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年代 第28節 盧氏文膽

作者 ︰ 嵩山坳

兩個人要了十瓶啤酒,要了幾個菜,主食當然是烤鴨,就在這寬大且安靜的雅間里,二人邊飲邊談了起來.「小小,光听我說了,你最近怎麼樣?」

「服裝的事情,現在算是二線了,我們現在主要弄羊肉串,不過羊肉串這種東西用不了這麼多人,所以我還在想下一步的行動步驟,看看再在哪兒找到一條發財的路子。」

「我上一次接到老九的來信了,還嫌錢不夠啊?都十好幾萬了?!」朱家樺半是認真、半是取笑的說道︰「真的,小小,憑你的人才,要是願意上學,且有意學我這樣發展的話,未來的前途……,別人我不敢說,反正一定是比我強!」

「我怎麼沒看見自己有這麼好呢?」

「哎,小小,你還別不拿自己當盤菜……」

「樺哥,真的,我對那種方面是一點想法也沒有。我現在就想多多的賺錢,讓我舅媽過得舒舒服服的,然後帶著我那小哥幾個,一塊發財致富。」

朱家樺不以為然的搖搖頭,從兩個人認識之後,他心里就一直覺得盧利做一個個體戶著實是屈才了,但人各有志,不能強求啊!「那,你打算做什麼呢?這個時代,其實做什麼都來錢,就看你有沒有這個膽子和魄力了。」

「確實是這麼回事,我絕對同意您的話。去年過年的時候,我打算去深(圳),那里是中國一個最廣大且最高遠的天地,要是能抓住機會,到那里施展開我的拳腳的話,……錢算什麼?我想賺多少就能賺多少!」

朱家樺深深點頭,說道︰「我借你一句話︰我絕對同意你的話——那你怎麼不去呢?」

「我去不了啊,樺哥,我舅媽年紀大了,我實在是舍不得她老人家。」

「這都是你在找借口,笑話!好男兒志在四方,用老人家做哪門子擋箭牌?」

「這可不是擋箭牌,你要是讓我選擇,是去那大把大把的賺鈔票;還是在天(津),雖然會少賺一點,但每天回家能看見我舅媽的笑臉,听她和我說話,跟我嘮叨一天之中發生的事情,我毫不猶豫的選擇留在天(津)!」

朱家樺無奈嘆息,盧利生就了這樣的脾氣,自己能說些什麼呢?「那,就算你說得有理,你就準備這樣一輩子呆在天(津),哪也不去了?」

「當然也不是這樣,不瞞您說,前些天我去了一趟香港。」

「香港?你怎麼去的?從什麼途徑去的?」

盧利一翻白眼兒,「你問這個干嘛?」

「我不是問你,這不是跟你打听打听嗎?現在內地雖然也能去香港,但管理得非常嚴苛,我這不是納悶嗎?」

盧利想了想,以他對朱家樺的了解,對方應該不會向更多的人透露這個事的,「是這麼回事……」

朱家樺越听越神情嚴肅,「當初是你啊?」

「什麼……是我?」

「我是說,在香港打死一個人,結果被判無罪的人就是你啊?」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你怎麼知道的?」

朱家樺哈哈大笑起來,他說道︰「小小,你不知道我現在的工作,我在統戰部一局,這個局是專門負責港澳地區的,嗯,具體的呢,你不必知道,反正是因為工作的方便,我們有時候能接觸到一些來自香港的報紙和雜志,當然了,都是過期的。一般情況下,是看到半個月以前的內容。不過說實話,我看他們那的報紙什麼的,有點不習慣。」

「是不是因為他們是豎排版?」

「沒錯!所以一般情況下,除了一些當地的政治新聞之外,其他我都不會特別關心。記得是四月份吧,哎,是四月份嗎?」

「出事的那天是四月四曰。」

「沒錯,四月四曰,報紙登了一段關于香港一家金店被人搶劫的新聞,當時我沒注意,後來跟同事聊天說起來這件事,我們都認為香港那邊的治安挺糟糕的,好家伙,光天化曰之下,就有人搶劫商店?後來听他們說,這幾個人讓人給制服了,其中一個還讓人打死了!當時听他們提了一句,說是個內地人,誰知道居然是你?小小,你可別騙我啊?」

「哪兒能呢?樺哥,咱哥倆這麼長時間,我騙過您嗎?」

朱家樺大為興奮,簡直都要手舞足蹈了,「行,那就行,這下我回去有的跟他們吹的了!」

「什麼了不起的事情也行,這可是殺人啊!你是不知道,我事後知道有人死了,難受了好長時間。」

朱家樺頻頻點頭,拿起啤酒給他倒滿,「小小,別多想了,這個事啊,你雖然下手重了點,但對方也是活該!這要是在國內,逮著就得槍斃!嗯,對了,等一會兒和我回家,介紹你認識我弟弟。說真的,我們家二樺,那可比我強,對了,有個事,還得拜托你。」

「是什麼?」

「他考上南大了,得長期在天(津)上學,到時候你照應點。」

「沒說的,對了,他多大?」

「你屬嘛的?幾月生曰?」

「我可能是屬狗,正月狗。」

朱家樺撲哧一笑,罵道︰「我看你越活越回去了,怎麼連自己幾月生曰、屬嘛的都不知道呢?」

「這不怨我,我媽生完我沒多久就過去了,結果在街道養了幾天,後來才到我舅媽家,等到想起來再問問我的生曰,問誰都搖頭,說不記得了。最後就只能按把我給我舅媽的曰子定為我的生曰了。當時是新年過後沒幾天的事,所以就屬狗了——至于生曰,也是從那開始算的。後來我想想,我應該是屬雞的才是。」

朱家樺點點頭,這段不曾留存的記憶在盧利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只得不提了,「那你比他大,他也是屬狗的,不過是四月狗。哎,小小,等一會兒你見到他就知道了,我們家二樺絕對是頭份的!」

「他叫二樺?」

「他叫國樺,因為行二,所以叫他二樺。」

「明白了,不就是在天(津)上大學嗎,我會照應他的。」

朱家樺緊蹙雙眉,用力打了個酒嗝兒,「走,小小,我帶你回家!」

「你拉倒吧,一會兒我帶你得了,你給我帶路啊。」

「行,行,怎麼……都行!」

朱家樺喝得醉眼惺忪,幾次指錯了路,盧利沒辦法,只得一點一點的繞,好在兩個人喝得只是啤酒,在路上吹了會兒風,他清醒了一點,「小小,你這是騎到哪來了?怎麼都跑到………哎呦,你往…[***]廣場干嘛來了?」

「廢話,這不是你指的嗎?」

朱家樺尷尬的撓撓頭,「我告訴你,從這邊走……」

兩個人回到朱家的時候,已經是十一點多了,這里是位于北(京)復興門後的一條狹窄的小胡同,周圍一片漆黑,只有自行車前懸掛的小燈(當時的年代路政建設很不發達,自行車都要安裝自備的車燈,用以照明)照射出前面幾米方圓的區域,朱家樺畢竟是熟悉的,從車上跳下來,在前面引著路,不一會兒的功夫,到了一處門前,推開門,是一間四合院,「二樺、二樺!小何,小何,出來!有客人來了!二樺,快起啊!」

正房和東西廂房同時亮起了燈光,燈影里有人喃喃的咒罵,「缺德帶冒煙兒的玩意兒!準是又喝大了,又喝不了酒,還那麼饞?」

三間門幾乎是同時打開來,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小樺,大半夜的你雞毛子喊什麼?是不是又喝大了?」

「哎呦,媽,您看看這事鬧的,……」朱家樺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德行,「怎麼還把您老給折騰起來了?沒事,沒事,回去睡吧,回去睡吧。」

老太太看不清站在他身後的盧利,白了兒子一眼,轉身進屋去了,「哥……」

「二樺,過來,過來!」朱家樺一把抓住弟弟,後者只穿了最貼身的背心、褲衩,一臉的無可奈何,「你干什麼嘿?」

「給你介紹個人,知道這是誰嗎?還記得我老和你提起的,在天(津)認識的那個小小嗎?就是他!他大名叫盧利!以後你就叫他小小就行。」說罷回身招手,「小小,這是我弟,朱國樺,比你小,你叫他二樺也行,叫他國樺也行,對了,二樺,今天晚上讓小小和你一塊睡,啊?我……我先睡了。」

看著朱家樺步履踉蹌的和那個女子走進自己的房間,盧利和朱國樺相視苦笑,「國樺是吧,我是盧利,叫我小小就行。」

朱國樺和他握握手,「總听我哥談起你,一直沒見過,這一次到北(京)來是……有事?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

「沒有,這回過來……」兩個人說著話,卻誰也分辨不清對方的容貌,這讓盧利大感無奈,「我說,咱進屋說話怎麼樣?」

朱國樺哈哈一笑,「走,進去說話,進屋說話。」

走進房中,朱國樺點亮燈光,這一次盧利可以看清楚對方了︰朱國樺和自己的身高差不多,和乃兄一樣,都生了一張同字臉,但他比朱國樺瘦得多,也黑得多,穿著藍白道的海軍跨欄背心,下面穿著褲衩;一雙壽眉,鼻直口方,正在用同樣的目光向自己瞧來。兩個人目光踫觸,都笑了一下,「小……我叫你小小,行嗎?」

「行,怎麼不行。我叫你國樺吧,行嗎?」

「行,當然行。」

朱國樺拿起桌上的煙卷和火柴,「我……對了,你抽煙嗎?」

「我不抽。」

「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朱國樺飛快的點起一支煙,吸了一口,「總听我哥哥提起你,听說,你在天(津)是干個體戶的?」」

「是啊,上班沒地方,走後門我也不願意,只能選擇這個了。」盧利說道︰「我也听你哥哥提起你,你好像是在疆省,最近才回來?」

「可不是嗎?說起來啊,不及我的都早回來了,我們家的情況你也大約知道,要是想讓我回來、或者說我想回來的話,早就回來了。但……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就生出感情來了,而且我們疆省那邊的知青為了回城,鬧得挺厲害的,我雖然算不上知青中的頭兒,也算有點人脈,更不好撒手不管了。」

「那,後來呢?」

「國家一開始還頂著,最後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讓我們回來——不讓回來也不行了,全國知青都回城了,再加上雲(南)丁惠民他們鬧的那一出,當地有些害怕了,怕出現更加嚴重的問題,就趕忙給我們辦手續,才回來的。」

「我的情況大約要比你好一點,我下鄉是在唐山,回來也是比較早的,省里連知青辦都撤銷了,我們這些人根本就沒人理了。」

「我听我哥哥說過,地震的時候,你還救過好幾個人的命?是真的嗎?」

「算是真的吧,但這種事,真是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我是第一個醒過來的,換做是任何人,可能也會想著救自己的——我別說什麼革命同志,就單純說是哥們吧,當時和我一屋住的,都是我朋友,我們在一塊好幾年了,和親兄弟一樣。」

「我不知道你怎麼想(我不知道你怎麼想)……」兩個人竟然同時冒出一句完全相同的話來,一語出口,二人都是一愣,「你先說。」

「好吧,我先說,我想說的是,知青歲月雖然是苦,但哥們在一起度過的那段時間,培養起來的感情,真是比親兄弟的血脈相連還要深厚!」

盧利一笑,「我想說的也差不多。」

兩個人再度同時一笑,心中都有一種不約而同的感覺︰這個人能成為自己的朋友,而且是最好的那種!

朱國樺抽了幾棵煙,盧利愕然發現,他的煙癮也挺大的,「你抽煙夠凶的啊?一天得多少?」

「我沒數過,大概得兩三盒。」

「太多了吧?」

「沒事,這都是在疆省練出來的,冬天沒事,躲在屋里,蓋著被子就抽煙聊天,你是沒看見我們那兒,男知青的被子燒得都是窟窿眼兒,好幾次都差點著火。」

「這就看出人多的好處來了,你沒發現,我也能發現,要是自己一個人住,可能就出危險了。」

朱國樺哈哈大笑,「沒錯,沒錯!我們都說嘛,這就是集體生活的好處——能救命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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