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輕未殺萋萋草,日暖初干漠漠沙。////老柘葉黃如女敕樹,寒櫻枝白是狂花。
煙雨樓寬大的玻璃窗戶前,望著窗外的景象,一名中年男子,眼神里流露出異樣的光芒來。
轉眼間,月兌月兌在揚州,已經呆了兩年,這兩年,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月兌月兌親眼看著,元朝的江山,支離破碎,看著各地的紅巾匪,讓朝廷疲于應命,這個時候,月兌月兌只是一個看客而已,他早就已經心灰意冷了。
同時,他也看著,那個曾經在揚州街道上擺著烤羊肉串攤子的陳風,現在,已經長成了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開創了不朽的功業。
陳風為何這麼做,陳風的目的是什麼,月兌月兌沒有想過,他也不願意去想,現在,他只是一個看客。
煙雨樓的勾欄,還在正常經營著,月兌月兌最大的樂趣,就是在搬著一把椅子,去看那一場場奇特的演出。
是心靜了,還是心死了?
在原來的時候,月兌月兌的身邊,還有敏敏陪伴著,但是後來,敏敏就去了平江,當時敏敏要帶月兌月兌去平江,月兌月兌沒有同意,他已經習慣了呆在這煙雨樓內,習慣了每日听著吹拉彈唱的聲音。
而且,月兌月兌在閑暇之余,覺得自己也可以給勾欄寫些曲子了。
突然,月兌月兌的心里震了一下,玻璃之外,那個朝氣蓬勃的正在走來的男子,不是風兒嗎?他怎麼有空來這里了?
還有,他身邊,跟著的那兩名女子,其中一名是他曾經見過的薛婉瑜,那另一名,又是誰?
看到了陳風,不知為何,月兌月兌的心里,就莫名地悸動了一下。
「蹬,蹬,蹬。」隨著這一連串的腳步聲,月兌月兌向著樓梯口迎了一下,就看到陳風遠遠地說道︰「月兌月兌大人,好久沒來看你了,今日有空,過來看看,不知最近在煙雨樓,可否住得舒服?」
「什麼月兌月兌大人,風兒,我早就成一介布衣,你還是叫我阿巴嘎或者阿節就可以了。」月兌月兌說道。
薛婉瑜曾經在大都呆過,知道這阿巴嘎,是叔叔的意思,而阿節,就是丈人了,看來,月兌月兌對于陳風和敏敏之間的關系,知道得非常清楚。不過,又不願意勉強陳風,所以,讓陳風選擇叫什麼。
月兌月兌這麼說,陳風自然明白什麼意思,想了想,陳風說道︰「大人自幼就輔佐皇上,尤其是大義滅親,鏟除了篡權的伯顏,如果有機會,大人不想重回大都,重振朝綱嗎?」陳風沒有接過月兌月兌的話茬,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月兌月兌究竟是什麼態度,這是陳風最關心的,陳風選擇了這樣一個方式,刺激刺激他,看他是否還有當初的斗志。
陳風說完,兩眼緊盯著月兌月兌的眼楮,此時,不是女婿和丈人的關系,而是所謂的叛逆和死忠之間的對決。
月兌月兌的眼楮里,沒有一絲斗志。
果然,月兌月兌已經心灰意懶了,父親,弟弟,兩個兒子,都死在了奸臣的手里,皇上不辨是非,月兌月兌已經徹底失望了。
「大都,我不想再去了,留在這揚州城,就已經很不錯了,在這勾欄之間,寫一些曲子,我更適合這樣的生活。」月兌月兌說道。
在這勾欄日久,過慣了這小市民的生活,月兌月兌已經習慣了。
「現在,皇上有意,將月兌月兌大人重新詔回大都去,再次成為丞相,整頓吏治,平定四方叛亂。」陳風說道。
現在,消息非常確定,皇上是想要詔回月兌月兌,但是,現在月兌月兌是呆在揚州,呆在陳風的地盤上,這聖旨,是不能明目張膽地過來的,雖然如此,陳風相信,月兌月兌肯定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听到陳風說要平定四方叛亂,這樣的話,非常有諷刺意味,現在,站在月兌月兌面前的,就是朝廷最大的逆賊,雖然佔領的地盤不多,卻都卡在了朝廷的喉嚨上,鹽業,糧食,都是至關重要的。
月兌月兌听到這話,心里猶豫了一下,看來,這是真的,就在前幾天,元宵節的時候,趙大人曾經有意無意地提起了這事,被他一笑了之。現在,又從陳風的嘴里說出來,那就幾乎是確信的了。
重新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重新治理這破碎的山河?想起在高郵城外消失的那百萬大軍,月兌月兌的心如刀絞。
周圍的紅巾軍,越來越凶,如果不是在高郵城外被貶,平定了高郵叛亂,月兌月兌完全有能力,繼續平定其他地方的叛亂,但是現在,朝廷的手里,幾乎沒有可以能征善戰的軍隊,而四處的紅巾匪,卻是越打越勇。
在現在,恐怕就是擴廓和李思齊的軍隊,還算是比較有戰斗力,可惜的是,他們並不是完全听大都的指揮的,說得難听點,他們都是不折不扣的軍閥。
而更大的軍閥,恐怕就是眼前的這陳風了。在陳風的眼里,似乎根本就沒有皇上,只有利益,只有地盤,這江南的土地,不就是硬生生地從江浙行省手里奪過來的嗎?
一直以來,月兌月兌都被吳行可灌輸忠君的思想,他也一直都是這麼做的。但是就在上次,哈喇章,三寶奴的死,讓月兌月兌的心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現在,他已經很慵懶了。
「我已經老了,就在這勾欄之中,過自己的下半生,也是不錯的。」月兌月兌說道,有些隨意,又似有些自嘲。
听到月兌月兌的答復,陳風算是放下心來,陳風最擔心的,就是踫上那種死忠之人,老婆孩子都被皇上給折騰死了,仍然要忠于皇上,看來,月兌月兌還沒有那種覺悟。
「阿節,這天下,不管是蒙古人的,還是漢人的,我們希望的,都是天下百姓能夠過上好日子。」陳風說道。
現在,陳風才算是改了稱呼,叫他為阿節。
月兌月兌當初執政的時候,也比較重視民生,听到陳風這麼說,月兌月兌的眼前,又有了無限的聯想。
不管陳風是什麼人,總之,陳風的治下,百姓們安居樂業,這是誰都能看出來的。
「風兒,既然你已經叫了我阿節,我想問一句,你現在,已經擁有了雄兵十萬,又佔據了富庶之地,也就有了足夠的資本,那麼,你有沒有什麼更高的想法?比如,平定四方的叛亂?」月兌月兌問道。
如果陳風願意幫助朝廷,那現在這局勢,就還有挽回的機會,如果陳風要造反,那朝廷,幾乎就很難翻身了。
「阿節,你認為,現在的皇上,能夠做到整只清明,明辨忠奸是非嗎?」陳風問道。
如果是別人問,月兌月兌一定會出言反駁,皇上只是受奸人蠱惑,還是有機會重新振作的,但是,現在說話的人是陳風,曾經和皇上見過,還上過一條船的陳風,月兌月兌無話可說。
剛剛的話,陳風沒有明說,話里面的含義,卻非常清楚。
一瞬間,房間內安靜了下來,只有外面的風聲,讓人感受到了冬日的寒冷。
「這煙雨樓,真是個好名字,這煙雨樓的勾欄的演出,一定也很精彩了。」就在這時,後面的薛婉瑜見冷場了,立刻岔開了話題,說道︰「月兌月兌大叔,你現在在寫什麼曲子?」
听到月兌月兌大叔這個稱呼,頓時,陳風就想要笑,再看看月兌月兌,很灑月兌地笑了笑︰「好,這個稱呼好,你應該就是婉瑜吧?听敏敏多次說過你,上次你帶著敏敏離開大都,我當時就在猜,究竟是誰,能夠逃月兌了我的追捕,後來才知道,你的主意可真高啊。」
「當時也是事情緊急。」薛婉瑜說道。那件事,也是薛婉瑜自覺得非常暢快的一件事,居然躲過了太師派來的追兵。
「無論寫什麼曲子,也都比不了風兒的那首笑傲江湖曲啊。」月兌月兌說道︰「老夫就是自娛自樂罷了。而且,這煙雨樓的空中飛人,表演得也真是精彩,老夫看了之後,記憶深刻啊,風兒無論做什麼,都能夠做到最好。」
空中飛人?听到這幾個字,薛婉瑜感覺到,腦子里有什麼印象,一些畫面,突然出現在了眼前。
經過了這麼長時間,再提起以前的事,薛婉瑜已經不再那麼敏感了,但是,這次卻重新感覺到了不爽。
也許,這里能夠解開自己的身世之謎,能夠讓自己回憶起以前的事?
「月兌月兌大叔,你帶我們到勾欄上走走吧,我和玉兒妹妹,都非常好奇,什麼是空中飛人?」薛婉瑜問道。
「好,那我帶你們去吧。」月兌月兌說道︰「現在,已經過了元宵節,他們肯定又開始練習了。」
陳風卻突然感覺到了不合適,他這才想起來,薛婉瑜曾經的悲劇,就是從這空中飛人開始的,雖然罪魁禍首是那鐘老板,但是,也是和陳風有關系的。
陳風不怕薛婉瑜找自己報仇,自己沒有做錯什麼,他只是擔心,薛婉瑜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來了之後,會感覺到痛苦。
「陳大人,施大人和趙大人求見。」就在這時,護衛上來說道。「婉瑜,玉兒,走,帶你們見兩個大官。」陳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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