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孤獨並不是朋友不在身邊,也不是親人不在身邊,不是沒有朋友,也不是沒有什麼紅粉佳人的陪伴。而是當你意識到這個世界已經沒有親人的時候,你才會真正的感覺到孤單,這是一種痛到深處的孤單,也是一種忘卻了哀傷的寂寞,這才是真正的孤獨,感覺世人將你拋棄,世界將你遺落,面對洪流過往的行人,連你自己也會不認識自己。
現在的張易就有這種感覺,當心底那一份想念被無情抽空的時候,整個人也就猶如一具行尸走肉般,沒有一點生機了。
徐井宏也在听完王雲風所說的往事後,對著張易悵然嘆息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歷史的塵埃會將無數的輝煌全部湮滅,當年輝煌鼎盛的張家,現在在京都市,還有幾人能夠記得?所以你要堅強下去,你是張家唯一的希望,張家當年的輝煌,還得由你去一手打造,不僅要在商界之,在任何領域都是如此,我相信你會比你父親更出色。」
「知道這起事件真相的有多少人?」良久後,張易方才深吸口氣問道。
王雲風緩緩道︰「除了我們兩人,還有東方青雲父,羅謙,他們算是知道內幕最多的,因為我後來知道在那天晚上,東方青雲曾帶人去過張家,不過和皇甫懿的軍隊起了沖突,雙方打了起來,而東方青雲不敵最後退了回去。其次就是現在華夏武道界之的兩位副會長,陳鵬和余忠平,畢竟教廷和刺刀集團這些武道界勢力進攻華夏武道界的時候,他們是最先接觸的,還有京都大學的校長陳金源,他是你父親生前的至交好友,我之所以將你送到京都大學,也是因為他的緣故,我相信他如果知道你還活著,肯定會很高興,並且會不遺余力的幫助你,當初我讓你交給他的那封信,里面就是你的身份信息,但是我沒讓他告訴你,除此之外,在無他人。」
「原來如此。」張易恍然大悟,想起了當年去京都大學找這位陳校長時他看到這封信後的變化,怪不得他當時的表情既是高興又是激動的,原來那個時候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張裕衡的兒了。還有東方華,他肯定也早已知道了一些端倪,否則當初怎麼會說就算把華美集團交給自己,他也不在乎。
王雲風站起身,這個埋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告訴張易後,他也感覺輕松了不少,至少他知道現在不是自己一個人在下這盤棋了,如今的張易已經懂得如何去做了。
王雲風淡淡道︰「有空你去看看小鎮上的老寡婦吧當年我將你帶到蜀後,受了傷,一直是她在照顧你,做你女乃媽,一年後我稍微有所恢復建了這座大院後才將你接回來的。當年她那兩個雙胞胎女兒慘死後,她就一直瘋瘋癲癲的,你出門這麼多年,是該去看看她了。」
王雲風說完就招呼徐井宏去下棋了,張易愕然的坐在天台上,久久沒有回過神,老寡婦?當年給自己做過女乃媽?
對于小鎮上的這個老寡婦,張易印象並不是很深,他只知道這個老寡婦當年是這個小鎮上最美的一個女人,但是小鎮上很多人都說她克夫,因為她在嫁給他丈夫不到一年她丈夫就絕癥死了,導致很多人都很排斥她,後來她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母女三口住在小鎮之後的老井邊,張易和四毛小時候也沒少去那里搗蛋,常常會偷窺這個老寡婦洗澡,或者給她家煙囪蒙紗布,那個時候,這個老寡婦和她那對雙胞胎女兒沒少找張易和四毛的麻煩。
再之後對于張易印象最深的就是她那對雙胞胎女兒被一群強盜凌辱的那一天,那時候張易只有十五歲,親眼看到這個老寡婦的兩個女兒被凌辱時那種絕望和痛苦的眼神,那天張易就用匕首將那群強盜全部殺死,最後割成一塊一塊的扔到了老井里,而她兩個女兒也在第二天投河自盡,也是從老寡婦的兩個女兒死後,她就變得瘋瘋癲癲的了,後來小鎮上的人也開始慢慢同情這個老寡婦,偶爾會給她送些吃的,用的,只不過到了現在依舊很少有人去老井那邊而已
收起這段回憶,張易站起身走進房里,他還是第一次听老頭提起過老寡婦給他做過女乃媽。
這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老頭已經在屋內備好了晚餐。
次日清晨,張易手里提著一籃剛買來的鮮艷雞蛋和水果,來到了小鎮後山的老井處,這個老井是很多年前青山小鎮的老一輩人吃水的地方,後來小鎮興建起來後,這個老井就荒廢了,而這里也成為了少有人來的地方,當年老寡婦因為克夫的傳言不受小鎮上的人待見,所以孤零零的在這里一住就是很多年。
望著眼前至少已經有三十年歷史的破舊磚瓦房,張易輕嘆口氣,將雞蛋和水果放在老井邊上,便坐在井邊上等著,因為此刻才剛剛清晨,而老寡婦的房門是緊閉著的,他不知道老寡婦起床沒有。
望著這口已經被蓋上一塊大石塊的老井口,張易又想起了當年那血腥的一幕,當年他正是將那群強盜的尸體割成碎片後扔到了這口老井里,也是因為這件事這口老井才被小鎮上的人封死的。
張易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听到一陣開門的聲音後他才回過神來。
一個四十幾歲,佝僂著身軀,穿著一身破舊麻衣的老婦人從老房屋里走出來,她手里拿著一根竹竿,頭發凌亂的模樣顯然是剛剛起床,當她看到坐在老井邊上的張易後,只是疑惑性的思考一下便不再理會,自顧拿著竹竿走向了房屋旁的晾衣架旁。
張易就這樣靜靜看著這個老婦人,老婦人年紀雖已年至旬,蒼老容顏已經拙顯嚴重,但是從那副容顏上,依舊可以看出年輕時必定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當年張易和四毛兩個色胚也是因為這個老寡婦和兩個女兒異常漂亮的緣故,所以才會經常來這里。只不過現在時過境遷,老寡婦當年在經歷了兩個女兒的慘死之後,被打擊得不輕,雖然後來小鎮上的人對她態度已經改變了不少,但是她自己已經無法走出那個陰影了,並且有時候還瘋瘋癲癲的,明明只是四十幾歲風華正茂的年紀,如今看上去也像個步入十歲年紀的老人了。
當老寡婦抱著一堆衣服往回走的時候,張易提著籃走了上去︰「趙姨,你還記得我嗎?」
被人突然攔著,老寡婦顯然也有些措手不及,盯著張易看了一會,茫然的搖搖頭。
「我是小易啊您忘記了?當年經常來你這里蹭飯吃的,而且我听老頭說你當年還給我做過女乃媽?」張易笑道。
「小易?」老寡婦皺眉,似乎在努力思考,半晌後,突然眉開眼笑盯著張易笑了起來︰「哦我記得你,你就是當年那個小兔崽,還捅破了我家窗戶那個搗蛋鬼,是不是?」
「是,就是我啊」張易苦笑搖搖頭,沒想到這麼多年在老寡婦眼里他的形象還是如此惡劣,不過老寡婦能夠記得他,他還是很高興的,對于這個老寡婦,當年張易有的只是同情,不過現在,他多了一份感激,現在他也終于明白老頭以前為什麼總是給老寡婦送些吃的,用的,還處處照顧她,以前思想惡劣的他和四毛還可恥的以為老頭和老寡婦有一腿,現在他明白老頭這麼做都是為了給他還這個人情。
老寡婦似乎真的想起了張易,連忙拉著張易的胳膊︰「真的是你啊小易,沒想到你都長這麼大了,我記得最後一次見你你只有十歲,後來听鎮上的人說你去了外地。沒想到去外地這幾年,你倒是長得結實多了,更像個男漢了,來,和趙姨進屋坐坐,讓趙姨好好瞧瞧。」
當下老寡婦也不管張易的表情,連拖帶拽將張易帶進了屋。
張易也只好苦笑的跟著老寡婦進了屋,他知道,老寡婦只要不發病,和正常人都沒兩樣,但是只要一提到她的兩個女兒,她就會受到刺激,開始變得瘋瘋癲癲,所以張易都不會去提她兩個女兒。
老寡婦屋里的陳設都是八十年代的老擺設,舊桌,舊椅,一張木床,根本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但是此刻望著老寡婦前前後後為他忙來忙去的身影,張易卻是覺得格外溫馨,在老寡婦給他做早餐的這個檔,張易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著,大都是她這麼多年來的生活,小鎮上的人對她怎麼樣之類的家常,至于關于她兩個女兒的話題,張易都是只字不提的。
張易並沒有在老寡婦的這里呆太久,只是和她吃完了早餐,然後放下雞蛋和水果後就告辭離開了,他雖然很想多幫點老寡婦的忙,比如說送她一套房,一筆錢,改變她的生活條件,讓她安享晚年之類的。但是他也知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強行改變恐怕會適得其反,如今的老寡婦或許只有這樣才能平平淡淡的度過余生,如果她沒有了生活壓力,恐怕也就會覺得生活沒有任何色彩了。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里,張易又在青山小鎮陪著老頭和徐井宏呆了三天時間,第四天才動身走出青山小鎮,前往蜀機場,坐上了前往京都市的飛機,因為再過兩天,又是一年的清明節了,他知道自己在京都市西山上還有一座陵墓,是該要去看看了。而且在荒島上生活了三年,加上自己身世真相大白的緣故,許多事情也該要處理了。
張易動身前,王雲風和徐井宏並沒有隨行,只是告訴張易,讓張易盡管放手去做自己的事情,時機成熟他們自然會去京都市,用王雲風一句很無賴的話說,他們兩個老家伙二十年多沒見,自然得要敘敘舊,而張易則是很鄙視的認為,這兩個老家伙想撒手不管,過安穩日。
坐在飛往京都市的客機上,張易都是一路沉默,他想起了東方柔,想起了西門暮雪,想起了韓嘉瑩,想起了任宮言,也想起了遠在島國的姜雨涵,他不知道在他失蹤的這三年里,這些人會不會想他,有沒有忘記他?
幾個小時後,當客機降落在京都國際機場的時候,沉默的張易方才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的他隨著擁擠的人群,走出艙門。