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你如命 73

作者 ︰

溫泉室。

女郎一雙柔白細膩的手正在為高仇捏背,他拿起一瓶冰的礦泉水往自己的頭上澆下去,鼻翼煽動,深深呼出一口濁氣,側頭看躺在休閑椅上閉目養神的言敬禹,拍了拍女郎的手︰「幫我兄弟捏捏。」

女郎立刻乖乖地應了一聲,走到言敬禹身邊,雙手繞過他的脖頸,來到他健美的胸肌上,輕輕揉捏起來。

沒多久,言敬禹睜開眼楮,擺了擺手,讓女郎退下。

高仇抓了煙和打火機,點燃後悠悠地吸了兩口︰「黃書記下馬了,中紀委和公安局的人已經盯上瑪雅了。」

「讓他們盯好了,大不了找替死鬼。」言敬禹的雙手交疊,右手拇指緩緩地摩挲左手手背。

高仇輕笑了一下,隨即側過頭來,眯著眼楮︰「你小子辦事我向來放心,這事就交給你了,我最近還得圍著寶華團團轉。」

提到寶華,言敬禹修長的手指輕輕一頓,眼眸變深。

高仇翻了個身,粗粗地呼了口氣,眨眼看著天花板,喃喃道︰「說起來那天的局面太混亂了,那一槍,是你安排的?」

他們事先說好的,用湛明瀾當籌碼,逼封慎前來,簽一份私人協議,讓封慎答應以後在S市新能源這一塊不參與和寶華的競爭,誰知事態發展失控,底下的人在甲板上開槍……當日在游艇上的人,有一半是高仇帶來的,另一半是言敬禹的人,那個開槍就是言敬禹安^□來的。

「你以為一份私下協議就可以逼迫他就範?他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我肯定的說,只要有元嘉一天,你的寶華就會被壓得死死的。」言敬禹拿過礦泉水喝了一口,輕描淡寫道,「既然要做,就做得狠一點,仇哥,這是你自己說過的話。」他說完起身,拉下腰間的毛巾,水珠從頎長健碩的身體滑落,快步往更衣室的方向走。

「就為了一個女人?」高仇勾了勾嘴角,「我真沒想到,你言敬禹會為了一個女人失去理智。」

言敬禹腳步微停,沒做理會,徑直走出去。

*

湛明瀾側躺在床上,耳畔傳來開門聲,然後沉穩的腳步越來越近。

言敬禹的手落在她的頭發上,溫柔道︰「有沒有乖乖地吃晚飯?」

湛明瀾翻過身來,借著暖黃的燈,她一張消瘦蒼白的臉病容盡顯,開口就問︰「你告訴我,他在哪里?」

言敬禹修長的手指插^入她的長發,俯身下去,用額頭貼住她的額頭,低聲道︰「瀾瀾,為什麼你還不願意接受事實,我沒有騙你,他已經死了。」

湛明瀾死死咬著唇,手緊緊地攥成拳頭,盯著他的眼楮,胸膛起伏得厲害,片刻後強作冷靜︰「那你告訴我,他是怎麼死的?」

言敬禹的唇尖擦過她的臉龐,親昵地啄了一口︰「瀾瀾,你何必多問呢,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你的身體,醫生說了,你需要心平氣和,不能被情緒刺激。」

「是你。」湛明瀾輕聲道,聲音有些發顫,「是你害他?」

言敬禹緩緩道︰「別說這個了,我們換個話題。」

「原來真的是你。」心底的怒狠陡然竄上來,湛明瀾的身子都在發顫,厲聲道,「言敬禹!你不是人!我要殺了你!」

她的情緒突然爆炸,歇斯底里地朝言敬禹撲過去,言敬禹及時扣住了她的手臂,又壓制住她晃動的腿,門口的保鏢听到動靜立刻開門而入,言敬禹轉頭,眼眸劃過一抹狠戾,冷聲︰「誰讓你們進來的?都給我滾出去。」

兩名保鏢立刻退下,又帶上門

湛明瀾使出全身力氣掙扎,但因為被言敬禹壓得死死的,所有的力氣都使不到點子上,胸口郁積的痛苦讓她喘不過氣來,面色逐漸失去血色,四肢變冷發僵,卻依舊不停地在掙扎,言敬禹看出了她的不對勁,逐漸松開了她,下了床,去洗手間取了一塊干淨的毛巾絞了一把熱水,回過來幫她擦臉上的冷汗,和發冷的四肢。

湛明瀾沒了半點力氣,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恍惚中,她好像看見了封慎的臉,和封慎探過來的手,她使勁抓住,輕聲又急切地喊他的名字。

言敬禹在听到她喊出口的名字時,眼眸急驟一縮,隨即溫柔道︰「我在這里,不會走。」

湛明瀾越發消瘦的身體沒了掙扎,安靜下來,呼吸輕而細長,睡了過去。言敬禹握住她的手,垂下眼眸,認真地看她。慢慢地,用另一只手很溫柔地撫模她的眉心,臉頰和唇,她現在太瘦了,臉就他一只巴掌的大小,以前那蓬勃的生命力像是急速消退似的,連眼眸都是痛苦和絕望。

「我讓你如此痛苦嗎?」。言敬禹低聲道,「瀾瀾,難道我就沒有機會再次贏回你?」

曾經的湛明瀾,那麼燦爛明媚,笑容如陽光一樣,似可以掃除這個世界的所有陰霾。重點是她對他的痴迷,那麼純粹,美好的痴迷,不帶一點雜質。她跟在他身後,喊他哥哥,為了得到他的欣賞和喜歡,熬夜補習,努力生活,積極向上,也一直用心對他好,只是那時候的他沒有意識到那是一份值得他珍惜,守護的感情,他的善變,冷漠,自私,將她的感情一點點消耗光,但不可否認,心底還是有一份自信,即她不會變,她的愛不會收回。

顯然,他太過于自負,高估了自己在她心里的分量,也錯估了感情的價值,現在的她,滿心滿眼就是另一個男人。

他第一次感到一種無力。

諷刺的是那個男人竟然是他的兄弟,同一個父親,卻是截然不同的待遇。那個男人有顯赫的家世背景和被承認的身份,而他終其一生,也只是一個活在暗處,見不得人的私生子,是封耀華口中「失控的意外」,是不帶祝福而降臨這個世界的生命。

憑什麼?如果權利選擇,他言敬禹也會說不,寧願不來到這個世界,也不想背負這樣的恥辱,面對父母死亡的丑陋真相。

那個男人本來就輕而易舉地擁有他向往的一切,他可以光明磊落,站在世界的高處,享受眾人的仰望,而他只能謹慎小心,步步為營,才為自己贏得今日的財富和權力,這些他都認了,可為什麼,連湛明瀾都是他名正言順的太太?

湛明瀾是他陰霾里的第一道陽光。

那一年,他還是十幾歲的少年,第一次到湛家,心知肚明,那不是他真正的家,只是一個收留地,湛弘昌和殷虹對他再好也是帶了一層疏遠的,他知道自己必須謹言慎行,必須比同齡人更努力和成熟,如果不夠優秀就不得不到他們的關心和賞識。

在言舜清和向楠去世後,他的心就是冷的,將心房關閉,不允許任何人接近。但沒想到會有湛明瀾,她那麼可愛,漂亮的一個大小姐,心甘情願地當他是她的家人,拿各種珍寶分享給他,嬌滴滴地喊他大哥,拉著他的手出去,和朋友驕傲地宣稱,這是我哥,很帥吧,不光帥,他超聰明的。

那一刻,他竟然重獲了一種歸屬感。

為了獲得湛氏夫妻的賞識,為了進入啟銘,在啟銘立足,他付出的汗水和心血是旁人料想不到的,但現在想來,他之所以能那麼拼,為的也是湛明瀾崇拜的目光。

在他從羅錦麟那里得知自己父母死亡的真相後,那個晚上,他坐在車里待到了天亮,整個人冷得發顫,滿腦子都是屬于她的片段,希冀的是她能回到他的身邊,給予他熟悉的溫暖。

他第一次深刻地感知,她對他很重要,是他整個陰冷,灰暗世界里惟一的暖光。

因為如此,越加嫉恨那個男人,憑什麼他從出生起就如此幸運,他無需半點付出就可以享受名利,他是封家唯一的繼承人,他可以做一個商場君子,擁有美譽,他還可以名正言順地得到湛明瀾。

他不服。

如果這是命運,他不願接受,他要改變,用自己的手,將整個丑陋,滑稽的命運扭轉過來。

他不信自己做不到。

暖色的燈光投射在言敬禹冷峻堅毅的臉上,他垂下眼睫,看著湛明瀾的臉,听著她呢喃封慎的名字,大掌將她的手包裹得更緊。

湛明瀾沒有夢到封慎,這反而是她希冀的,因為有人說過,如果強烈清晰地夢到一個人,就說明他真的出了意外,到夢里是來告別的。

她不信封慎死了,如果他死了,她一定會有感應,但她沒有,這是她撐下去的唯一動力。

她安靜地接受被軟禁的事實,安靜地盯著這個溫馨優雅的房間,安靜地看著窗外湛藍的海。

言敬禹帶了私人醫生給她檢查身體,開了進口的藥,他還吩咐阿姨每天炖湯給她喝,一周七天都是不同樣式。為了緩解她的緊繃神經,他帶來了輕柔舒緩的音樂,每日放給她听,還時不時地送來鮮花,放在窗口的花瓶里,親自用水澆灌。

雖然他很忙,但都會抽時間來陪她,雖然她不理他,但他還是坐在她的床邊,和她說話,為她讀書。

日子過得很慢,慢到湛明瀾產生了幻覺,今夕是何夕。

好像過了很久很久,直到看到日歷,才發現只是幾天。

阿姨送三餐來的時候,總會笑著幫言敬禹說話︰「言先生對你可真好,每天都送花來,那那花多漂亮啊,對了,他總叮囑我在飯菜里少放鹽,因為你胃口不好,得吃清淡一點,他可真貼心。」

湛明瀾垂下眼簾,一言不發。

阿姨依舊絮絮叨叨言敬禹的好。

湛明瀾側頭,沒生氣地說︰「如果是你的女兒,被一個男人非法拘禁在這里,失去了自由,你還會說這樣的話嗎?」。

阿姨立刻噤聲,有些心虛地看著湛明瀾。

湛明瀾輕聲道︰「還有,不要叫我太太,我不是他太太。我已經嫁人了,你真的要稱呼,可以叫我封太太。」

阿姨收拾碗碟的手一顫,心一驚︰「這個,我還是叫你太太好了,我是听言先生吩咐的。」

湛明瀾冷眼看著她,說道︰「你這個無恥的老東西,給我滾出去。」

阿姨當她又要發病了,趕緊轉身出去,剛開門,言敬禹已經在門口了,阿姨恭敬地叫了一聲言先生,言敬禹淡淡地嗯了一聲,讓開身子,讓她出去。

言敬禹一手搭著西服外套,一手拎著一個牛皮紙袋,淡漠的目光在看到湛明瀾那一刻多了一抹溫柔。

「是你喜歡吃的牛肉餡餅。」他放在她邊上,俯身,認真觀察她今天的氣色,然後微笑道,「今天的氣色比昨天要好。」

湛明瀾不說話。

「瀾瀾。」他想了想說,「跟著我,不好嗎?我們和小時候一樣開心地在一起,不行嗎?」。

湛明瀾沒看他一眼。

他坐下,很有耐心地用手背托起她的下巴,溫柔道︰「小時候你總愛跟在我身後,拉著我的手求我帶你出去玩,有一年期末考試之前,我帶你逃課去看演唱會,還有一年,我們瞞著長輩,坐火車去N市玩了三天三夜,你不可能都忘記了,我們之間的回憶太多了。我和你那麼多年,他和你才多少日子?我不信你心里只有他,而忘記了我。」

他說著,貼過去親吻湛明瀾的額頭,繼續道︰「如果你還在恨我當年傷害了你,我向你道歉,我用後面的日子來彌補,好嗎?瀾瀾,再給我一個機會,我會盡力做好,我有信心給你最好的生活。」

「最好的生活?就是這樣,被你軟禁在這里,失去自由,是嗎?」。湛明瀾開口。

「等你身體恢復了,我帶你去國外,好嗎?我們可以找一個氣候適宜的小島定居下來,過二人世界。」

「言敬禹,我已經不是十八歲的小女孩了。」湛明瀾說,「我已經是別人的了,身體是,心也是,你怎麼讓我當沒事人一樣,和你生活在一起?你是要逼瘋我嗎?」。

言敬禹拿開手背,認真地看她,半晌後淡淡地笑︰「你不是說過,沒什麼是可以抵得過時間的?隨著時間,你會忘記那些的,最終和我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你為的只是和我生活在一起?」

「瀾瀾。」他頓了頓,閉上眼楮,「其實我也可以為你放棄很多。」

「可是我不需要了,我和你早就結束了。如果你還有一點尊重我,念著我們以前也度過單純快樂的時光,就告訴我,我老公在哪里,放我走,讓我去找他。」湛明瀾倔強的目光在提到封慎的時候,出現了一點哀求。

言敬禹睜開眼楮,沉聲道︰「別再問這個了,我沒有騙你,他已經死了,你接不接受,都是這個事實。」他說著拉過湛明瀾的手,放在唇邊摩挲,「瀾瀾,以後別再提他了。」

湛明瀾目光中那點哀求急速退去,強硬地收回了手,冷笑道︰「言敬禹,為什麼死的人不是你?你為什麼不去死?」

「湛明瀾。」言敬禹正色道,「你非要每次提到他都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嗎?你不能冷靜地接受這個事實嗎?」。

「你讓我怎麼冷靜?!沒有他,我生活還有什麼意義?!」湛明瀾激動地咳了咳。

言敬禹拿過邊上的一杯水,扶起她,親自喂她。

她狠狠一甩手臂,就將那杯水甩到了地上。

水珠子滴滴答答地從言敬禹的手掌上滴落。

他有條不紊地從口袋里掏出手帕,安靜地擦拭自己的手指,邊擦邊漫不經心道︰「他有什麼好的?你告訴我,我有哪里不如他?」

「你根本連他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他比你干淨,善良,清澈,寬容,對待感情,他比你真摯一萬倍。」湛明瀾冷笑地看著言敬禹,「而你骯髒,卑鄙,狹隘如魔鬼……」

「夠了。」言敬禹打斷了她的話,修長的手按上跳動的太陽穴,語氣帶著壓迫感,「瀾瀾,你知道我不喜歡听這些。」他說著,再次俯身下來,伸手輕撫她的臉蛋,「不論他有多好,他已經不在了,你以後只能是屬于我的。我可以給你時間慢慢接受事實,忘記他,我有足夠的耐心。」

「你當真要關我一輩子?」

言敬禹起身,雙手垂于身側,眼里鋒芒畢露,英挺的眉目間帶著鄭重︰「瀾瀾,我對你是志在必得,不會再放手。」

他說完走出了房間。

門鈴響起,私人醫生提著藥箱進來,看到言敬禹的時候,躬身喊了一聲言先生。

言敬禹微微頷首,隨即漫不經心地問︰「對了,上次你提過,有一種可以讓人減退記憶力的藥?」

「對,是一種英國人研制的新型藥,長期注射可以讓人減退局部的記憶力。」

「這個藥對人的健康影響有多大?」

「會有比較強的副作用,升高血壓,迷幻神經。」

言敬禹蹙眉。

「言先生,您需要這個藥嗎?」。

「副作用那麼強,我不需要。」言敬禹說,「你快上樓檢查她的身體,盡快向我匯報她的情況。」

私人醫生立刻上樓。

手機鈴聲急促響起。

言敬禹接起電話。

「敬禹哥哥。」是華筠。

「什麼事?」言敬禹問得直接。

「敬禹哥哥,你最近在忙什麼呢?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你了,發你信息你不回,打你電話你也不接。」華筠在電話那頭聲音很是哀怨,「我想見你一面。」

「我最近沒有時間。」言敬禹說著要掛電話。

「敬禹哥哥!」華筠及時喊住了他,聲音尖銳,「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已經整整三個月零五天沒見到你了!我要見你,要見到你,我快瘋了!」

言敬禹輕吸氣,克制自己的煩躁,片刻後說︰「你安靜點,別失控,我會盡量抽出時間去看你。」

說完飛速掛下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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