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悅悅的氣才平復了些,一個人回到里面,喝起了真正的悶酒。
郭文達風一樣轉到醫院去了,在電梯中遇到程憶凡,他提著一個保溫筒,看到郭文達,立刻上前打招呼︰「郭大哥。」
郭文達冷冷地斜他一眼,也不回答。兩人都沉默著站在電梯中,然後又沉默著一前一後地走出電梯。走到病房門口,程憶凡就站住了,他在等康非過來,他不敢進去,听關玉瑩說方思雨醒了,而且狀態相當不好,他就不敢出現在方思雨面前,怕她更生氣和激動。
郭文達進到病房,先在王樹耳邊說了一句,王樹立刻走了出去。郭文達向關玉瑩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就靜靜地觀察著方思雨。方思雨的臉色蒼白,神情木然,非常專注地看著天花板,仿佛在思索什麼深奧的問題。不一會兒,王樹拿著程憶凡送過來的保溫筒過來了,他和郭文達使了個眼色,兩人走出了病房。
一走出來,郭文達就問王樹︰「什麼也吃不下嗎?」
「根本沒有吃的**,滴水不進。」看到程憶凡緊張地看著他,王樹故意刺激他︰「看樣子,和植物人差不多吧。」
果然,程憶凡听到王樹的植物人三個字,慢慢地坐到地上去,他雙手抱著頭,他都快崩潰了。吳麗新的局還沒解開,李悅悅又設了一個連環局,讓他有千張嘴都無法解釋清楚。
「這馬上就十二個小時了,思雨還是這個樣子,這可怎麼啊?幸好孩子沒事。」王樹慶幸著。
郭文達瞪他一眼︰「你怎麼知道沒事?有沒有事,得等她清醒過來,看這樣子,如果我沒猜錯,這孩子是絕對不會留下的。而且,我也不允許她留下,如果事情能過得去,我會帶她離開這個地方,哪怕是強迫,也要帶她離開這個傷心地。」
「這樣最好,在這里沒有任何意義了。」王樹也有同感。
王樹和郭文達都轉頭看著坐在地上的程憶凡,他一言不發地呆在地上,人來人往中,不時有人把目光投到這里,看這個男人怎麼了?郭文達和王樹相視一眼,目光都是深沉無比和一言難盡的。程憶凡一向雷厲風行,在商場上運籌帷幄、叱 風雲,能把一個新公司都經營得有聲有色,可是對自己的婚姻卻無能為力,把一樁讓人羨慕和妒忌的婚姻弄得一團糟。如果說戀愛的人都是傻瓜,那程憶凡就是傻瓜中的極品了。兩人都忍不住在心底嘆息了。
「你們倆在這里行嗎?有人替班嗎?」
「可以,洛向冬和小夏馬上就過來,你有事,就先走吧。」王樹回答郭文達。
「那好,有事你給我打電話,我要和他出去算算賬。」郭文達看著地上的程憶凡。
王樹拉了一下郭文達的胳膊︰「讓他緩一下吧。」王樹還是心軟了,無論程憶凡做錯了什麼,他對方思雨的感情,王樹都看到過。
郭文達看著王樹,他沉默了一會兒︰「好吧,我現在去找醫生問問情況。如果她不想吃東西,就別強迫。」
「好的。」王樹應著。
郭文達開車帶著程憶凡去了一個酒吧,車還沒停穩,程憶凡就急著一步邁了下去,也不管郭文達,自己直奔酒吧去了。程憶凡忽然覺得,他太需要酒精了,他要麻醉一下大腦,然後再考慮怎麼辦。
郭文達選擇的這家音樂酒吧,不是嘈雜萬分的那種,里面非常安靜,連音樂都很清靜宜人,他們選擇的都是一些中外名曲,整個酒吧的裝修風格也略顯中規中矩,據說這里的老板是個中年人,這是專門為那些不浮躁的中年人開設的酒吧。在這里可以盡情享受輕松的氣氛、各式美酒,可以安靜地傾訴和傾听,這里是聊天的最好地方。
郭文達停好車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些時間,這里是黃金路段,也是夜晚序幕才剛剛拉開時,所以人多車多,他差點找不到停車的地方了。進去之後,他看到程憶凡已經喝了至少三杯威士忌了,程憶凡要了一瓶酒,量的多少,郭文達一眼就看得出來,他皺了下眉,對服務生招了招手︰「這個拿走,先寄在這里,另外,給我調一杯果汁,我平常喝的那種。這位先生,你給他一杯雞尾酒。」郭文達略思索了一下︰「cooler。」
服務生應聲而去。听郭文達安排著,程憶凡像沒听到一樣,也不反對,也不說話,只是看著桌子,在想什麼。
「憶凡,我們也算是朋友和兄弟吧?如果你信任我,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郭文達也不兜圈子,直接進入了主題。
「沒什麼。」程憶凡還不想告訴他,這一秘密是專門折磨程憶凡的,程憶凡專用。「專用?郭大哥,有些事是我專用的。」他笑得有點無力,有點苦。
看到程憶凡的樣子,郭文達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和你直說吧,我一直在調查你的事,你的行為很奇怪,在我看來,有些講不通。現在嫌疑最大的人就是李悅悅,對你下黑手,對你有威脅的人是她吧?這不用問,太明顯了。」
郭文達一邊說一邊觀察著程憶凡。
程憶凡做了個很鄙視的表情︰「別提這個女人,我都不想听到李悅悅這個名字。」
「看來還真是這樣。是被她威脅了吧?」
程憶凡只是嘆了口氣,也不說是或不是。
「她這個人也很好接近,我和她已經是朋友了,我會慢慢套出她的話,找到你需要的東西。不過,你得和我說實話,到底和她有沒有,有沒有夫妻之實?」
程憶凡奇怪和不滿地看著郭文達,好像這個問題問得非常多余。「隨你們怎麼想吧,我現在是怎麼說怎麼錯。」
這時服務生已經端了酒過來,給兩人慢慢在放下,然後微鞠一躬,走開了。程憶凡端起酒杯,猛得喝了一口,郭文達也喝了一口飲料。
程憶凡轉著酒杯苦笑︰「笨女人對付同類,聰明女人對付異類,我是遇到了聰明的。」
郭文達心里不贊同,如果真聰明,李悅悅也不會在程憶凡這里死死糾纏,想拆散一對真心相愛的情侶,也算是天方夜譚,也需要莫大的勇氣和無盡的耐心。李悅悅的條件無人能及,卻獨獨為程憶凡牽腸掛肚,情字真是難解。
「說不清了,我這段時間真的沒怎麼回家,思雨又在妊娠期,我確實天天和李悅悅在一起,她拿出診斷書說懷孕了,你說我怎麼解釋,思雨才會相信呢?」程憶凡煩惱著。
「三百六十五天,你和李悅悅有太多機會,而且又是法律上的夫妻,有夫妻之實也不奇怪。」郭文達看著程憶凡,順著他的思路走。
「我才剛剛知道,我的清白全在思雨的一念之間,事實真相,全在李悅悅的嘴里。李悅悅說在思雨有孕之後,我們倆才有親密關系,這個時間把握得太好,又說有錄像資料,還敢再去醫院復查一次,還承認采取過避孕措施,天啊,讓我百口莫辯。」說著,程憶凡又一飲而盡。「所有人誤會我,都不要緊,只要思雨相信。可是,現在」他把酒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憶凡,說實話,我現在對你,也是半信半疑。」郭文達不掩飾自己的態度。
程憶凡對著他苦澀地笑了笑,這樣已經不錯了,沒將自己一桿子打死。他抬手向服務生示意,再來一杯。「連你閱歷深的人都這樣認為,何況思雨呢?唉!」
郭文達一直在試圖挽救他們的婚姻,因為作為旁觀者,他不希望這一段佳話變成悲劇,更不希望思雨的愛情從此真的關上大門。
凌晨兩點多,紀敏就坐火車趕到了上海,出了火車站,她有點著急,怕打不到車,沒想到這里的出租車是24小時服務的,她很順利地就到了醫院。她快走到病房的時候,先看到了程憶凡,他正閉著眼坐在椅子上,走近了就聞到一身酒氣,紀敏的眉頭皺緊了些,她站在一邊,默默地看著他,他的繼子。看到程憶凡,紀敏又感動又難過,感動的是,在關鍵時刻他能信任自己,難過的是,怕自己怎麼努力,也幫不上他的忙。紀敏很輕微地嘆息了一聲,沒想到驚動了程憶凡,他動了一下,但是也沒睜眼,看來是睡著了。看程憶凡又平靜地進入似睡非睡的夢鄉,紀敏就輕輕地走進了病房。
關玉瑩和洛向冬在里面值班,看到進來一個陌生人,就警覺地站了起來︰「你找」
「噓,我來看思雨。」紀敏示意小聲。
關玉瑩和洛向冬都納悶地看著這個人,紀敏趕緊自我介紹︰「我是憶凡的繼母。」
因為還在氣頭上,關玉瑩和洛向冬誰也沒和她打招呼,程,和程字有關的一切,現在都是他們憎恨的東西。紀敏也明顯地感覺到了她的不受歡迎,但她還是給了他們一個淡淡地微笑。紀敏走到床邊,看到方思雨睜著眼楮,很有精神的樣子,就問她︰「思雨,把你吵醒了?」
方思雨的眼神轉到紀敏臉上,嘴唇動了一下。
「她一直沒睡呢。」關玉瑩看方思雨對這個人有反應,就趕緊介紹。
「你們出去休息一下,我在這里就行了,有事我會叫你們的。」紀敏仔細地觀察著方思雨。
關玉瑩看了一眼洛向冬,後者還不願意出去,關玉瑩就拉了他一下︰「走吧。我們去外面。」
紀敏輕輕地握著方思雨的手︰「孩子,你受苦了,阿姨來晚了。」
方思雨掙扎著坐了起來︰「阿姨,現在幾點了?」
「四點五十了,天要亮了。孩子天要亮了,連老天都這樣,有一段時間是黎明前的黑暗,對不對?」紀敏一語雙關地說著。
方思雨的眼中已經淚水盈盈,但她還是勉強微笑著︰「阿姨,我記住你的話了,可是」
紀敏側著身子去擁抱方思雨,伏在紀敏溫暖的肩上,方思雨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
程憶凡已經驚醒,他站在門口看到方思雨在抱著紀敏哭,心里的石頭終于落下了一些。她終于哭出來了,那種壓抑的痛,對孩子對她都沒有好處,看來讓紀敏過來,是正確的。
「阿姨!」淚眼婆娑的方思雨只會重復這倆字︰「阿姨……阿……姨……」
「好了,思雨是好孩子,阿姨知道,哭吧哭吧,你可以盡情地哭,想哭就哭,不用忍著,你的心情不好,對孩子也不好。」紀敏輕輕地拍著方思雨,像哄小孩子一樣。
程憶凡深呼吸了一下,忍住眼中的淚水,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也許阿姨的話,思雨都會听,也許能原諒他,重新接受他,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關玉瑩和洛向冬都默默地看著程憶凡,這個「一妻一妾」的昏庸男人,怎麼能和方思雨相配呢?這倆人對程憶凡已經徹底失望。他們和程憶凡沒有過多的交情,看的事情都是正在發生的,還有事情的表面,所以根本不會同情他。
到了六點多,方思雨終于被紀敏哄得睡著了。看到在睡夢中還委屈的方思雨,紀敏心疼地搖了搖頭,她輕輕地走了出去︰「是小關和小洛吧,思雨睡著了,你們累的話,就回家休息吧,這里有我呢。」
听說方思雨終于睡著了,關玉瑩和洛向冬很欣慰地相視一眼,看來這個後媽還真有兩下子。兩人對剛才的不禮貌有些歉意,就同時叫了聲︰「阿姨」,洛向冬住一嘴,關玉瑩繼續道︰「阿姨,你大老遠過來,還是你去休息吧,我們年輕,熬個夜沒關系,再說王樹他們一會兒就來了,來了接班的,我們再走。」
「行,那麻煩你們了,你們進去吧,我和憶凡說幾句話。」紀敏絲毫不介意他們的態度,還是微笑著回答。關玉瑩和洛向冬又回到了病房。
「阿姨,這邊坐,你坐了一夜的車,很累吧。」程憶凡詢問著︰「我給你鑰匙,你先回家休息吧。」
紀敏坐下︰「你也坐下,我不累,我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思雨又哭又說的,我也沒太听明白。」
程憶凡坐下嘆了口氣︰「她說什麼了?」
「說你騙了她,說你是騙子,就這些。」紀敏看著程憶凡。程憶凡用兩手使勁地在臉上搓了一下,試圖讓自己更清醒,更理智些。慢慢地,程憶凡把大致經過和紀敏復述了一下︰「阿姨,你站在旁觀者的立場看一下,我還能解釋清嗎?她還能信任我嗎?」
「唉,這可是女人的軟肋啊,我會試試說服她。找個機會讓你當面和她解釋。別怪她鑽牛角尖。愛情是自私的,女人的心和針尖一樣細,這一年的一點一滴,早就痛到她的骨髓里,只是她強忍著,堅持著。這種隱忍早晚會暴發的。」紀敏有條不紊地分析著。程憶凡在用心地听著繼母的話,在這一刻,好像倆人毫無恩怨。
「如果暴發在你們吵架時,這還好說,兩個人的戰爭是內戰,戰火為會四處蔓延;可現在是三個人的戰爭,她原本脆弱的心就更無法承受了。她對你的信任,經過隱婚隱離,特別是離婚這一年,已經千瘡百孔、薄如蟬翼,你覺得,她還能經得起敵人當面鑼、對面鼓地折騰嗎?」紀敏很復雜地看著程憶凡。
程憶凡又嘆息了一聲。1dktY。
「她已經很不簡單了,一般的女孩,如果承受這樣大的壓力,早就逃離或是崩潰掉了。」
「思雨是個堅強的孩子,憑這一點,我就很佩服她。」紀敏起身到門口,看了看病房里的方思雨,還在安然睡著,她的心就好過一些。
「這一年,她走得很苦,雖然她沒說,但我想像得到。因為她對你有赤誠的愛,才不會介意你給不了她名分,才會無視你現在的婚姻,甚至忍受思念之苦,忍受分手之痛,接受你與李悅悅的各種表演,因為她忘不掉你,只有愛情至上。因為執著的相信,你的愛是不變的,她才有動力堅持下來,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在所不惜。想像、夢想、聯想,她用各種方法和力量續編一個美夢,她在半夢半醒之中倍受煎熬,只為了等你。」
程憶凡感覺更擔心和絕望了︰「那她現在是夢醒了嗎?」
紀敏嘆息了一聲,沒有繼續說話。
程憶凡的臉色非常難看,這時陽光悄悄地從窗口撒進來,默無聲息地看著這個男人,而另一個人也正深思地看著他,那是王樹,他來替班的,听到這倆人聊天,就沒過來打擾他們。紀敏和王樹都注意到了那束陽光,它是穿越了多少高樓大廈,才照進來這一縷,雖然少,也聊勝于無。程憶凡一直陷在自己的思緒里,別說陽光,他連王樹都沒注意到。
初時王樹也是非常惱怒,後來仔細想想,依他對程憶凡的了解,對兩人戀情的了解,讓他疑惑的地方有很多,再看程憶凡糾結和難過的神情,兄弟相惜之情還是油然而生。程憶凡的工作狀態良好,怎麼對生活卻一塌糊涂呢?
紀敏看到王樹站在那里,好像有話與程憶凡說,她就向他點了點頭,走進病房去了。
王樹坐在程憶凡身邊,兩人已經好久不這麼並肩而坐了。程憶凡終于看到了王樹,嘴角動了一下,算是微笑吧︰「前次喝酒,你和我說幾條好男人的準則︰要疼女人,而不是讓女人疼;要勇敢,保護女人……別說其它,單這兩條我就做不到。」
王樹無言地看著他,一時之間不知要說什麼,是同情還是指責?
「玉瑩前天和我聊起思雨,說思雨很信奉那句話︰做人家老婆要經得起謊言,受得起敷衍,忍得住眼淚,放得下諾言。可見,她真的已經很努力了。」王樹發著感慨。
「是啊,我不怪她,都是我不好。」程憶凡自責著︰「很多事情我都做不到。反而是你照顧她更多,你辛苦了。」悅到悶院不。
听到程憶凡由衷地感謝,王樹反而無話可說了,沉默了幾秒,他才想到話說︰「我再辛苦都沒有什麼,只要你們好好的,我就高興。我相信,阿姨相信,所有人相信你都沒用,只要思雨不信你,一切都是徒勞。」王樹一語中的,這正是程憶凡最煩惱的。「我會慢慢把這些看法灌輸給她,至于行不行,就看你的造化了。解鈴還須系鈴人,我們這些人都是無關痛癢的,你自己想清楚了再做,想正確了再說,別越解釋越擰了。」
程憶凡無言地拍了拍王樹的肩膀,算是了解和感謝。
吳麗新要去洗澡了,她嚇得不得了︰「子林,子林,我想洗澡了,可是萬一滑倒在地上怎麼辦?地上很濕滑的。」
齊子林看著慌張的吳麗新就想笑,她現在可是嬌氣、膽小了,別說洗澡,連舉手拿東西都不敢,生怕把孩子傷害了。「麗新,人家都是做孕婦的,沒听說像你這樣夸張啊。」
「我不一樣嘛,我好不容易才懷上,千辛萬苦的,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快來幫我。」吳麗新絲毫不覺得是撒嬌,她現在是千萬分小心,她可是輸不起了,如果這次再失去,恐怕就真的絕望了。
洗完澡出來,吳麗新撫模著絲毫看不出的月復部︰「子林,他很善良,將來一定會健康長壽的。」
齊子林听得莫名其妙︰「這就知道他善良了?我倒覺得他不善良,還沒見人影,就開始讓媽媽折騰爸爸了,哪里是善良?」
吳麗新笑了,眼珠轉了一下,沒再繼續說下去。孩子是吳一珊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在月復中鬧騰,她的車早就撞上吳一珊了,現在,吳麗新倒是很慶幸當初的放棄。是不是老天看她受的苦太多了,看她不是真的壞女人,所以才可憐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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