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和我想法相同了。」謝右臣睜著一雙睡眼開始吻她,昨天都沒有好好看過便睡著了,是不是有些對不起嬌妻。
氣息突然襲來有些陌生,但卻覺得格外幸福踏實,錦瑟抱上去迎他,頓時兩人都有些失控了,帶著這麼多天來的思念,感情的味道頓時格外濃烈。
「先生先生,您不能進去,王爺和王妃這會兒還沒起呢……」門外突然傳來的聲音羞得錦瑟立刻往被褥里鑽,這是大顯的聲音,明顯在對著里面的他們報告︰趕緊收起見不得人的動作,馬上有人來了。
還想再說著什麼,但是沐瀲灩似是已經很累了,撐著錦瑟的手細細地喘著,但是卻始終還帶著一絲溫柔的笑。
沐瀲灩輕撫著她的頭發,即使是听著這種挽回自己生命的聲音,也感到萬分幸福,眼淚從眼角滑落下來,落到了枕頭上,在安靜的這個時候聲音能听到聲音,萬分感懷。
謝右臣突然想起當初主動和他接頭的還真是他,而且還好像十萬火急般,他不禁上前一步,「前輩有事情不妨直言,我等也不是不明理之人。」
「錦瑟也不是個好女兒,女兒從來沒給娘梳過頭,更是從來每當過娘的貼心棉襖,只知道每次都惹娘生氣,女兒不理解娘,這麼多年一直在怪您,您趕緊好起來,重重地懲罰女兒吧,我要補償你,要補償你啊。」錦瑟撲在她懷里說了一大堆,心情越來越復雜,很奇怪地繼承了古代沐錦瑟的身體,現在好像也繼承了古代沐錦瑟的靈魂,她只覺得這是她母親,苦了一輩子的母親。
錦瑟頓時撇了撇嘴,「她怎麼了?」姑且看在沈流年的份上不追究她往常那些作為母親的過失吧,反正在她眼里沐瀲灩是從來沒干過一件適合母親干的事。」
只見沐瀲灩突然轉過頭來,然後把目光鎖在謝右臣,她眼神很厲害,一下便能找到正主,而且這正主還是個以前便見過的寒真王。
她發展部下,精心安排晏听寒進宮,為的就是要將晏鴻飛的信任一步步搶過來,然後再一點點掠奪他的生命。但是沒想到最後晏鴻飛成功死去之後,她自己也病倒了。
她沐瀲灩好像自她出生起,便從來沒好好的叫過這個名字。錦瑟萬千,這是她自己取的名字呵,竟然從來都沒叫過,該是多麼的悲劇。
錦瑟花了三天和她一起幾乎補齊了以往將近二十年的話,包括小時候僅僅記得的一點點滴,也包括往後的生子歸宿,當然少不了要聊到謝右臣,也少不了要聊到晏鴻飛,那個已經在地府的父親,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已經單純成為她懷念的對象。
錦瑟恍然,她突然覺得自己跟沐瀲灩長得很像,是那種咋一看不怎麼像,但仔細對比卻全然一樣的像,全因為氣質不同,所反映出來的效果便都不同,美貌該全是遺傳來的,這該是個年輕的時候多麼吸引人的女子。
謝右臣嘆了口氣,拉起被子將錦瑟蓋了個嚴嚴實實,起身站了起來,微微整理便看到沈流年直沖沖地沖了進來。
他確實要偷偷幫雪昱國,幫謝右臣,以為一旦被赤焰國知道了是他的幫助,那麼勢必要跟黑曜國扯上點關系。
沐瀲灩再次睜開眼楮的時候,一滴熱淚剛好落在她的臉頰上,她突然像是被燙傷了一般整個人一震,伸出的手指有些發抖,口里叫著「錦……瑟」,同樣陌生的稱呼,在場所有的人都能听得出來這稱呼和方才錦瑟的「娘」一樣,陌生卻又讓人期盼。
在這之前,錦瑟便听沈流年說過,她的求生意識非常薄弱,幾乎是沒有一點求生的願望的,當時他還傷感,自己並不構成她求生的希望。
沐瀲灩非常虛弱,听到聲音動了動手指然後緩緩地睜開眼楮,片刻之後似是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幻覺,再次閉上了眼楮。
然而嘴角卻詭異地掛著一絲笑,他猛地拉開面前礙事的軍醫,嘲笑般地看著這座孤城,人生中第一次感到自己是多麼失敗。
沈流年說完捂著自己的臉,從來都是無憂無慮的男人這個時候出現這樣的神情著實讓人有些心疼。
「竟是連前輩都無能為力?」問話的是謝右臣,看著兩人的神情,他也有些動容,畢竟算來是半個母親了。
沐瀲灩突然猛地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待感受到痛楚之後突然笑了出來。但也只是片刻便又哭了出來,這麼一哭一笑的姿態讓所有的人都覺得心酸。
听到這聲干爹,沈流年愣了愣,而後擺了擺手走出去,留下一句話,「也好,更吧,換件利索的衣裳,你也休息夠了,我們需要趕緊上路。」
畢竟當時晏鴻飛並不知道她懷孕,再加上她對這「養女」的不怎麼好的對待,幾乎所有的人都相信了。
錦瑟終于被看地不好意思了,靠過去,「不過那麼做的前提是你會不會拋棄我。」
謝右臣突然頓了頓,想起今日起床時錦瑟說的話,模了模她的頭,對著大顯道︰「退兵吧,這里並不屬于我們,也不想太強求,留給想要它的人。」
當晚,沈流年便失蹤了,到處也找不到去向,不止這個時候找不到去向,而且往後的所有日子,只要錦瑟去一個地方便想方設法找他,但是都毫無蹤跡,宛如消失了一般,甚至有的時候她會消極地懷疑他已經跟著沐瀲灩去了,就算誰都看不出他眼中對沐瀲灩的感情,但是錦瑟能看出來,那是和陸無憂一樣性格的人,他們的人生可以很隨意,但是一旦踫到底線,那便是一輩子不可挽回的大事。
而這邊,在去往黑曜國的路上,錦瑟早已被淚水打濕了眼眸,並不是因為沐瀲灩的病情而太過悲傷,而是這麼多年來沐瀲灩精心的安排,一個人受的苦難。
她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看過沐瀲灩,以前遠遠地看過幾眼,總覺得這是個高不可攀不能接近的女人,但從她身上散發出的生人莫近的氣質就能讓人離開很遠,但是現在,看著她臉上若隱若現的幾條皺眉,雖然保養的很好的肌膚但仍因為年齡的關系有些松弛,甚至頭上已經開始有了白發。
看著身後沐明月若隱若現的小嫉妒,錦瑟露出一絲微笑,拉著謝右臣的臂彎,「放心吧大哥,一切安好,他若待我不好我便學了娘親再次建個斷腸山莊,到時候還得麻煩大哥當個大堂主坐鎮。」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沐清風和沐明月在內的所有人,從來都沒人看到過這樣的沐瀲灩,這個師傅在他們眼里是強大的,是在任何時候都可以依靠和相信的,雖然是個女子,但卻比任何男子都要可靠。
雪昱國/軍隊用同樣的隱匿手段開始撤離,而這一動作在不遠的赤焰國並不知道,就像並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來偷襲一樣。
錦瑟大驚,「沐瀲灩?」
早已忘記了一些基本的擺設,甚至連路都不記得了,哦對,她突然想起來,並不是她不記得路了,而且那僅僅有過的兩次呆在斷腸山莊,都從來沒有來過沐瀲灩的住所,那個時候把她當作一個禁忌的存在。
沐瀲灩死前曾經在錦瑟面前把自己的手伸出來,她說︰連我都開始討厭這麼血腥的一雙手。所以她只要晏鴻飛的性命,其他的,他中意的一切,仍然保留原樣,不擴散,但也絕不容許他人侵犯。
想必年輕時也曾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然後卷入了皇宮深院,然後卷入了晏鴻飛的春秋霸業,然後……錦瑟突然很心疼她,心如刀割的疼,辛苦了,裝了這麼多年的堅強,故意遠離自己的女兒,該是要有怎樣的勇氣。
沐明月已經開始掉眼淚了,沐清風站在一旁安慰,但是臉上的神情明顯也不正常。眾人回頭,陸無憂身上此刻卻是已然被他自己從口中吐出的鮮血染紅了衣裳,一雙眼楮仍然嚴峻,但是瞳孔絲毫沒了生氣。
而後在眾人一片訝異聲之下,補充道︰「不過退兵需穩重,萬不可讓對方發覺。」
「錦瑟,我不是個合格的娘親,除了給了你生命和名字,什麼也沒給過你,我對不起……對不起你。」說著她已經開始哽咽了。
錦瑟頓時看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好,她並不是沐瀲灩真正的女兒,她真正的女兒早就已經隨著逝去的靈魂無影無蹤了,就現在的情況來說,她自詡自己和沐瀲灩的關系遠比不上沐瀲灩和沈流年的關系,看到沈流年這般悲傷的樣子,她也頓時說不出話來。
葬禮準備的很簡單,斷腸山莊莊主的葬禮,並不能讓所有的人都知道,若是宣揚出去,也將引起武林的一片騷動,另外,沐瀲灩還做了個重要的決定,那就是將斷腸端莊所有的人都充入黑曜國的皇軍,晏听寒並沒有換名字,他還姓晏,還替晏鴻飛掌管著江山。
突然注意到錦瑟的身子有些不便,再往下看,沐瀲灩顫抖地伸出手去,錦瑟看到,連忙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擦了擦眼淚,「娘,女兒有孩子了,還有大概五個月,就能出來叫您外祖母了,他到時候也會好好孝敬您的。」
而現在他竟然說不要便不要了,還做的這麼坦蕩蕩,真的就像從來沒把綏遠關當作自己的東西一般,大顯眨了眨眼楮,還是不確定,但是王爺卻是已經跟著走了,他不信也得信了,接下來便照辦。
赤焰國甚至已經策劃好了戰略要孤注一擲,勢必要奪回這個關口然後從雪昱國身上搶回失去的面子,陸無憂抿緊唇,眼里全是嗜血的光芒。
「別的時候可以不宜不行,但是這個時候不行,我當初答應救她也是因為這事。」沈流年少見的有些匆忙和失態。
當沈流年突然拍著她的肩膀說「瀲灩本來可以當這黑曜國的皇後,你本來是這黑曜國的公主」的時候,她便愣愣的知道,這是個悲傷的故事。
晏鴻飛是個不負責的男人,在權利和面前,他最終選擇了和當時的丞相結盟,從而拋棄了沐瀲灩,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輕輕地走過去,嘗試著叫了一聲︰「娘……」這個稱呼對她來說過于陌生,好一會兒她自己才適應過來,就在今天之前,她還從來沒想過這輩子會站在沐瀲灩面前叫她一聲娘親。
「錦瑟,若是有意外,大哥一直在這里。」這話是沐清風在錦瑟走的時候說的,明顯是防著謝右臣說的,在他看來,能對著陸無憂那樣的對手將錦瑟丟失一個月的人並不是很可靠,他始終是要給錦瑟一個娘家的。
「你母親患重癥,據說已經……」沈流年很少見地流露出悲憤,「已經活不了多久了,幾乎所有的大夫都診治不了。
從干爹叫到沈先生,顯然這中間是有差距的,謝右臣明顯不願意讓錦瑟這樣無緣無故地跟著走。
剩下的兩個人完全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以至于錦瑟更衣的時候還在想,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卻只能想出關于斷腸山莊,除了斷腸山莊,好像他還真沒什麼急事要找自己。zVXC。
但是最終到達的時候確實一座空城,所有的人都在訝異的時候,軍醫突然朝著他們的無憂王跑了過去。
這玩笑說的雖然讓沐清風有些放心了,但卻滿足不了謝右臣的心情,回去的馬車上他一直定定地看她。
但是此刻的錦瑟卻是被剛剛那意亂情迷的一吻給衣服都吻落了,此時直接從被子里提出來還得了。謝右臣連忙攔住,「干爹,錦瑟她需要更衣。」
看著錦瑟在一旁跟著點頭,沈流年稍微想了想,終是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本來瀲灩她不準我告訴你的,我還想著直接把你送到她跟前給個驚喜的。」
但是現在,錦瑟卻想試一試了,用手捂了捂她的額頭,然後對著她的耳邊再次叫了一聲「娘」,這一聲叫得竟是比上一聲要順口許多。
他說︰「其實瀲灩她不可否認的,一直愛著晏鴻飛,恨得越深,她對晏鴻飛的記憶便越深刻,我只不過是他們之間的一個過客,記錄著他們的悲傷和柔情,然後看著他們一個個這樣離我而去……」
「會麼……」說實話錦瑟還真有點懷疑,也並不是沒在斷腸山莊待過,在那里的一個月簡直是被領養的棄女一般,根本就沒受到任何好的對待,就算是生病了她也從未來探望過一次。
印象里,這是第三次來到斷腸山莊,第一次來是為了準備婚禮嫁給鄭浩然,第二次是為了想辦法怎樣逃月兌鄭浩然,然而這次,確實來送終的。這斷腸山莊準確來說,並不是一個能算得上家的地上,而是一個陌生又熟悉的棲息地,是她來到這個世界面臨的第一站。
「我可是冒著三國大戰的危險來幫你的,趕緊把錦瑟借我幾天,我有急事。」沈流年進來確實禮也不見,說完便要去被窩里撈人。
但是沒說清楚之前,謝右臣哪里肯願意。伸手從另外一個方向拉住,「沈先生,她現在不宜外出。」順道看了看她早已隆起來的肚子。
大顯以為自己听錯了,連沈流年也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要說什麼了。綏遠關這幾年一直是所有國家都爭相向往的關口,這里有富庶的絲綢貿易,而且還是個四通八達的地方,幾乎有了這個關口,便相當于擁有了半個紫溪國,所以當初陸無憂在听到綏遠關丟了的時候才會那麼緊張和不安。
謝右臣揉亂她的一縷發絲,「拋棄你,若真的有那個時候,那麼我一定是連自己也一並拋棄了。」親著她的額頭,他半保證道︰「你可以依靠我,你的身心。」
「罷了罷了。」沈流年突然放下手來,但是還是可以听到他心里沉重的嘆息聲。
「我與她一起。」謝右臣看到錦瑟遲疑的眼神有些奇怪,最終決定要一起去看看。
待到錦瑟出來的時候,沈流年竟是早就將她的馬車給準備好了,拉了便跑。
听著錦瑟的話語,沐瀲灩本來蒼白的顯然漸漸紅潤起來,一旁的沈流年看了喜不自禁,大家看到沈流年這般都以為開始又有希望了,畢竟是宮中多年的御醫,他的態度是有點代表性的。
沈流年搖頭,突然像是反應過來什麼,猛地抬頭盯著錦瑟,「趕緊跟我去看她最後一面,她雖然口頭不說,但是看到你一定會異常高興的。」
「王爺……」大顯在後面欲言又止,這邊綏遠關的事情還沒有結束,陸無憂不可能遭到那樣的重創就這樣算了,如果要繼續保護綏遠關,那麼謝右臣走了的話,便不那麼容易了,畢竟他們的人數並不是很多,靠的全是寒真王的威懾力。
屋子里充滿了藥味,各種各樣的藥,錦瑟一聞便知道,應該是什麼藥都嘗過了,落到這樣的境地也實屬沒有辦法的事實。
錦瑟只能站在一旁,能做的也只是看著他默默給與些力量,活下去的力量。
「是我。」錦瑟連忙應上,握住她的手,「娘你不要死好不好,我還有很多很多話要說,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們甚至這輩子還沒好好說過話。」
知道她是在指上次陸無憂指使追殺的事情,錦瑟看了謝右臣一眼,而後搖頭,「沒事,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而且那也不是斷腸山莊的錯,能在最後關口救下我們我們當時便已經很感激了。」
沐瀲灩沖著他微微點頭,而後把目光移回到錦瑟身上,「對不起,錦瑟,差點讓斷腸山莊成為你們的敵人。」
再三日後的一個夜晚,突然從沐瀲灩屋中傳來錦瑟的一聲哭喊,等待眾人沖進去的時候,錦瑟已經被謝右臣摟在懷里,而一旁的榻上,已經邁上路的女子安靜切安詳,似是以一副異常平和的姿態在告訴大家她死的很幸福,走得很安心。
「有這麼叫自己娘親的嗎?」沈流年突然對她這稱呼很是不滿,「她好歹也是生你養你的母親。」
而後的幾天,錦瑟便一直陪在沐瀲灩身邊,斷腸山莊的人驚訝的發現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莊主,她溫柔且溫暖,而且還能時常露出笑意,這在平常看來那都是詭異的,好像拋卻了一切般,這個時候要過的才是她真正的人生。
「王爺,您這是怎麼了!」「王爺您振作一點!」
沐明月頓時沖過來大喊著師傅,對她來著這是個母親般的女子,即使冷,即使不像別的母親那般溫柔,但是卻同樣具有母親的溫暖,一朝失去了,她有些受不住。
嬌抱去息。他們到達的時候已經是兩天後了,出來迎接的是沐清風,身後還跟著沐明月,看到錦瑟的肚子的時候有片刻的驚訝,而後趕緊將他們讓了進去。
「干爹,我相信娘她這麼多年也累了,莫要過于傷心,她那性子也定不不喜歡你這般活著的。」錦瑟握了握他的肩。
但是沐瀲灩是個要強的女子,不可能就這麼罷休,畢竟賠上了一輩子的幸福,晏鴻飛便為了斬草除根,開始對她進行追殺,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斷腸山莊開始發展,並且為了女兒不被晏鴻飛盯上,她一直對著外界宣傳這是個養女。
這不是他自己得到的,是被施舍的,謝右臣確實能夠抓到他的痛楚點,現在,這個時刻把這座城棄在這里,竟是比他在戰場上廝殺而死更是難受,仰天長嘆,一開始他便輸了,從一個女人到一座城,還有日後的江山,他輸的一塌糊涂,干干淨淨。
謝右臣朝著她行禮點頭,「岳母大人。」叫的自然無比,毫不拖泥帶水。
錦瑟鑽進他的懷里汲取溫暖,接話︰「還有我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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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大家都看出來了,本文即將完結,大家一起來倒計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