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月結束,回到S市,兩人都恢復了工作。
回到啟銘的湛明瀾神清氣爽,不少人笑著對她說新婚愉快,贊她漂亮了許多,她自己照鏡子,也發現氣色不錯,皮膚瑩潤有光澤,連眼楮都多了幾分神采,重點是臉上沒有以前開工之前的備戰狀態,反而很放松。
似乎一趟蜜月之旅,讓她整個人都輕松下來。以至于打開筆記本,對著滿屏幕的市場調研數據,她竟然還發了一會小呆,腦子里浮現的是ferradura的美麗景色。
手掌撐在臉上,垂眸,茫然地對著電腦屏幕,過了很久才回過神來,眨了眨眼楮,告訴自己認真點。
中午休息的時候,回了倪好好的電話,說約個時間見面,將蜜月帶回來的禮物給她。
「新婚燕爾的感覺如何?」倪好好問。
「還不錯。」
「現在想他嗎?」。
「啊?」
「回來工作第一天,忙碌的時候,腦子里有沒有閃過他的樣子?」
「……有。」
「哈哈,挺進入狀態的嘛。」倪好好說,「安啦安啦,再忍五個多鐘頭就可以回家和他親熱了。」
湛明瀾哭笑不得。
掛下電話,喝了口茶,捏一塊藍莓味的餅干塞進嘴里,酥脆甜膩的滋味在嘴里融化開,她開了筆記本上的音樂,靜靜地享受這份靜謐時刻,心底有一絲甜慢慢地升騰起來。
新婚燕爾……好像,她的確進入了狀態。
快下班之前,接到了封慎的電話,他說︰「十分鐘後在你公司樓下,盡快下來。」
「好。」湛明瀾笑,掛下電話後就迅速整理桌子,將資料夾擺好,筆記本關機後合上,拎著包往門口走,關燈的時候,心情很愉悅。
等電梯的途中,她還對著兩個電梯中間的長玻璃鏡整理頭發,用吸油紙壓了壓臉。
叮的一下,電梯門打開。
她剛要走進去,發現電梯里站著的人是言敬禹,腳步微頓,一秒後,她走了進去。
言敬禹正伸手在松領口,眉峰呈現慣性的微蹙,看見她的剎那,眼眸里迅疾劃過一抹異樣,隨即輕咳了一聲,問道︰「蜜月玩得好嗎?」。
「挺好的。」湛明瀾走進去,按了關門鍵。
「你看起來,精神很不錯。」他說。
「是嗎?」。她回看了他一眼,回道,「大概是玩得開心,沒有壓力,人放松下來了。」
他沉默,她收回了目光,狹小的空間顯得很沉悶。
周身是他身上的煙草味,湛明瀾有些不適地輕吸鼻子。自從那晚他潛入她的房間,對她行那些冒犯之舉後,她開始對他保持警惕。此刻,他就站在她身後,兩人距離很近,她直直地看著電梯壁,突然間,感受他的長腿挪動,上前一步,她本能地側身,看他在做什麼。
他只是換了個姿勢,低頭看自己的鞋,余光瞟到她的躲避之舉,嘴角浮現一個略帶諷意的笑︰「你在害怕?放心,我不至于在電梯里對你做什麼。」
湛明瀾目光微冷地看了他一會,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電梯勻速下滑,不一會就到了一層,開門的瞬間,她快步走出門口,他按了關閉鍵,繼續至地下一層。
言敬禹取好車,開車出地下室,才發現外面在下雨,整個世界灰蒙蒙的一片,啟動雨刷的時候,他清晰地看見湛明瀾上了那輛阿斯頓馬丁,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親自探身過來給她系好了安全帶,兩人的身影重疊了好一會才分開……他扶在方向盤上的雙手泛起了青白色,薄唇抿成一堅毅的線條,眼眸越來越深。
*
封慎帶湛明瀾去了一家環境不錯的餐廳用餐,期間餐廳的總經理親自出來招待,特地送上了一份新婚禮物,是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打開一看,里面有兩只櫻花木碗,兩對楠木筷子和兩個酸棗木勺子。
湛明瀾笑著說謝謝。
總經理又和封慎說了一會話才離開。
「今天很忙?」他主動問。
「還行,只是我效率很差。」
「為什麼?」
「還對海島的美景念念不忘,不能集中精神在工作上。」
封慎輕笑︰「以後每年都帶你出去旅游,徹底放松一下。」
「別將話說得這麼滿,你那麼忙,也許兌現不了這個承諾。」她說。
他手掌轉著茶杯,笑而不語。
「我們現在這樣,算是新婚燕爾嗎?」。想起倪好好的話,她問他。
他反問︰「你說呢?」
「嗯,算是吧。」
他放下茶杯,伸手覆蓋上她的手背,聲音篤定︰「當然是。否則,我不會在今天工作時開了兩次小差,等到下班就趕來接你。」
……
一股溫情在彼此之間流動,他說完松開她的手,又抿了口茶,姿態閑適自在,完全沒覺得剛才的話有什麼不妥之處。
湛明瀾無聲地笑了一下。
是不是ferradura的景色太美,以至于她回到紅塵中還念念不忘,心神晃動?抑或是,僅僅是對面的男人?
她有些分不清了。
回去後,湛明瀾卸了妝,換好衣服,主動到老女乃女乃的門口,扣了扣門︰「女乃女乃,是我,您休息了嗎?」。
「沒呢,你進來吧。」
湛明瀾扭開門把走進去。
老女乃女乃摘下眼鏡,將報紙合上放在一邊,微笑地說︰「晚飯在外頭吃的?」
湛明瀾點頭,笑道︰「是啊,他來接我,我們去吃了江浙菜。」
「嗯。」老人家應了一聲。
「以後我們會盡量準時回來陪您一塊吃飯。」言下之意是,今晚這樣不事先打招呼就在外頭用餐是特殊情況。
「沒事,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不用太考慮我。」老女乃女乃的聲音溫和,側頭,伸手拿起小幾上的手表看了看時間,「喲,快九點了,你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好的,那您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情就叫我們。」湛明瀾說完,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帶上門。
睡前,湛明瀾坐在化妝台前,一邊拿著梳子梳頭發,一邊問封慎︰「我還是覺得女乃女乃不太喜歡我,你說呢?」
封慎起身,走到她身後,伸手拿過她手里的梳子,緩緩地梳她的長發,想了想說︰「也許她現在對你不太親近,但不表示你做的不好,只是她在感情上向來很慢熱。」
慢熱?湛明瀾覺得不是,之前她見老人家和凌小築說說笑笑的,態度很熱情,顯然和對自己是大不同的。
「那我需要怎麼做呢?你教教我啊,該怎麼討她歡心。」
他放下梳子,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微微俯身,很認真地看著鏡子里的她,微笑道︰「瀾瀾,在這個家里,你只需討一個人的歡心就夠了。」說著親吻了一下她的側臉,壓低了聲音,「討好我就夠了。」
「怎麼討好你?」她就勢問。
「我會教你的。」他伸手,從她身後抱住她,手輕輕地撥弄她腰間的絲帶,言語無比曖昧,「來日方長,有時間讓你學。」
她側頭,對上了他的墨瞳,隨即牆上的剪影俯下來,和她的重疊在一起,手掌托起她的後腦勺,滑入她的青絲中,她後仰了身子,他沿著她的脖頸細細密密地吻下去。
她被他吻得癢癢的,笑著避開,他固定住她的腦袋,低聲說︰「認真點,我在教你呢。」
「嗯……嗯。」她還是忍不住想笑,被他滾燙的舌頭吞沒一切聲音。
*
隔天下午的臨時會議上,言敬禹是最後一個進來的,令人意外的是,他左側臉頰上有塊不大不小的淤青。
「言總,你臉上怎麼了?」高副總驚訝地問。
言敬禹坐下,修長的手翻開面前的資料,听到他的問題,抬頭,淡淡道︰「不小心踫到的。」
湛明瀾也很奇怪地看著他臉頰上的淤青,心生疑竇。
會議結束後,走出會議室,言敬禹的秘書小簡輕輕走到她後面,小聲地說︰「湛經理,我有事和你說。」
「什麼?」
「我們去那邊說,可以嗎?」。小簡指了指走廊轉彎處的一塊陰影。
湛明瀾點頭,跟著她走過去,直到角落里,小簡才開口︰「我想了想還是和你說一下比較好,今天中午銷售部的湛博俊來言總的辦公室,兩人好像為什麼事鬧了不愉快,在爭執什麼,後來里面動靜越來越大,我叩門想進去,但里面不讓,只好等在外面,差不多過了大半個鐘頭,門才打開,湛博俊走出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而言總……他好像被打了。」
「怎麼會這樣?」湛明瀾蹙眉,想了想後問,「你听到他們說什麼了嗎?」。
「隔著門,听不清楚。」小簡選擇了撒謊。
其實她听到了不少湛博俊在憤怒下吼出的難听話,也暗暗證實了公司里某些員工之間的猜測,言敬禹和湛博俊不合。
「好了,我知道了。」湛明瀾說,「你去忙吧。」
湛明瀾回到辦公室,就撥了公司內部電話,將湛博俊叫上來。
十分鐘後,穿著藍色條紋襯衣,打著領帶的湛博俊開門進來︰「姐,你找我?」
「關上門。」
湛博俊關上門。
「你今天中午上去找他了?還打了他?」她直接問。
湛博俊聞言沒否認,片刻後「嗯」了一聲。
「為什麼?」她隱忍怒氣。
「是小陳。」湛博俊壓低聲音,「小陳被辭退後一直沒找到工作,他們家本來就困難,她媽媽動手術的錢有部分還是問親戚借的,她好強,一直沒將自己被辭退的事情告訴她媽,每天早晨就出門,在外晃到下班點才敢回去,瞞了一段時間還是被發現了,只好將被辭退的事情告訴她媽了。她媽知道後整天往我們這里跑,要求我們修改她檔案上被辭退的信息,我看了不忍,去找他說這事,他不肯答應,我就和他吵起來了。」
「你不只是和他吵架,還動了手。」湛明瀾低聲喝斥,「湛博俊,你遇到事就不能冷靜一點嗎?非要每次都這麼激烈嗎?你在公司里公然和他吵鬧,還動手,現在被人知道了,他們會怎麼傳,你想過嗎?」。
「愛怎麼傳就這麼傳,反正我和他不對盤,大家遲早看得出。」
「湛博俊,你給我克制一點。」湛明瀾起身,走到他面前,「你以為自己和他扯破臉就是本事了?你要清楚自己在公司的職位,你是下級,他是上級,遇到事情可以申請,可以打報告,也可以協商,但是你不能動手。你已經不小了,怎麼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忘記之前兩次沖動打人進公安局的事情了?你之前答應過媽,以後遇事絕不會沖動,這才過去多久,你又這樣?!」
「我也不想沖動,但每次看見他那樣子,我就受不了,我只想狠狠地將他從高處拽下來,不讓他那麼得意。」湛博俊語氣有些急,「憑什麼他總是可以高高在上,一副瞧不起人的樣子?說到底,他現在所有的優越感不都是我們湛家給他的嗎?如果當年我們不收養他,他現在有什麼資格坐在那里指點江山,有憑什麼讓我對他俯首稱臣?」
「說到底你就是不服,你不服他比你能力強,你不服他這個領導者。」湛明瀾認真地看他,「還有,歸根到底,你最不服的就是你喜歡的女人跟了他,對吧?」
湛博俊面色僵硬,狠狠一咬後槽牙。
「你可以不服,前提是你一直在進步,變得冷靜,成熟,慢慢優秀起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一不高興就發脾氣,還暴力相向。如果你一直這樣,我敢肯定地說,這輩子你就是被他壓得死死的,半點都抬不起頭來。」
「你也瞧不起我?」他輕笑。
「你現在這樣子,我的確瞧不起。」湛明瀾心灰意冷道,「博俊,你還記得以前的自己嗎?以前的你完全不像現在這樣整日充滿戾氣,我真的沒料到一個華筠可以對你產生這麼大的影響,說實話,我很難過。」
「其實我和媽對你進啟銘沒什麼特別的要求,我們最希望的只是你能像以前一樣快樂。」
「以前,快樂?」他笑意不減,多了一份嘲意,「你覺得我還能回到以前那樣?我也想啊,但是不可能,他給了我人生最大的羞辱,我永遠忘不掉。」
「隨便你。」湛明瀾輕聲說,「我也管不了你那麼多,你已經大了,旁人的話你也听不進去,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
湛博俊這晚沒有回去,和幾個兄弟在俱樂部打球。
「怎麼了,心情不好?一個晚上都不說話?」一個兄弟問他。
湛博俊聞言丟下球桿︰「沒勁,不想說話。」
「去打牌吧。」有人提議。
幾個人就徑直走向棋盤室,轉彎路過一個包廂,有人推門出來,同湛博俊一行的其中一個叫劉暢的立刻驚喜道︰「程哥,你也在這里玩?」
被叫程哥的黑皮膚男人點了點頭,輕輕笑了笑︰「我們高介哥在里頭,打算開牌桌,叫的人趕不過來,他正發脾氣呢。」
「巧了,我們也打算去棋牌室玩牌。」劉暢笑道。
程哥笑著掃了一下他們四個人,悠悠道︰「我們是賭錢的,和棋盤室的玩法不同。」
「賭錢的我也玩過。」劉暢立刻說,「要不,一起?」
程哥想了一會,說︰「我們不玩小錢,都玩大的,你們有這個錢嗎?」。
「原來程哥是瞧不起我們,真傷感情。」劉暢說著往門縫里偷偷看,心想里頭就是那個名頭很響的玩家高介,他一直听聞他的名號,卻沒見過人,真想瞧瞧本尊是怎麼樣的。
「和誰說話呢?」里面突然傳來一個有些細的聲音。
「是幾個小朋友,想一起玩牌,我怕他們沒帶夠錢,玩不痛快。」程哥開門,回答道。
包廂里的光線很亮,高介的身邊坐著兩個女模特,他一手舉著杯子,繞過左邊一個的肩膀,另一手很自然地在右邊那個的胸衣里肆意模索,仰著臉,微微眯起眼楮,十分享受。
沒想到入眼的是這一幕令人面紅心跳的,湛博俊頓時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