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儒門有十三個分支。浩然正氣宗是根本所在,宗門就設在曲陽山孔廟之前,但在歷史長河中因為道法理念的不同,又分出了數十個支派。其後起起落落。時至今日,依然還有十二個支派屹立在世。
有清虛道德宗、正氣宗、明法宗、明心宗、明理宗這樣的因為大道根基傾向不同,屬于「道不同」範疇的五個支派。這五個支派,也和浩然正氣宗一樣,同是列名上門。五個門派中,各自都有元神老祖坐鎮。所傳道法也都是公認的可以直指元神長生。加上儒門法系道法術三者齊備、心性行辨識無礙,所以都堪稱是最上等的傳承。
下面還有六藝門、丹青門、雲游萬里宗、致遠堂、天地法理派、天刑宗、至善堂這七個列名中門的支派。它們就是還局限在「法不同」的範疇里面,還沒有找到自己的道路根本。創立的各種功法最多也只能推演到元嬰境地,再上一層、成就元神、達致長生,卻是不能。
但是這種「不能」卻又不是那種前頭徹底無路的不能。早有儒門元神高人為它們這七派推演過,只要門派中多出幾代天才弟子,勤加琢磨,遲早就能磨穿那一層障礙。到那時,儒門十三宗,宗宗列名上門,才不枉了孔聖人三萬年前化道而去、強留浩然正氣于天地間的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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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門十三宗,浩然正氣宗雄踞青雲洲東海之濱,據有三百三十五個人族王國,幅員數以億萬里。明心宗自三千年前開派祖師于龍場山一朝悟道,以山下一小國為根基,力行宗門各項規則,以金丹為兵、元嬰為將,攻伐四方。三千年後,中土東側就強行多出了一個浩蕩無邊的唐國。其國東西四千六百萬里,南北一千九百萬里,下轄路州郡縣如同煙塵,數不勝數。國內劃分八百節度使,全部是明心宗金丹真人出任;更有十三路提轄,也全是明心宗元嬰真君。
至于清虛道德、明法、明理三宗,雖然不像浩然正氣、明心兩宗這樣佔據浩大地面,但也在兩宗之間割了一塊土地。也只有正氣宗,除了一座方圓三萬里的日月山,就再沒有任何附庸的人族王國或者是妖精部落。
但就是這個正氣宗,卻是其他十二宗所有內外門弟子、所有附庸人族王國、所有歸順妖精部落,都必須抬頭仰視的存在。
只因為一件事,那就是因為正氣宗是儒門中的法官。每當有大事、亂事發生,牽連深遠,正反對錯辨別不能,更有無數因果糾纏其中,這時就有正氣宗的鐵面法官出面裁決。
往往是正氣宗法官一言落下,就有數萬人頭落地,更有一國之內數百修真家族同被血洗,滿山數萬妖精被碾成肉泥。但正氣宗法官做出的裁決,各個宗門的高層卻都會認可,哪怕是血盡原野、誅殺金丹、謫落元嬰,也會辦到。
不過上萬年來,自正氣宗山門樹立,參與了儒門種種禍亂危局,誅殺清洗,甚或滌蕩分支宗門、殺萬萬人,數千例裁決卻從未出錯!
只因為正氣宗的大道根基就是︰胸中一腔正氣在,敢為天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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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高台上的青衣大漢楚鳳歌,正是小竹山區域的正氣宗值守法官。
在吳國,每一個修真家族都必須認識的人當中,第一個肯定是小竹山之主、元神真人孔璋,那第二個就是這個楚鳳歌了。
一百四十年前,楚鳳歌出任小竹山值守法官一職,當年就處死四位金丹真人。此後每一年都會有大案落在他的手里,被裁決處死的動不動就數百上千。這數百上千人中,無一是凡人,全部都是修真練氣士。
一百四十年中,這個楚鳳歌到過吳國六次。第一次就在朝堂上斬殺秦皇,並把滿朝文武大臣殺了三分之一。下面更是清洗秦家皇室,處死數百王子。當時,秦皇世系險些就要斷絕,正當各個修真大族準備暗中發力,又是這個楚鳳歌在秦家一個旁系中選出一個縣侯做了皇帝。是為吳國秦莊王,也正是剛剛駕崩的秦皇的高祖父。
莊王在世,勵精圖治,興修水利,重劃封建,更是向南拓土三百里,勸說南嶺十四族猴妖歸附。但最後莊王卻是因引用寒門士子,與大族相齷,三十七歲就龍駕歸天。
又是這個楚鳳歌,再臨吳國。這一次就是清算與莊王駕崩有關的三十三個修真大族。是其時,揚州滿城戴素,一日間萬棺出城,哀鴻遍野。現在吳國境內的修真大族,幾乎都是那一次變故以後才得到機會,晉升而上。今日重見,又怎麼能不記得造就自家今日的這個楚鳳歌!
下面楚鳳歌四次前來吳國,每一次依然都是血雨腥風,每一次都有數個到數十不等的修真家族被清算。不過也是奇怪,七十年前開始,楚鳳歌第六次來吳國以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到了今日,細細算下來,和吳國一樣的,這個楚鳳歌從那時就很少降臨的,正是這次劃入東海的海濱七國。
小竹山的孔璋真人怎麼想,眼前的這個楚鳳歌如何打算,大殿里面站立的各個修真家族的族長和長老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他們現在只想著一件事情,那就是等一會究竟是自己死、還是別人死?!自己死,又怎麼去留下一線家族振興的希望,留下誰,怎麼留;別人死,那又怎麼去掐掉他們的希望,會是誰,會在哪。
等待總是痛苦,好在那只燒雞再肥,也總有被啃完的時候。
就在陳觀水一行人步入大殿的時候,楚鳳歌也停下了嘴里的動作。一抬手,就在青衣大袖上隨便擦了下嘴上的油漬。再放下袖子,面前的桌案、桌案周圍的狼藉就已消失不見。
但是楚鳳歌真的抬頭看向眾人,下面的眾人更加是痛苦。剛才偶或一瞥,就已經是如同重錘;現在認真觀察,更是把眾人扔進油鍋、按在鍋底細細的煎炸。
楚鳳歌每一跳眉,殿堂上正被他注視的人就立刻感到心入冰潭,生死不再由己;楚鳳歌每一展眉,那個被注視的人也是立刻如同春風灌頂,洋洋揚就想手舞足蹈一番;楚鳳歌每一次眯眼,那個被瞧著的人周圍頓時一空,只留下那人滿頭瀑布大汗、期期艾艾最後吐血倒地。
大殿中,一時沉寂非常。
但是外邊的修士依然一個一個的魚貫而入,慢慢就把空蕩蕩的大殿填的滿滿的。到得最後,一直徘徊在殿門前的那些修士,雖然臉上慘無人色,雙目無神,但還是在殿門關閉之前掙扎著爬過了門檻。等進了殿堂,更是軟癱在地,只能在門口丟人現眼。
雖說是丟人現眼,但是大殿中的吳國修士卻是心頭齊齊一陣悲涼。
人道我是天上仙人,逍遙南山,自在無煩憂。佳人滿懷,錦衣玉食。居有金屋、食有珍饈、行則雲車、衣飾龍蛇,正可謂人生一世,如此又有何求!
但今日,我等眾人不過是鍋中游魚、屠場豬彘。鍋下火起、屠場磨刀,我等眾人就只能生生把頭伸出來等著。
就是這般,頭伸的不夠長、伸的不夠標準的,就會和被關在殿門之外的那些人一樣,滿門上下,只有一個「死」字!
這些個癱倒在大殿門前,丟人現眼的,往日可是吳國最最上層的那些修真家族的族長。貴為三品,清高卓遠。族中一男誕生,三歲就封縣男,十歲就為列侯,十五為將,二十為相。長侍君王身側,食金粟、飲玉漿,婚配必是公主,兒孫必是貴冑。
但是今日,連剛才桌案上的那只燒雞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