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大船,如果肉眼都能夠看到,船體晃動了一下的話,那麼,這船上的水手,就更加有感覺了。////
甲板上的士兵感覺最強烈,本來,他們的眼楮都在盯著城頭,突然間,腳下一晃,身體不穩,有的人,居然還倒到了甲板上。
這是條三層的大船,所以,上面的人只是感覺到了震動,而最下面一層的水手,卻听到了船艙底部裂開的聲音。
有經驗的水手,臉色已經是一變︰不好,觸礁了!
這從船底傳來的聲音,很明顯,就是觸礁了,他們放下自己手里的槳,馬上需要做的事,就是堵住裂口,否則,船只就會沉沒。
從外面看,此時那些槳,不再整齊,開始凌亂起來。
怎麼回事?旁邊的一條船上的人滿是疑惑,正在這個當口,就感覺到自己的這條船,也是突然一顫,然後,就傳來了木頭斷裂的獨特的聲音。
觸礁!這艘船,正好跟一艘沉船的船艙擦過,沉船被撞得向前滑了幾步,而這條船的船底,也被撞斷了。
這條船的傷,比剛剛的那條船還要嚴重,汩汩冒上來的水,就說明了問題的嚴重性。
「報,前面的戰船,有五條已經觸礁,其中,一條因為損壞嚴重,已經開始下沉,其余幾條,堵住了漏洞。」在甲板上,陳友諒接到了這個讓人沮喪的報告。
沒有想到,早晨起來,就觸了這麼個霉頭,等等,觸礁?昨日行船,也沒有見觸礁啊?有問題!
不用陳友諒吩咐,最前面依舊擔當前鋒的張定邊,已經乘坐著小船,前去查看,當看到江面下面的那些東西的時候,張定邊很憤怒。
下面是什麼?水下面,都是沉船!昨晚,在一夜之間,守軍居然找出這麼多條船來,沉入了太平城外兩里左右的水下,小船可以過去,但是,那些大戰船,卻無法通過,而小船即使是到了城下,也根本就無法攻城。
可惡,奸詐,狡猾!
有種的,就讓我們繼續在城頭大戰三百回合!現在在這里,耍這種詭計,算什麼好漢!張定邊很憤怒,但是,似乎他沒有什麼好的計策了。
城頭上,看著那些氣勢洶洶的水軍,就這樣,被阻止在了外面,幾乎就無法靠近,頓時,守軍們一片歡呼。
朱元璋也很滿意,現在,徐達的軍隊,還無法到來,如果就這樣,能遲滯對方軍隊的進攻的話,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太陽越爬越高,對面的水軍,還沒有什麼動靜。
花雲一直警惕地站在城頭,望著對面的水軍,心里壓著的一塊大石頭,慢慢地放下了。
陳風心中在猶豫著,這樣堵著這些船只,他們難道,也不想什麼計策嗎?是否自己要趁著現在,將自己的那些寶貝祭出來?
「狗兒哥,準備出動,和昨天一樣。」陳風終于忍不住了,向劉狗兒說道。
「是。」劉狗兒滿臉興奮,昨天放那些大水缸,就讓對方吃了大虧,今天這改進了的東西,肯定能再立功。
接受了任務,劉狗兒立刻就向城下跑去。
這次,陳風沒有跟著一同前去,而是在城頭上,看著周圍的局勢。
陳友諒,是絕對不會甘心放棄的,他這樣等著不動,說不定,是有什麼其他的陰謀。
陳風雖然臉上沒有表現出什麼,在心里,這種戒備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己方的增援部隊,究竟什麼時候才會趕到?
等了半個時辰,就看到遠處的江面上,順流飄下了一些東西來,那些東西,用肉眼還很難看出來,那是漂浮在上面的木板,在昨晚最後的階段,陳風又是靈機一動,讓劉狗兒將這些木板的表面上,刷了油漆,變成了和江面幾乎相同的顏色。
江面上,那些船只,依舊在等待著,那些龐然大物,在守軍的眼里,就是最大的威脅。
木板漸漸地飄著,飄著,終于,要接近對方的船隊的時候,被他們發現了。
側翼的戰船,看到了這些浮著的木板,他們心中先是一驚,隨後,卻又放下心來。
那些可怕的大水缸,沒有出現,現在,只有這些木板,木板而已,能有什麼作用?所以,他們連報告都沒有報告,說不定,還是昨日的戰船的殘骸呢。
這些木板,晃晃悠悠地飄到了對方的船隊之間,到處都是。
陳風在千里鏡里面,仔細地找尋著這些土制的水雷,看來,偽裝得很到位,不像昨日的大水缸那麼突兀了。
「看來,我們昨日之物,今日又要再立功了。」朱元璋在一旁說道。
陳風也有預感,一會兒,對方的這支威風凜凜的水師,恐怕就要遭殃了,那場面,肯定更賞心悅目。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急切的聲音︰「主公,陳大人,在我們的東南西三個方向,發現了大批的軍隊!」
陳風扭過頭來,說話的人,正是花雲。
由于昨天的時候,對方一直在用水軍進攻,所以,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江面,守衛最嚴密的,就是這臨江的北城牆,而對于其他三面,關注的已經少了。
花雲巡視城頭,同時,發現了這個情況,立刻前來報告。
听到了消息,陳風這才想起,早就料到陳友諒有後招,現在才知道,後招原來是在這里啊!
天完國的大軍,除了水軍之外,還有步軍,一直以來,陳風等人的目光,都被天完國的水軍所吸引,以為那就是他們的主力了,而實際上,他們的步軍,也是很強大的。
來到西面的城頭,陳風用千里鏡望去,幾乎看不到頭,單單這一面城牆,就至少被圍了五萬以上的士卒!
劉狗兒帶著人,幾乎有些驚慌失措地回了城,要是再晚一點,恐怕,他們就要被堵在外面,然後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家伙吃掉了。
雖然江面上,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爆炸聲,劉狗兒放出去的改進的水雷,此時戰果頗豐。陳友諒的水軍,又被摧毀了一批。
如果沒有現在的情況,守軍都要歡呼雀躍了,但是現在,無論是誰,恐怕都笑不出來。
其他的南面和東面,也是如此的情況,太平城的這三個方向上,至少被二十萬以上的軍隊包圍了。
要說心頭沒有恐懼,那是不可能的,三千疲憊之人,如何能抵擋得住這幾十萬大軍?
「現在,我們沒有退路,只能決一死戰了。」沒怎麼遲疑,陳風定定地說道。
一向足智多謀的陳風,都想不出更好的對策來,朱元璋等人,相互看看,知道,也沒有別的辦法,唯有死戰了!
「我們三人,各守一面城牆。」朱元璋說道。誰也無法再退縮,三人,各自負責一面。
陳風在西面,看著城頭之下,憂心依舊。
還好,和昨日的攻擊不同,昨日在水上,船只可以直接就抵達到城牆下馬,以甲板為基石,豎起梯子來。而在這其他三面的城牆外,有寬闊的護城河,這是防守的天然屏障。
本來,陳友諒的水軍的戰船,可以直接進入護城河,但是,水路被堵,大的戰船是過不來的。而小的戰船,即使是到了這里,也沒有什麼用。
所以,他們只能用最普通,最原始的攻城方式,得先填了護城河。
讓陳風唯一感覺到欣慰的,就是這些步軍明顯也是匆匆趕到的,他們沒有做好攻擊的準備,因此,沒有立刻發動攻擊,而是在準備著。
就著這個空檔,守軍緊張地準備著,陳風將碗口銃,全部都布置到了自己防守的這面城頭,而弩機等其他武器,也都從北面的城頭被轉移了過來。
天完的水軍,被水雷所傷了一部分,而水路又被堵上,所以,北面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現在的情形,只能是先顧及其他三面城牆。
劉狗兒的人,被安排到了城牆上,而其他兩面城牆,除去原來的守軍,連府衙里的衙役,都被安排了上去。
面對這城外的軍隊,城內的守軍,咬緊了牙,等待著那個時刻的到來。
午後,對方的攻勢,終于開始了。
同樣都是頭裹紅巾的勇士,同樣都是反抗韃子的力量,這個時候,卻即將開始要自相殘殺。
………
手指微微地動了一下,又動了一下,接著,眼皮慢慢地睜開了。
床,帷帳,桌子,沒有船艙的晃動,窗外,還可以看到柳枝正在隨風飄動,這里是哪里?
彭和尚睜開了眼楮,猛地想到了什麼,一骨碌就坐了起來,而這一坐,卻感覺到後背一疼。
「彭祖,您醒了。」身邊傳來了一個聲音,彭和尚扭過頭,就看到了一個青年人,正在自己的身邊。
「你是誰?這里又是哪里?」彭和尚問道。
「小人是陳大人手下的神機營的百夫長,叫吳正,這里是太平城。」吳正說道︰「彭祖,您在漢陽城外的水路上,遭到了陳友諒派人的暗算,我們救援得遲了,要是再早些,您就不會負傷了。」
雖然外面的情況很危險,吳正的這一百人,還是沒有被抽調,由此他知道,自己的責任更重,萬一城破了,他這一百人,要護送彭祖,安全地突圍出去。
漢陽?提到漢陽,彭和尚這才想起之前的事情來,頓時怒目圓睜︰「怎麼?陳友諒還在漢陽?不行,我要回漢陽去,我要回到皇上身邊去。」
此時,彭和尚還不知道,他的皇上,親密的戰友徐壽輝,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
回漢陽?听到彭和尚的話,吳正的臉上,表情很難看,這個時候,城都出不去了,還回什麼漢陽?再說,用回漢陽嗎?正主陳友諒就在城外啊。
看到吳正的表情,彭和尚心中頓時起了疑惑,接著,他似乎就听到,城外似乎有什麼特殊的動靜,那是進軍的號角聲!那是戰斗的鼓聲!
「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彭和尚問道。
「彭祖,陳友諒劫持了皇上,率領了數十萬的大軍,包圍了這座太平城。他還傳言,是陳大人害了彭祖,陳大人報信給朱公子,在這附近將彭祖給害了。漢陽大軍來攻,現在,兵臨城下,這仗,馬上就要打了。還有,傅友德和丁普郎兩位將軍,都在漢陽失蹤了。」吳正說道。
這一听,彭和尚更加惱火,不用說,都是陳友諒干的,這個奸佞之人!彭和尚心下怒極,說道︰「走,我們立刻去城頭。」
「彭祖,您的傷還沒有好…」吳正說道。
彭祖中的是刀傷,碗口大的傷疤,而在中刀之前,已經力竭,身體非常虛弱,否則,也不會昏睡這麼多日才醒。現在,剛剛醒來,就要出去,對身體非常不好。
「這個時候,別那麼婆婆媽媽的了。」彭和尚說著,從床上下來,這一動,頓時一皺眉頭,後背上的傷口很疼,走一步,疼一下。
不過,這絕對不能阻止自己的腳步!這點傷痛算什麼?
天完國的將士,應該是去打韃子的,不能這樣無謂地消耗掉,只要自己出去,外面的人,知道自己沒有死,那些陳友諒的造謠,就會不攻自破,風兒所受的污蔑,也會消弭無形。現在的情況,雖然危急,也是暗含轉機的,比如,憑借自己的威望,可以讓下層的普通士兵,知道是被蒙蔽的,臨陣倒戈,都听從自己的命令,然後,把陳友諒從軍隊中揪出來,讓他血債血償!外面,守衛在這客棧的拿著火器的神機營的士兵,看到了彭和尚出來,都知道,該己方出動了。
「牽馬來。」彭和尚說道,此時的他,身形仿佛突然變得高大起來。
很快,一匹馬就被牽了過來,彭和尚翻身一躍,就上了馬背,這一上,頓時,後面的傷口被扯得更疼。彭和尚一咬牙,拍了拍馬背,馬兒開始向前奔跑。
「走,跟上去。」吳正沒有猶豫,他的任務,就是保護好彭祖的安全。其他的人,都紛紛牽馬,跟著上去,很快,一行人就向前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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