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年代 第85節 訓誡

作者 ︰ 嵩山坳

兩天之後的八月三十日,是個密雲不雨的日子,商抗日、商嘉成和盧利三個人,聯袂走進了公社的打谷場,場內四周碼放著兩人高的玉米堆,金黃一片,煞是耀眼。一群男女知青正在忙碌,手扶拖拉機的機器啟動著,皮帶帶動月兌粒機,知青用大鐵杴揚起玉米,扔進月兌粒機,立刻的,谷粒和棒子桿從下面的出口飛射出來。

「同志們……」商抗日大聲招呼,「請把手中的工作停一停,我們開個會啊,開個會。」

機器逐漸停止,環境變得安寧,盧利把肩上扛著的麻包扔在地上,站到兩個人身邊,「同志們,都坐下吧,坐下說話。」

知青們認識商抗日和商嘉成,知道他們一個是公社書記,一個是生產隊長,在商家林算是數一數二的人物,只是不知道這個說話結巴的天知青跟著干什麼?不會是來打擊報復的吧?按照命令,一眾湖知青席地而坐,抬頭看來,「今天呢,由來自天的知青,同時也是我們商家林知青點的第一個知青黨員同志,盧利同志,給大家開了會,我和商隊長也是列席會議人員。同志們,歡迎?」

 里啪啦的掌聲響起,商抗日和商嘉成同樣盤膝席地坐了下去。盧利嘴角抽動,算是笑了一下,彎腰拉起麻包,提著向前走了幾步,這才開始說話,「我……說話結巴,會有……些慢,請同志們……原諒。」

「…………」

他再度彎下腰,打開了麻包,里面是一個一個的玉米,一提麻包的底,玉米滾落得滿地都是,「這些玉米,是我今天上午從八點半到九點,在半個小時時間里,在屬于湖知青的知青點田地里撿來的。我知道你們都是第一次干農活,沒有什麼經驗,但畢竟不是盲人吧?掉落地上的玉米,為什麼不能彎腰撿一下呢?就這樣浪費了,不可惜嗎?」

「……這只是半小時內我撿到的,面積不到三分,你們的土地一共有多少?一百二十畝,又有多少玉米被舍棄了?我可以告訴你們,這樣的麻袋,可以裝整整四百個!」

「盧利同志,你這樣計算太武斷了吧?或者你去的就是散落最多的呢?其他地方,可能一畝也收不到這樣一麻袋呢?」

「是的,確實有一些武斷,但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到這里來,不是為了宣揚偉大的偉人思想的嗎?不是為了把偉大的特殊時期進行到底的嗎?還是為了浪費農民和其他知青的心血來的?種不用你們,管不用你們,只是負責收割,還弄成這樣?不瞞你們說,你們現在收割的這些玉米,是幾個月前,我和商隊長、書記,還有其他比你們先來的知青一起種下的;管理,也不用你們,施肥、除草,同樣是我們這些人干的。我們的汗水灑在地里,我們的腳印一個一個飲在玉米田地中,現在要你們做的,只是收割,你們卻這樣浪費嗎?難道這就是你們對貧下中農抱有的階級感情?」

「這也不是我們故意的嘛!」一個女孩子的聲音響起,「我們不是沒有經驗嗎?」

「這也是我和書記、隊長商議之後,決定在這里召開會議,而不是在公社全體社員面前召開會議的原因!就是因為你們是新來的,還沒有經驗,當然,也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盧利向兩個人點點頭,看他們站起身來,抓緊時間說了最後幾句話,「希望新來的同志們戒驕戒躁,盡快掌握生產技能,把我們的商家林變成我們美麗的第二故鄉,我的講話完了。下面請書記給我們講話!大家鼓掌!」

商抗日站到人前,和著大家一起拍拍手,「知青同志們,我每一次看到來自其他省市的年輕人,都會用同樣的話歡迎你們,希望你們能夠為我們商家林帶來寶貴的革命經驗,當然,正如盧利同志說的,也有一些我們所有的生產經驗,要傳授給大家。希望同志們能繼續努力,在新長征的路上,取得更大的成績!我的話也說完了,散會。」

一眾湖知青看著三個人走遠,聚在一起竊竊私語起來,「那個結巴是誰啊?听書記說,他還是黨員呢?」

「我知道他,上一次和常星海吵架的就是他。」

「不對,那不是他,是他哥們,那個人好像姓胥的。」

「胥?哪個字?怎麼還有姓這個姓的?」說話的知青大聲回頭招呼,「星海?星海,上一次和你吵架的是他嗎?」

常星海正是那個和盧利拌嘴的知青,他搖搖頭,「算不上吵嘴吧,我就是和他說了幾句話……」

「你得了吧,你那還不算吵嘴?吐沫星子都快啐到人家臉上去了。常星海,听書記說他是黨員,又是先進模範,你不會是害怕了吧?」

常星海給同伴說中心思,臉色一紅,「胡說什麼你?我會怕他?一拳一腳,把他打到**去!讓偉大領袖他老人家看看距離北城一百多公里外的天衛的知青是什麼樣的!?」

眾人一片大笑。

常星海也笑了,向一邊走了幾步,靠近一個同伴,「哎,馬麗同志,你在想什麼?」

馬麗就是那個昵稱叫小麗的姑娘,隻果般的小臉,讓任何異性一見而生保護欲,從武開往北的火車上,常星海第一次見到馬麗,得知對方也是前往同樣的一個目的地時,男孩子的心完全被少女俘虜,下定決心,排除萬難,不怕犧牲去爭取勝利!總之一定要拿下她不可。至于怎麼拿下,拿下之後又怎麼樣,還是十六歲少年的常星海卻連想也沒有想過。

「馬麗同志?我在和您說話呢。」

「哦,哦。」馬麗俏皮的搖搖頭,臉頰兩側的小辮甩啊甩的,「你听書記說了嗎?他還是知青中的第一個黨員呢!真是了不起。」

常星海一愣,糟糕,她不會開始仰慕這個什麼黨員知青了吧?不行!自己得把她這種思想撲殺在萌芽狀態,「這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你沒听見嗎?他還是結巴呢。」

馬麗完全沒有任何的雜念,只是單純的覺得這個人挺‘能’的,聞言抬起頭來,「這不更加說明他有工作能力嗎?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的。否則的話,怎麼會讓他入黨呢?」

哎?常星海不想自己的話會起到反效果,呆了一會兒,「我要努力向他學習,」馬麗沒有注意他神色的異常,繼續說道︰「以這個人為榜樣,做偉大領袖的好戰士。」

「我……我也一樣,我也要向盧利同志學習,爭取早日入黨,做偉大領袖的好戰士。」

「你說得真對。」

常星海大暈其浪,正待再說幾句,趁機接近,忽然听姑娘說道︰「我想去向他學習學習,也好取取經,爭取和他、和常星海同志一起進步。」

常星海腦筋一轉,隨即點頭,「好,我們一起去找他,和他取取經。看看人家是怎麼進步那麼快的?怎麼樣,馬麗同志,我們一起去?」

「一起去。」

盧利揮手和二商告別,訂下今天晚上再去喝酒的約會,轉身回家,走了幾步,覺得身後有人,「哎……你們……有……事?」

「算是有事吧,盧利同志,我叫常星海,武市人,听了您說的話,我們特別受感動,又挺慚愧的,所以想再和您請教請教,看看能不能在您的幫助下,取得更大的進步?哦,這是我同鄉,她叫馬麗。」

「盧利同志,你好。」

「哦,你好。」盧利和兩個人分別握握手,推開了院門,「來,我……我們……進來……說話。」

常星海一眼看見胥雲劍,正月兌了光膀子,揮動鋤頭,在院子中勞作,地上已經多出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大坑,地面上堆滿了泥土,「哎呀,累死……我cao!你怎麼來了?小小,怎麼把他帶家里來了?」

馬常兩個不知道他叫誰,只听盧利說道︰「人家……也是……革命同志,你……別這樣沒……禮貌。」

「這怎麼是我沒禮貌呢?」胥雲劍倒提鋤頭,大步走近,「嘿,你來干嘛?有事跟我說,別動我哥們。」

「我沒想和盧利同志吵架,這一次來,是和他學習的。」

「學習,學習嘛?」

常星海和馬麗都說一口相當標準的普通話,盧利幾個卻是滿口天方言,實際上他們也會說普通話,只是嫌其費事而已,「對不起,這位同學,這和您沒有關系。」

胥雲劍回頭看去,盧利已經月兌下外面的襯衣,上身只有里面的跨欄背心,露出墳起如丘的肌肉,揮動鋤頭,在地上大力開墾,冰窖已經挖了三尺深,口大肚子小,這樣不但放不下多少冰,即便放進去了,也很難長時間保存,還得大力加工才行,「胥雲……劍,你別欺負……人家。正好,給他們倒水。」

「小小,你糊涂了,還讓我給他們倒水?」

「那我去?」

「別,我怕你,行了吧?我倒!」

馬麗听得好笑,他們的關系好親近啊?一個姓盧,一個姓胥,可知也只是普通知青的關系,但為什麼自己和同伴,就沒有他們這樣親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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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了一會兒,盧利從坑中走出,把鋤頭交給接班的張清,自己則洗一把手,在兩個新人面前坐定,「不是我……不想教你們,這種事沒有什麼……敝帚自珍的,但實在是沒有什麼……值得夸贊的,真的。」

「盧利同志,過度的謙虛就是驕傲哦?」馬麗笑眯眯的看著盧利,「常星海同志,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這會兒讓常星海說煤球是白的他也會點頭,「沒錯,盧利同志,希望您幫助我們,讓我們取得和你一樣的成績,大家共同進步。」

盧利有些無奈了,他大多是發自內心的去做,要口頭解釋,他卻無以置辭,「就你們,還想和小小一樣?別做夢了,門兒都沒有。」

「為什麼呢?」

胥雲劍瞄了一眼說話的馬麗,這個小丫頭的眼楮真好看!「我告訴你吧,小小從小就和別人不一樣,具體怎麼個不一樣,那可說的就多了。等以後,慢慢說給你們听。」

「別嘛,說說嘛!」

「不是我不說,我和盧利是最好的朋友、同學,有些話從我這里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等過幾天,我們的一個同學從雷莊來了,我們一塊和你說。」

「為什麼等他?他說話我們就信了?為什麼,他和盧利同志是仇人嗎?」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不過我可以回答你,他和盧利不是仇人,但也差不多了,他們兩個從小打到大的,天天打架。這樣的人說話,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夠客觀了吧?」

「不會的,我們不會認為您是在故意吹噓您的老同學盧利同志的。」

「胥雲劍……你……該……你了,干活去!」

「哎。」胥雲劍二話不敢說,向兩個新人做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重又拿起了鋤頭。

馬常兩個各有不同的心思,一個心里想,盧利同志很有威望嘛?另外一個卻覺得,他是在故意耍威風,當著新來的同志立威呢。兩個人表情各不相同,盧利逐一看在眼里,也不多說,「等一會兒該吃晚飯了,你們……」

「哦,我們也得回去了。」常星海附和的點點頭,「馬麗同志,我們也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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