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章
「你回來,是否因為原諒我了!」邢浩宇艱難的又重復了一遍。
見她不說話,邢浩宇上前一步,迫不及待道︰「當年賜婚是我身不由己,被人陷害!並非你想的那般!」
這番話令聶歡目瞪口呆,雖然吃驚,但內心卻又平靜的可怕!
對方犯了錯,你無法原諒,轉而離開,這是喜歡,對方犯了錯,你艱辛的原諒了,又繼續在一起,這是愛。
真正的愛情經得住考驗,經得住挫折,更加經得住等待。
當年的確有任性的成分在里面,可回頭想想,如果真的很愛很愛,又怎麼可能連解釋都不听便失蹤三年?
如今她回來了,並不是原諒,而是取回三年前存在他這里的東西。聶歡有些厭惡自己起來,感覺好像利用別人的感情達到目的。可若不這麼做,邢浩宇又怎會配合?
醞釀了下情緒,聶歡道︰「邢浩宇,其實我早已經不再怨恨什麼,要恨便恨我自己,當時為何沖動的一走了之,卻連給你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不過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何必再想從前呢?」
邢浩宇眼底的希望淡了一些,多了些心虛。好像等待成績的孩子似得,惴惴不安的看著她。
「我這次來便是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歸于釋心皇子麾下!」開門見山的將自己的目的說出來後,聶歡心里倒是輕松一些,曾想過利用邢浩宇的內疚達成目的,可終究過不了良心這道坎,于是作罷了,如今邢浩宇答應便是最好,如果不答應她也沒辦法。
邢浩宇定定的看著她,垂直在身體兩側的手臂繃得緊緊的。
「若不是因為這件事,你恐怕一輩子也不會泄露自己的身份吧!」邢浩宇半是嘲諷半是心酸的問道。
沒有人知道這三年他是如何度過,沒日沒夜被悔恨煎熬,一閉上眼楮便是她的梨花帶雨的面龐,得知她的死訊,他整個人都虛月兌了,整日如幽魂般四處游蕩,所以他下令封了這座院子,將有關于她的一切都封起來,包括書房門口的那坨沒有來得及拿走的金子。以為這樣便能好過一些。卻沒想到一場大火將所有的東西化為烏有,那時候他才明白,封起來的只是死物,看不見的時候固然清淨不少,可那些深入腦海的過去,絕非一把火可以燒掉的。
聶歡喉嚨有些干澀,別過頭,臉上的雨水順著臉型的弧度滴落下來︰「也可以這麼說!」
邢浩宇絕望中帶著不甘心的質問︰「宋思思,難道你就沒有對我有過一絲動心?你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聶歡本想說沒有,卻覺得有些自欺欺人,如若沒有動心,何必在他家祖廟里留下那麼一段話?如若沒有動過心,何必情願在外漂泊都不願意回家?
「我動過心!」聶歡回答道。
第一次見面他英姿颯爽,長弓立馬的站在隊伍前面,除了弒櫻,整個戰場上就屬他最顯眼,試問有幾個女孩子不會多看一眼?那一箭他射的絕情,但她卻很輕易的原諒了,因為他要射的並不是她。之後的接觸理所當然,雖然兩人都沒有說明,但她相信邢浩宇是能分辨出她與宋思思的不同。真正動心,便是他為了她跪地求皇帝饒恕,一個男人願意為你放下尊嚴去懇求已經不容易,而她身處的又是古代,便更加難能可貴。
走到今天這一步,誰也不能怪,如果真要分出個誰是誰非,那只能怪她無法忍受一個男人娶兩個女人。
感情這種事其實就像玩游戲,別人只能旁觀,卻不可以參與進來。
容忍一步,便要步步容忍,她做不到。
「你還是介懷對嗎?」邢浩宇道。
「事情已經過去了!」說到底女人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一個男人若是連這個都無法滿足,女人又怎麼可能放心的把自己交給他呢?要說她自私也好,無情也罷,她一點不介意。
「那本候也已經過去了,是吧?」他看著她的眼楮問道。
雨水清澈,從他臉上滑落,不知道是淚還是雨水。
聶歡困難的點點頭︰「都過去了!」
心如刀絞便是他此刻的感覺,痛的要死,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撫慰,這比刀劃在皮肉上的痛還要嚴重,皮肉之傷總歸會有痊愈的一天,這傷卻不知什麼時候可以痊愈。
聶歡等了許久,邢浩宇一直站在原地,不說話也不動!
看來他是不願意了!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覺得自己真夠蠢的,邢浩宇手握大耀兵馬,為什麼要與釋心這個眾人反對的皇子合作?于情于理說不通不說,加上她與他也沒什麼情分,他更加不會出手幫助了!
就在她準備轉身放棄的時候,一把油紙傘從身後伸過來。
驚愕的回頭,月兌口而出︰「弒櫻!」
「叫師傅!」弒櫻不悅的糾正道。
聶歡錯愕的看著他。
邢浩宇猛然定神看著這位不速之客。
弒櫻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衣,袖口繡著簡單的花紋,身上也沒什麼貴重的飾品,但是他站在這里的時候,外界的所有都變得可有可無!
傘外大雨磅礡,但傘下的弒櫻卻干淨清爽,衣袂飄揚,連一絲泥水都不曾沾染。反之邢浩宇就有些狼狽了。
兩人虎視眈眈的望著對方。
邢浩宇率先開口︰「你來這里做什麼?」
剛剛沒听錯的話,他好像听見弒櫻說話了,而且還讓思思,不,是聶歡叫他師傅,這兩人是什麼關系?
這兩個人天生就該是敵人,一個如火,一個如冰,三年前的那一戰並非兩人真正本領,而是天意弄人,邢浩宇雖然打勝了,卻絲毫沒有愉悅感。
弒櫻也一樣。
一時間院子里的火藥味開始濃烈起來。
「本座深夜不請自來,乃是因為孽徒雨天沒有帶傘,做師傅的很不放心!」弒櫻面無表情的解釋道。
聶歡差點沒把眼珠子瞪突出來,打死都不相信這是他來這里的理由。
邢浩宇卻愣了愣,目光在聶歡與弒櫻身上掃動了兩下,忽然定格似得瞪著聶歡。
聶歡被他看的渾身發毛,就好像被人抓奸在床的感覺一樣,邢浩宇是原配,弒櫻便是那個奸夫。
弒櫻低頭打量她,見她渾身是水,用責怪的口吻道︰「是否雨天帶傘這種小事都要為師教你?」
聶歡吞了吞口水,干巴巴的賠笑道︰「我不是忘了嗎?」
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的傳入邢浩宇耳中,不知怎麼的,就覺得十分不是滋味。
邢浩宇很快收拾了之前失落的心情,帶著挑戰的目光朝弒櫻看去︰「南遙國師恐怕另有目的,只是以送傘為理由罷了!」
瞧見聶歡那無所適從的模樣就來氣,光是送把傘就手足無措了,若要送個旁的東西,那還不激動的抽搐?就以她現在的樣子,弒櫻賣了她估計還幫人數錢。
弒櫻怎會听不出邢浩宇的諷刺與挑釁,淡淡一笑道︰「侯爺確定要站在這里與本座說話?」
「對對對,大雨天的站在這說話確實不太講究,要不約下次……」這兩人站在一起的感覺實在詭異,搞的她跟做錯什麼事似得,還是早點離開為妙,誰曉得話還沒說完,就遭到兩位當事人的一記瞪眼。
聶歡錯愕的望了望他們兩個,搞什麼呀?她這也是為他們好啊,當年邢浩宇讓弒櫻一敗涂地,相信以弒櫻的記性肯定不會忘記,這黑天瞎火的,弒櫻若是想報仇,十個邢浩宇也不是對手。還有邢浩宇也一樣,雖說戰勝了弒櫻,可那場戰役到底怎麼回事大家都清楚,如今弒櫻勢單力薄,若想弄死他,只需利用手中的兵符即可。
別看兩人現在平靜如水,其實是兩顆等待爆炸的定時炸彈,而且還可能是個雙響炮。
邢浩宇勾了勾唇角道︰「那請國師移駕別處,本候去去便回!」
說完,別有深意的望了一眼滿臉惆悵的聶歡,笑容擴大道︰「思思,有勞你帶國師去廳堂!」
弒櫻並無多大的表情,倒是聶歡先炸了︰「我又不是你家的小廝!」
邢浩宇倒是很耐心的解釋︰「何須勞煩旁人,太傅畢竟在這住過一段日子,這里一草一木都未曾動過,哦,忘了說,你以前的房間還在,你身上衣服也濕了,回去換一換也好,省的生病不值得!」
話音剛落,弒櫻一只手掌緊貼在聶歡後背,只見一道飛散開來的白煙,聶歡身上的衣服居然奇跡的干透了。
「此事不牢侯爺費心!」弒櫻淡薄的朝他笑了笑。
邢浩宇臉色有些難看,鼻腔輕輕哼了一聲,轉身消失在雨幕中。
聶歡誠惶誠恐的跟在弒櫻身旁,直到了廳堂才稍微安下神,勤勞的小廝立刻給他們上了茶,然後又默默無聞的退下了。
整個大廳只剩下弒櫻與她兩人的時候,聶歡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
弒櫻喝了一口熱茶,挑了她一眼道︰「釋心與我說的!」
聶歡舒了一口氣,覺得心里暖洋洋的,肯定是怕她在邢浩宇這里吃虧,要不然也不會急著找弒櫻過來幫忙了。
可她還沒有高興夠本,便听弒櫻不疾不徐的補充道︰「本不想過來,卻听聞你想拉攏邢浩宇,便不得不過來看看!」
聶歡詫異的看著他。
「什麼意思?」
「本座只是擔心你把事情搞砸了!」弒櫻打擊人的時候,永遠不留一絲情面。
聶歡恨不得把手里的茶杯蓋在他臉上的時候,邢浩宇進來了。
燭光中,邢浩宇一身炫黑長袍,頭發雖然還是濕漉漉的,卻已經不像之前那麼凌亂,剪裁合適的衣衫緊貼在他身上,顯得他本就修長的身姿更加的挺拔。
邢浩宇雖然沒有弒櫻這般美的驚人,可他的樣貌也絕對不差。
兩人皆是美男子,相比之下,聶歡就顯得有些多余,她在思考,要不要告辭回去,還是繼續呆在這忍受,直覺告訴她此地不宜久留,可是好奇心卻讓她留在這里,剛才弒櫻說怕她壞了事,她倒想看看,弒櫻能用什麼法子另凱旋侯听從他們。
幾番掙扎之後,聶歡決定留下來。
「站著干什麼?坐啊!」聶歡一邊指著旁邊的椅子,一邊賠笑的看著邢浩宇。
邢浩宇灑月兌的撩起衣袍坐在了聶歡指定的位子上,與此同時,他的眼楮一直沒有離開過弒櫻。
弒櫻明知道邢浩宇在看著自己,卻一點反映也沒有。
小廝總會在最關鍵的時候出現,端著一杯茶遞給邢浩宇道︰「侯爺喝茶!」
「恩!」
邢浩宇總算開口了,聶歡松了一口氣,還以為這兩人準備比賽沉默呢。
小廝退下後,邢浩宇說道︰「國師不妨直言吧!」
「本座是替小師弟拉攏侯爺,想請侯爺助小師弟一臂之力!」
聶歡在旁听的眼皮一抽,驚恐的望著弒櫻,我操,果然夠直接,相比她還想著打一張感情牌,弒櫻卻開門見山,連委婉的部分都省去了。
下意識的看向邢浩宇,見他表情很嚴肅,卻沒有生氣的意思,果然抗擊打能力強大,看來邢浩宇也是個直接的人。
「本候若不同意呢?」
弒櫻笑了笑︰「侯爺有什麼理由不同意?」
「本候不想做的事,需要理由嗎?」
「侯爺在大耀德高望重,自然不需要拘禮這些俗事,可本座卻不得不提醒侯爺,若他日新君即位,不曉得侯爺是否還能坐擁今天的位子!」
邢浩宇沒有說話,定定的望著弒櫻。
弒櫻說的沒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素來與皇家之人來往甚少,譽淺若登上皇帝寶座,定然會扶持其他人代替他的位子,可換句話說,即便他幫了釋心,恐怕也難逃狡兔死走狗烹的命運吧?
「國師身為南遙人,為何對我大耀如此上心?本候很好奇!」
「釋心是本座的小師弟,本座只想保他安全!至于本座是哪國之人,有關系嗎?」
「是嗎?國師真是宅心仁厚,本候愧不敢當,本候一心只想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
聶歡愣住了,覺得這些話根本不該從邢浩宇口中說出來,雖然沒覺得邢浩宇是好人,但他也絕不是那種為了榮華富貴出賣自己靈魂之人呀。
弒櫻露出滿意的笑容︰「事成之後,凱旋侯便是大耀的英雄,何愁沒有榮華可享?」
「本候怕有命賺得富貴,卻沒命去享受!」邢浩宇一語雙關的說道。
弒櫻低眉淺笑,望著手里的杯子道︰「本座以性命擔保,不曉得侯爺是否能放寬了心呢?」
「如此,甚好!」邢浩宇站起來。
弒櫻也跟著站起來。
聶歡見他們兩個都站起來了,便也站起來。然後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兩個。
「本座替釋心謝謝侯爺相助!」
「本候只是選擇對本候有利益的事罷了!」邢浩宇面無表情的說完,眼楮卻輕飄飄的從聶歡身邊掃過。
聶歡再次震驚起來,本以為不可能說動的人卻被弒櫻三言兩語的搞定了。
她好像只听明白了一件事,便是弒櫻可以保住邢浩宇此刻的榮華富貴,可是,她怎麼覺得邢浩宇根本不是這麼想的呢?
如今邢浩宇願意歸順便已經是很好的了,聶歡嘆口氣,與其追究這種沒有答案的事,不如想想辦法對付曹貴妃跟曹丞相,對了,還有譽淺。
「既然如此,那本座便告辭了!」弒櫻朝邢浩宇拱拱手說道。
邢浩宇禮貌的回禮。
聶歡一頭霧水的跟著告辭。
等兩人離開後,李俊進來,皺著眉頭道︰「侯爺,你這是引火燒身呀!」
剛剛他們的談話,他在外面可是听的一清二楚,雖然理解侯爺明哲保身的意圖,可也不能听從弒櫻的安排。
邢浩宇道︰「本候豈會不知道這點,不過譽淺的身份很詭異,听先皇說過,此人血統不純,該隱皇子心胸豁達,卻無一點治國能力,余下的便只有釋心皇子!」邢浩宇轉頭看著李俊︰「本候還有更好的選擇嗎?」
李俊愕然了,原來侯爺是在考慮這個問題。
可是……
「侯爺難道不覺得奇怪,弒櫻為何出手幫助釋心皇子?他的身份……」
邢浩宇嘲弄的笑出聲來︰「弒櫻同樣作繭自縛罷了!」
弒櫻名位南遙的國師,實際上卻是南遙皇帝的私生子,因為見不得光,便一直寄養在逍遙谷,弒櫻早便知道自己的身份尷尬,卻還是認命于南遙,他這麼做恐怕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既然弒櫻全心全意的幫助釋心,這里面的隱情也是一句兩句難以說清楚的,他也不想過問,只希望釋心千萬別讓他失望,把大耀的江山白白葬送才是。
「侯爺,有一句話李俊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
「侯爺……」李俊小心翼翼的觀察了邢浩宇良久道︰「是否還因為夫人的緣故?」
邢浩宇仿佛被人刺中了軟肋,眉頭一攏立刻否決︰「絕無此事!」
李俊瞅了瞅他的表情,連忙跟著點頭道︰「侯爺英明,是小人多想了!」
但李俊心里卻在反駁,不是才怪,若不是知曉夫人便是聶太傅,侯爺豈會浪費時間與弒櫻喝茶?
李俊是懂得他的。
侯爺從來都是口是心非,尤其是對感情,嘴巴上從來不曉得討好,只喜歡默默無聞的去做,當年夫人要金子,侯爺完全可以給她金票,偏生在自己書房外面堆了一個金山,每夜听見夫人喜滋滋的敲打金塊,擾的侯爺無法安心看書,那個時候侯爺是半分怨言都沒有,現在想來,便是侯爺給自己找機會多看夫人兩眼罷了。
李俊嘆口氣,由衷的祈禱上天,切莫再傷害侯爺了,侯爺表面看起來無堅不摧,卻也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他放棄原則幫助釋心皇子,並非為了榮華富貴,這麼做的原因,無非是想為夫人保駕護航!
因為夫人是釋心皇子的太傅,釋心皇子出事,夫人絕對月兌不了關系!
……
出了侯府,聶歡一路上鮮少的安靜,弒櫻只身前來,並未有坐騎,而且以他的武功,從皇宮到侯府也不需要騎馬。
雨下的有些小了,從磅礡大雨變成蒙蒙小雨,不需要打傘也能走。
聶歡走在前面,弒櫻舉著傘走在後頭。
「有心事?」弒櫻開口道。
聶歡回頭看著他道︰「你真心誠意的回答我一句,你親自出馬是真的為了釋心?還是想坑邢浩宇!」
握住傘的五指微微用了些力道,弒櫻似笑非笑的回答道︰「為何會這麼想?難不成,你對邢浩宇還殘存情分?」
「這跟情分不情分沒有半點關系,我只是不想坑害任何人罷了!」
「自古成就一番霸業的人,誰的手里不沾染點血?你是釋心的太傅,這個道理難道不懂嗎?」弒櫻冷冰冰的反駁道。
「我懂,但我可以選擇另外一條路!」
「願聞其詳!」
聶歡有些置氣的別過頭︰「暫時沒想到!」
弒櫻莞爾一笑,走近她,將傘朝她挪了挪︰「婦人之仁!」
「你這麼說就是有意坑邢浩宇的了?」她瞪大眼楮緊張問道。
「我誰都沒有坑!」被她問的頭疼,弒櫻把傘重新挪到自己頭頂。
也不知道她腦子里到底想些什麼,邢浩宇豈是誰想坑便坑的了的人嗎?
聶歡有些不放心︰「真的?」
弒櫻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若你不相信,便回去勸說邢浩宇放棄,本座一點意見都沒有!」
見弒櫻動怒了,聶歡連忙露出笑容,討好的攀住他的手臂道︰「干嘛這麼小氣呢,我只是隨便說說罷了!」
自從知道他就是師傅之後,起先是有些不適應,可後來便接受了,尤其是弒櫻救了她一命之後,對他的看法也開始明朗起來。
國仇家恨是一回事,師徒之情又是另外一回事,雖說弒櫻教她武功是為了釋心,可弒櫻在這三年對她也不差,若只是個工具,何須一忍耐她到現在?她承認自己並不是個合格的徒弟,不過嘛,以後肯定會努力,堅決不辱沒弒櫻的悉心教導。
瞧見她剛剛一臉懷疑,如今又釋懷的如此之快,弒櫻在心里暗嘆,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針,不管是什麼樣的男人,都無法準確的猜測到一個女人真正的想法。
「弒櫻,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呀?」雨夜中,傳來聶歡脆生生的話音。
「叫師傅!」
「都一樣啦,叫師傅感覺你很老,叫弒櫻方便一些!」
「叫師傅!」弒櫻一再重申。
「你非要把自己弄的未老先衰才甘心是吧!」
「長幼尊卑的確該如此!」
「老師傅!」
「……」
……
有了凱旋侯的護駕,朝廷上反駁的聲音居然消失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便是對曹丞相死心塌地的那一撥。若想將他們一網打盡的確有些難度。這里面不光包括了曹丞相的心月復,還有一些硬骨頭,他們是一心追隨譽淺,對待這些人光打壓是不夠的,需要在精神上扭轉他們的觀念才行。
聶歡試了幾次,失敗了。倒不是自己沒用,而是……
「張大人,關于皇位的問題……」
「釋心皇子殺了六皇子!如此殘暴之人豈可為君?」
「這事已經過去了!您別再提了好嗎?逝者已矣,干嘛非要想那些影響心情的事呢?」
「釋心皇子不學無術!對政事一竅不通!毆打太傅、目無尊長,態度輕蔑、為人跋扈、做事囂張……」
「張大人,我們還是換個話題吧!」
「好,釋心皇子殺了六皇子,如此殘暴之人不可為君!」
「……」
從張大人那里踫了一鼻子灰後,聶歡徹底放棄說服張大人的想法,這個老人簡直頑固的可怕。
弒櫻仿佛知道結果似得,並未多問。
「釋心呢?」釋心已經不用被關在思過殿了,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開始刻苦學習,對人的態度也改變不少,不似從前那般囂張,所以見他不在書房好好學習有些奇怪。
弒櫻道︰「他去看望太後了!」
「哦!」恩,不錯,懂得孝順了!
弒櫻翻了翻釋心曾經看過的書,漫不經心道︰「臨陣磨槍,不快也光,不過治國可不是把槍磨快了就行!」
聶歡懂得他的意思,一坐在太師椅上喃喃道︰「現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朝上已經鬧的不可開交!我都不曉得怎麼跟譽淺爭了!」
如果不是釋心武功全廢,她真的想放棄,帶著釋心到處走,一路游山玩水也不錯!何苦在這里與人勾心斗角呢?
「若想一舉成功也不是難事!」
狐疑的看著他︰「你有什麼辦法嗎?」
弒櫻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我夜觀星象發覺十日後會有天狗食日現象!」
「那能說明什麼?」天狗食日就是所謂的日食,聶歡連忙坐正姿勢听他仔細解釋。
「天狗食日乃不祥之兆,若是有人在那天登基,必然會引起不小的騷動,屆時若是爆出二皇子譽淺並非皇帝親生,試問,這個皇位他還做的了嘛?」弒櫻看著她,緩緩問道。
聶歡如醍醐灌頂,一拍大腿,天啊,搞了這麼多,其實忽略了一點——古代人很迷信啊!帝王乃是天子,便是老天指定的真龍,如果有不相干的人想窺探皇位,老天一定會不滿,天狗食日便是最好的說辭!加上譽淺的身世撲朔迷離,那幫認定譽淺是皇儲的老臣子定然會有所顧慮。
「可是,你怎麼知道譽淺會在十日後登基呢?看他最近蠻低調的!」這個問題其實很嚴重的。
弒櫻道︰「現在朝中力挺譽淺皇子的佔了一大部分,他坐皇位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實,他收斂鋒芒,只是不想引人注意罷了!」
「可他保不住會提前登基啊!」那不就踫不到天狗食日了?
「他不敢!」弒櫻一口否決!
「為何?」
「大耀皇帝才死了一個月不到,若是迫不及待登基,于理不合不說,更會落下話柄,十天之後恰好滿月,又是個黃道吉日,若你是譽淺,你會選哪天?」
聶歡拍案叫絕,果然是弒櫻,尼瑪幸好他不是大耀的皇子,要不然十個釋心也不是他的對手,這種法子都能想到!簡直……簡直太陰險了!
「誰?」聶歡忽然朝窗外喊道。
弒櫻快速的掠到窗子的位置,挑開窗戶朝外觀察,並未發現有人,見聶歡一臉的緊張,便道︰「或許是鳥!」
聶歡撫了撫心口,心道,最好是鳥,要不然被譽淺的人听見,那這個計劃就泡湯了!
……
二皇子府邸。
該隱突然造訪讓譽淺有些吃驚,放下手中的毛筆問道︰「你怎麼來了?」
該隱連朝服都沒來得及換下,直接走到他面前道︰「你是否想十日後登基?」
譽淺楞了楞,隨後笑了︰「皇位還未定奪,豈是我想便成的?」
該隱臉色不大好,雙拳用力的砸在桌子上︰「別唬我了,最近兵馬調動頻繁,想瞞住我?」
譽淺眯起眼楮︰「該隱,你想阻止我嘛?」
氣氛瞬間被降到零下,這是譽淺第一次在弟弟面前展露內心的**,這個皇位他勢在必得,任何人都別想阻止,包括他在內。
該隱忽略掉譽淺眼中的危險,身子晃了晃差點沒站穩︰「原來弒櫻說的都是真的!」
「你見過弒櫻?」譽淺皺眉,這個人倒是听聞有些本事,再看該隱,見他臉色發白,這麼多年的兄弟情分倒不是假的,譽淺連忙放下毛筆繞過桌子關切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該隱疲憊的看著他︰「二哥,十日後千萬不能登基啊!」
原本扶住他的手豁然松開︰「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配做皇位?」
該隱連忙搖頭否認︰「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又是什麼意思?莫不是釋心找你來當說客?想說服我?」
「哥哥你誤會了!」該隱一著急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用力的抓了抓頭著急解釋道︰「我今天想去找聶太傅,卻無意間听見她與弒櫻的對話!」
譽淺看著他,見他不像說謊,便耐住性子听下去︰「然後呢?」
「弒櫻斷言說,你會十日後登基!」
此事只有曹丞相與他兩人知道,連曹貴妃都不曉得,弒櫻又會如何得知呢?
「接著說!」
「弒櫻說十日後會有天狗食日,是衰敗之兆。若你在那天登基,釋心便會對天下宣布,你並非父王親生骨肉!」該隱一臉著急的看著他。
其實釋心也好,譽淺也好,誰做皇帝都一樣,他不會偏袒哪個,也不會打壓哪個,今天來通風報信只是顧念兄弟之情,若譽淺做不成皇帝倒也罷了,可是混淆皇室血脈便是死罪,到時候二哥不光當不了皇帝,還可能會被賜死。
跟他那麼多年的兄弟,怎能看見自己的哥哥就這樣枉死呢?所以他來了!
「此事當真?」譽淺思索良久,面色凝重的問道。
「是我親耳听見的斷不會錯,若哥哥不相信,可以找欽天監來問問!」
譽淺擺擺手,冷冷道︰「弒櫻是南遙的國師,他武功蓋世,醫術無雙,佔卜天象無一不通,他既然能說出來,必然有十全的把握!」
「那怎麼辦?」
「讓我好好想想!」譽淺重新做回到位子上,手撐著額頭。
該隱在旁默默的等待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過,該隱等的有些不耐煩了,這時候,譽淺忽然抬起頭看著他︰「弟弟,這回我可要真的謝謝你了!」
「你有辦法了?」該隱眼楮亮晶晶的。
譽淺胸有成竹的點點頭︰「既然他能算,那便讓他算個夠!」
「什麼意思?」
「十日之後後,我會站出來力挺釋心上位,讓他試試天狗食日的命運!」譽淺一字一句道。
該隱張了張嘴︰「你是想……」
「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弒櫻想用這招除掉我,那我便用這法子反擊給釋心!」
「但釋心也是我們的弟弟啊!」該隱有些遲疑起來。
「放心,釋心是太後的兒子,他即便做不了皇帝,也不會喪命!而我……」譽淺神色黯然下來,他連自己到底是誰的兒子都不曉得,若不能登上皇位,等待他的便是死路一條!
該隱與譽淺一同長大,怎會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見譽淺神色哀傷,伸手拍了拍他的後背道︰「哥哥,不管別人怎麼說你,你都是我的好哥哥,這輩子都是!」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為了皇位兄弟自相殘殺比比皆是,可又有誰真的曉得,有時候殺人也是身不由己,因為你不殺旁人,旁人就會來殺你。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放到哪里都說得通!
該隱告辭之後,譽淺立刻招來曹丞相,與他把此事說明,曹丞相起先不敢冒險,可听見譽淺的計劃之後,忍不住稱贊道︰「陛下果然高瞻遠矚!」
譽淺冷眸一暗︰「還未定奪之後,丞相還得小心說話,切勿誤了大事!」
曹丞相連忙點頭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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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昨天沒有說,不萬更就誓不為人的話,要不然我今天就要變成狗了!對不起,少了一千一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