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觀水不用猜,也知道水鏡上的異變必然是和前面店鋪里面的賭石相關。最有可能的就是剛才施展水鏡術的時候外放的神識接受到了一些莫名的信息,然後反應到了水鏡上。
這些信息最可能又只有是那些靈石原礦里面靈氣的有無多寡了。換言之,陳觀水剛剛施展出來的那個水鏡術,竟然是有可能觸動了那層可以隔絕絕大部分神識探查的胞衣,從里面帶出了一些東西來。
這豈不是可以以小博大,狠狠的挖一桶黃金了嗎?
陳觀水卻沉思了一會,沒有急著擠進店鋪里去,反而抬手就散了水鏡。
也是,也可能是別的東西在干擾。前面也不是沒出過張冠李戴的烏龍,把別人身上的靈器物件顯化成明黃色線條,然後當成靈藥植株追尋過去的時候卻被當成登徒子。在修士聚集的場合,更是如此。
前面的店鋪里面,少說也是有二三十個煉氣修士在。那剛才的綠玉色線條就難說的準了。也可能是那些修士引起了反應,也可能是商鋪的防護法陣激起的變動,更可能是商鋪里面那些用靈玉雕琢的擺設。
在沒親眼見到之前,什麼都是可能的。
不過陳觀水還是不打算進前面的那家店鋪!
原因很簡單,因為店鋪的門楣上寫著大大的「竇氏石坊「四個字,擺明了是竇家的生意。而也只有竇家敢在海州城里開這種張揚跋扈的生意,也只有竇家敢在短短十天里面聚斂千萬兩白銀而無人非議,也無人敢生異心。
竇家如今依仗家族老祖竇紅軒即將結成金丹,在海州城里已經公然稱王稱霸。私設公堂,動輒打殺庶民,處以私刑,更是強行吞並各條商街上的店鋪,開始囤積居奇、哄抬市價,已經是沒有哪一件事情不被竇家插手的了。每一天都有數百人舉著狀紙到海州城守衙門前喊冤訴苦,更有激憤者沖擊守護道觀反被法陣絞成血沫。
竇家更在城外建立一個巨型莊園,鑿地為湖、掘河為池,滿植奇花異草,遍樹嶙峋怪石。但讓海州城百姓為之側目的,是竇家竟然把那些被高利貸所逼賣身入門的女子,真的當成豬狗,養在莊園里,一任賓客享用。其中更有一處名「大觀園「的地方,據說是養著那些被竇家吞並的修真家族里面的年輕女人。那些煉氣有成的女人,都被廢掉修為,身著錦緞,項系銀圈,被竇家奴僕用鏈子牽著在山水亭榭間漫步,偶或就是被竇家主人們按倒在地,光天化日下蹂躪一番。
旁人還是謠言對謠言的說了一個有鼻子有眼,說到激憤處更是滿茶館的喝彩,恨不能那個作威作福的就是自己,恨不能自己就投胎出生在竇家,也享受一下那樣的神仙生活。而陳觀水卻是真知道,那些謠言都是有起源之處的。
前面幾十天里,雖然陳觀水不想去看別人昨天晚上在干什麼,畢竟晚上多的是男女親熱苟且的情事,看多了也就是那麼一回事,但總免不了有一些人就是主動出現在面前,主動把一些惡心的事情展露出來。
那些海州城里土生土長、已經傳承了數百年的所謂修真家族,真心是看不起安景侯府這個剛剛立足海州的新戶。陳修以縣侯之尊,世襲了海州城十八路指揮中的銀槍都指揮使的職位。但是銀槍都下面的三百將校,八千士卒卻沒有一個听從陳修的號令。好在海州三百年無戰事,軍隊廢弛,將權虛位也不是陳修一個人遇到的難題。
但是安景縣里的那些土豪地主,竟然也是不服陳家來做這個安景縣侯,動不動就是在賦稅、公役上拿腔作調。更又甚者,竟然買通侯府的下人,偷竊侯府財務,私分侯府庫房里的庫藏。
直到六年前,有一地主奸死自家的婢女,卻拋尸陳府,然後出首去守護道觀喊冤告狀。聲稱陳修為人奸邪,自己為其迷惑,引狼入室,不想陳修狼子野心,看自己家的婢女貌美,就借酒行強,逼出人命,然後請觀主做主雲雲。不外乎要置陳家于死地,或者是也期望著把吳國皇室封給陳家的三千頃良田一口吞並下去。
可惜,守護道觀的觀主雲游在外,接待師兄出面主持了判決。斬殺那個作惡的地主,五族之內貶為賤民,反而是把那個地主的家產判給了陳家。
從那時開始,騷擾陳家的人就升了一級,變成那些修真家族的少年子弟了。而當時正是年幼的陳觀水自然首當其沖。
不過還是很可惜,胡二娘那個時候已經進了陳府,上了陳修的床,把林夫人氣得直跳腳。而胡二娘就送了十個木靈傀儡給陳觀水做見面禮,也是做陳觀水的護衛。
有孔望山胡家標記的木靈傀儡在身後,那些少年子弟就只能面面相覷,對著陳觀水動嘴皮子上的功夫了。畢竟真的動手了,那就是在沖撞守護土地了。孔望山的胡家,那可是不下于竇家的龐然大物。
不過就是這樣也照樣有動手的。動手的不是旁人,就是竇家的幾個小霸王,倒是讓幼年的陳觀水早早體味了一番街頭斗毆的樂趣。往往是動手的人沒等模到他的身邊就被木靈傀儡打翻在地,然後被他踏上一只腳,耀武揚威。
此後海州街頭就熱鬧了許多,動不動就見十個木偶人夾著一個少年,狠狠的撞進對面的人堆里,打的是一個人仰馬翻。這一番熱鬧,一直到陳觀水突然前往孔望山修行才安靜了下來。
這一下,就是兩年。
然後陳觀水回城,自然是一切照舊,不過這一次雙方都是打出真火。各種高超武技,各種奇門兵刃,各種迷煙毒藥,各種陷阱強弩,一一上場。而陳觀水也是靠著水鏡術察敵在先,然後指揮木靈傀儡迎頭痛擊,最後自己揮劍而上,「斬殺「強敵無數。
也更是讓那些少年子弟糾纏的更是瘋狂了。
而時到今日,那些少年子弟大多是初識男女情事況味,自然也是把各自私底下的種種丑態、種種污穢、種種惡行都顯在了陳觀水的面前。
也正是通過夢境神通看了這些少年在黑夜里的狂浪無恥,陳觀水才知道那些修真家族里竟然是已經墮落到了無法言說的地步,而竇家的瘋狂也是到了一個令人發指的地步。
原來曾經對竇家有大恩的魏家,三年前失蹤的七小姐魏冬青,竟然是在大觀園里。而竇角也竟然敢用她堂而皇之的招待客人,更是強行把魏冬青的妹妹魏紫苒也搶進了大觀園。而魏家的弟子,竟然去嘗過鮮,還恬不知恥的呼朋喚友又去了幾次。那竇角見到如此,行事更是惡劣,囂張跋扈如同呼吸,欺男霸女如同喝水。
有如此險惡的家族子弟,那竇家掌控的生意又怎麼能輕松呢。眼前的竇氏石坊,在別人眼里是銷金窟、聚寶盆,但在陳觀水的眼里,卻是真正的白骨墳場、斷首刑台!
通過接待師兄,陳觀水也知曉了不少竇家暗地里的陰私。像眼前店鋪里面那些真的開出靈石得到一大筆錢的人,在以後的幾個月里必然是禍害纏身,也必然會是被一群混混整的傾家蕩產。說不定到時候家里的女人就會出現在城外的竇家莊園里,被人當成豬狗。
就是那些散修,也不能逃月兌。城外荒地上的枯骨,也不知有多少是這些無根無底的散修留下的。也只有那些修真家族的子弟,得了彩頭才是真的彩頭。
但是換了自己進去,不開出靈石就是做冤大頭,開出靈石不就是在給自己招災惹禍嗎?
自己又何必如此呢?
想的明白,陳觀水就換了一個方向,進了那家店鋪對面的茶樓。喝了三杯茶,听了一支曲子,然後又去那家店鋪隔壁的古瓷齋看了看。從前到後看了一個時辰,買了一對梅瓶,又出去進了那家店鋪另一邊的丹青閣。和店主說笑了好長一段時間,買了一張山水,就出門回去了。
然後第二日陳觀水又到西門古玩市場里閑逛。一連十天,都是如此。
前面從接待師兄手里弄到那麼多銀票,最後還剩下三十七萬兩,手頭寬裕,自然就花的瀟灑。進了每一家店鋪,陳觀水最後必然會拿上幾件東西走人。
那些店主最歡迎的就是如此豪奢的客人。不過他們也奇怪,陳觀水挑古董的方法和別人的完全不同。
竟然是用水鏡術來挑的。
那些店主肚子里面也是好笑。這位小爺真的當在古董堆里能挑出一個法寶來不成?!
古董古董,不過是幾百年前那些名家的大作。或是蒼虯勁拔,或是飄逸出神,或是渾然天成,或是別有韻味,但古董終究還是一個古董。能出現在古董店里面的東西,哪一個不是經過了數十道工序的鑒別。其中就有由各家古董商鋪背後的修真家族出人,或用法術、或用法器,細細的鑒別了數次。其中有一點點的異常,就會被深藏在家族寶庫里面,留著慢慢研究。真的被放出來的,不過是也是用來淘換金銀的普通貨色罷了。
他們在笑陳觀水,陳觀水也在笑他們。
因為這十天來,陳觀水正大光明的在古玩市場里面逗留,圍著竇氏石坊轉了不下一百圈,圍著它也施展了不下一千次的水鏡術,更是把竇氏石坊里外每一個掌櫃、師爺、伙計、雜役、護衛、朝奉都看了一遍以上。那些進出竇氏石坊的客人,尤其是綠玉色線條變動時進出的客人,也至少被陳觀水用各種機會撞了一個正面。
如此,不用進竇氏石坊,石坊里面這十天來發生的事情,陳觀水也知道了十之七八。
首先,果然水鏡術上的綠玉色線條中有很多是干擾的雜物,但最後還是有三成真的是那些靈石原礦散發出來的反應。
其次,竇家真的在事後黑吃黑。已經確定有七個在竇氏石坊里面開出靈石的客人被殺了,而殺人的凶手就站在門口繼續招攬著新的客人。
最後,通過接待師兄的路子,那個第一天出現的所謂的散修,真實的身份竟然是竇紅軒在百年前流落在外面的一個私生子。想來也是,那個散修的姓,是「豆「,叫做豆龍角,日常以」龍角先生「的名諱行走于人前。自然,那價值十九善功的靈石原礦就是徹頭徹尾的一個局。
而讓陳觀水真正高興的,是對應自己水鏡上綠玉色線條的靈石原礦,已經有十一塊被開了出來。十一塊靈石原礦,竟然都開出了靈石。雖然品質有高有低,體積有大有小,但全部還都是算作靈石的。
那些賭下靈石原礦的人在狂喜,隔壁不遠處陳觀水也在對著某一件古董狂喜不已,揮手灑下九百兩的銀票,就把眼前的盆景假山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