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苑,此刻花香混雜卻意外淡雅,此情此景,竟如同當年如此相像。(
「小蠻,對不起。」
卿別雲低頭,淚終究簌簌落下。
「是我自私,是我的愛太過偏執,為了夜我不惜一切,甚至斷送了你的幸福。」
「娘娘……不,別雲姐姐別哭,求你別哭了,小蠻若非別雲姐姐父親所救又怎會活到今日?」她抬指去擦拭她決堤的淚水不斷安慰「姐姐,姐姐就算是要小蠻死,小蠻都是心甘情願的。以身飼蠱不痛的姐姐,真的,不騙你……懇」
小蠻安慰卿別雲的聲線越加微弱下去,她心疼哽咽辯解著,只希望卿別雲愧疚減少些。
但她越是如此說,卿別雲便越是不由自主的自責。
是自己只顧著討好夜,為了召喚奴歌體內蠱毒,讓小蠻以身飼蠱祭養出蠱王,以此控制奴歌體內寒冰鳳蠱讓。
雌雄雙蠱互相牽制,然以身飼蠱之人,當其蠱毒越加渾厚強大之時,她所需承受的疼痛,便會越翻倍暴漲。
自從小蠻心甘情願為卿別雲飼養蠱毒之後,她原本圓潤的小臉便迅速細瘦下去,尖尖的下顎,唯露一雙干淨且忠誠的大眼。
只是看著,便會讓人心疼。
蠱王腐蝕人精血,游動在人血脈,卿別雲曾下令讓小蠻試著飼養一只實驗,卻不料這丫頭……
卿別雲垂眸,縴指顫抖握上小蠻手腕,極力想要幫助小蠻將體內殘余毒素逼出,卻奈何蠱王深重,小蠻此時空虛內府,絲毫不亞于多年受毒侵蝕的奴歌。
「別雲姐姐,如有一日小蠻死了,小蠻只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並且一直好好活下去。」
小蠻的臉色逐漸凸顯病態蒼白,干裂的唇角明明傷口極深,卻是詭異沒有絲毫鮮血溺出。
再看其白女敕手腕被卿別雲握在掌心,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干枯如朽木。
「我幫你將蠱毒逼出,再疼,你都要忍著!我不準你死,本宮不準!!」
冷厲的喊著,卿別雲握著小蠻手腕用力愈加發狠,再抬指,冠丹指甲顫抖著將一縷細碎藥末灑出,絲絲依附在小蠻傷口之上。
就在藥末完全浮落到傷口那一霎那,小蠻原本幾不可聞微弱的呼吸猛的一凜,旋即劇烈大口呼吸掙扎起來。
她昂起胸口,拼力向上掙扎,姿態像是一尾窒息想要得到氧氣的魚。
半躺在卿別雲懷中,原本干淨逐漸歸于死寂的眸子倏然突兀大睜,眼角邊,一縷縷血絲纏繞溺出,逐漸遍布整個眼球,妖異,駭人。
卿別雲顫抖著指尖,想要安撫全身僵硬又細微萎靡的小蠻,但她每次伸出的手,卻都是惶恐絲毫沒有著力點……只能眼睜睜看著。
小蠻為了讓自己更好的操控奴歌,不惜用盡自己慘敗精血,擅自私養了數十條蠱王……這一條便足以使人致命的蠱毒,此刻同時出現在一人體內,後果可想而知。
縴細的手腕因蘊含蠱王最重,受到藥液香氣引誘召喚一時間齊齊蘇醒,踴躍著向其手腕游蕩而去……
這樣的蠱毒,這樣的疼痛讓人無所適從。
與此同時
原本正在與司凌夜同處一室馬車,假寐猶然的奴歌,驀然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揉捏抓了一把,窒息鮮血淋灕痛感涌動倍出。
幾乎是下意識抬起指尖狠狠摳向自己心口,其力道似乎欲要將心髒狠狠剜出來一般。
翻身一滾冷汗簌然打濕衣衫,奴歌猛的自座位上摔落,恍恍惚惚半跪著。
右手狠狠摳著自己心窩,另一只手似是宣泄般,死死攥住距離自己最近的錦繡物體。
奴歌獨自沉淪在蠱毒復發吞噬痛苦中,猶然不知,她這自座位上摔落一滾,已然來到司凌夜腳下,縴指一搭,堪堪握上司凌夜玄黑衣擺。
奴歌額頭簌簌冒著虛汗,她只是一味垂著頭,眸子狠狠緊逼,疼痛似乎輕易將她感官屏蔽。
此刻獨自沉浸在傷痛中的她,靈魂仿佛與世隔絕,寂靜而蕭索。
而這一刻奴歌自然是沒有注意到,司凌夜在看見其蠱毒復發之時,第一反應乃是眉心一皺,繼而舒展,改為優雅唇角一勾。
「歌兒很痛?」
很難想象,此情此景面對徘徊生死邊沿的奴歌,司凌夜竟還能用如此風輕雲淡,談論天氣般語氣詢問她。
沒錯,此刻痛得不是他,司凌夜自然認為自己不該有所反應。
低低蠱惑一聲詢問響在頭頂上方,奴歌幾乎沒有反應,此刻因為疼痛扭曲五識,她雖然辨別不清司凌夜所說為何,但冥冥之中心底還是了然,下意識放開手,狠狠發力讓自己向距離司凌夜較遠的地方撤去。
他討厭自己,向來都是,是以,他不會對自己有任何憐憫……
不必自討沒趣。
如此朦朧模糊的想著,奴歌眉心緊皺,轉而翻身,縴指改為陷入馬車上的錦繡座椅。
趕往皇宮的路程沒有任何停歇,策馬疾馳偶爾轉彎,或者車輪偶爾碾到石子,奴歌坐在車上被震得一顫一顫,似乎疼痛也隨隨著顛簸深入骨髓。
心口上猶如萬蟻腐蝕啃咬的疼,加之馬車顛簸造就的心煩,奴歌咬牙,被疼痛糾纏的思維驀然停滯,她張口,顧不得其他直接凌厲喊出「車子的減震壞了嗎!!」
減震?
「!!」
司凌夜原本勾起的唇角驀然僵了一僵。
不過身為帝王的他,向來知道如何迅速掩飾自己的失態。
唇角邪魅優雅弧度加大,像是冷笑,恰到好處掩飾眸低一絲茫然。
「歌兒,說什麼?」
人說當過度疼痛或是醉酒時意志力最薄弱……這樣的機會,他當然不會放過。
司凌夜俯身,側耳接近奴歌低低呢喃咒罵的唇角。
「該死的!這是什麼車子,瀲灩大姐大你這保時捷壞掉了麼!!在這樣顛簸下去!老子可不干了!組織太不厚道,老子要加薪,要自己新買車子!!」
司凌夜原本剛剛掩飾的僵硬唇角,此刻,徹底石化。
這女人說什麼?
她竟然,一口一句自稱老子!?還有,保時捷是什麼?瀲灩大姐大又是誰!?
她背後,究竟有著多少自己不曾知曉的秘密!
「奴歌,你好大的膽子!」
惱怒,不禁想要拍案而起!
「故作乖巧偽裝為朕效命幾年之久,到現在可好,朕竟然連你身份背景都一無所知!」
司凌夜以為自己曾經的故事身份,才是謎一般的存在。
而如今奴歌的反應,卻更是令人發指!
狹隘的馬車空間內空氣仿佛都為之靜止,他眯眼細致打量著她……
沒有人知道,當他面對如此陌生的奴歌,是怎樣掩去心中的兵荒馬亂。
此刻昏迷呢喃的她,背景來歷似乎比他更為神秘莫測。
如此陌生而熟悉的奴……
司凌夜此時如此專注的看著她,她卻是渾然不覺著。
只是腦海混沌,深沉的夢,入目既是一片令人慌張的蒼茫。
似曾相識的夢境,凜凜寒風倒飛的懸崖邊,一白衣面具溫潤之人袖手佇立在懸崖上,款款向著海天無盡處高遠一笑。
那一笑,淡然而飄渺,沒由的讓人心疼。
面具之下下顎肌膚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銀色看不出質地的面具越加將他襯托高貴而神秘,尤其面具後一雙眼,星眸破冰。
如此美,如玉純粹溫良……
只是簡單望一望,便使人心生墮落。
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溫暖自己。
「紅淚……」
懸崖邊,奴歌含笑向前踏出兩步,不管耳邊淒冷長風,不顧足下冷崖萬丈。
任憑長風卷起其青絲長發,任憑寒風割在臉上絲絲縷縷的疼,她眼中只有他,那個令天地為之動容的儒雅男子。那白衣至上溫柔之人。
「紅淚,你要去哪?」
那白衣面具男子緩緩回過頭來,半勾著唇角溫和向她一笑,卻不說話。
這一刻奴歌方才遲緩注意到,他站的竟是料峭懸崖之上,背影暮靄蒼茫。
她的心立刻揪了起來,慌亂向他招手「紅淚,你做什麼?快回來!」
他看她,合著身後雲破日出淡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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