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唇上,還留著微微的涼,她靜立在桃林,幾片粉色桃花被風卷起,從他們的眼前飄舞飛過。
「往後,我會讓馬伯把藥送來的。」
韶靈決然轉身,全然不在意身後的那道目光緊緊抓牢她,揚長而去。
他捉弄她不是一兩回,這一次,他當真是過了她的底線,她不快至極。
五月,悄然而至。
「韶靈!」
門口傳出不小的叩門聲,打破了韶靈的沉思,她放下手邊古籍,打開門來。
黝黑高壯的莊鳴,站在夜色中,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唯有咧開的嘴,一口潔白的牙。
「你要我打听的人,我查到了。」
韶靈輕點螓首,神色淡淡,並不欣喜若狂,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莊鳴撓了撓後腦,鄭重其事地說道。「我找到好幾個展綾羅,但你說的那個年紀,只有一個人,不過……她的女兒,並不叫季茵茵。」
「這里面沒出什麼差錯吧。」她心生狐疑,眉頭輕蹙,那對母女的名字——她怎麼會記錯?!
「她是有個女兒,十八歲,叫什麼來著?」莊鳴漲紅了臉,費心思想著那個拗口的名字,突地一拍手掌,說。「對,叫宮琉璃。」
「宮琉璃。」
她逐字停頓,面色清淺,有些失了神。她仿佛站在海邊,一股沁骨涼意,迎風而來。
韶靈微微轉身,壓低嗓音,緩慢至極地詢問︰「她們如今在哪兒落腳?」
「阜城。」莊鳴據實以告,沒有任何隱瞞。
她垂眸一笑,眼底落入點點滴滴的清冷,待莊鳴離開後才關了門,她才彎腰吹熄燭火。
整個屋子,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自從那一日在桃林親了她之後,每日的藥,都是馬伯送來,大半月過去了,他鮮少見過韶靈。
這一夜,已經很晚了。
慕容燁止步于她的屋門前,外屋還亮著火,他輕輕一推,屋內並未傳來任何聲響。
一屋子的藥味,撲面而來,他瞥視一眼,中央的方桌上堆滿了藥材,靠窗的長台上也盡是瓶瓶罐罐,大大小小的瓷瓶,擺放的整整齊齊。
燭光一閃,照亮了他眼底女子的身影。
韶靈趴在桌上而睡,一襲月牙色衣袍,墨黑長發披在腦後,不曾梳哪怕一個發髻,她枕著雙臂,眼下一圈青黑,神色憔悴,疲憊至極。
一片枯黃的藥草葉子,壓在她的面頰上,慕容燁朝著她的臉伸出手去,將那片葉子輕輕撥去,唇角不自覺上揚,眼底的一分寵溺無處隱藏。
「別踫她。」
身後傳出男孩的聲音,咬牙切齒,憤恨不平。
慕容燁無聲冷笑,右手一撈,掌中已有韶光隨身攜帶的匕首,悠然自如地轉動著手中匕首,他緩慢至極地問。
「喜歡匕首?」
韶光望了一眼睡著的女子,眉頭緊蹙,一臉倔強,絕不會跟這個可惡的男人說,姐姐為了治他的怪病,好幾天沒有合過眼了。
瞥了一眼韶光臉上的厭惡,慕容燁往椅內一坐,好整以暇地問。「爺收藏了好些刀劍,你喜歡什麼樣的?」
「誰要你的東西?!」韶光一看他那張不懷好意的臉就生氣,雙目盛怒,再無往日文雅模樣,狠狠道。「你少裝好人,你最壞了。」
韶光對慕容燁的成見之深,難以逾越。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被怒氣充斥著,他輪著拳頭站在十步之外的距離,眼神像是要殺人一般可怕。
「你要真的為她好,就不該讓他繼續為你擔心。」慕容燁冷冷一笑,目光直接落在內室,說的近乎刻薄。「這麼大了,還跟韶靈一起睡?不別扭?」
十歲的男孩子,一轉眼就該有自己的心思了。
韶光咬緊牙關,脖子漲紅,卻遲遲不曾說話。「我喜歡!你管不著!」
「可爺不喜歡,你看看她,連睡的地方都沒有,累成這幅樣子。」慕容燁壓下心中不耐,俊臉覆上幾分寒意,韶光的偏執,也是她肩頭的重負。他本不屑跟這麼大的毛孩子打交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又 的跟牛犢子一樣。
「還不是要為你找解藥!」韶光的墨眉緊緊皺著,義憤填膺,頓了頓,他余怒未消,又補了一句。「救你這個無恥,卑鄙的小人!」
慕容燁望著這個漂亮的少年,他的眼底陰郁早已消去,只剩下一片片騰騰火光。
「等我長大,會殺了你的。」韶光望著桌上的那把匕首,垂著眼,看著地。
「等你長大,我們說不定就成一家人了。」慕容燁笑著調侃,臉上卻有無法忽略的盛氣凌人。
「誰跟你是一家人!你想都別想!」韶光簡直成了火星子,隨便丟下一句話,就能輕易點燃。
韶光將眸光轉向女子沉睡的側臉,在心中暗暗起誓,往後他定會保護唯一的姐姐。
慕容燁俊臉稍霽,卻不曾發作,他驀地起身,隨即走了出去。
韶光俊俏的臉上沒有喜怒,伸長雙臂將門合上,插上門閂,將桌角上的匕首緊緊握住,重新收入袖口。
……
「七爺晚上睡著還冷嗎?」韶靈淡淡地問,不管如何忙碌,她亦不曾忘記,每隔七日來為慕容燁針灸一次,銀針尖銳地扎入他的皮膚。
慕容燁凝視著她,難以捉模的眉眼之中,浮著細碎的迷光。「好些了。」
「這四十九種藥方中,如今這種是最有效的,每日服藥,延緩毒性蔓延,也能改善七爺手腳冰冷的癥狀。」她說的冷靜,仿佛不覺疲憊,一個半月,她找出四十九個法子,卻並不滿意。
「你不用如此心急。」慕容燁的目光落在她的肩膀,灼熱的,幾乎要穿透她的身體。他的聲音清冷,卻似乎帶著一種復雜難辨的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