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笑笑是被冷醒的,迅速降低的體溫在寂冷的夜色里,雞皮疙瘩無法抑制的一個個往外冒。
渾身一個靈激後,緊閉的鳳眸霍然睜開,一抬眼,便對上一張熟悉的俊臉。
「子墨?」歐陽笑笑一愣,徹底失去意識前的一幕幕回到腦海中,嘴角狠狠的一抖,為毛她這輩子都跟野戰有緣呢?貌似除了第一次,她後面幾次都沒走過正常路線?
「你醒了。」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歐陽笑笑渾身一僵,整個人猛地坐起,冷聲道︰「你不是子墨,你是誰?!」
慕容子軒微怔,她居然能輕易分辨?
要知道,當今皇上也是在將他們分開養育之後,才能勉強分辨出他們二人的差別。加上有時他會扮演慕容子墨,導致兩人在言行上也有許多相似之處,若他有心模仿,就連皇上也無法分辨孰真孰假,她居然能如此輕易分清?!
「你怎麼知道我不是大……不對,我不是慕容子墨?」慕容子軒呆呆的眨了眨眼,貌似十分純良的反問。
「臥槽!爺又不是瞎子,你哪里像子墨了?整個一A貨!」說著,揪住他的臉使勁拉扯起來,在沒發現任何易容的痕跡之後,眉心狠狠的一擰,「你就是破廟里那個魂淡?!」
原來她在破廟里時就認出來了?慕容子軒面皮一僵,他怎麼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偽裝這麼差了?
見女人隨時都有發飆的可能,有些悻悻的縮了縮脖子,眼珠兒微轉,忽的捂臉干嚎起來,「你這個沒良心的,吃了就想不認了,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嘎嘎嘎……’
一大群烏鴉自歐陽笑笑頭頂飛過,整個人一下子就懵了,那什麼,是不是又拿錯劇本了?
「那,那什麼……大哥,對不起,上錯人了!」歐陽笑笑訕笑著後退兩步,余光四下偷瞄,想要找到自己的衣服。
「你想不認?!」慕容子軒雙眼一瞪,大有‘你不認,我現在就去死’的架勢。
基于自己的確吃錯了人,所以歐陽笑笑在呆愣兩秒之後,下意識就搖了搖頭。
下一瞬,就感覺自己被人猛地抱進懷里,耳邊又是一陣鬼哭狼嚎。
「好,你認賬就好!你這個死沒良心的,怎麼能那麼粗暴呢?那可是我的第一次啊!不行,你得補償我!」說話間,已經有一只不老實的大手在歐陽笑笑身上游走起來。
某個沉浸在‘上錯人’沖擊中,而有些神經短路的女人,終于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用力拍掉胸前的狼爪,虎著臉道︰「不準動爺的旺仔!」
「要多揉揉才能長大。」貌似嫌棄的瞥了一眼她的胸,又滿臉遺憾的搖了搖頭。
歐陽笑笑臉‘唰’一下就黑了,瞪著眼向前一撲,一坐在他的胸膛上,用力的挺了挺胸,哼哼道︰「你懂毛,爺這是為了防止地心引力,保證百分百不下垂!」
「地心引力?」慕容子軒奇怪的歪了歪頭,由下而上的視線風景一片大好,大手又有些不老實的在她小月復處游走起來,眯著色眼道︰「不管怎麼樣,上方陣地差強人意,下方陣地倒是尤物。」
「臥槽!」這貨又搶她台詞!
歐陽笑笑忿恨的磨了磨牙,正想說什麼,一陣廝殺聲傳入耳中,整個人如被人踩著尾巴的貓,瞬間跳了起來,「該死的,差點忘了正事!」
用腳一踢地上的男人,黑著臉道︰「快點,穿衣服,去阻止你大哥!」
「這你也能知道?」這次,慕容子軒是真的被怔住了,有些呆呆的望著迅速穿衣的女人,狷狂的眸子里劃過一絲疑惑,還有什麼是這個女人猜不到的?
平日里看上去瘋瘋癲癲,可是心里比誰都清楚,她倒真是讓人越來越好奇了。
一個鯉魚打挺快速從地上躍起,三兩下將濕透的衣服穿好,內力沿著經脈游走一個小周天,身上的衣服就已然干透。
一抬眼,見女人周身霧氣裊繞,一頭青絲在半空中翻飛,眼眸微眯了一下,「你會武?」
之前見她輕功不俗,他就已經懷疑了,只是當時情況緊急,由不得他想這麼多,如今見她以內力烘干衣物,心里的猜測仿佛得到了證實。
這個女人究竟還隱瞞了多少事情,還有她的真實身份,為何他無論派出多少人去查,得到的都是查無此人?
「你有意見?有意見保留,先陪爺去救人!」歐陽笑笑懶得解釋太多,抬眼望了望天際,在心里推算了一下時間,確定自己並沒有失去意識太久,又有些嫌棄的瞥了他一眼。
切,居然這麼快就解決了!
「喂,你那是什麼眼神?」慕容子軒雙眼一瞪,他第一次能夠堅持這麼久,已經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沒什麼,就是鄙視你。」歐陽笑笑坦言無懼,見那廝又要發飆,再次丟給他兩顆衛生球,大概辨別了一下方向,整個人屈身一縱,直直的朝勤政殿的方向掠去。
慕容子軒一見,有些蹙郁的扁了扁嘴,閃身急忙跟上。
一路上,廝殺聲哀嚎聲不絕于耳,只要一垂眼,便能瞧見那滿地的尸體堆積,以及被鮮血沁染的大地,看上去那樣觸目驚心。
金色,紅色,與夜色交織一起,在這金碧輝煌的皇宮大內,在這個歌舞升平的不夜城里,所有的一切,都沾染上了這殘酷的血腥。
再抬眼望去之際,整片皇城似乎都是被一具具人骨堆砌而成,那些慘死的魂魄,嗚咽著,哭泣著,在這奢華的皇城上空,形成了一片揮之不去的陰霾。
「你憐憫他們?」追上來的慕容子軒,並沒有漏掉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悲憫,眉梢禁不住輕挑了一下,他怎麼不知道,這女人居然還會有這一面?
「不是憐憫,是同情,悲嘆他們沒有反抗命運的勇氣。」歐陽笑笑無所謂的回了一句。
古往今來,各種血腥廝殺皆是由上位者的野心而起,小人物的確沒有說不的權利,但若是連反抗的勇氣也沒有,就注定了只能成為這皇城內的一具枯骨。
護國王爺的確死得冤屈,但他們卻得為上位者的錯誤買單,這樣的死亡與戰爭毫無價值,反而還會給護國王爺抹黑,這樣的行為不是忠心,而是愚蠢。
包括廝殺在最前方,一身修羅之氣的黑衣男人!
一身深色鎧甲的他,如同戰神臨世,所有人還未靠近,便已死在他的劍下,血花飛濺在他臉上,配上他周身散發的裊裊黑氣,仿佛真如那死神的召喚,每一次揮手間,便有一條鮮活的生命隕落。
「你不是想救他嗎?」見她在瞧見凌皓然時,不著痕跡的松了一口氣,卻並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向勤政殿掠去,慕容子軒微怔了一下,她又想干什麼?
「放心,這些小嘍還殺不了他,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人要救。」
皇甫天不能死,雖然有好幾次她也想要殺了皇甫天,可是今日皇甫天絕對不能死,否則這場悲劇就永遠無法落幕。
遠去的聲音合著清風被送進慕容子軒耳中,垂眼看了看下方拼命廝殺的黑衣男人,眼眸微眯了一下,轉身朝著前方的人兒追了上去。
他大概猜到她要做什麼了,不過想要以一己之力保住三個人,她會不會想得太過美好了?
若是他沒有估算錯誤,大哥安排的人已經拿下了守城軍,如今整個京城都在大哥的掌控之內,若是現在收手,大哥很有可能身首異處。
追著歐陽笑笑到達勤政殿的時候,遠遠的,就見整個勤政殿已經被官兵包圍,站在勤政殿外一身戎裝的青衣男子,手中一只翠綠笛子早已佔滿了鮮血,全然看不出原本的模樣。
一頭青絲隨風舞動,依舊是那溫文爾雅的外貌,眉宇間卻是孤注一擲的煞氣與冷然。
勤政殿門前,一襲白衣的男子與他相對而立,白衣男子身後,是瞪著一雙琉璃眼,滿臉敵視的瓷女圭女圭,兩人死死的堵在勤政殿門前,不容許任何人踏進勤政殿一步。
一陣冷風拂過,同時掠起三人的衣訣,在夜空中翻飛起舞,卻讓人感受不到一絲唯美,滿是冷冽的寒意。
柔和的月光淡淡的灑下,投映在士兵們手中染血的大刀之上,反射出一陣蕭殺的幽幽冷光,為整個場面增添了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息。
「左相,收手吧。」清塵輕嘆了一聲,眸光似有意似無意掠過遠處飛來的紅影,一直緊繃的身軀漸漸放松下來,淡淡的道︰「她不會希望你這麼做的。」
「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本相回不了頭了。」回以溫潤的一笑,一身淡然的氣息與衣擺上沾染的血跡,顯得那樣格格不入。
他本該是淡雅如蘭的男子,何故沾染了一身血腥,放棄了一身傲骨,而走到今日這一步?
「慕容子墨,你這個偽君子,本皇子好意打開宮門,是讓你進來保護父皇,你居然趁虛而入,起兵謀反!」皇甫奚瞪著一雙流光溢彩的大眼,臉上卻滿是忿然。
他終于知曉,為何小哥在听聞他打開宮門時,會有那樣的反應,應該是早知左相有謀反之心。
可是為何?
至今,皇甫奚也不能明白,一向淡雅出塵的男子,對他父皇忠心耿耿的男人,為何會選擇這樣一條路。
「九皇子,本相無意陷你于不孝,但本相既已走到這里,就沒打算再回頭。」說話間,手中的翠笛被他珍惜的一點點拭去上面的血腥,溫潤的黑眸中滿是柔情,仿佛對待摯愛之人,那般小心翼翼。
「若皇上肯交出笑笑,本相可以保證,絕不為難皇城中任何一人,包括您,九皇子殿下!」
「小歌已經離開皇宮了。」大殿之上,穩坐龍椅之上的男人終是出聲,不顧一群侍衛的勸阻,一步步走下金鑾大殿,站到了大殿門口,靜靜的與大殿外的男人對視著。
「子墨逼宮,便是為了小歌?」在此時此刻,還能保有一身從容的氣勢,大概也就皇甫天一人。
眉宇間是多年來累積的威嚴之氣,一身上位者的氣勢更是讓不少官兵都心生怯意,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卻是在瞧見前方同樣從容不迫的青衣男子時,站回了原處。
「子墨曾求過皇上,希望皇上能放她一馬,奈何皇上一意孤行,逼得臣不得不走到這一步。」見皇甫天出來,慕容子墨依舊恭敬的行了一個禮。
禮畢,全然收起了最後一絲謙和,冷聲道︰「皇上對臣和臣弟,都有養育及知遇之恩,臣感激您,但這不代表您能夠奪走臣今生最重要的東西。笑笑是臣的全部,自她出現的那一日起,臣便明白了一件事,前二十多年的苦苦尋覓,等待的,便是那一人。
可惜,此人偏偏是皇上的肉中刺,今日,您可以為了國師的一句話放過她,明日,難保不會為了另一個人的一句話,而再次對她痛下殺手。您是一個明君,在您心里鄴宇國比什麼都重要,可是臣不同,臣的心很小,只能容下一人,若是失去她,臣也絕不會苟活于世。
臣希望她能夠開心的笑著,無憂的活著,只要還能在臣目光所及之處,那里,便是人間仙境。皇位,臣不稀罕,但若是這個皇位能還她一片無憂的天空,臣甘冒天下之大不違,奪下皇位。」
「呵呵,哈哈哈……」不知為何,听完慕容子墨一番發自肺腑的話語,皇甫天反而笑了,十分釋然的笑了。
蒼涼的笑聲回蕩在整個金鑾大殿之上,激起一陣陣回響。
「好!你要皇位,朕可以禪位于你,也不用你甘冒天下之大不違,為後世所唾棄。但朕只有一個要求,放奚兒離開,並承諾今後絕不能追殺于他,讓他過自己想要的生活!」笑過,皇甫天雙眸一沉,同樣冷聲道。
「這一點,臣可以保證,將來絕不難為九皇子,並在情況允許之內,放九皇子三次生路。」
依照皇甫奚的性格,若他當真奪了皇位,只怕今後少不了找他麻煩,在情況允許之內放皇甫奚三次生路,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
這里面的道理,皇甫天又豈會不知,緊蹙的眉宇漸漸松開,有些欣慰的一笑,「朕信你。」
不為別的,慕容子墨自小被他養大,究竟是怎樣的人,他再清楚不過,只要是他承諾過的事情,他就一定會辦到。
「奚兒,記住,今晚之後離開京城,天大地大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準再回京城!」眸光猛地轉向皇甫奚,眸底的沉著與凝重,在這一刻無端讓人感覺鼻酸。
皇甫奚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話,就听一道聲音插入。
「喲呵,今兒真熱鬧,這是要再開一次晚宴?」吊兒郎當的聲音,與此時的氛圍顯得那樣格格不入,卻又意外的和諧。
慕容子墨和皇甫奚同時調轉目光,直直的射向那緩緩走來的人影。
宮燈照耀下,她身上的紅衣顯得那樣醒目,與身後一片血色幾乎融為一體,仿佛踏著血色而來的精靈,卻偏偏腳底不沾赤色。
「小哥!」皇甫奚眼前一亮,也不管那樣冷光閃耀的大刀,直直繞過一群人,撲進了那人的懷里,控訴似的撅起嘴,抱怨道︰「你怎麼現在才來,子墨差點把我給殺了!」
歐陽笑笑嘴角一抖,這熊孩子,告狀的本事倒是一等一,之前的話她也听了一個大概,子墨何時對他動了殺機,她怎麼不知道?
「你沒走?!」皇甫天一驚,死死的瞪著那個再次出現的人兒,黑著臉道︰「朕不是讓你不準靠近皇宮嗎?你還回來干什麼?!」
「回來看你死了沒。」歐陽笑笑懶懶的白了他一眼,出口的話卻是引起現場一陣倒吸氣聲。
這話……真夠直接的!
或許早已習慣了她的口是心非,皇甫天面色在一陣青白交加之後,難得沒有發飆,反而輕嘆一聲,「罷了罷了,子墨所做之事都是為了你,自然也不會為難于你。朕禪位之後,希望你能送奚兒出城,替朕實現對月兒的允諾。」
「皇上,爺說你是不是年紀太大了,連好人壞人都分不清了,你看爺這種人像是會幫人的嗎?你就不怕爺將小九賣去楚樓,為爺多賺點銀子?」
皇甫天對她的態度變了,這點歐陽笑笑早就發現了,或許是在他將她誤認為那個叫月兒的女子之後,亦或是之前他臨時改變主意之際。
究竟是何時,歐陽笑笑已經無法分辨,但她唯一能夠肯定的是,皇甫天現如今對她的威脅值,是零。
即使沒有清塵的那番話,皇甫天也不會再殺她,反而想要保護她,這一點,她能察覺到。
「你……」皇甫天差點沒被她氣的厥過去。
「笑笑。」慕容子墨有些擔憂的喚了一聲,像是不贊同她再在此時激怒皇甫天,畢竟暗衛組到現在也未出現,就連皇甫天身後的另一股勢力也一直未曾動用,這才是慕容子墨一直不曾強攻進勤政殿的原因。
「叫毛叫,爺還沒死!」歐陽笑笑沒好氣的剮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他分明想要靠近,卻一直站在遠處的原因。
直到視線落在他身上的血漬時,才恍然明白過來,慕容子墨知道她不喜血腥味,而他此時周身都是一路殺進皇宮沾染的血腥之氣,不想引起她的反感,他才一直站在遠處。
心底某個地方一柔,這個男人總是以他最獨特的方式守護著她,看似一個無意的舉動,出發點也很有可能是為了她。
皇甫天好不容易緩過那口氣,視線在幾人間轉了一圈,花白的眉宇狠狠的一擰,又再次落在了歐陽笑笑身後,「子軒,護送九皇子離開京城。」
「皇上放心,既然大哥已經答應了,九皇子就一定不會有事。」隱于黑暗中的男人一步步踏出,那張與慕容子墨如出一轍的面容,終是第一次徹底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之內。
「那是……左相大人?」
「不對,怎麼有兩個左相大人?!」
勤政殿外很快便響起了一陣喧鬧聲,官兵們面面相覷,視線又不停在兩人間來回游移,像是在判斷兩人孰真孰假。
「你來了。」對于自己這個弟弟,慕容子墨內心有太多的虧欠,就因為兩人一模一樣的容貌,而導致有一人始終不能暴露在陽光之下。
在這個落後而迷信的年代,雙生子被譽為惡魔附身,一旦有一模一樣的雙生子出生,就必須得殺死一個,不然另一個的靈魂就會被魔鬼吞噬。
這是一個很荒謬的說法,可人們卻深信不疑,導致許多雙生子在出世的一刻,便被親生父母所殺害,特別是官宦人家,更當這種事是一種家丑。
所幸,他們有一對開明的父母,並沒有選擇殺掉他們任何一人,而是選擇替一人戴上了人皮面具,而將兩人一起保留了下來。
後來,慕容世家遭逢劫難,全家上上下下無一幸免,只有他們兄弟二人,被皇上派來的人所救下,逃過一劫。
可惜,雙生子的事情沒能掩蓋多久,便被皇上所察覺,皇上選擇讓兩人抽簽,決定其中一人活下來,子軒便在簽里面動了手腳,抽了那根死簽。
子軒被人帶走了,去了哪里,子墨一直都不曾知曉,不是沒有恨過,可是當時他的力量還太小,根本不能與任何人抗衡,所以他拼了命的學習,走入朝堂,只為爬上最高的位置,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就在他成為左相的那一日,子軒卻突然出現了,不過那時的子軒,已經是鄴宇國第一首富,外加暗衛組首領。
他們,都不再是任人隨意宰殺之人,反而在暗中掌控了整個朝堂的生殺大權,所有皇甫天不方便出面解決的事情,都是由他們兄弟二人代為完成。
那段日子雖然血腥而殘酷,但他們始終感激皇甫天,感激他救了他們二人,也感激他沒有輕信那個荒謬的說法,而最終選擇了將子軒留下。
雖然,從此以後子軒只能頂著一張面具過活,永遠見不得光,永遠活在黑暗之中,可子墨還是感激他,因為他最終選擇留下了子軒。
子墨常常在想,若是沒有笑笑的出現,或許他們兄弟二人當真會一生一世任由皇甫天差遣,為他肝腦涂地,在所不辭。
偏偏,她還是出現了,就這樣突兀的闖進了這盤棋里,攪亂了所有人的步伐和心緒,一如她喜愛的紅衣,終是點亮了他眼底最後一絲光亮。
如今,他有勇氣反抗,有勇氣站在這里,除了是希望能還她一片無憂的天空,也是希望子軒再不用戴著別人的臉過活,他希望他能光明正大的站在陽光下,與他一起接受所有人的朝拜。
慕容子墨眼底飽含的東西,慕容子軒看懂了,或許是一母同胞所生,他們之前總會有一種獨特的感應,能夠輕易的透過一些簡單的動作或眼神,獲知對方心里的想法。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個大哥才值得他付諸所有,乃至于背叛皇甫天。
「大哥!」
這是他第一次當著所有人的面叫出來,以往,他們都只能私下這樣稱呼,在人前他們只能是好友,保持著相互關心,卻不具有任何關系的好友。兩人相對時,他永遠不能用自己的真實面容,和真實姓名示人,他只能生活在人皮面具之下,保全這個以好友相稱的親大哥。
這一聲出口,也算是讓在場不少人清楚知曉了兩人的身份,各種議論聲在人群里悄然傳開,如同一大群蒼蠅在耳邊嗡嗡出聲,吵雜不堪。
「煩死了,嚎什麼嚎?有什麼就站出來講!」歐陽笑笑听得一陣火大,隨手一指前方一名嗓門最大的,道︰「你,出來!有什麼想說的,就這樣光明正大的說出來,爺給你這個特權!」
「我,我沒有什麼要說的。」那人一驚,急忙向後面退了兩步,像是擔心惹禍上身。
「你不說是吧?爺來幫你說!」在一陣嗡嗡議論間,歐陽笑笑似乎也明白了什麼,曾經在電視上听過這樣一種說法,但始終只是听聞,從不曾想過世上當真會有如此荒謬的說法。
猶記得當初電視上所講,這個傳言的起源乃是皇家,皇家所生兩子為雙生,一人為皇帝,一人為王爺,後王爺有謀反之心,將皇帝毒啞並關進大牢,最終親手斬殺了自己的親大哥,頂著那張一模一樣的臉做了二十年的皇帝,期間扼殺忠良,荒婬無道,引致民不聊生,怨聲四起,直到後來被人揭穿,才由真皇帝的子嗣取而代之。
至此,民間便有了一種說法,雙生子乃是被魔鬼附體,造就了兩個一模一樣的人,若是不殺死其中一人,兩人成年後其中一人必當誅殺另一人,淪為惡魔的奴隸。
這個荒謬的說法就延續了下來,特別是為皇家所重視,但凡有雙生子必定誅殺一人,避免悲劇再次發生。朝廷遭受此風影響,導致生有雙生子也必定誅殺一人,造成了不少親生父母扼殺親子的悲劇。
這樣的悲劇,追溯起來,其實就是迷信!人心權勢的誘惑,往往比惡魔可怕得多。
「你剛才說,左相大人和其弟長相一模一樣,其中一人必為惡魔,若是左相登基,將來必定被惡魔所殺,對嗎?」淡淡的重復了一遍那人的話,歐陽笑笑眉梢輕挑,邪肆一笑,「爺問你,左相登基了嗎?」
見那人渾身瑟瑟發抖,根本不敢接話,歐陽笑笑無奈的撇了撇嘴,繼續道︰「其一,左相不會登基為帝,鄴宇國被惡魔掌權的說法也不存在;其二,人有相似,即使不是雙生子,撞臉之事也不是不可能發生;其三,爺的男人何時輪到別人來評頭論足?!」
冷冽的殺意一經釋放,一股淡淡的紅色之氣在歐陽笑笑周身繚繞而起,仿若來自幽冥地獄的勾魂使者,奪魄驚心。
那人腳下一軟,整個人一下子跌坐在地,像是見鬼似的盯著歐陽笑笑,特別是那股詭異至極的紅色氣息。
不單單是他,幾乎所有的官兵,都被這一幕驚住了,眼前前一刻還一臉無害的人兒,這一刻卻釋放出如此恐怖的氣息,舌頭就像是被自己吞掉了一樣,再無法發出半點聲音。
「讓爺來告訴你們,什麼叫惡魔!爺就是惡魔,爺可以在轉瞬間殺光你們所有人,也可以在一句話間,挑起一場戰爭!子墨奪位是為了爺,他和皇甫天的矛盾也是因為爺,四國屢屢派探子潛入鄴宇國,也是為了爺。爺問你們,爺更可怕,還是這個男人更可怕?」抬手一指身邊的慕容子軒,冷然而問。
然,沒有人敢回答這個問題,在面臨危險之時,人下意識都會選擇最保險的做法,而這個問題太過危險,所有人下意識的行為就是閉嘴,甚至有人直接捂住了自己的嘴。
「沒人回答嗎?那爺來代替你們回答,所謂的惡魔無非是殺了太多人,沒有任何人性可言。而你們眼中的惡魔,是甘願為了兄長的前程,選擇躲在暗處,成為一個見不得光的存在。這樣的人生,這樣的情操,你們有嗎?!」
不需要兩人說明,歐陽笑笑就已經拼湊出了事情的大概,或許應該講,在她第一次見到宇軒之時,她心里就已經明白了什麼。
不說,不代表不知道,她一直不曾真正對宇軒做什麼,也是因為她心里清楚,宇軒這個男人,在子墨心里是不一樣的存在,而在宇軒心里,子墨也是。
當日在左相府外,他那番看似毒舌的話,無非是想知曉她對子墨是否真心,一個連見光也做不到的人,卻會為了自家兄長的幸福,甘願做一個惡人,這樣的人若是惡魔,這世上當真沒幾個好人了。
直到剛才的一刻,慕容子墨眼底流轉的東西,終于讓她將所有的事情拼湊起來,當初三番四次在危機關頭救下她的黑衣人,不是別人,就是宇軒。
想必在那時起,他就已經選好了位置,背叛了皇甫天,為自家兄長開闢了一條通往皇宮的平坦大道。
鬼畜謀劃多年才能真正的逼宮,可是慕容子墨僅僅花了幾個月的時間,這其中除了慕容子墨當初深受皇甫天器重,而無故壯大了他的勢力之外,宇軒功不可沒。
一國首富的能力有多大,看似除了一堆庸俗的銀子,再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可是歷史上朱元璋對沈萬三的忌憚和誅殺,便是最好的佐證。
銀子的確滿是銅臭,但這堆銅臭可以制造武器,招兵買馬,儲備糧食,這看似最庸俗的東西,卻可以給一個有野心的謀略家提供太多東西,慕容子墨能夠這麼快壯大,其中沒有宇軒出力,她一個字也不信。
一轉眼,對上慕容子軒眼底閃動的東西,不雅的翻了一個白眼,搞毛,現在又不是煽情大會,露出那種被感動的神情給誰看?
「今生,有你懂我,足矣。」刀削般的俊美臉龐上,一雙溫潤的眸子偏偏神采飛揚,晚風撩動起他散亂的發絲,在長期隱藏于人皮面具下而顯得有些慘白的肌膚上拂動,更是將他映襯得邪肆而冷峻。
唇角悠然上翹的弧度,懶散而又邪肆不羈,一雙熠熠生輝的眸子,卻至此只能容納一人。
他想,他知道大哥喜歡他的原因了,不是因為她的美,也不是因為她剛才那番話,而是因為她身上的一股氣息,永遠跳月兌于世事之外,坦然面對一切的性格。
她敢于正視自身的缺點,甚至愛上自身的缺點,她特立獨行,不為任何人而改變,她不以自身缺點為恥,反以自身缺點為榮,她看似涼薄冷血,卻又活得比誰都真實,都努力。
一句話,使得現場不少人面色驟變。
皇甫奚渾身一僵,眨巴眨巴無辜的大眼,撅嘴道︰「小哥,你是不是又做什麼了?」
「沒……」有!
下意識的反駁,卻被慕容子軒受傷的眼神愣給逼了回去,那啥……她總感覺自己今兒拿錯劇本了。
「笑笑之前去哪兒了?為何會與子軒一起出現?」溫眸幾不可見的微眯了一下,卻是輕易指出問題所在。
子軒?原來這貨叫慕容子軒?
歐陽笑笑粉無辜的眨了眨眼,笑得一臉純良的道︰「沒那啥……就見今晚夜色不錯,四處走走,走走,嘿嘿……」
訕笑聲在清塵看破一切的眼神下自動消音,尼瑪,她就是偷吃了,怎麼滴吧?貌似現如今有資格審問她的,就子墨和妖孽兩人,這些人跟著瞎摻和什麼?
沒好氣的白了清塵一眼,見清塵面色微變,眼底似乎閃過一絲危險,急忙又收回了眼神,這假神仙不好惹。
「小哥,你說了會對我負責的。」偏偏這時,某貨還要進來插一腳,貌似可憐兮兮的挽住她的手臂,典型一被拋棄的大型犬類,說話說一半,繼而以一種十分哀怨的眼神望著她,活像她做了多大的錯事似的。
歐陽笑笑後腦滑下一大滴冷汗,突感亞歷山大,對于周遭射來的各種眼神,只能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那啥,今兒也不晚了,回家洗洗睡吧。」
說著就想遁走,卻被皇甫奚和慕容子軒兩人架住,愣是動彈不得。
「看吧,我就說不能放她出門,一出門準闖禍。」一道酥麻入骨的嗓音突兀的插入。
歐陽笑笑渾身一僵,有些怕怕的轉首望去,就見幾道人影快速自高高的宮牆上飄然而下,除了那讓她心虛的粉色身影,就連洛寒,桑羽也來了。
「呃,爺沒闖禍,爺發誓!」歐陽笑笑立馬高舉右手,表示自己真的沒闖禍。
除了上錯人!當然,這句只能在心里補上。
「沒闖禍,那這個讓你負責的人是怎麼回事?」桃夭微眯起狐眼,貌似很好說話的反問。余光卻一直在慕容子軒身上流轉,又打量了一下遠處的慕容子墨。
「呃……」百口莫辯。
「小哥,你當真要始亂終棄?」清潤的眸子很快氳起霧氣,來水速度之神,讓歐陽笑笑禁不住懷疑,這貨在眼楮里裝了水龍頭開關。
呆呆的眨巴眨巴眼,突然感覺情況有些不對,她趕來這里是干什麼來了?為毛現在感覺這麼像是她家的聲討大會?
「有些沒對,丫的!不準岔開話題,爺是來看戰果的,不是讓你們來討論爺有沒有上錯人的!」
「上錯人?」紅唇似笑非笑的勾起,桃夭似乎明白了什麼,舉步走到慕容子軒身邊,直接就將人擠開了,輕笑道︰「只是上錯了人還好,就怕偷錯了心。」
她發誓,她上輩子加上這輩子什麼都偷,不對,什麼都盜,就是不盜心!
某女不停在心里平衡自己,假裝看不見桃夭和慕容子軒的暗自較勁,直接將懷里的皇甫奚推開,一步步走到皇甫天面前,邪笑道︰「抱歉,讓皇上看笑話了,不過那啥……爺之前的話還算數,希望皇上將今夜的事情全忘了,包括在場所有將士的罪責都不再追究,您老還是這鄴宇國的皇帝。」
「小歌想要將一切抹去?」若是之前,兩人的交易的確有可能,但是走到這一步,已經不是他們說停就能停的,在場將士擔心將來被追究,很有可能心一橫,重新推舉一名領頭人。
這便是人心,或許一開始他們真的是逼于無奈,可到了這一刻,為了保命,已經由不得他們選擇了。
「爺知道,這很有難度,但爺需要皇上先應承一句。」
背對著眾人的鳳眸暗示性的一眨,皇甫天似乎明白過來,也樂得看她怎麼收拾殘局,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朗聲道︰「在場的將士听著,只要你們願意放下手中的刀,朕可以保證,絕不為難你們,今後也絕不追究今日之事!」
威嚴的聲音在勤政殿上空一陣回蕩,可是卻沒有一人甘願放下手里的刀,而是同時將視線落在了慕容子墨身上,顯然是在等待他下令。
歐陽笑笑也在此刻回過身,定定的望著他。
慕容子墨會選什麼,她心里也沒底,歷史上以女人為名的戰役不在少數,可真正的目的,卻只是為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慕容子墨已經走到這一步,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甚至皇甫天已經答應禪位,這樣大的誘惑之下,他會做出什麼抉擇,她真的無法估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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