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孛羅剛剛到達了大都的時候,跟隨著他一同到來的老的沙,則是心情復雜。////
現在,己方已經控制了局勢,但是,怎麼再和皇上和解,卻是最棘手的一個難題,畢竟,現在不論怎麼看,己方都算是反叛,進軍大都,包圍皇城,想要讓皇上原諒己方,恐怕,沒那麼容易。
但是,只要不是自己想當皇上,只要還遵妥歡帖木兒為皇上,這一步,又是必須要走的,而且,還得是老的沙自己去走,因為,這孛羅的兵馬,相當于是自己給搬來的,自己要去向皇上解釋。
「咚,咚,咚。」老的沙一雙大手,敲到了宮門之上。
頓時,里面一陣心驚,他們早就做好了準備,要是外面的人攻城,他們就死戰到底。
即使是不死戰,他們的命運也是一樣的,叛逆的軍隊,不會留下任何後患,他們這些人,即使是投降了,還是逃不過被殺的命運。
所以,他們也只剩下堅持。
外面的敲門聲,讓他們一陣心驚,不過,听這聲音,應該不是撞門。
「皇上,老臣老的沙來遲,讓您受驚了,皇上,開門啊!」老的沙在外面大聲喊道。
老的沙沒有撞門,也沒有讓軍士們撞門,這個時候,如果他這麼進去,肯定是有無數箭矢,把他射成刺蝟的。
老的沙的話語,幾乎有些哽咽了。
「皇上,皇上,是老的沙來了。」樸不花急急忙忙地向著妥歡帖木兒回話,這一夜來,幾乎如坐針氈,宮內的人,誰都沒有睡好覺。
現在,天亮了,老的沙到了。
老的沙來了?妥歡帖木兒從椅子上立刻坐了起來,老的沙來干什麼?如果是和孛羅一樣的話,那他根本就不用來,只需要讓孛羅的軍隊攻進來就可以了,而老的沙,自己的娘舅,他來了,這事情,那就有轉機!
「快,讓他進來。」妥歡帖木兒說道。
不管怎樣,這都是一個機會,說不定,是最後一個機會,老的沙會替孛羅提什麼條件,只要是自己能接受的,就干脆都答應好了。
老的沙還在宮門之外,扯著嗓子喊著,如果還不開門,自己究竟是該增加些力度,比如哭訴,還是該找人攻打皇宮,使用武力。
就在這時,厚重的宮門,慢慢地打開了,當然,只打開了一個小縫。
「老的沙大人,皇上在文宣閣召見。」一名太監說道。
老的沙知道,自己這一走進去,危險性也很大,誰知到里面的人,會不會把自己抓為人質,來和外面的孛羅談條件?但是,他也知道,哪怕危險性再大,他也得走這一趟,而且,老的沙似乎很有信心,這次進去,一定會找到一個合適的解決方法。
進入了宮門,在里面的護衛的監視下,老的沙一個人,跟著太監,向文宣閣而去,雖然他就是一個人,但是,在整個大都城里,現在已經有數萬人馬,都是他的後盾。////
大都,自己有回來了,皇城,終于自己又進來了,老的沙看著皇城內熟悉的一草一物,心里有些機動。
相比老的沙,妥歡帖木兒的心情就復雜多了,如果他們要逼自己退位,該怎麼辦?雖然妥歡帖木兒平日里不喜處理朝政,但是,要是真的讓他把這個權力交出去,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寧可死,也不能交出皇權,否則,他無顏去見地下的列祖列宗。
正在思緒混亂的時候,就听到了外面傳來了腳步聲,妥歡帖木兒抬起頭來,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老的沙來了。
老的沙進了文宣閣的門,同時,也看到了妥歡帖木兒,此時,那個坐在皇位上的一蹶不振的男子,就是皇上,那個當初意氣風發,那個鏟除了伯顏,那個立志要消滅天下叛亂的皇上,如今,仿佛老了十歲。
「皇上,老臣該死,老臣罪該萬死!」老的沙踉踉蹌蹌地走了幾步,一邊走,一邊喊道,說了兩具,就已經老淚縱橫,聲音哽咽。
听到老的沙這麼一說,頓時,妥歡帖木兒也感覺到自己的鼻子有些發酸,一直以來,他和老的沙的關系都不錯哦,老的沙現在的舉動,可以說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了,不過,當太子一力要除老的沙的時候,那個時候,自己又為何沒有堅持要保下老的沙?這一切,究竟是為何?
而且,皇宮被圍,妥歡帖木兒心中又有很多憤怒和憋屈,這種復雜的感情糾結在一起,妥歡帖木兒仿佛眼眶也濕潤了。
「老的沙,請起。」妥歡帖木兒看到老的沙跪下,立刻說道,不過,這話語中,卻有一些顫抖。
「不,皇上,老的沙是向您請罪來的。孛羅將軍的兵馬,沒有皇上的詔令,就擅自進入了大都,還到了皇城之外,這是大罪,這一切,都是老的沙造成的,老的沙罪該萬死,請皇上治罪!」
老的沙說的言語真切,一旁的樸不花,真希望皇上能夠立刻下令,將老的沙推出去砍了,但是,他也知道,皇上肯定是不會那麼做的,剛剛老的沙那麼說,也暗含一種威脅啊。
「老的沙,朕知道,你一向都是忠心耿耿的,今日做出此事來,一定是有原因的,你有何原因,不妨說出來。」妥歡帖木兒說道。
听皇上這麼一說,頓時,老的沙的眼淚,更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皇上,還是您最知道老臣的心啊。老臣這麼做,都是迫不得已,老臣冤枉啊。自從太子監國以來,皇上朝政處理得更少了,所有的權力,都被太子黨把持著,他們操縱朝政,凡是政見與他們不合的,統統遭到了打擊,現在的朝綱,簡直比當初的哈麻時還要亂。這幾年來,山河破碎,四周賊兵,百姓們苦不堪言。老臣實在是不願意看著皇上被這些奸佞之人所蒙蔽,于是,便想要彈劾這些人,誰知,他們知道了老臣的意圖,還沒有等老臣向皇上陳言,這些人就先污蔑老臣,還查抄了老臣的家。老臣不願意如此冤死,更不願意看著皇上受到了這些人的蒙蔽,所有的大權,都落到了宵小之手。現在,朝堂之上,幾乎都是太子一派。于是,老臣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請來了孛羅將軍的人馬。皇上,孛羅將軍,對于朝廷,絕對是忠心耿耿的,他是為了匡扶我大元的江山社稷,才出此下策,如果皇上要治罪,那就治老臣的罪吧!老臣死不足惜,只要皇上能夠看清現在的朝堂,不要被奸人所蒙蔽啊。」
老的沙這麼一說,妥歡帖木兒心下一沉︰「老的沙,你是說,太子,他對朕不忠?」
結黨營私,從來都是天子最反感的,要是太子這麼做,那後果更加嚴重。
「皇上,這幾年,朝廷內外,都是太子的勢力,群臣只知道有太子,而不知有皇上啊!老臣還得知,太子想要把皇上扶為太上皇啊!」老的沙哭訴道。
太上皇!這幾個字,在妥歡帖木兒的腦子里炸響,雖然妥歡帖木兒平時不怎麼處理朝政,但是,如果真的要有人妄圖奪取他的權力的話,妥歡帖木兒是絕對不會同意的,皇權,可是皇上不可觸動的一個神經。
本來,妥歡帖木兒就不願意處置老的沙,但是,耐不住太子幾次勸說,原來,這里面還有這種事!
「原來是這樣啊!」妥歡帖木兒說道,話語中的不滿,已經非常強烈了。
「是啊,皇上,您可以問問身邊的這位樸公公,他知道得肯定更清楚。」老的沙說道。
本來,听到老的沙的話,樸不花就已經心驚肉跳了,現在,再听到老的沙這麼一說,矛頭直指自己,樸不花頓時魂飛魄散。
「皇上,老奴什麼都不知道啊,老奴對皇上一向忠心耿耿,自從跟了皇上,老奴盡心伺候,從來都沒有做過對不起皇上的事情啊。」樸不花一下就跪到了皇上的旁邊,用不男不女的聲音說道。
樸不花?自從跟了自己,一直倒是用得很順手,但是,若是他敢和太子結為同黨,也絕對不是妥歡帖木兒能容忍的。而且,樸不花是從奇皇後那里過來的,本來也算是奇皇後的人。
「皇上,請看這聖旨,可否是您親自下的。」老的沙從胸前,拿出了一樣東西,向著那個跪在皇上身邊的人喊道︰「樸公公,樸公公,請呈給皇上,你不是什麼都不知道嗎?」
一听到這聖旨,頓時,樸不花感覺到渾身發軟,幾乎要癱在地上了。
「樸不花,去,呈上來。」妥歡帖木兒心情很不好,看著這個家伙的樣子,知道恐怕事情十有**是真的了。
這樣一個貼身的人,也不忠心于自己,這些年來,這樸不花,究竟都干了什麼?
「皇上,老奴該死,不過,這都是太子殿下的主意,老奴只是派了個太監過去傳旨而已,其余的,老奴都不知道啊。」樸不花哪里敢接旨,繼續在地上跪著說道。
樸不花沒有想到,就是他自作主張地傳旨,想要把孛羅帖木兒干掉,卻徹底葬送了他。
玩弄詭計,耍弄權術,對于真正有實力的人來說,都是白搭。
看到樸不花這樣,妥歡帖木兒一腳將樸不花踹到了一邊,然後,親自站起來,走了下來。
老的沙低著頭,恭恭敬敬地將聖旨遞了上去。
妥歡帖木兒接過聖旨來,上面,寫的是命孛羅前來大都領功,同時,軍隊交由副將指揮,這里面的玄機,妥歡帖木兒自然一看就明白。
這件事,自己不知道,這聖旨,更不是自己下的。
單單就偽造聖旨這一項,就足夠把樸不花滅族的了,還好樸不花是高麗人,妥歡帖木兒的手沒有伸那麼遠。
孛羅帖木兒之所以起兵,恐怕,和這聖旨有很大關系,這一切,本來都是可以避免的,不過,連聖旨都敢偽造,還有什麼是他們不敢干的?先把自己架空,再把自己變成太上皇,恐怕,這太子,就是這麼想的吧?
「其實,皇上正值壯年,本是執掌這個國家,但是,卻受到了奸人的蠱惑,尤其是,皇太子監國,奪取了皇上的權力,導致我大元江山社稷不穩,這一切,都是和樸不花分不開的。自古以來,宦官專權,都會導致朝綱混亂。而且,樸不花對內勾結太子,對外勾結丞相搠思監等人,其罪可誅。」老的沙說道。
老的沙話語不重,樸不花卻耳朵里嗡嗡地響,他知道,自己完蛋了,無論如何,皇上是一定會把自己扔出來的。
「來人!」果然,妥歡帖木兒听完了老的沙的話,已經做出了選擇。
「在。」門口應聲進來十幾名護衛,本來,他們是準備對付老的沙的,現在,一進來,就將目光瞄準了老的沙,同時,準備將兵刃對準老的沙。
「把樸不花給我抓起來,推出午門斬首。」妥歡帖木兒說道。
什麼?抓樸公公?還立刻斬首?幾名護衛一時間,居然遲疑了一下。
這一遲疑,更讓妥歡帖木兒心中不悅,他現在,已經完全相信了老的沙的話,樸不花的勢力,恐怕很大,比如,這些護衛,究竟是忠于自己的,還是樸不花?
「怎麼?還不立刻執行?」妥歡帖木兒問道。
听到妥歡帖木兒這麼一說,護衛們才齊齊答道︰「是。」
接著,像拖死豬一般,將樸不花拖了出去。
「老的沙,你的忠心,我都已經知道了。」妥歡帖木兒說道︰「追查樸不花,搠思監,愛猷識理達臘一伙,將這些太子黨一網打盡的任務,就交給你去辦了。」
在說愛猷識理達臘的時候,妥歡帖木兒明顯地頓了一下。
「皇上,這些黨羽,我們是要一網打盡的,不過,太子殿下畢竟是您的親骨肉,而且,他現在犯的錯誤,是因為受到了樸不花等人的蠱惑,所以,請皇上網開一面,饒恕太子殿下。」
听到老的沙這麼說,頓時,妥歡帖木兒放下心來,老的沙能夠這樣想,讓妥歡帖木兒很滿意,畢竟,太子就是太子,不管他犯了多大的錯,還是以後要接過自己的權力的。
「傳朕口諭,封老的沙為中書平章政事,孛羅帖木兒任中書左丞相。孛羅帖木兒所帶兵馬,留下兩萬人,守衛都城。」妥歡帖木兒說道。听到皇上這麼說,老的沙心中大喜︰「謝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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