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過去,館驛之中,忽然來了一位破衣金丹。
此人衣衫襤褸,神情淡漠,引著館驛修士,前往曲沃禁地——涼薄宮!
想到即將面見介休老祖,便是景灼等老祖人物,都目光暗藏一絲期待,唯有寧凡,心如止水。
思索的,則是如何應付介休…
介休此人,雖是初期,亦沒有偽神意,但比起老儒宋易,卻更讓寧凡重視。
此人探查自己三日,三日中,其神念未曾波動一分,甚至,若非自己修有《念神訣》,對念力感知敏銳,根本無法發現此人探查。
此人神念,好似寒焰,極其類似劍念…
且三日神念無波,此事,寧凡都做不到…
心如止水,這心境,不足以如此。介休的心,已然…心如死灰!
修此心境,必須心死,若想心死,必定經歷過世間涼薄。涼薄宮…此宮寓意非凡。傳言寒衣宗老祖介子推,奉晉祖立國,卻備受埋沒,最終,甚至被晉祖一火焚死。
天下涼薄,莫若晉祖…大晉心死,莫若寒衣。
心死…這二字,似乎是介休神念瞞過自己的原因。其中,涉及了一些感悟,明明飄在身前,卻抓不透。
思索間,眾人穿過城中喧鬧,越走越靜,四面更是開始冷寒,漸漸深入禁地之內。
一道道陣光,一個個寒意弟子幽獨來去,每行十里,寒氣更甚一分…禁地最深處,一座冰山詭異浮現。
冰光承幽藍色,其中掏空,建為宮室,名為涼薄。
此宮,除了少數寒衣宗長老,無人可入!便是引路弟子,也萬萬不敢進入!
「你退下吧!」宮殿之內,沙啞一聲。
「是!」
在此聲音現出同時,一股被探測之感,紛紛出現于眾金丹體內。
除卻寧凡,便是素秋、景灼等老祖,都是身軀一顫,修為毫無保留被人探知。
而景灼,已是半步元嬰,本身修火,對那好似寒焰般熄滅的神念,心頭大震!
「‘寒念’…好詭異的寒念!傳言寒衣宗修士,一入元嬰,便可修煉寒念,甚至曾有一代老祖,以元嬰後期修為,開闢出了‘寒識’…」
寒識,自然是識海的一種,當年那寒衣宗元嬰,能開闢寒識,亦是獲得過極大機緣,憑詭異寒念,甚至可以一戰元嬰巔峰的大修士!
早已見識過介休神通,寧凡並無詫異。
在宮中之人相邀之後,隨諸人進了涼薄宮。
宮內空空如也,唯**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禿頭老者,眼眶凹陷,怕是有兩千年骨齡。
其雙目似瞎,但眼眶對準眾人之時,除寧凡外,皆升起一絲心亂之感,這是面對前輩人物時的惶恐!
而寧凡,對老者的空洞目光感知更深,這一刻,他升起一種錯覺,盯住自己的,並非老者的瞎目,而是整座冰宮!
此人便是寒衣宗主,介休!
他目光掃過諸人,唯獨在寧凡身上逗留…三日,他沒看透此子底細,今日,借了涼薄宮的涼寒之力,竟仍未看透。
如此,只有等之後,那人親自到來了…
「周明道友,幸會!」介休僅對寧凡抱拳,但更多寒念,卻暗暗向後者卷來。
「幸會!周某加入修衛之事,仰仗道友相助了!」寧凡微微一笑,劍念全出,墨色起,震碎寒念!
這看似輕描淡寫的一擊,實則,已是介休與寧凡的全力交鋒——識念之爭!
但其結果,卻是介休的寒念,弱了寧凡不止一分。
其他老怪,只見墨色一閃,根本不知發生何事。
而介休,心頭雖驚,表面卻好似無事一般,開始履行編衛之事。
他九百歲結嬰,修煉寒念,也有一千余年,但這寒念,竟在寧凡墨色劍念一震之下,立刻粉碎…
這‘周明’,竟有劍念…且其念中劍氣,很可怕…
「諸位道友,來我大晉,助剿妖潮,老道深感感激,依慣例,諸位在鑒靈石上,鑒定修為功法後,再發下心魔大誓,服下‘定蹤丹’,便可依老夫指派,前往戰部或守部,執行任務,獲取戰功。」
介休一指點訣,地面冰封,立刻裂開一個丈余缺口,並有一個三丈冰石,被寒霧所籠,自地底飛起。
此冰石,名為鑒靈石,可憑光芒定斷金丹之上的高手修為、功法,品質之高,與那些鑒別闢脈修士之石,迥然不同。
他國修士,加入晉衛,來歷難查,身份難明,故而,對踏過修士的來歷、圖謀,介休一概不問。
測斷修為功法,可知此人底細。
發下心魔大誓,此人若對大晉不軌,則心魔叢生。
至于定蹤丹,則是一種三轉中品丹藥,效果是在服用後一定時間內,通過與此丹配套的特殊陣盤,確定服丹者位置…如此,這些他國修士在晉國去了什麼地方,都無法瞞過晉修耳目。
鎖界處,之所以有不少修士拒絕加入修衛,並非僅僅是因為懼怕妖潮,或許不少本身對晉國就有圖謀,自不會發心魔大誓,亦不可能服下定蹤丹。
但寧凡等人,既然同意加入修衛,對這些基本的警惕手段,是不會抗議的。
諸位老怪一一測過功法修為,到了寧凡之時,一個個老怪皆仰著脖子,尤其是介休,更加有微微緊張。
他大費周章,親自出面,原本就是為了探出寧凡底細,但三次寒念,都探測失敗,唯有借助鑒靈石,微微探探此人底細。
景灼與殷素秋面色含憂。尤其是殷素秋,極其擔心。倒不是擔心寧凡修為暴露,即便暴露半步金丹修為,也沒什麼。
她最擔心的,是寧凡的功法…寧凡修煉的,可是雙修魔功。魔修加入晉國修衛,更加困難,而若是更加無恥的雙修魔功,會不會,引起這介休的敵意。畢竟這寒衣宗主,可是不折不扣的正道老祖…
二人的擔心,倒是略顯多余。即便功法暴露,介休頂多不屑,卻不會拒絕寧凡相助,更不可能在這個關頭,玩什麼除魔衛道。
晉君率領14元嬰,雨殿17神使,都未平定大晉妖患,尚且召集他國修士援手…此刻的寧凡,可謂關鍵戰力,魔修又如何,無恥又如何?
手掌按在鑒靈石上,寧凡微微閉上眼。
雖然暴露功法無礙,但終究有麻煩。
體內陰陽魔脈中,運轉起《踏雪決》的心訣,而立刻,鑒靈石上,冰光不絕。
而在其暗暗融入念力之後,那冰光之內,立刻升起一道墨色,光華更是之前無數倍,堪堪達到元嬰初期的水平。
「怎麼會…」殷素秋櫻唇微張,暗暗不解,但那介休,卻是心頭一緩。
「冰靈功法,元嬰初期修為…看道友修為未穩,應是結嬰不久。不過想不到,道友竟是冰靈修士,失敬,失敬!」
介休對寧凡一抱拳,這一次,卻是戒心去了一半。
至于冰光中的墨色,則被介休當作其擁有劍念的緣故。
心頭大石一松,介休呵呵一笑,監視眾金丹,一一發下心魔大誓。之後,為眾金丹發放定蹤丹,並在寧凡毫不猶豫服下丹丸後,心思一松。
大誓也發了,定蹤丹也吃了,自己可隨時掌握寧凡去向,而寧凡若強行對大晉不利,還會受心魔反噬…如此,總算可以徹底放心了。
最後一事,是為眾人發放‘功玉’——一個記錄戰功的玉碟、
並最終,為眾人分配了各自去向。
如今大晉為妖物所侵,生靈涂炭。妖物以‘龍夢澤’為根據地,擴土百萬里,于大晉西北方,將三分之一國土佔去。
之所以生妖潮,是那些妖族老怪,在不少地方建立據點,以秘法將飛禽走獸,點化為妖…如此,頃刻間,便有十萬妖兵,在晉國肆虐。
為此,在守御邊城的同時,還需有戰部,主動出擊,剿滅一處處妖族據點,破去‘點妖’行為,阻止妖兵滋生。
守部戰功,視鎮守城池不定,修士按修為分等,修城亦按危險程度,分為下、中、上三級。
越往上,越說明此城地利關鍵,受到妖族攻擊亦多,守衛亦危險。
金丹初期修士,守衛下級修城,一月是100戰功,修為提升一個小境界,戰功翻倍,修城險度提升一級,戰功一翻倍。
以殷素秋金丹巔峰修為,守衛下級修城一月,修為翻8倍,可得800戰功,若換做鎮守上級修城,則再翻4倍,一月3200戰功。若以寧凡‘元嬰初期’修為,則一月6400戰功。積累十萬戰功,僅需要一年半。
大晉的戰功,可兌換仙玉,但仙玉,卻不能兌換戰功…十萬戰功,便是十萬仙玉。對殷素秋而言,鎮守上級修城,一年得38400戰功,可兌換近4萬仙玉,當然,守城會不斷有法寶、丹藥損耗,更有性命危險,拋去一半仙玉,一年也可收入2萬。
這戰功,不少了,但卻是用命在換,你永遠不知,哪一日會有元嬰老妖攻上城頭,將你滅去。
對寧凡而言,危險倒是其次,即便是守衛最危險的邊城,也需要花費一年半積齊戰功…
如今他一心結丹,只在早日突破化神巔峰,哪有心思在此地浪費。一年半,沒有!
如此,唯有加入戰部了。
戰部剿妖,按人頭計戰功。闢脈之妖,皆是1戰功一個,融靈之妖,則上升至100。金丹之妖,2000,元嬰之妖,10萬!
自己只需斬滅一個元嬰之妖,便可湊足戰功!
即便不能,以自己劍念手段,橫殺融靈,滅去100融靈,便是10000戰功,積攢10萬,亦無需太久,甚至,還可以順勢幫景灼、殷素秋湊足戰功。
景灼、殷素秋,擁有老祖實力,本欲進入戰部,卻在寧凡建議之下,進入守部。
進入戰部的,寧凡只準備自己一人。他二人,沒必要去冒險…化神妖將…戰部,危險不小…
甚至寧凡有一種預感,這所謂的妖潮,都只是妖族在拖延時間…他們似乎在等待,一旦等待完成,便是元嬰修士,貿然深入妖族月復地,都難自保…
寧凡則例外,他身懷諸多底牌,兩道妖將之力,除非踫上妖將本人,否則,化神之下,他或許不敵,但,抽身有余!
「王陽,金丹初期,入守部,守下級修城,夷城…」
「秦梧,金丹後期,入戰部…嗯,膽識不錯…」
「景灼,半步元嬰…半步元嬰,竟入守部,還守中級修城,‘巨散關’…」
「殷素秋,金丹巔峰,守部,中級修城,‘巨散關’…有此修為,不入戰部,當真可惜…」
「邵則…」
「文朱子…」
一個個金丹,在編入修衛之後,紛紛離開巨殿,返回館驛,等候之後前往各自駐地。
景灼與殷素秋,選擇中級修城戍守,這一切,是寧凡的意思。
景灼倒是樂得不冒險,但殷素秋,卻又開始找事了…不入戰部也就算了,守便守吧,鎮守的,竟還只是中級修城,這怎麼行,晉國需要自己幫助…
她擰不過寧凡的意思,微微不滿地,選擇了中級修城中,最危險的一處地方,巨散關…
終究,她是不願坐等妖潮結束的。
只是諸人離去之後,介休仍未給寧凡選擇的機會。
巨殿之內,僅剩寧凡與介休二人,寂靜無聲。
寧凡眉頭微皺,主動道,
「介道友,周某願加入戰部,有勞引薦…」
「呵呵,不急,不急,再等等…」
「等誰?」寧凡眉頭一挑,暗暗警覺。好端端的編衛之事,竟還要等。是因為介休無法決定自己去向,還是…另有圖謀!
人心叵測,不得不防,但自恃有妖將一擊,倒不懼介休玩花樣。
二人皆是微閉雙目,等待。
但寧凡,心思好似繃成一條線,只要介休有異常舉動,立刻便會讓介休後悔莫及。
數個時辰後,寧凡豁然睜眼,而介休,亦是徐徐睜開目光。
「呵呵,周道友久等了…他,來了…」
「誰!」
一霎,寧凡周身,升起一絲強烈的危機之感。
在介休身前,一個黑色龍袍的中年,徐徐浮現。
此人短須,鷹目,不怒而威、
他的出現,寧凡的神念竟絲毫沒有探查到軌跡,只是對危機的感應,才睜開雙目。
此人所站之處,氣勢如虹,當對上其目光之時,此人目光好似金光一閃,立刻,金光投入體內,沒入心神,讓寧凡心神一痛,不由自主,想要後退一步,以退借勢、避其鋒芒。但卻咬咬牙,硬是沒有退出這一步。
這一步,不能退!退,則為臣服!而這金光,則會此消彼長,威勢更勝,將自己自內而外,抹殺!
「碎!」
其體內劍念,狠狠一絞,將那沒入心神的金光,斬碎!
而他氣息微微紛亂,目光陰沉,冷視介休與黑袍男子。
「你,可是晉君!」
「正是!本君巡守南方,離此不遠,听聞此處有一元嬰道友加入修衛,特來一見…那些金丹,在本君眼中,不過螻蟻,我本以為,南鎖界處唯有你,能讓我重視,特別對待。想不到,卻是大失所望…你區區融靈,冒充元嬰,洗劫魏國!但在本君眼中,你的隱藏,一目洞穿!哼,介休!你識人不明,記你一過!竟連對方是元嬰,是融靈,都分不清!」
此人言語之中,帶著上位者的君主之勢,元嬰後期的法力,讓整座巨殿,都微微晃動,讓介休,滿面畏懼。
晉君!
介休怔住了,他請晉君來,本是為了探一探寧凡的底,並聲稱此人是元嬰修士,有加入修為意圖,但心思似不純,需要晉君親自拉攏此人。
為此,晉君才會大費周章,特意來曲沃城。
但讓介休忌憚不已的寧凡,難道僅是融靈小輩?融靈能洗劫魏國?能有元嬰神念?不能吧,但,晉君定不會看錯…晉君的‘金目之術’,絕不會看錯!
他凌亂了,萬萬沒料到事情會如此。
但晉君,在掃視寧凡數息之後,漠然道。
「你雖是融靈,但,確實實力不凡,銀骨之境麼…洗劫區區魏國,倒足夠。你,可是想加入修衛,使用太古傳送陣!」
「不錯!」寧凡絲毫不懼,元嬰後期,雖強,但他有底牌,重創此人!
「本君重諾,一言九鼎。本君下過令,唯有金丹修士,才能入戰部。此諾無關道心,並非不可廢,但要看看你,是否有讓本君失信于人的資格!本君給你一次機會,施展全力,攻擊本君,讓我看看你手段,足不足以讓本君心動!若你手段,僅僅是銀骨,那麼,本君不需要!甚至,憑你血脈之中,一絲妖血,本君可能會將你視為妖族同黨,抹殺!」
晉君眼光一閃,周身,銀光大現!更是一言點出,寧凡體內,覺醒的一絲稀薄的羽之妖血!
此人,非但是元嬰後期老怪,更是,銀骨第二境的煉體修士!
此人,要考驗寧凡的實力。若不能讓其滿意,則,抹消!妖血,為隱患!
「拿出你全部本事!讓本君看看,你對我大晉,是否有用!」
「…」
寧凡沒有答復。
他的心,有一絲不屈之意,在心中沸騰。
那一個照面下的金目神通,讓其心頭憤怒。若自己無法抵擋,或後退一步,則必死于金光!
元嬰後期,又如何!又能如何!想抹消自己,不夠!
此人,想考驗自己…好!如其所願!
「冰碎!」
他嘶吼,一拳冰碎,天地冰封!
但那冰封,卻在尚未成形之際,被晉君目露失望,一指碾碎。
冰屑,灑落!
「只有這點本事的話,留不得你!」
「冰碎!」寧凡再次一拳,冰封天地!
「此術,對我無用…」
「是麼!那這樣,又如何!」
這一刻,寧凡眉心雷星一閃,天地雷動!
而晉君,第一次,微微色變。
「神魔之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