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嫡妻 079 七爺索愛

作者 ︰ 薔薇晚

自從那一日之後,慕容燁雖然還是偶爾會整日不見,但總是在天黑前趕回,她並未要求什麼,但他卻似乎一直在兌現承諾。

這日,他午後便回來了,韶靈得了空,離開了藥房,正在屋內歇息,半躺在軟榻上,卸了發髻上的朱釵,黑發垂在腰際。

一听門邊的腳步,韶靈起了身,循著聲音望向他。

他揚唇一笑,負手而立,頓了頓,才走近她。

「怎麼不梳頭?」他故作高深地打量了韶靈一番,調侃說笑。「這副嫵媚的模樣,是給誰看的?」

她哭笑不得,坐直了身子,給他讓出一半的位置,伸手給他倒茶。「我正在翻翻醫書,若是累了,打算小憩一陣。外面的天陰沉沉的,要是下雨,我就懶得再出去了。」

「還真是一只懶貓。」慕容燁輕笑道,他的雙手滑過過她的手,才輕緩地從她手中接過這一杯茶。

韶靈合上手邊的書,雙目清澈,問道。「新年才剛過,雲門又這麼忙碌?獨眼還是沒消息傳來?」

慕容燁放下茶杯,正色道。「雲門向來很多事要辦,今年是想陪你過年,才抽了十天的空。至于獨眼,此去必當凶險,何時他穩定了局勢,定會派人來送信。鄭國公倚老賣老,就連鳳華國國君都賣他幾分面子,是個老狐狸,怎麼會不堪一擊?怕是還要過陣子,才有消息傳來。」

韶靈眉心微動,也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不再多心。一轉眼,看他的寬袖中鼓囊囊的,笑著問道。「什麼東西?」

「我在外面得了幾本醫書,想來你會有用。」慕容燁鎮定自若地從寬袖中掏出兩三本醫書,放在茶幾上,邪魅的眼底,有一閃而逝的笑。

韶靈好奇地接過去一看,這幾本內經,的確都是醫者看的書,有的流傳幾十年了。她微微挑眉,翻了翻書名,就不再動手。這些雖然是講的醫理,但不少篇幅所說的御女之術,還有更多的章節是偏重描繪房事和生育的關系,用詞很是直接。

「我們一起看看,你要不懂,爺告訴你——」慕容燁的手攏了攏她的腰際,說的極其認真。

韶靈心中有數,意興闌珊地說。「這些我早就看過了。」

他揚唇一笑,露出森然白牙,不願計劃功虧一簣。「是嗎?有多熟?」

「倒背如流。」她不以為然地說,她對自己在意的東西,往往念念不忘,銘記于心。醫術容不得半分摻水糊弄,更別提她在塞外曾經接生過兩個孩子,要不懂這些,怎麼去救人?!

慕容燁應了一聲,臉色卻變得淡了些。

她側過臉看他,青絲垂泄在胸前,巴掌大的小臉上,那雙盈盈大眼更顯靈動和聰慧,一抹狡黠的笑,在她的唇邊綻放。「七爺好像精通此道。」

「什麼時候試試看,到底是誰更精通。」慕容燁一把按住她的雙手,對著她的眼楮看,眼底的熾熱不容置疑。

下一瞬,他笑著吻住了韶靈,把她不曾說出口的話全堵在了唇舌間。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背後,穿過她柔軟墨黑的青絲,更是情不自已,卻不再激動狂烈,而是輕柔緩慢地吻著她,含著她的舌尖,他足夠有把握讓人心生情動。手掌扯開了她的衣襟,覆上她的柔軟,慕容燁的身子一震,這才從她的口中抽離出來。

他的手往下,緩慢地隔著袍子撫模她的腰身,她的皮膚隨著他手漸漸燃燒起來。她自然知道若不拒絕,接下來會發生何事,只是他的眼太熾熱,她幾乎都來不及想,便已然被壓在軟榻之上。

慕容燁伏在她的嬌軀上,薄唇擦過她的額頭,眉梢,眼角,鼻尖,直至雙唇,她生性怕癢,幾度閃開,他的手掌卻暗自拂過她的面頰,指月復摩挲著她柔軟的雙唇,黑眸一沉再沉,只剩下一片情動的火熱。

幾番撩撥,早已令她無力反抗,一邊吻著她的眉眼,一邊拉過她的雙手,環住他結實的腰際。

她倉皇不已地跌入他的懷抱,兩人雖然時常親近,但纏綿的那個晚上,早已是兩個月前的事了。第一次被剝奪女子最重要的貞潔,那個晚上……疼痛和慌張,以及她迫不及待想要抓住一份專屬于她的疼愛的心情,取代了她去體會床幃的樂趣。

兩人的四目相接,眼神交匯時,彼此對對方的身子都有些陌生,卻正是這種淡淡的陌生,在彼此的心中丟下了更重的一道驚雷。

「最近遇著這麼多事,不會怪我冷落了你吧……」他唇邊含笑,以前是因為心中喜愛而喜愛她,而如今,是因為她惹人憐愛而憐愛她,心境大為不同,更讓她無法抑制對她的渴望。「靈兒,我很想你。」

她並非頭一回听慕容燁說令人面紅耳赤的情話,他說話妙趣橫生,又邪肆狂妄,總讓人難以辨明他的真心。但此刻,她紅唇微啟,心中動搖,卻幾乎要誤以為真。

他一手揮去身上的華服,赤著肌理分明的俊長身子,支著黑色長褲,俊眉入鬢,黑眸燦然,看來更是俊美堅毅。

「那個晚上,你還記得嗎?」他揚起她的下巴,邪氣地一曬。

「早就不記得了。」韶靈矢口否認,言不由衷。雖然自小就認得慕容燁,但根本不曾想過有朝一日會用這種方式赤誠相見,第一次那個晚上,她的確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他擁著她過了半個晚上,她只是由他引導著,跟隨他,擁抱他,其他的……她並未多做留意。

「女人都喜歡口是心非嗎?」慕容燁笑著搖頭,手卻並不停,鑽入她的裙內,她一把握住他的手,他俯,俊臉貼上她的面龐,打量她眼底深處的光芒。

世人都覺他高傲孤僻,冷絕邪肆,但兩人獨處的時候,他任性又驕傲,有時候像是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有時候卻又像是個想要得到重視和寵愛的孩子。

她心中一抹緊張,一抹沸騰,面頰發燙,整個人都像是摔進了沸水之中,正如火鍋中的那些肉片青菜一般在火熱之中翻滾逃命。那個晚上所有的回憶,一片片在腦海中紛飛。

「怎麼這麼快就忘了?可惜那個晚上爺那麼賣力,卻又不舍得多折騰你——」慕容燁一眼就看清她臉上的窘迫和火熱,平日里得理不饒人的小女人,竟然也有羞赧的時候,他壓低嗓音,薄唇若有若無地劃過她的面頰,手掌覆在她起伏不定的胸口,低沉的嗓音更顯魅惑而輕浮。

「不舍得多折騰?」韶靈被他太過自滿的話拉回了幾分殘存的理智,她問的不太客氣,臉上的緋紅更是明顯,一掃方才慵懶嫵媚的模樣。

是誰折騰的她像是被碾壓的粉身碎骨,一改多年早起的習慣?!照慕容燁所說,難道他還算憐香惜玉,知曉她不懂人事,他見好就收了?!

慕容燁的笑聲越來越大,神色一柔,整個人伏在她的嬌軀上,低聲說道。「第一回難免有些疼,這麼多天後才說……爺還不知道**一刻,你竟然對爺這麼不滿。」

韶靈哭笑不得,唯有擰著眉頭,可是他壓得實在是重,她推了好幾下,都不曾推開他的身子。但兩人推月兌的時候,一處熾熱抵著她,她頓時眼神一變,睜著眸子看他,如今這一刻,已然到了千鈞一發的關頭,她似乎說什麼都不合適。

「這次不會疼,只會……」他的眼神熱烈又露骨,吻著她鬢角的發絲,任由她脆弱的宛若展翅蝴蝶般在他的胸口顫動,卻又無法逃出他炙熱有力的雙臂。

韶靈沒有機會听完他未說完的話。

只會**?

只會欲仙欲死?

只會淋灕歡暢?

沉溺在她迷離朦朧的視線之中,慕容燁再也無法控制心中的**,徹底將她擁入懷中,毫無間隙,任由體內輪番而來,越來越激烈的浪潮,一次次淹沒了他們。

他胸口的汗水,一滴滴滴落到她的胸前,燙的像是火星子,將她整個身子都燙紅了。仿佛也將她心中的一些千年不化的東西,融化掉了,燒毀掉了。

慕容燁悠然起身,穿上里衣,披上外袍,從床上取了一床錦被,蓋在她曲線玲瓏的身上。韶靈不曾迎向他的視線,側著臉,螓首擱在軟枕上,將小臉埋在青絲之中。她香汗淋灕,被慕容燁折騰了一回,自然手腳無力。他生怕她出了大汗受涼,不經意的動作,卻透露出常人難以見到的體貼和溫柔。

他原本就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更別提距離他們第一次親近,已快有兩個月,他向她索歡,實在是理所應當。

慕容燁坐在軟榻對面,伸手撫了撫她額頭濕漉漉的發絲,她垂著眼,長睫輕輕顫動,雙唇鮮紅欲滴,雙頰緋紅,額頭的細汗閃著晶瑩的光,從錦被中露出的白潔藕臂,她雖不言語,也不曾流露矯揉造作,更不曾媚眼如絲,但更是看來嫵媚動人。

他輕嘆一聲,心中卻又有些饜足,實在矛盾。「靈兒,真不想看你再喝那麼苦的藥,何時我們成了親,就不需要忍這麼久了,你也不用辛苦。」

韶靈彎唇一笑,笑容雖很淺,卻又並不抗拒,她抬眸看了看他身後的天色,輕聲說。「這回是真不用出門去了。」

「今晚好好陪陪你。」慕容燁的眼底一片寵溺,他以一件外袍披上韶靈的身子,笑的並不單純。「我們是一起研究研究這幾本醫書呢,還是下幾盤棋?」

「你想得美。」韶靈笑出聲來,眉眼盡是笑,「那就下棋吧,洛神不在,七爺也很是寂寞。」

「跟人對弈,就要知道對方的心思,方能獲勝。我跟洛神在棋藝上平分秋色,正是因為我們並非能永遠知道另一人在想什麼。但跟你下棋,你的心思,我還能看不出來?」慕容燁長臂一伸,給她攏了攏身上的錦被,一臉志得意滿,故作高深地嘆氣,說的興致全無。「這樣,恐怕贏得太輕易啊,沒什麼意思。」

韶靈的心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麼,可惜她沒來得及抓住,她微微蹙眉,他雖然愛肆無忌憚地說笑,但卻說的很有道理,從他撿回了她這條性命,從九歲開始,他一直是看得清她心中所想。

俏眉下的那一雙墨色眼瞳,突地揚起異樣的光彩,她毫不顧忌地盯著他︰「若是七爺輸了,我要問七爺要一樣東西。」

慕容燁輕哼一聲,卻多少不太在意︰「爺整個人都是你的了,你還會想要什麼東西?」

韶靈縮回了被窩去,懶洋洋地說。「看來你的底氣也不足。」

他笑著說道。「好,允了你。」

第一盤棋,倆個人都下了不少心思,慕容燁雖然看似慵懶,但眼神中卻斂去了幾分笑意,多了幾分幽深,他每下的一步棋,都幾乎將她推到懸崖峭壁,仿佛從他的袖口中總是襲來迎面的寒風,出手並不客氣。

韶靈並不為之變色,謹慎小心地推出手中的棋子,臉上恬然嫻靜,眼神清澈逼人。

出人意料,第一盤棋,居然是韶靈險勝。

「七爺認輸嗎?」韶靈嘴角一翹,眼神璀璨如星,勝券在握。

「自從你跟洛神學了點東西,變得狡猾了……」慕容燁並不尷尬難堪,說的輕松,下顎一點,要她坦誠自己想要得到的賭注。

「七爺手下的賭坊,在幽明城有兩家,一家去年進賬一千三百兩,另一家去年進賬一千一百五十兩,七爺還在阜城最近新開了一家分號,三月進賬五百兩,算下來,一年也該能進賬二千兩有余……」韶靈眸光清淺,唇畔含笑,直直望入他的眼底深處,毫不避諱,說的篤定堅毅。「如七爺所想,我看中了這家賭坊。」

她過目不忘的本事,讓她記賬,的確是大材小用。慕容燁覺得好笑,卻又蹙起了眉頭,這一瞬,他並不看的透她的想法。「你要區區一家賭坊,爺當然可以給你,不過,你要回答爺,到底要賭坊有何用?你又不懂這些。」

「我雖然不懂,不見得不能經營好。」韶靈垂眸收著棋盤上的棋子,神色淡淡。「我雖然不懂,但七爺可以教我。」

「你知不知道嗜賭如命的人,會落得何等的下場?賣房子賣妻子賣兒女,很是淒慘。」慕容燁輕輕嘆了口氣,隔著錦被擁住她的身子,眼底一抹詭譎深遠的神情。

韶靈的雙目清如水,沒有半點陰霾。「我只是要知道個大概,終日賣酒,不見得要嗜酒,開著賭坊,也不見得會嗜賭如命。」

慕容燁的手探入錦被,準確地握住她的腕子,他但笑不語,只是淡淡睇著她。

韶靈身子微側,字字清晰。「不過,七爺依舊是台面上的大當家,我只是不必出去見人的二當家,進賬都歸七爺,但賭坊的大小事宜,都是我來做主。」

「這天下還有這麼好的事?爺豈不是白撿了一個便宜?」慕容燁狐疑地望向她。

「七爺答應嗎?」她笑著問。

「爺沒有拒絕的理由,不過,也不能讓你白白辛苦,進賬都歸你。」慕容燁一擲千金,不管誰接手,這筆生意只賺不賠,賭坊的名聲,人手,甚至定下的規矩全部井然有序,她半途介入,就算經營不善,也能收的不少銀兩。

他對她,實在是大手筆。

韶靈臉上的笑,一分分變淡,她的心中突然掀起了軒然大波,唯獨別人看來,依舊平靜如水。

慕容燁用力捏了捏她微涼的指尖,輕笑道。「若是別家賭坊,一定不放心你,賭坊跟大漠一樣,三教九流,稱不上是多干淨的地方。不過既然是自家的賭坊,里面都是雲門的手下,你去,他們都會對你畢恭畢敬,若是有人敢沖撞你,爺會給他好看。」

韶靈雙目炯然,言辭干脆。「我會用心讓他們口服心服,不會讓七爺多些麻煩。」

「那就這麼說定了。」見慕容燁含笑不語,她的心中沉寂,嗓音清冷。

慕容燁取來了賭坊一貫玩的牌,韶靈來了興致,披著錦被,看他在茶幾上演示如何玩牌,他的手法熟稔,她卻是頭一回看到。

講了一會兒,他將骰子塞到她的手心,抬起下顎,示意要她試試看。

韶靈擲了骰子,卻發覺每回他押的都中,若有金銀作為籌碼,她一定早就賠光了台面上的銀子。

她的面色越來越不好看,眉頭蹙著,眼神有些隱約的擔憂。

「你怎麼知道我的點數是多少?」她不快地問。

「才幾把就生氣了?你若是豪賭,一定要把自己陪到青樓去。」慕容燁無奈地笑,修長食指抵住她的額頭,不溫不火地說。「听得多,看得多,自然就心中有數。不然,換爺來擲骰子,你來押。」

她輕點螓首,一臉躍躍欲試,雙眼亮的如火,慕容燁看了一眼,唇畔的笑更深。

不用多少工夫,那張滿是期待的小臉,再度冷下來,眉頭深鎖,她懷疑地鎖住對面的男人。

「十來把,我怎麼就押中了兩把?」

慕容燁低聲沉笑,眉心微動,看來更是驕傲。「要不是爺放水,顧著你的面子,你會連輸十幾把。」

她隱隱約約知曉了什麼,垂眸盯著兩顆骰子看,揣摩著其中蹊蹺,半響才抬起眉眼。

慕容燁說的隱晦而冷靜。「靈兒,賭坊開在那兒,古往今來就是為了賺錢而不是賠錢的。人一旦輸了,就想翻本,一旦贏了,就想乘勝追擊,天底下的賭坊,全都是為了這些人開得。小賭怡情,大賭傷身,甚至……會毀掉一個人的命運。他們押的不只是金銀錢財,更是自己的**。若不能控制心中的**,而是**支配了他們,他們就很危險了。」

他的話,跟在明月坊月娘說的是一個意思,在這**橫流的世間,若沒有那些**支配,這世間就沒有紛雜混亂的百態了。

她勾了勾唇角,起身收拾了牌,問道。「七爺玩牌玩的這麼好,怎麼就不上癮?」

慕容燁望著她的身影,她著一件銀色寬袍,青絲長及腰際,雖沒有半點墜飾,卻總是若有若無地挑撥他的心。

「因為爺的心思不在這上面,亦不缺少花錢的銀兩。」

「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七爺叫人刮目相看,你若想做,就非要成,你若不想,絕不會深陷其中。你的信念,真是銅牆鐵壁,誰也破不了。」韶靈有感而發。

慕容燁輕描淡寫地說。「江湖的水太深,一不小心就會淹死人,爺要是既爛賭又凶殘,你還會跟爺嗎?」

「七爺的確並不爛賭,但很凶殘。」她忍不住笑。

「這樣就凶殘了?晚上試試不凶殘的招數?」慕容燁一把抓牢她的雙臂,扣住她的腰際,逼著她坐上他的雙腿,邪笑著在她脖頸上咬了一番,逗弄之間,兩人又是氣喘吁吁,一身大汗。

她哪里是他的對手?!韶靈的胸口暗暗起伏著,對著那張絕世風華的面孔看,看他笑了,她也彎了唇。

慕容燁湊近她的臉,兩人鼻尖相靠,他毫不猶豫地抱著她,嗓音越壓越低。「你讓爺等這麼久,遲遲不肯點頭成親,是不是也為了試探爺的真心?怕爺對你並不持久?」

「七爺,我不是要試探你——」韶靈迎著她的視線,笑容及其微弱。

「就算是也無關緊要,你取來無憂丹費心費力為爺解毒,爺自然有把握,能經得起任何考驗。」慕容燁的眼神倨傲而自負,緊緊將她禁錮在自己的胸懷之中,揚聲大笑。「你放馬過來,爺還會害怕不成?」

韶靈忍俊不禁,他總是這麼有把握,陰晴不定,或許正如下棋一樣,他勝券在握,自然游刃有余。方才第一盤棋,他並未盡全力,她心知肚明。

「冬夜天寒,爺讓人送來了酒,你喝兩口暖暖胃。」慕容燁起身,吩咐下人送來了酒菜,外面淅淅瀝瀝的下著冬雨,門一開,便涌入幾分寒氣。

韶靈望著面前的酒杯,酒香四溢,陷入微怔,曾經有人從她手中搶奪了酒杯,眼底有些擔憂,有些憤怒,有些心疼,還有不少根本看不清的情緒,他不要她喝酒。

「在想什麼?這是酒窖的陳年佳釀。」慕容燁給韶靈倒了一杯,言語有笑。

韶靈不動聲色地盯著那一片晃蕩的昏黃酒液,卻沒有接過來,慕容燁坐到她的身旁,抬高手腕,她沒再拒絕,微張了口,美酒灌入她的口中,一片辛辣醇香,回味悠長。

她的心里涌動著歡喜,卻還有一抹傷痛,一抹悲切,她不願讓任何人看到她的眼神,急忙低頭再倒了一杯酒。

「還記得你十三歲的時候頭一回喝酒,醉在涼亭里嗎?」慕容燁自斟自飲,黑眸之中盡是妖嬈風華。那個時候,他的確對她的心意還很淡,他並不相信一見鐘情,更願相信日久生情。

韶靈低哼一聲,仿佛耿耿于懷。「可惜七爺不懂憐香惜玉,把人丟在亭子里,讓我生了風寒。」

慕容燁將倒滿的酒杯湊到她的唇邊,眼神幽深似海︰「這些年你我都大有進展,你的酒量見長,爺更懂體貼女人心。」

「七爺這陣勢,是想灌醉我?」韶靈說的平靜之極,不像是審問,更像是陳述。

「是有這個想法。」慕容燁下顎一點,言行舉止並不君子,笑著也灌了自己一杯。

他雖千杯不醉,卻不太喝酒,在洛府喝了一頓悶酒,最為傷心,酒水喝下去都是苦的,而如今,入肚的酒才堪稱佳釀,雖然火辣,卻泛著一股子甜,渾身舒暢。

「就怕你不給爺這個機會。」慕容燁的目光,卻幾乎是泛著一層火光,眼神深情又寵溺,對她的喜愛和渴望,他向來直言直語,並不隱晦。

「我喝醉了酒,就是一塊木頭,呼呼大睡,一覺到天亮,七爺怕是得不到任何機會。」韶靈不認輸地反駁,跟他相處的久了,仿佛她也變成了不會害羞的厚臉皮。

「那爺就只能抱著這塊木頭了,看得到,模不著,動不了……真可惜。」慕容燁凝神看著她,嘖嘖嘆道,他說的似真似假,兩人一看,相視一笑。

「怪不得人家說成家立業,先成家,後立業,有個喜歡的女人在身邊果然不同,有你在,爺少了很多煩惱。」慕容燁正色道,眼底的情緒都是真切的,從心底深處呈現出來,有著滾燙的溫度。

韶靈柔聲說。「兒時覺得雲門是一個牢籠,我臉面雖然掛著笑,忙著討好刁鑽苛刻的七爺,可是心里卻不高興。但如今,七爺給了我足夠的自由,讓我能做想做的事,雲門跟七爺,看著都沒那麼可怕了。」

慕容燁輕緩之極地說。「爺早就篤定了,你一定會再飛回籠子里來。」

他總是這麼篤定,令人可氣可恨,韶靈氣笑道。「為何?七爺難道就沒有失算的時候?」

慕容燁伸手踫了踫她的面頰,神色一柔,逐字逐頓地說。「因為這世上,沒有人比爺待你更好,你早晚會認清這個事實。籠子里若是關了一個人,會顯得孤單,若是關著一對,就會多不少樂趣。」

韶靈揚唇一笑。「七爺快給傻鸚鵡找個伴吧,我看它這幾天悶悶不樂,一定也覺得孤單。」

兩人不約而同地想起了在湖邊欣賞天鵝對頸的情景,她以為天鵝是在給對方梳頭,他卻說是它們求偶的手段,她深深望著慕容燁的黑眸,在眸子里看到了兩個小小的自己,一瞬心中百轉千回,陣腳大亂。

「再給它找一只母鸚鵡,叫什麼名字好呢?」慕容燁笑的曖昧而深沉。

「叫小柒。」韶靈壞壞一笑,眉目狡黠而靈動。「是不是很好听?」

這一招,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先前給愛寵取了她的名字,她耿耿于懷,這回,換她來報仇了。慕容燁無聲地笑,黑眸之中一瞬間晃動著星光晨輝。

她毫不留情地打趣︰「一定要找鸚鵡中最美的那一只,艷冠群芳,傾國傾城。」

這自然是暗喻慕容燁的不俗長相,她拿他說笑,他也並不生氣,他眼底含笑,點頭答應。「找到那只,不管是一起被關在籠子里,還是翱翔天際,都會成雙成對,讓別人只羨鸚鵡不羨仙……豈不美哉?」

他們興許是多年前一起長大的緣故,實在了解對方的心思,他的話說的再諱莫如深,她也能听得明明白白。

她抿著唇,美酒入喉,月復內火熱,暖暖的,她不再覺得冬夜寒涼,相反,她的手腳暖熱,幾乎再出了一身汗。

……

「母親,你的身上怎麼這麼樸素簡單?上個月我送你的那串翡翠珠子呢?你不是很喜歡嗎,怎麼又不戴?」

季茵茵半躺在軟榻上,榻上鋪了一條白色獸皮,她身著金藍色華服,發髻繁復,柳眉明眸,很是美麗。

她淡淡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展綾羅,唇畔有笑,說的不溫不火,實則話鋒尖銳。

「每天戴的沉甸甸的,脖子疼,再說了,這兩天都在別院,也不出去見人,簡單一些好……」展綾羅笑的尷尬,垂著眼喝了一口茶。

「母親不會又在打什麼主意吧,你要再出了事,我保不了你,甚至要連累我在侯府的名聲,你千萬不要這麼糊涂。否則,我也會恨你的。」季茵茵說的咬牙切齒,笑容卻依舊不變。

「你別這麼疑神疑鬼的,我還能出什麼事,打什麼主意?」展綾羅暗中捏了捏裙裾,手心發汗,不冷不熱地斥責一聲。

「那當是最好。」季茵茵輕笑出聲,眼神卻冷然,她的言辭之內藏著毫不留情的威脅。「離婚期只有三個月了,母親,我不想再為任何人犯難。」

任何人。

哪怕是生她養她的母親。

「你就舒舒坦坦地坐等當新娘子吧,有事沒事別操這麼多心,女人一旦多心,就老得快。」展綾羅哼了一聲,指了指季茵茵的眼角。

「我還不是整日為母親傷神?」季茵茵反唇相譏,面生不快。

「罷了,我不跟你吵,我還約了莊夫人謝夫人一起打馬吊呢。」展綾羅丟下這句,冷著臉,揚長而去。

哪怕早就知曉成親後就會讓展綾羅離開阜城,她能跟侯爺過甜蜜的夫妻生活,但母親愛慕虛榮,整日跟那些大戶太太混在一起,攀比成風,早已成為自己的累贅,她早就不厭其煩,恨不能早些送展綾羅離開。

展綾羅獨自走出了別院正門,環顧四周,見此刻正是晌午時分,街巷上人為數不多,她神色倉促,眼神微變,悄悄地走入一道巷子里。那兒有個很大的賭坊,跟安靜的街巷全然不同,還未走入門里,已然听到人聲鼎沸。

這便是阜城新開的一家賭坊,不過才開了三個多月,已然將不少賭客都吸引到這邊來,不只是玩牌,馬吊,各色各樣的賭法,都能在這兒一窺究竟,很是有趣,別開生面。展綾羅本來就喜歡跟官家富家太太玩樂,近年來喜歡上了打馬吊,只是自從上回虧空了銀兩之後,老夫人也不再對她出手大方,每個月的銀兩還不夠她打兩天馬吊的。她無法再去跟那些富太太們見面,輸了一兩把就要當掉自己隨身的首飾,只能躲在別院,閉門不見,推月兌了那些夫人的邀請。可是手頭發癢,半個月前無意間被這兒的情景所吸引,進去一看,忍不住堵了一兩把,手氣很不錯,贏了五十兩。

今日,她食髓知味,不自覺又到了賭坊,穿梭于各色各樣的男男女女中,忍不住又出了手。

賭坊的內室,有一人端來了銀兩,送到韶靈的面前,恭敬有加︰「二當家,今天您又來了。這是這幾天的盈利,您要查點一下嗎?」

「我待會兒再查。」韶靈彎唇一笑,今日的她,一襲金黃長裙,身披紅色斗篷,明艷又亮眼。雖然看似嬌柔,但談笑說話之間,直率又堅決。

她一手掀開簾子,望向賭坊內的場面,約莫五六十人在下注,「買定離手」的聲音,震耳欲聾,另一旁是圍桌打馬吊的人,華服錦衣,桌上的銀錠子擺放著好多枚,最外側的還有各色好玩的賭法,甚至還有在紈褲子弟中興起的斗蛐蛐。

在這些人中,韶靈卻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展綾羅駐足站在下注的人群中看了許久,小心翼翼地丟了一錠銀子,銀子翻倍,她喜笑顏開,不多久,又去了打馬吊的地方,躍躍欲試,在想怎麼出手才好。

韶靈冷若冰霜,紅唇高揚,既然命運讓她們再次相遇,便是讓展綾羅送上門來了。她在阜城,一開始只是想收拾收拾母女的貪婪和刻薄,但直到她看清她們母女一心想要她死,其心可誅,她無法無動于衷。

若沒有貪心,沒有**,自然是不會來這個地方。

正如過去,展綾羅想要發一筆橫財,在商場上賠了夫人又折兵。她如今還是不記得教訓。這樣不知悔改淺薄無知的女人,用「宮夫人」的頭餃,表面一套功夫光鮮亮麗,但暗中的處事手段甚至還不如一般婦人,豈不是侮辱了爹爹那麼宅心仁厚的男人?!

「這個婦人是熟客嗎?」韶靈回過頭,指了指展綾羅,漫不經心地問道。

管事的定楮細看,搖了搖頭。「若是熟客,小的都會記得,但這個婦人一定是沒來幾次。」

「是,看什麼都覺得新奇,就像是進了皇宮一樣。」韶靈的眼神漸漸冷卻下來,一片冷光泛濫。

「二當家,要把她趕出去嗎?」管事追問了一句,在阜城的賭坊,大當家有陣子沒現身了,最常來的是二當家,二當家雖然身為女子,但雷厲風行,處事決斷,若是她認定的獐頭鼠目,打著賭坊主意的下流之人,一旦被趕出賭坊,這輩子再也不許進來。這世上的賭坊不少,阜城是江南富庶之地,當然也有不少對手,但正是因為這兒雖然都是好賭之人,但風氣比其他下三濫的賭坊好許多,甚至不少富商都只認定這一家,他們的生意,才會越來越好。

「且慢。」韶靈手掌一揮,面無表情,雙目凌厲冰冷。「讓她多贏點銀兩。」

掌事狐疑不解︰「二當家,這是——」

韶靈回頭一笑,簾子無聲落下,隔開了她跟賭坊,輕聲問。「魚餌肥美,大魚才會上鉤,齊掌事,是不是這個道理?」

掌事是個明白人,一瞬就想通了,笑著點頭。「是這個道理,二當家的眼光精準,這婦人看來是富家夫人,一定能給賭坊供不少銀子。」

「把賬本拿來,我仔細看看。」

韶靈的臉上再無任何笑容,淡淡說道。

掌事應了一聲,將賬本雙手奉上,韶靈翻開賬本,素手打著算盤珠子,一臉沉靜。

不久之後,展綾羅輸得有多慘,就要看她到底有多貪婪。

有朝一日,她必定會親自跳下那個**的無底洞,摔得粉身碎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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