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柄大明 第二十五章雨夜

作者 ︰ 華東之雄

雖然是一直在顛沛流離中,如淨和尚依舊保持了一種從容的氣質,跟隨在陳風的後面,泰然自若,走起步來,居然有一種虎虎生威的感覺。從年齡上看,現在他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而已啊。

難道,這個就是所謂的帝王之象?

當初劉邦只是一個市井小人的時候,他的老丈人就已經看出來了,他有帝王之象,這個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啊。

「不知大師法號?」陳風一邊走,一邊向後面的和尚問道。

「小僧法號如淨。」如淨和尚一邊走,一邊說道︰「今晚還要多感謝施主了,不知施主貴姓?」

「如淨大師,我叫陳風,看樣子我還要比你小兩歲,若是不嫌棄,你就叫我風弟好了。」陳風說道。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如淨說道︰「出家人四大皆空,請施主不要取笑貧僧了,感謝陳施主今晚容身之德,日後若有機會,定當報答。」

這和四大皆空有什麼關系?不讓娶老婆,還不讓認個兄弟了?不過,按照史書記載,在元朝,和尚娶老婆都是正常的。

對于如淨和尚來說,在外遇到的冷眼多了,但是,像陳風這麼熱心腸的看起來很有身份的人,卻幾乎沒有。所以,他听到陳風主動拉近和自己的關系,刻意保持了距離。

「嘎吱,」門開了,陳風一進房間,就說道︰「如淨大師,先把僧袍月兌下來,放在火上烤一烤,否則,濕衣服穿在身上,恐怕會對身體不好。」

看到了炭火盆,如淨和尚眼楮里立刻充滿了歡喜,「罪過,罪過。」說完,他開始解下自己的衣服。

在大雨里泡了半個小時,如淨和尚已經有種被雨水要沖刷掉的感覺,身體很不舒服,看到了炭火盆,終于月兌下了衣服,開始烤起來。

一身破破爛爛的僧袍,里面就什麼都沒有了,這也是如淨和尚全部的家當。

昏黃的油燈下,外面還是不停的風聲和雨聲,如淨和尚此時,卻感覺到了一絲久違的溫暖慢慢地回到了身體里。

烤干了衣服,舒服地睡一晚上,明天早晨再蹭一頓飯,就又該去化緣了。

正在想著,他卻發現,那個陳風正在目不轉楮地盯著他看。

「陳施主,小僧的身上,可否有不妥之處?」如淨和尚看著陳風的眼神,如果是在外面的話,那似乎有一個可能,這個人想把自己煮煮吃掉。

一路走來,如淨已經看到過這些真實發生的事情了,災荒年份,易子相食,就是為了能夠活下去。

陳風這才發現自己的確是不該這麼盯著對方看,只是,他對對方身上的那幾道疤痕,感覺有些奇怪,史書上沒有記載吧?

「抱歉,如淨大師,您的身上的這些傷疤…」陳風問道。

「這些?」如淨大師笑了笑,說道︰「我在出家之前,一直在給劉員外放牛,有一次,我的幾個小伙伴都餓了,于是,我做主,將我放的那頭牛殺了。」

「這些傷,就是劉員外打你留下的?」陳風問道。

「是的!」如淨和尚月兌掉了僧袍,除了頭頂上的戒點,已經看不出來哪里像個和尚了,雖然身子骨還很瘦弱,卻有些像個頂天立地的大人物一樣︰「我將牛尾巴塞進山縫里,然後說是那頭牛鑽進山縫里去了,只可惜劉員外不信,狠狠地將我打成了這樣。」

監守自盜,此時如淨心情已經放松下來,這些以前的事,居然和陳風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那麼,大師又為何去做了和尚?」陳風問道。

「今年黃河決口,淮河沿岸遭遇了嚴重的瘟疫和旱災,如果不出來當和尚,那麼,我肯定和爹爹大哥他們一樣,都得餓死了。」如淨和尚說道︰「本來以為,進了於皇寺,可以有口吃的,但是,沒過一個月,又把我打發出來化緣。」

進了於皇寺,如淨和尚才知道,原來佛祖手下,也是分了等級的,像他這樣的剛入寺廟的小沙彌,在寺內糧食不寬敞的時候,將他打發出來化緣,是很正常的。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雲游四方,如淨和尚的眼界,卻突然開闊起來,雖然年紀還不大,胸懷卻已經變得寬廣起來,他的內心,已經被磨礪得無比強大。

想要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下去,那麼,就要有百折不撓的毅力,這是在他討飯的時候得到的一個結論。

「如淨不淨,十戒不算多,人間物欲如何能割舍?人人都有成正果,成佛之本性,無奈饑腸轆轆何!」陳風突然在口中低低地說道。

听到這幾句話,如淨心頭猛地被觸動了一下,眼前的人,仿佛是自己的知音,無奈饑腸轆轆何!

「這個世道,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既然如此,那麼,如淨大師,你想過沒有,應該打破這個世道啊?」陳風問道。

如淨和尚的臉很明顯地震了一下,不過,隨後他就恢復過來︰「陳施主說笑了。」

陳風也知道,這是他們的第一次接觸,這種話題,自然是不能繼續談下去的了,眼前的這個人非常精明,過而不及啊。

如淨和尚,其實內心已經開始有這種想法,南方的起義已經開始了,元朝的天,會一直這麼存在下去嗎?

本來,在剛剛見到如淨和尚的時候,陳風甚至想過和他來個結拜,那麼,以後自己到了明朝,也能夠混得如魚得水了,但是,現在他卻突然明白過來,這種事情,是不能操之過急的。

這第一次接觸,只是雙方認識了而已,適當的恩惠是必要的,太親密的行動,留待以後吧,反正,如淨和尚的這個和尚生活,還有五六年呢。

陳風雖然說得聲音很小,隔壁的陳若兮,卻听到了幾句,打破這個世道?風弟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不行,自己一定要幫助他,改變這個想法!況且,陳若兮已經看出來了,那個敏敏郡主,對自己的這個風弟,似乎有種莫名的好感,要是風弟能當上額駙,整個陳家,都會有更大的發展的。

一夜大雨,兩間屋子,三個人,各懷心事地睡了一晚上。

敏敏帶著全身的疲憊,帶著疑惑,騎馬在雨中返回了陳家。

簑衣的質量不錯,這一路過來,身上居然還是干的,而且,這身衣服,還是陳風給烤干的。敏敏想到這里,就總是有些異樣的感覺。

回到家里,自己的東西,也都已經被收拾起來,看樣子,阿布是要連夜趕路了?

「阿布,今天因為天降大雨,為了避免淋雨,所以才在外面準備住下,我已經讓一名護衛回來稟告了。」敏敏見到了臉色陰沉的月兌月兌,立刻解釋道。

「嗯。」月兌月兌沒有過多盤問,說道︰「敏敏,看你的東西收拾全了沒有,我們需要立刻趕回大都去。」

「阿布,大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要我們這麼急匆匆地趕回去?」敏敏說道。

今晚可是大雨啊,在雨中就要回去,可見這事情一定很大。

「還不是額布格的事情,」三寶奴說道︰「在我去找你之前,我們收到了大都的飛鴿傳書,額布格被皇上治罪,要被貶謫到甘州。」

「這怎麼可能?額布格犯了什麼錯?」敏敏問道。

「都是右丞相別兒怯不花的讒言,蠱惑了皇上。」三寶奴說道。

「三寶奴,不要說了。」月兌月兌說道。

月兌月兌知道,現在的皇上勵精圖治,可惜,他身邊的人,總是想著如何爭取權力,卻不想著如何才能治理好這個國家,現在水患剛過,如何賑災,這才是最重要的。揚州這里還好說,但是,外面的災民卻依舊很多。

「對,我們是該立刻回大都,我要去見皇上,問問他,額布格究竟犯了什麼錯。」敏敏也氣鼓鼓地說道。

「敏敏,沒有皇上賜予的官職,你是不能參與朝政的,這些事情,跟你無關。」月兌月兌說道。

「阿布…」敏敏已經知道,阿布這麼說,就是要妥協了。

月兌月兌心里,已經有了主意,既然皇上已經做出了貶謫阿布的決定,那麼,自己就要遵從皇上的意思,雖然月兌月兌是蒙古人,但是,卻更多地受到了中原儒家的思想,所謂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這種觀念,在他的頭腦里,已經是根深蒂固。不過,自己作為孝子,應該跟隨阿布,一同前去甘州,那里環境艱苦,阿布年紀大了,應該有自己留在身邊才對。

月兌月兌不知道,他最大的缺點,就是一個理想家,如果不是擁戴有功,鏟除了伯顏,早就死在混亂的高層爭權之中了,即使現在,他也沒有想到要如何對付別兒怯不花,他是元朝最後的一個好官,也是一個混跡官場幾十年,卻始終無法看清官場,不懂厚黑的悲官。月兌月兌最後的下場,也是一個悲劇。

在雨聲減小,陳家的宅子里,一群人走了出來,他們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有陳家老爺相送。揚州的父母官,誰都不知道,大都城內的一個曾經的權臣,已經不辭而別。

敏敏已經坐上了馬車,雨水流不進來,只是感覺,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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