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姒縱的臉色沉得可怕,這位年過半百的統治者,心機城府非旁人能比,可此刻的他,卻是陰沉著臉拍案站了起來,白起應該很清楚,伯益是他有意要培養的人,就算伯益行事沖動多少有些得罪了白起,但白起此刻將箭矢瞄準了伯益的方向,難道真的要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了他不成?!
今日他若是連自己部落親族都能隨意射殺,那麼他日,造反弒父,大逆不道,豈不是遲早的事!
「白起大人……」和所有吃驚的眾人一樣,就連白起身邊的親信湛也豪不例外地驚呼地喚了聲白起,伯益雖然該死,可難不成白起大人真的要在秋祭這樣的好日子對伯益下手不成……
狩獵場上原本是熱鬧一片,此刻更多的卻是混亂和驚恐,被吊得高高的孟青夏似乎听到了有無數的人在驚呼白起的名字,她漆黑的眼楮閃了閃,下意識地朝著那個偉岸而又英俊的男人看去,只見此刻白起正將弓箭鋒利的一端對準了遠處一臉蒼白的伯益,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那傲慢跋扈的伯益竟然僵硬在了原地,忘了躲避,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白起身上,伯益恨不得能盡早扳倒白起,欲殺之而後快,然而從骨子里,他便畏懼著白起……
時間仿佛瞬間凝固了一般,就連孟青夏都驚訝不已地睜大了眼楮,睫毛顫動,小嘴微微張開,然而喉嚨卻忽然發堵了,發不出聲音來,就在此刻,她見到那優雅而又冷酷,霸道而又莫測的年輕男人,矗立于金色耀眼的太陽之下,刺目的光芒反射在了箭端,白起就像一個惡趣味的獵人,喜歡讓獵物置身于恐懼之中,而他看伯益的目光,更像看一個窩囊愚蠢毫無自知之明的獵物正在垂死掙扎,忽然,他那俊美無鑄的臉上閃過了一道令人膽戰心驚的寒意,隨即,他的嘴角牽起一抹笑,雅笑容里帶著一點促狹,似是嘲弄,似是不屑。
咻……
白起手中的箭突然破空擦出了,只見伯益眼中的瞳孔驟然一縮,心髒抵達了一個臨界值,幾乎要瞬間休克,周遭的一切也隨之靜止了,他耳邊忽然什麼也听不到,安靜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髒簡直要停止的聲音,收縮的瞳孔眼睜睜地看著那利箭的一端朝自己而來,咻的一聲,伯益整個人怔住了,大夢未醒一般,而那飛速而來的箭端,卻已擦過了他的耳際,臉頰一燙,有血腥味淌了下來,被風帶動後揚的頭發凌空削斷,飄飄揚揚地自半空中垂落了下來……
那箭,擦著他的耳際,過去了……
即便如此,那一瞬間,伯益還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這種恐懼叫做死亡,電光火石之間,盡管他的身體狀況已經告訴自己一切安然無恙,可大腦卻還是滯留于那種極致的恐懼之中,以至于伯益身子一軟,駕馭不住馬身,整個人滑落了馬背,摔到了地上,灰頭土臉,狼狽到了極點。
那箭早已自伯益身邊擦去,而場內外的眾人卻頓時全部寂靜了下來,眼睜睜地看著那利箭自伯益身後,追隨著那一只橫沖直撞不知道在發什麼狂直撲向那被懸空的可憐的小奴隸的獵豹,那只獵豹身上,仍插著先前伯益射中它的箭身,獵豹的速度很快,幾乎閃電一樣要撲到了那小奴隸身上,白起的箭術很了不起,那直追發狂的獵豹的箭凌厲而又準確地橫穿頭了獵豹的喉嚨……
孟青夏是驚呆了,她一門心思都在那些令她渾身毛骨悚然的蛇窩之上,哪里知道自己險些就要葬身獵豹之口了,轟的一聲,那被白起射中的龐然大物的動作也突然慢了下來,原本要向上躍起撲向孟青夏的動作也在半空中戛然而止,砸到了地面,只是它已離孟青夏身下的裝著蛇群的巨大容器太近,這一龐然砸下,直接將那容器撞了個粉碎,蛇群洪水一般四散了開來,又洪水一般聚集成一團,朝倒地的獵豹撕咬了過去。
從馬上直接被嚇得狼狽摔到在地的伯益似乎也明白了白起的企圖,他此刻的表情很精彩,年輕跋扈的面容上一陣紅一陣青,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像個廢物一樣癱倒在地,就連現在兩腿都是軟的,站都站不起來,他那一身華麗的獵袍,也因恐懼而被冷汗浸濕了,伯益覺得自己簡直是丟盡了臉面,他的眼中閃過一抹恨意與陰狠,可此刻,更多的卻是無地自容!
這麼多人都親眼看到,他被白起那狼子野心的男人嚇得險些尿褲子!
遠處曾試圖闖進獵場的湛見了這一幕,頓時愣在了原地,他好像是想明白了什麼,臉上的表情也是千變萬化,湛立即低下了頭,有些掩飾般模了模自己的鼻子,訕訕地輕咳了幾聲,心中卻是一陣哭笑不得,白起大人這……分明是將伯益當作猴子一樣戲耍……
殺伐果決冷酷無情的白起大人,有時候,其實也是挺興趣惡劣的……
被吊在半空最是無辜的孟青夏眨了眨眼楮,大概一時不能反應過來在剛才那一陣短短的時間里,到底都發生了些什麼事,但人倒霉的時候,噩運絕對是接踵而來的,滋滋的聲音在這突然寂靜下來的獵場里顯得格外清晰,孟青夏原本因剛才的一陣變故而短暫忘記自己對蛇的恐懼,也因此刻這清晰得不能再清晰的細微聲音而重新回歸,孟青夏的臉色一變,果然,將她吊在半空中的粗繩子……斷了!
孟青夏的身子在半空中有一刻短暫的停留,然後身子一墜,朝下栽了下去……
眼見著,這倒霉的小奴隸就要栽進蛇窩里了,離孟青夏仍是有些距離的白起此刻正高高坐在馬背上,他那湛藍的鷹眸頃刻間向上眯起,近乎有些冷淡地旁觀著孟青夏那一瞬間臉上簡直要哭出來的表情,他的唇角也因此淡淡地向上勾勒起了一道不淺不淡的弧度,只見那金色陽光下有如天神一般英俊從容的男人,動作優雅而又凌厲地將懸掛在馬側的利箭全都抽了出來,搭在了弓弦上,幾乎也不見他怎麼瞄準,咻咻咻,便已全部離了弦。
人們還未從剛才那一波震撼中回過神來,又見到白起根本是隨隨便便發出的數支利箭,刷刷刷幾乎是同一時間射中了目標,每一箭,都穿透了一只蛇頭插入地面,更有甚至,是一箭穿透好幾只蛇,將它們釘在了地面,只余下尾巴亂躥,奮力掙扎,卻始終逃離不得。
孟青夏雖然摔了個結結實實,可那吊起的高度也不至于將她摔壞,盡管幸免于葬身群蛇之口,可就光這一摔,也夠她受的了。
她不僅逃跑沒成功,這一件事接著一件事下來,簡直要把她折磨瘋了,孟青夏此刻是欲哭無淚,精疲力盡,到了要崩潰的邊緣。
解決了這一切,白起卻根本就像沒花什麼功夫一樣輕松,他似笑非笑地掃了眼那可憐的奴隸,下了馬,全場仍處于那片還未回過神來的寂靜之中,白起卻已旁若無人地將摔得不輕,傷痕累累的孟青夏從地上撈了起來。
白起是一如既往以抱著小孩的姿勢抱著她的,感受到熟悉的味道,孟青夏實在太累了,她的腦袋仍處于一片空白,身子卻已本能地撲向了白起,兩只小胳膊緊緊地摟住了白起的脖子,將臭烘烘的腦袋埋進了白起的頸彎里︰「白起……」
稚女敕的嗓音,委屈的腔調,這個惹出一堆麻煩的罪魁禍首,說她是十惡不赦的麻煩精也不為過,她竟然也敢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