自然萌。
月尊白瑪走到抱著旦旦的宮女身旁，又低頭看了看灑在地上的飯菜。
「這些都是你弄撒了的嗎？」月尊白瑪臉上的怒意更重了，語氣也咄咄逼人。
宮女們立即跪在地上，抱著旦旦的宮女也趕緊跪在地上。
旦旦還是一臉萌萌的看著自己的母，他的母可從來沒有打過他，這一次也會被他萌翻的吧？
只是，旦旦這一次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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