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幾乎是黑著臉將孟青夏帶到了浴殿,由于白起素來喜好干淨,侍奉浴殿的奴僕並不敢輕怠,總是隨時做好白起大人會使用浴殿的準備,由于冬季的到來,從地底引進浴殿的溫泉水讓越靠近浴殿的這一帶,溫度都越暖和一些,才剛靠近浴殿,孟青夏就已感到了一陣暖意,多多少少緩解了一些從白起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
白起大人一路走來,就算有溫泉水的暖氣也掩蓋不住這位年輕的王者喜怒無常的寒氣,遠遠地看到白起大人朝浴殿這來,侍奉的奴僕早做好了準備,一路排開跪在了兩側,打算侍奉白起大人沐浴,可白起大人走近了,他們才發覺情況好像十分不妙,白起大人的臉色看上去並不大好看,斂起的冰冷眸子透露出了這位尊貴王者的不悅情緒,待他們看清白起大人身上沾著的污穢之物……還有那坐立不安臉色古怪眼楮閃爍一臉心虛的始作俑者時,人們心中大致就已明了惹白起大人不悅的因素了……
眾人唯恐這怒火燒到了自己頭上,連忙匍匐下了身子,頭也不敢抬,大氣不敢喘一個,貼在地上恭敬地迎接白起︰「白起大人……」
白起大人的心情正差著,眼底仿佛有一簇火焰在那幽暗的瞳眸中跳躍著,但好在白起大人一向是個賞罰分明的人,並不常遷怒于無辜的人,饒是如此,當這抹冷冽的男性氣息從面前經過時,仍是仿佛帶來了一團冰冷刺骨的冷空氣一般,令無辜的旁人都膽戰心驚……
這些機靈的奴僕,已經料到了那膽大包天的小奴隸一定將白起大人氣得不輕,因為白起大人喜好干淨的事情,是整個禹康上下無人不知的,他們還沒見到有誰那樣大膽,竟然直接將污穢之物吐在了白起大人身上,更令他們驚訝的是,這小奴隸竟然也是唯一一個,在如此惹白起大人不快之後,還活得好好的人……
他們也算侍奉在白起大人身邊的老人了,很清楚白起大人的脾氣,一會那個可憐的小家伙恐怕要遭殃不可,有人在這種情況下,已經好心地偷偷去請湛大人了,這時候恐怕也只有湛有可能能改善這局面了。
就連這些旁觀的奴僕們都料到了孟青夏的下場有多慘烈,作為當事人的孟青夏不可能還無動于衷,白起忽然帶著他走進了浴殿,一直被震懾于白起怒火之下不敢吭聲的孟青夏這下也忍耐不住了,小臉之上露出了驚慌之色,他們才剛踏入浴殿之中,迎面就遇上了浴殿里蒸騰彌漫的水汽,孟青夏的面頰和頭發當即濕潤了,她知道白起一貫喜好干淨,自己這下也算撞到槍口上了,可白起莫不是要將她扒光了丟到浴池里去不成?
一想到這,孟青夏的臉頰當即嘩地一下通紅,也不知是被這里蒸等的霧氣悶的,還是被嚇得,她當即掙扎著想要從白起懷里下來︰「白起……我……我要下來!放我下來!」
現在知道害怕了?
白起沒有理她,他徑直將她帶到了浴殿深處,孟青夏仍掙扎得厲害,整張臉都漲得通紅,可就她那小身板,在白起面前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她似乎預料到了自己要被白起罰,掙扎得才這般厲害,剛才那副無辜又討好的模樣又到哪去了?
他忽然冷哼了一聲,寬大的袖擺在半空中拂出了一道冷風,撲通一聲,孟青夏被白起扔了個猝不及防,直接連衣和人被丟進了浴池里,雖然早做準備,可那溫熱的水流直接灌進了口鼻,浴池很大,她就是好端端地站著,腳也未必能夠得著底,孟青夏忽然被扔進水里,嘩啦水花四濺,她也被浮力沖擊,整個人一歪,斜斜栽了進去,根本找不回身體重心,那一瞬間,她的腦袋都空白了,胸腔被水流所壓迫,她猛地嗆進了好幾口水,這小小的身體開始猛烈在水里掙扎起來,好四肢在水中和空中胡亂揮舞著,好幾次好不容易鑽出了水面,卻因為身體不穩,又栽了下去……
「白,白起……咳咳咳……」孟青夏大概這輩子也極少像今天一樣狼狽。
她揮動著雙手,想要抓到浴池邊,眼前被水汽遮擋,一片模糊,隱隱約約中,她只能看到白起冷然地站在浴池邊,淡淡地看著在水中掙扎的她,沒有要出手將她撈出來的意思。
很顯然,孟青夏並不怎麼擅長泅水……
眼見著這孩子在水中掙扎得越發厲害,霧氣朦朧中,白起的視線似乎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他將這小東西就這麼丟進浴池,一方面是因為氣憤,略施懲戒,一方面,也是因為這小東西並不怕水,至少不會因此喪命,嗆幾口水罷了……
有男氏的掌上明珠姬姜女,自小頑劣,頗受寵愛,驕橫跋扈,性情卻堪比男兒,尤其喜愛騎馬射箭,有男氏棲息黃河之岸,上至佝僂老人,下至垂髻孩童,無不精通水性……
白起自然不會容許來歷不明的人待在自己的身邊,這孩子與有男氏的淵源,白起豈有不知的道理,即便性情可能謠傳,但年僅八歲的姬姜女曾泅水三天三夜逃離,總不該是假的……
白起眉間微皺,眸光也霎時間如寒星般深沉,嚴厲,而又莫測……
那一瞬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孟青夏的錯覺,分明腦中缺氧,視野模糊,可她的心底卻沒來由地一慌,空氣中,仿佛有一道幽深銳利得要刺穿她骨頭的視線沉沉地落在了她的身上,孟青夏地心中一寒,那是種久違的冷厲與危險,在這本就空氣稀薄的浴殿里,蔓延了開來,直到將她吞噬……
直到水里的孟青夏實在折騰得沒有了力氣,意識也漸漸地模糊,水里鬧騰的動靜也小了下來,就連孟青夏都以為自己這回恐怕就要這麼往下一直沉下去的時候,水中嘩啦被撥開的聲音響起,但此刻的孟青夏也只能艱難地撐開眼皮,透過那水層,隱隱約約地看到,那道月白的高大身影緩步走入了水中,他很高,所以這對于孟青夏而言可以沒過頭頂的水面,甚至不能淹過他的胸膛,他是和衣下水的,波動的水和彌漫的水汽遮蔽,她仍能看到他線條冷硬的下巴連接著脖頸,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越發猜不透白起到底怎麼了……
孟青夏折騰得實在沒力氣了,直到此刻,迷迷糊糊之中,才有一只修長冷硬的大手,準確無比地扣住了她已經不再劇烈掙扎的手臂,那力道向上一拽,她好像被他拉出了水面,身體也緊接著靠近了一道溫熱強硬的胸膛,然後被他撈上了岸……
「白起大人……」急沖沖往這趕來的湛來到浴殿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幕,白起大人剛剛從浴池里走出來,懷里還撈著一個濕透透了的小家伙,那小家伙滿臉殷紅,似乎是窒息所致,但看那仍有起伏的胸脯,湛好歹松了口氣,至少這小奴隸還留著一口氣。
見湛來了,白起也只不冷不熱地掃了他一眼︰「你來了。」
湛冷不丁顫了顫身子,往後退了一步︰「湛……還有白起大人您交代的公務要辦……」
白起大人此刻神色莫測,讓湛更是模不著頭腦,但湛侍奉在白起大人身邊那麼久了,什麼時候危險,什麼時候安全還是分辨得出來的。
白起冷笑了一聲︰「這孩子在水里掙扎得太久了,傷口怕是要受到影響,你準備一下。」
言下之意……他好歹一個貴族的湛,今後看起來得全權侍奉這個三天兩頭惹出點事端的小奴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