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夏走出了浴殿,昆白還在,因為白起多看了她一眼,甚至還記得她的名字,昆白的那張小臉仍是紅撲撲的,神情有些恍惚,見了孟青夏,立即換上了一副天真燦爛的笑顏,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阿夏!」
孟青夏沒有說話,那雙漆黑的眼楮定定地看著昆白,孟青夏的面貌是屬于柔和的,無論是柳眉還是俏鼻殷唇,都是一副秀氣而乖巧的模樣,唯有那雙眼楮,清亮,又透徹,漆黑中,沉澱著一股仿佛可以將人看透的清明,昆白的面色也微微有了變化,但還是笑顏以待︰「阿夏,你怎麼了?」
孟青夏欲言又止地看著昆白,她的目光滿含深意,最終還是緩緩地收斂了目光,微微一笑︰「沒什麼,昆白,我只是覺得,我好像很久沒有看到你了。()」
昆白也跟著笑了起來︰「你還說呢,阿夏,你忽然不見了,你不知道害得我有多擔心!還好你和……白起大人都平安無事的回來了。白起大人離開浴殿時,還特意囑咐了,今天他或許會忙于政事,便讓我陪著你。」
孟青夏點了點頭,白起出征在外那麼久,雖然有他得力的部下們幫襯,可需要等他親自處理的事情恐怕早已經堆積如山了吧?有昆白的幫忙也好,她還總不能將自己亂糟糟的長發收拾清楚,而昆白的手就很巧,三兩下就將她剛剛擦了個半干的頭發給收拾服貼了,還編了漂亮的辮子,將自己收拾干淨,孟青夏簡直覺得自己渾身都一輕,神情氣爽。
白起專門為了招待檀舟而設下的宴會在宮殿的東面,奢華的大殿瓖嵌著不少能夠發光的天然礦石,大殿之上,出席的除了檀舟,大部分都是那些和白起一樣忙碌了一整個冬季的大臣們,微生也在宴上,白起設宴,一來為了招待遠道而來的檀舟,二來,也算是犒勞這些在他不在的時候為他分攤了政務的大臣們。
女奴們早已經打扮漂亮在大殿中央扭動著腰肢,這樣料峭的早春,但這些女奴們身上的布料卻少得可憐,每一次的腰肢扭動,都好像水蛇一般,風情萬種,美麗的曲線在那風一吹就會掀開的布料下若隱若現,不少大臣都目不轉楮地盯著她們最婀娜的部位,有的則忙著和女奴**,在這一點上白起很大發,他並不會因為自己的部下覬覦他的東西而動怒,若是他的部下看上了這里的女奴,白起通常慷慨地便將這些容貌和身段都算得上上層的女奴們打發著送了部下了。
而遠在大殿最上首的方向,白起左下邊第一個位置的微生,在這樣彌漫著風情而火辣的宴會上,也顯得十分從容得體,他的眼楮雖然看不見那些熱舞得讓男人內心騷動的女奴們的表演,但他的面上仍帶著笑容,時而進兩杯酒,由于微生的身份特殊,盡管他已是這里除了白起大人之外,面貌最是英俊的人了,但那些女奴們就像敬畏白起大人一樣,並不敢褻瀆這位被奉為神的孩子的高貴巫師,為此微生的左右,還算是清靜,並不像白起的其他大臣一般被那些火辣的身段所圍繞著。
整個大殿之上,最郁悶的恐怕還屬算得上是這宴席「主角」的檀舟了,那大殿之上熱舞的女奴,身材一個比一個火辣,就連白起大人也是淡淡含著笑意,入座在最上首的位置,偶爾低頭和距離他不遠的微生說幾句話,除此之外,大部分時間,他也會手執著酒樽,將視線放在大殿中央的表演之上,這里好像所有人都忘記了她檀舟才是宴會的主角。
此刻檀舟的小嘴噘得都快可以將酒樽給放上去了,那些女奴一個比一個漂亮,檀舟低頭看了看自己,她真懷疑這些女奴是怎麼將身段弄得這樣前凸後俏的,以至于幾乎所有人都在「專注」地欣賞她們的「舞蹈」。
孟青夏來到這里的時候,看到這樣熱鬧的場面,目光偶爾落在了那些女奴少得連重要部位都難以完全遮蓋的身軀上時,都禁不住面紅耳赤,早已經快要郁悶炸了的檀舟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才剛剛露出一個腦袋的孟青下來,她見了孟青夏,就像見了救星一般,不顧她的侍從的勸阻,氣呼呼地自座位上起來,檀舟的侍從很無奈,只得抱歉地向白起解釋,白起便也只是淡淡一笑,安慰了一句︰「隨她們去吧,難得我這里,也有檀舟能看得上的玩伴。」
孟青夏還每看到檀舟,檀舟就已經從身側不知道哪個角落里躥了出來,一把拉住了孟青夏的手,半帶著些撒嬌的語氣抱怨道︰「小奴隸,你怎麼現在才來,我都快要氣炸了,這里一點也不好玩,白起大人只顧著和別人說話,都不怎麼理我!」
孟青夏一愣,待看清了正熱情地拉住了自己的手抱怨的人是檀舟之後,才有些又無奈又好笑地勸了句︰「你怎麼跑到這里來了,今天的宴會不是專門為了招待你而設的嗎?」
「可是這里一點也不好玩!」檀舟的年紀雖然比孟青夏年長,可心性卻比孟青夏還要孩子氣一些,她拉著孟青夏便要往外走,言談舉止之中,無不是早已經被寵壞了的天之驕子的霸道。
孟青夏被拉著直往外拽,她只好無可奈何地伸長了脖子回頭去找白起,這一回頭,正對上白起的目光,他正垂下眼簾往孟青夏這看來,撞進了那雙深邃得看不到底的湛藍瞳眸,孟青夏一怔,隨即小臉一垮,那模樣,看起來倒有些像在向白起求救一般。
白起微微抬唇,向孟青夏點了點頭,那意思,大概是要她陪著檀舟了,孟青夏輕嘆了口氣,扭回頭來,已經被檀舟往外拽了。
候在外面的昆白見孟青夏才剛進去不久就出來了,不禁面露了詫異,待看見了那風風火火一臉嬌氣的檀舟,昆白似乎也想明白了什麼,眼觀鼻鼻觀心,安靜地跟了上去。
檀舟正在氣頭上,經過先前在彤城氏時發生的事,檀舟雖然比孟青夏還要大上幾歲,但她顯然不大敢將郁氣發泄在孟青夏身上,見了身後的昆白總是跟個跟屁蟲一樣跟在她們身後,檀舟便不滿地拉著孟青夏抱怨道︰「這個人是誰,怎麼這樣討厭,我不喜歡人家跟著我,我的侍從都不敢跟著我!」
孟青夏現在也是滿月復郁氣,白起此舉,明顯是將檀舟推給了她,說實話,她對上嬌氣卻又蠻橫的檀舟時,也是一陣頭疼,此刻孟青夏也只能耐心哄道︰「昆白是我的朋友。」
「她是奴隸?」檀舟的表情很豐富︰「她是你的朋友,那我也是你的朋友,可是你和我交朋友了,怎麼能再和一個奴隸交朋友,我不允許,你不要讓她跟著我們好不好。」
那撒嬌的口吻,並無惡意,但檀舟顯然已經忘了,孟青夏也正是她口中的「奴隸」,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的檀舟也是小臉一紅,從來被寵得無法無天,時常連彤城氏首領霽都拿她沒辦法的檀舟,此刻竟然也是語氣一頓,有些小心地觀察孟青夏的神色,見她的反應還算平靜,檀舟這才松了口氣,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孟青夏真是被她氣得頭疼了,卻又有些哭笑不得,好在昆白似乎並沒有因為檀舟的話而變了臉色,她仍舊好脾氣地眨了眨眼楮,替孟青夏說話道︰「檀舟大人,阿夏才不會因為這個而生氣,您不希望昆白跟著,昆白也無可奈何,這是白起大人的命令,是白起大人讓我跟著阿夏的。」
一听到白起的名字,檀舟便沒了脾氣,她將孟青夏拽到了自己居住的寢殿,作為客人,檀舟的住處當然講究,檀舟喝退了所有侍奉的人,昆白為她們帶來了一些精致的食物,檀舟又吵著要喝酒,昆白沒有辦法,只好為她二人找酒去了。
檀舟此舉,像是故意要支走昆白一般,待昆白一走,檀舟才湊近了孟青夏,小聲道︰「小奴隸,她叫你阿夏,和你很親近?」
那口氣,竟然比起今日看到白起大人的目光落在那些熱舞的女奴身上時還要更酸溜溜一些。
「嗯。」孟青夏並不排斥檀舟,檀舟雖然驕橫跋扈,又有些孩子氣,但比起昆白,檀舟的心思倒要更加透徹一些,半點情緒都藏不住。
果然,檀舟的臉上露出了些失望的表情,隨即小嘴一噘︰「那我也要叫你阿夏!以後不許她這麼叫你!」
檀舟今天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霸道一些,孟青夏也只是想哄著她,便也敷衍地點頭了,因為孟青夏的許諾,檀舟的心情立即爽朗了些,在孟青夏這個比自己還矮了半個頭的小奴隸面前,立即變成了一只溫順的小綿羊︰「我其實一點也不喜歡那個昆白,阿夏,你也不要喜歡她,其實……我有點怕她。」
檀舟此刻說話的這模樣,哪里像是個驕橫跋扈的天之驕子?她儼然就只是一個敏感又溫順的小綿羊罷了,那叫昆白的女奴,雖然年紀不大,可檀舟就是打心眼里不喜歡她,總覺得她一點也讓人看不透,就像父親大人那些總是互相算計著的女人一般,她們看起來面色無害,背地里,還不知道干了多少讓人不齒的勾當呢,檀舟只見了昆白一面,就覺得不喜歡她,那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很有心計的人。
孟青夏的神情也微凝,但還是微微一笑,安慰道︰「你別想這麼多,昆白不過是個孩子。」
這樣的話,倒好像她自己不是個孩子一般……
檀舟眨了眨眼楮,也沒有听出孟青夏這話里的不對勁,她懵懂地點了點頭,對孟青夏的話是本能地有一些信服的,經過孟青夏的安慰,檀舟便也將昆白的事放一邊了,她的小臉忽然一紅,支支吾吾地,露出了些少女的心思︰「阿夏,我有一個秘密……雖然白起大人向天神許諾,六年之內不能大婚,這讓我很失望,可是父親大人也說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為了大局為重,白起大人這麼做,也是聯盟之福,父親大人也勸我熄了這心思,因為六年以後,我都是老姑娘了,就算白起大人能等,我們女孩子也是等不起的,可我一點也不想放棄這個念頭。」
孟青夏低頭喝水的動作一頓,隨即又垂下眼簾,繼續那個喝水的動作,檀舟並未察覺出孟青夏的神色變化,仍舊將孟青夏當作值得信賴的人一般,絮絮叨叨道︰「但是白起大人那樣英明偉岸的一個人,覬覦他的女人肯定很多,就算六年之內白起大人不會大婚,可難保六年之後白起大人就要娶別的女人了,阿夏,你是我最信賴的人了,事實上,我也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麼想……可我知道,相信你一定沒有錯的,就像上回在雪山上,就是因為相信你,我們才得救了,嘻嘻,阿夏,你真的好厲害!難怪白起大人也會對你另眼相待,我還听父親大人說,這一回你為了向白起大人通風報信,還冒險遇到了壞人伏擊呢,我真的好佩服你,他們都說你是白起大人最寵愛的奴隸,阿夏,你一定也是能夠待在白起大人身邊最近的人,你能不能幫我‘看好’白起大人,六年以後,我要嫁給白起大人!」
檀舟這樣被捧在手心上長大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是這個父系社會的女人無法改變的命運,如果一定要和別人共享自己心愛的男人,她當然樂意和孟青夏共享,至少她一點也不討厭這個小奴隸,她是個勇敢又聰明的人,值得她檀舟和她做朋友!
不多時,昆白便將酒給帶來了,檀舟也聰明地閉了嘴,換了個話題,談天說地,什麼都說,那酒也一杯一杯地往嘴巴里送,檀舟本就是個被寵壞了的人,喝了酒之後,便變得更加嬌蠻了,她好像越喝酒,越愛喝,還要孟青夏陪著她喝,昆白在一旁怎麼勸也勸不住,沒多久,檀舟便紅撲撲著臉醉醺醺地一頭栽了下去,不省人事。
孟青夏雖然早有克制,但這副孩子的身體顯然不勝酒力,檀舟一頭栽了下去,她便也覺察有些暈眩,眼皮也沉重得很,只想著伏子枕著自己的手臂稍稍閉一會眼楮……
……
深夜的城堡被一層迷離的幕布所籠罩,冰冰涼涼的白霧在空氣中游蕩,宴席在不久前已經散場,回寢殿的長廊之上,侍從侍女皆紛紛退至兩側,恭敬地跪了下來,低埋著頭,只待那高大強大的年輕統治者自自己的面前走過,他們不敢抬頭窺視白起大人的面容,只覺那白袍的一角自面前拂過,帶起一陣冷冽的寒風帶動面前的氣流,停留在面頰,揮之不去。
白起回到了寢殿里,寢殿里已經點了火爐子,雖然已經入春了,但那小奴隸的身子卻仍是怕冷,為此白起便也沒有讓人撤下這冬天才會點上的爐子,寢殿里的蠟燭也正燒得正明晃,安靜的空間里,隱隱傳來不大平穩綿長的呼吸聲,白起的腳下一頓,他高大修長的身軀便倚靠在了寢殿中的一根支撐房梁的白石長柱之上,雙臂漫不經心地環于胸前,藍眸微微眯起,視線落在了床榻之上那隆起在毛毯之下的小身板上,此刻白起的神態淡漠而慵懶,嘴角也似有若無地向上勾起了一道輕嘲的危險弧度……
白起雖沒有說話,但床榻上那隱隱有些顫抖的弧度早已說明,她知道他回來了,白起就好像在看一個鬧笑話的小丑一般不冷不熱地站在那,那輕蔑而又嘲諷的冷冽目光,卻如驟然讓四周陷入冰天雪地的寒流一般,鋪天蓋地地侵襲了下來,令這空間里,那原本就不怎麼平穩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和緊張了起來……
「你打算就這樣在里面待著?」白起冰冷的薄唇緩緩向上勾起,那溫柔的聲音,悅耳得就像在**,可這聲音的主人,卻始終面色冰冷,那所謂的溫柔笑意,根本未曾進入那雙冷冽得讓人膽戰心驚的藍眸之中。
果不其然,白起的話音剛落,那毛毯之下的隆起就開始更加劇烈地顫抖了起來,撲通一聲,從里面滾出了個嬌小的身影來,這身形和孟青夏還真有些相像,尤其是經過一個冬季長高了不少之後的孟青夏,因為在毛毯之下憋得太久了,這道嬌小的身影的頭發也微微有些零亂,披散下來,遮住了大半張面容,低低喘著氣,實在是容易讓人憐惜的一幕,只可惜,那個孩子可不是個會動不動就被嚇得渾身顫抖的人……
白起的神色微冷,頭頂傳來他極具侵略性和壓迫感的沉重目光,那低喘著息的人兒,紅著臉抬起了頭來,面容姣好,確實在孟青夏之上,少女的殷紅和羞怯很是讓人心動,卻又有著大多數女子少有的大膽和野心,她身上穿的紅色斗篷,赫然就是孟青夏今天出現在大殿之上時所穿的那件,而那張小臉的主人,正是今日白起曾親自開口「夸」過的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