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彎月被一縷浮雲遮擋,獅子山下一座小小的院落里滿是花香。
這院落顯然被人精心的打理過,一間樸素的木屋在院落正中,木屋之前是一座精致的假山。
假山上,用漆紅的篆體字書寫著「慎獨」二字,這字跡刻痕極深,顯然是能工巧匠的杰作。
假山四周,是分布為四個方塊的花圃,這些花圃中,各自種著不同色澤的花。
「李易終于動手了嗎?」
說話的人此刻正手拿著鐮刀,躬著身子,小心翼翼的鏟除著花圃中的雜草。
他穿了一襲樸素的青布衣衫,褲腿上還沾染了不少星星點點的污泥。乍一看去,簡直就是一位在夜間辛勞工作的園丁。
只見此人一雙眼猶如鷹鷙一般,鼻子也是如同老鷹一樣的筆挺朝下彎曲,他的膚色是病態的慘白,此刻在月光下,更顯得整個人透出一股子陰霾氣息——他正是揚州刺史,錢宗。
而這里,也自然是之前林松密會他的小院了。
「回大人,李易已經將整個望江樓圍了個水泄不通,還直接殺了一名車船使。」
回應他的人,是一位全身黑袍的男子,他此刻正單膝跪在他的身後,月光下他身體的投影,顯得有些臃腫。
「嗯——」
錢宗似乎對于李易的作為毫無興趣,仿佛李易強行圍困的並不是他手底下的官員。他此刻只是微微頜首,躬著身繼續小心翼翼的鏟著地面的雜草。
「大人,屬下該如何做!還請大人明示。」
黑袍男子似乎有些疑惑,為何金陵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這位刺史大人還能夠輕松自然的清理著花圃中的雜草。
「該如何,便如何。」
錢宗皺了皺眉,他遇到了難題,兩株生長的十分近的嫣紅花枝之間,夾著一根雜草。
他手中的鐮刀有些大,若是強行去割雜草,勢必要將這花弄斷一株。
這株雜草在風中搖擺著,似乎在嘲笑面前這位刺史大人的優柔寡斷。
「唉——」
錢宗突然嘆了口氣,將鐮刀隨手丟棄在一旁,繼而站起身來,他放棄了面對面前這個難題。
事實上,他放棄的又何止眼前這簡單的難題?
「你走吧。」錢宗說了一句,繼而將手中的泥沙在衣衫上隨意一擦拭。
身後的人將頭狠狠的伏在地面,這個頭叩的很響,以至于驚走了院落圍牆上的一只貓。
他叩完頭,也不多言,起身便沿著花圃之間的碎石小道往外行去。
這個園子,他已經來過很多次了。
如果說出去,任誰都無法想象,在江浙一帶權勢無二的刺史大人,居然已經在這里長住了三年。
他的身體有些臃腫,以至于走路都有些搖擺。
此刻他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兩側的花,快步往門外挪去,似乎是要逃離這個讓封疆大吏都沉迷的地方。
「明晚亥時要發生的事情,也該讓那個叫秦茂才的書生知道了……」黑衣人剛剛行到門前,便听到身後傳來了這麼一句話。
「可……」黑衣人的手剛剛接觸到門板,听了這話,卻仿佛觸電似的往後一縮。
但他只說出了一個可字,便听到了身後房門緊緊關上的沉悶聲響。
黑衣男子嘆了口氣,愣了愣之後,終于開始抬手拉開了木門。
門外停著一架馬車,馬車旁站著一位身材高大的赤膊男子,這名男子身材高大之極,全身肌肉在月光的映照下顯得猶如鋼鐵打造一般。
「回去。」黑衣男子踉蹌著鑽進了馬車車廂,然後他便伸手在自己臉上揉了揉,取下了一張薄如蟬翼的皮。
馬車徐徐的行駛,車廂內的黑衣男子嘆了口氣——刺史大人已經送了這麼大一份禮給李易了,事實上,他們在之前已經送給了秦茂才很多禮物,很多沉重的仿佛是由人的血肉堆疊在一起的禮物。
……
望江樓三樓中,艾米麗用手臂撐著腦袋,神色有些茫然的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李易。
她手臂上的輕紗滑在了手肘,皓白的手臂在外,顯得很是嬌柔動人。
此刻她就這麼默默的盯著李易,對著面前這位讓人根本捉模不清的欽差大人——首次見面的時候,對方似乎是個縱情酒色的貪吏,第二次見面,對方居然就整出這麼大一檔子事兒來。
而且,他似乎還有著高絕的武藝。
這麼一位人物,對樓下那些官吏殘忍到了令人發指,說殺便殺,甚至連眉頭都不挑一下;對自己手下,倒是寬和的很,說話做事甚至沒有半分架子。
「他這麼做,是要把整個金陵的貪官都抓光嗎?不對,是殺光嗎……」艾米麗眨了眨美麗的碧藍眼楮,用手揉了揉蓬松的棕色長發,心頭胡亂的想著。
「咯——」李易再灌完了一壺酒,方才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他已經喝了足足六壺酒。
此刻總算是打了個飽嗝,臉上的紅暈也徹底的消散了下去,體表的熱度也逐漸的趨于平緩了下來。
「唔——」李易喝了常人十倍的酒量之後,居然還面色如常,他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無聊的艾米麗,便來了精神,咧嘴笑道︰「小美麗,無聊了?咱們去看看樓下進行的如何了?」
「啊!」艾米麗驚呼一聲,她瞬間想起了樓下那些達官顯貴們鬼哭狼嚎的淒慘模樣,急忙擺手道︰「不,不去……」
「不想去啊?」李易擠了擠眉毛,無奈的一聳肩道︰「那你想做什麼?」
「我……」艾米麗被他問的一愣,突然便臉頰一紅。
這還是李易第一次見到對方因為羞臊而臉紅,之前李易甚至以為——西洋女子根本就不會害羞呢。
「我,我不知道!」艾米麗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地,她方才看了李易整整一刻鐘,越看,越是心頭發慌發亂,甚至有些莫名的情愫沒來由的便跑到了腦子里。
「不知道啊!」李易愣了一下,繼而裝模作樣的思索了片刻,咧嘴嘿嘿一笑道︰「既然沒什麼事情做,那——」
說到這里,他伸出手來,一把摟住身前坐著的女子,手臂間的觸感柔軟細膩,讓他心頭一蕩,于是他便騷然一笑道︰「那我們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