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戰,是古代戰場上所有戰斗中最血淋淋的,那個城頭,就像是一個絞肉機,無時無刻不在吞噬著雙方的生命。
而為了勝利,雙方都會想出各種各樣的方式,城內的守軍,會半夜里悄悄出來,偷襲外面的軍隊。而城外的軍隊,也會在城內守軍最疲憊的時候,偷襲城牆,一旦得手,那就比正面的攻城傷亡要小得多。
哈剌答帶著他的部下,雖然在幾個時辰之前,他們還都是騎兵,但是現在,他們已經從馬背上下來,靠著自己的雙腿,蹬上了高郵城的城牆。
蹬上城牆一霎那間,哈剌答心中激動,這就意味著,攻城取得了一半的勝利,只要他們能夠堅持住,後續部隊源源不斷地開進,擴大戰果,這高郵城,就破了。
看守城牆的士兵,此時正在大雪中瑟瑟發抖,看到城頭上突然出現的韃子兵,頓時,他們臉色發白。
手幾乎都要凍僵了,他們費力地站起來,還沒有將手里的長槍刺出,身體已經吃痛,幾股熱血,飛濺出來。
旁邊的士兵,此時也才剛剛注意到動靜,猝不及防之下,他們紛紛被砍倒在地。
這里是他們防守的薄弱段,白天的時候,還有兩個百人隊來支援他們,但是現在,那些援軍都已經回去休息去了。
人畢竟不是鐵打的,如果休息不好,保持不夠精力,那麼,他們也堅持不到現在。
事發突然,他們即使想要鳴笛報信,卻沒有來得及,就都已經倒在了血泊中。
「快,把韃子趕下城去,堵住缺口。」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了一個喊聲,接著,一批人殺了過來。
只能說,幸運之神在保佑著守軍們,就在這個時候,呂珍帶著兩個百人隊,巡視城牆,剛剛走到這里,就發現了殺上來的韃子。
沒有第二個選擇了,殺掉韃子!
呂珍拔出了自己的長劍,沖了過去。
他的身後,拿著長槍的士兵,也跟著沖了上來。
白色的雪花依舊在飄落,落到地上,卻變得殷紅。
哈剌答砍死了三四個守城的士兵,心中卻在奇怪,怎麼後續的部隊沒有跟上來?
他們上了城頭,後續部隊應該跟進,擴大戰果,而現在,居然毫無動靜?
眼看沖上來的守軍越來越多,弄不好,他們還會被再趕下城去。////
又砍死了一個,他回頭望著遠處大雪覆蓋之下的營地,難道,那里出事了?
厚厚的氈帳內,幾個銅盆內生著火爐,雖然外面大雪紛飛,里面依舊溫暖如春。
只是,雖然感覺起來暖和,氣氛卻異常壓抑。
「長生天氣力里,大福蔭護助里,皇帝聖旨,月兌月兌出師,兩月有余,勞師遠征,寸功未建,今國庫空虛,軍隊所耗益增,此皆月兌月兌之失,傾國家之財以為己用,半朝廷之官以為自隨。此乃大罪。月兌月兌之弟也先帖木兒庸材鄙器,玷污清台,綱紀之政不修,貪yin之習益著。今令月兌月兌解除兵權,交與河南行省左丞相泰不花。月兌月兌罪身,押至淮安路大牢。」
剛剛太監讀完了這段聖旨,所有的人,都已經臉色發白。
外面,太監帶來的百名怯薛,已經圍住了這個大帳,只是,想從這里將月兌月兌帶走,顯然他們低估了軍隊的能力。
就在聖旨讀畢,太監下令拿人的時候,不知哪里沖出一隊亂軍,將他們反而都控制住了。
即使是月兌月兌下令,他們也沒有放人,將這些大都來的人,押到了一旁。
月兌月兌看著四周,都是跟隨自己來這里征戰的人,知道那些亂軍,就是受到他們中的某個人的指使。
這個突然而至的消息,讓月兌月兌也措手不及。
月兌月兌沒有想到,自己剛剛從大都出來兩個多月,又後院起火。
當一個人離開權力中樞久了之後,那麼,這里面就會隱藏著某些風險,這些,月兌月兌都是知道的。所以,他讓自己最信任的人,也就是自己的親弟弟也先帖木兒,代替自己輔佐皇上,再讓汝中柏等人,輔助也先帖木兒。
這一切,他以為都滴水不漏,但是,大都之內,還是有人對自己發動了攻擊。
上次,對方只是打擊自己的阿布,而這次,卻是直接向著自己來的。
曾經,岳飛帶軍出征,卻被皇帝莫須有地給殺了。而這次,月兌月兌的境地,和當初的岳飛有八分相似。
如果能夠再重新來一次,月兌月兌一定會听汝中柏的話,先把哈麻兄弟除掉,然後再出征。
大都的這一切,都是哈麻做出來的無疑。
大雪之後,也先帖木兒果然按照預料之中的一樣,病倒了。
也先病倒了之後,數日沒有到中書省去,這時,監察御史袁賽因不花開始在皇上面前,怒斥也先帖木兒的罪行,聲淚俱下,彈劾他的罪狀。
第一次,妥歡帖木兒根本就沒有搭理這個家伙,但是,第二日,袁賽因不花又開始了,這個時候,哈麻等人,開始也在皇上面前游說,第三日,當更多的御吏也跟著彈劾的時候,妥歡帖木兒終于同意,詔收御史台印,令也先帖木兒出都門听旨!
將也先帖木兒從大都的權力中樞里趕走,這第一步,就算是完成了。當也先帖木兒感覺身子好點,想要再去中書省的時候,已經被幾名怯薛兵抓了,成為了階下之囚。
也先帖木兒想要再當面向皇上申辯,已經沒有了這個機會。
將也先帖木兒趕走之後,哈麻緊隨其後的第二個任務,就是彈劾月兌月兌。
月兌月兌現在在高郵府,暫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如果等到月兌月兌知道,那麼,一定會采取對策。
畢竟,月兌月兌是有從龍之功的,妥歡帖木兒能夠上位,月兌月兌立了很大的功勞。
而現在,月兌月兌已經是太師,這可是皇上之下的第一個權臣。
也正因為如此,哈麻才有了對付月兌月兌的手段。
月兌月兌,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現在,又手握重兵,傾國之力。如果月兌月兌有心,那麼,隨時都能夠架空皇上,就像當初的伯顏一樣。
伯顏篡權,導致皇上失去權力,只得以木匠活兒為樂趣。現在,皇上是絕對不允許,身邊再出現一個類似伯顏的人的。
其實,要說月兌月兌會篡權,架空皇上,哈麻自己也不信,當然,他信不信沒關系,只要說服皇上相信就可以了。
辦法還是同樣的,第一次彈劾,皇上會怒,第二次,皇上會平靜,第三次,第四次,當越來越多的人說了之後,皇上肯定會在心里起疑,只要皇上起疑,那就足夠了。
因此,也先剛剛被廢,哈麻就開始發動了對月兌月兌的攻勢。
如果只有哈麻,只有幾個御史,顯然還不夠,不過,哈麻還有一個靠山,完者忽都皇後,還有那個太監樸不花,都是在他一側的。
完者忽都可以給皇上吹枕邊風,而樸不花,也在朝廷內籠絡了一股勢力,有了他們齊心協力,這事就好辦了。
在這過程中,哈麻還干了另一件事,派人劫殺去給月兌月兌送信的信使。
月兌月兌在朝廷內的勢力很大,有許多忠于他的死黨,左丞烏古孫良楨,左司郎中汝中柏,伯帖木兒等人,都是他的親信。
看到也先帖木兒倒了,他們肯定會第一時間,給月兌月兌送信,月兌月兌要是得到消息,說不定,會立刻班師回朝,只要月兌月兌一進大都城,見了皇上,那一切陰謀,就都破產了。
哪怕是月兌月兌孤身回大都,也是個威脅。
所以,哈麻派出了數路殺手,將那些信使,全部殺在了官道上。
只有月兌月兌倒了,哈麻才能上去,大權在握,以前忍受朝廷大臣們的白眼,和皇上**,這是忍辱負重。
哈麻成功了,妥歡帖木兒經受不住多次的彈劾,終于對月兌月兌起疑,派人來收月兌月兌的兵權。
這更是一箭雙雕。
如果月兌月兌堅持,不放棄兵權,那無疑就是抗旨不尊,這罪名就坐實了。
如果月兌月兌放下兵權,被太監給帶走,那就更好了,在半路上,就將月兌月兌解決掉。
當傳旨的太監從大都里出發之後,哈麻就已經立于不敗之地。下一步,自然就是將月兌月兌的死黨,徹底打擊,尤其是那個一直都在對自己敵視的汝中柏,先把他打入大牢!
月兌月兌臉色陰沉,大都究竟發生了什麼,他雖然沒有親見,也能夠猜出來,皇上听信的讒言,有人要自己死!
勞師遠征,耗費國家財力,這是自己唯一的罪證,而這些,月兌月兌自信,做得完全沒有錯。
高郵府被賊兵佔據,那麼,漕運就會中斷,漕運中斷,國家就失去了重要的賦稅來源,朝廷沒了收入,也維持不住。
他現在雖然在透支國家財力,卻是為了將來打算,皇上被奸佞之人蒙蔽了眼楮,看不到這些。
如果高郵府不平,那麼,四周的動亂,就會再度峰起,那個時候,再要平叛,就需要付出更多的死亡和財力損失,現在這樣做,是為了大元以後的千年基業。
氣憤是沒有用的,月兌月兌現在需要做出自己艱難的選擇。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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